风云际会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送君千里
方轻尘上早朝了。
一直闭门不出貌似不问国事的方轻尘破天荒地居然上早朝了。
练武之人一夜无眠倒也不至于会露出疲态。方轻尘和秦旭飞两个在朝堂上四目相对隐隐还是有点儿风雷激涌的味道只是到底没有真正作出来。
其实朝会只是一个表态一个形式而已。关于秦旭飞要带所有秦军撤出楚国的大事他们并没有正式在朝会上宣布而是散朝之后将朝中相关的实力派人物一齐集中在偏殿当着小皇帝的面一一解说清楚。
参与密会的人有一大半早已是心知肚明另外的人虽觉惊愕但有秦旭飞和方轻尘两个人同时押阵再加上大家都觉得秦国势力撤出楚国是一桩好事也还是一致拥护的。就连小皇帝都有了点隐隐的兴奋。
密会之后便是双方一起忙得人仰马翻进行秦军离楚的运作。各城各部秦人均巧立名目借换防等等名义撤离与楚人交接官职政务。楚人一边手忙脚乱地接下这从天上掉下来的诸般好处一边依着上头的命令汗下如雨地给秦旭飞调派物资。
知情的高层得了方轻尘的铁令对下面守口如瓶。下面的人各自为政忙着干活虽然有所疑惑一时间却大多不能明白是为了什么。
大军行止自是不可能完全掩人耳目。然而楚国大乱之时玉石俱焚原本各国渗透在楚的间谍也不能幸免。这些伪装成普通楚人的人自是和普通楚人一样。死伤无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除了留作种子的少数骨干间谍中地幸存者大多撤离。
楚国乱后又是积弱。赤地千里没什么油水可捞。短期内也无力威胁别国。因此各国对这块地盘都不是太上心。除了秦国都并没有能下大力气将原先的情报系统重新恢复到完善。
现在各国扎在楚国的探子自是人手不足消息传递也不够灵通。眼界只能困于一地而无法及时察知楚国地大局。
甲城的秦人说要换防到乙城乙城地秦兵说要去丙城交接……乱乱糟糟之间那些流动起来不知去向的各部秦军却如同一颗颗珍珠悄然分散着向从楚国京城到秦国边境这一条线上汇聚而来只等待着从京城出的人拈一根线头。将他们一路边行边串起来便是完美无缺。
第一批秦旭飞可以带走的人马兵器。马匹大型战斗器械。以及其它的补给辎重。全部秘密到位只用了八天。比原来秦旭飞地计划。一路看中文网还提前了两天。这样的大动作中间有些小摩擦小冲突自是在所难免。不过有秦旭飞和方轻尘这两个人全力的掌控配合那些小风波自是都悄然平息了下去。
宁做太平犬莫当乱世人。
数年乱世百业凋敝。元气未复的楚国都城自是远远比不得燕京的热闹。
落日西沉明月东升。在燕京此刻当是夜市繁华满街喧嚣尚未至夜深人倦。而楚京之内却已是一片萧索万家安眠。
这楚秦同治的京城夜晚仍然是要宵禁的。
夜色之中长街寂寂。长街尽头厚重的北城门悄然打开城门后通往北方边境的青石官道在月色下冷幽幽静静铺向远方。
秦旭飞穿着平常地衣服骑马策行。他的身后跟着和他一样穿得很不引人注目的同行将领们。而这些将领们地身后则是一群送行之人。
除了柳恒等留守的兄弟楚国地重要官员们无论是出于客气还是礼貌也大多牺牲了自己地睡眠来为他们送行了。小皇帝不方便出宫但也派来了自己的总管太监来表示一下。
当然方轻尘没有来。
代表方轻尘来地是赵忘尘。秦旭飞的目光淡淡在赵忘尘身上扫了一下。方轻尘自是不会有闲心叮咛徒弟来送行的。赵忘尘会在这里分明是自己心思细密为人处事不肯有半点差错所以主动过来。
倒是柳恒在身旁轻笑:“方侯的性子当真古怪便是这些年怎么明争暗斗也该有点儿情份在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相见之日他倒真是绝决得很呢。”
“算了那个人什么时候对我讲过礼貌。”秦旭飞淡淡一笑。
方轻尘不来送他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他倒是没有什么失望的感觉。
常年各守一方方才短聚又是分别。秦旭飞只是凝眸看着柳恒压低声音道:“以后的事就要全靠你了。我带了精锐离开楚国人里免不了会有些眼光浅薄的就要找你的麻烦。你少不得要受许多闷气刁难。”
柳恒微笑:“在南方也不是人人都对我们客客气气的这两年忍气的功夫我早练出来了。能忍的我都忍忍不了了我自会哭着喊着找那位方大侯爷做主去。那人礼貌是不太讲的道理却还是肯讲。总之你放心不出一个月我一定能动身去与你会合。”
秦旭飞点点头。二人生死之交肝胆相照纵然担的都是极沉重的担子但对彼此的信心却从未动摇过那些保重小心一类的废话叮咛自是可以免了。更何况周围还有那么多楚人看着他们公然低声细语终究也是不合适。
因此二人相顾一笑便拉开马各自去同楚国一干官员将领做最后的寒暄闲聊说些礼貌上的废话。
秦旭飞与旁人应答几句。迟疑了一下终是一带马到了赵忘尘马旁。低声问:“你师父还在府里喝酒?”
赵忘尘恭敬地道:“师父好些日子没喝酒了。今天一早他就出了府却没进宫。也没来找王爷告别我也不知道师父去哪里了。”
对于方轻尘的心思秦旭飞也觉难以把握于是也就懒得猜他去了哪儿。只是听赵忘尘说方轻尘好些天没喝酒倒是让他心中微微一动。不由得轻轻一笑。想了想方道:“你师父待你虽说不甚温柔关切到底不薄你将来不要辜负他。”
赵忘尘有些愕然望望秦旭飞似是觉得他的语气极之怪异:“王爷师父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一刻也不敢忘怀王爷这话从何说起?”
秦旭飞苦笑。唉难道他还能揪着这小子地衣服把他拎起来。大声警告说你小子的来历。和许多见不得人的行径。我都知道所以你以后给我老实点?
得了。他要真敢这么多事就算带着军队走了方轻尘也会带人来追杀他。
“你师父与我当了这么多年地劲敌对手但我一向是敬重他的。他那个人……那个人性子有些怪。旁人待他有一分好他会还报十分但旁人若是负他一分他也能回报百倍。”
秦旭飞一边在心中骂着自己多事一边却还是在做最后一次效果肯定不大地努力:“你能投入他的师门得到他的指点能有今日的成绩是幸运也是造化你应当好好珍惜。”
赵忘尘目光深深望着秦旭飞徐徐道:“在下愚昧不太明白王爷的深意还请王爷明示?”
秦旭飞摇了摇头再多地他已经不能说了。这话能不能听进去只能看这少年心中的执念有多深。
说穿了方轻尘那种怪物难道真的需要自己替他担心吗?就是他自己也并不真的认为赵忘尘能对方轻尘有什么实质的威胁只是……不想那个人再一次被辜负仅此而已。
他不再说话径自策马快行数步与前方的将领闲闲聊天。
赵忘尘目光幽深定定地望着他却到底也没有再策马过去追问。
城门已至秦旭飞驻马回身向众人一抱拳:“大家送我至此我已经深感厚意。这些虚礼也就不必太讲究就此止步吧。”
留守的秦国的将领们并不肯表现出什么不舍立时勒马止步。楚国的官员们倒还客气了几句一定要多送几里地话但秦旭飞根本不让大家有机会把话说完在马上施了一礼带转马身轻轻一鞭击下连人带马星驰电掣一般驰出城门去了。十几名秦军将领紧随其后奔腾呼啸而去唯余马蹄扬起的烟尘久久不曾平息。
轻轻松松没有半分不依不舍。秦旭飞离开了他曾掌握多年的一国都城离开了留下了他最大地敌人和最好的朋友地城池奔向他城外地驻军奔向那远在秦国的战场奔向那生死不知地未来。
京城北方俯瞰京城的山峰之颠迎着夜风方轻尘已静静地站了很久。
站在这至高之处京城内外都看得一览无余。他的眼神曾在皇宫上方来回流连也曾遥遥望着城外大秦驻军的方向。然而更多的时候他其实只是索然而茫无目的地看着那宵禁中清清冷冷的京城还有京城外寂寂沉沉的山河大地。
背后一弯孤月映得他的雪白衣袍也萧瑟孤单了起来。他莫名烦燥起来伸手从腰上取了一个小酒壶举近唇边想喝却又莫名地一扬眉郁郁翻手将那香醇美酒倾洒了一地。
借酒浇愁?
秦旭飞……你还真敢说?
方轻尘无声咬牙眼神恨恨心中却又暗中赞一声自己果然胸襟广阔最后居然还是让这家伙这样完完整整地离开了。
他注目深深望着城门的方向。距离太远就是以他的目力要分辨出那几十只小小的蚂蚁也是不太可能。而远方秦军的营地虽然也在视线之内但夜太深就是大军开拔的时候他恐怕也连烟尘都看不明白。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亲眼见到那人离开。不过这本来也就无关紧要。
方轻尘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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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粽:那个大家放心这是**的前奏不是**的尾声……
风云际会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连根拔起
过去了都过去了。
山巅之上方轻尘又将目光重新移到皇宫上方唇边掠起一缕淡若柳丝的笑意。
在楚国秦旭飞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楚人终将要自己掌控这个国家现在他自己的心思也应该放在新的问题上了。
秦人的势力已经从重要位置上全部退了出来剩下的少半权柄柳恒也会很快一一交接。
那么楚国的朝廷该要大乱上一阵了吧。南方的诸侯们怕也要有些坐不住了。这块大蛋糕可该要怎么分呢?
这真是一件很有趣对大家都很有挑战性的事情啊。
秦旭飞说得不错。
上回他是八天起兵纷纷乱乱只局限和京城临近的区域而且行事隐秘大家都还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因此虽然也有骚乱不满终归是比较轻微。
而剩下的秦军却是打明了救秦的旗号要从楚国各地汇聚到京城。更重要的是他们需要押运上紧急刮地皮才筹备来的将要送往秦国去的辎重粮草。
本来这种十几万人的军队调动战事准备是属于国家级别的大战役。象陈吴卫燕等国最起码也是用了好几个月时间来准备而楚国这边却必须在一个月内筹集一切。大小官吏自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怨声载道。百姓们免不了也要为着临时的加粮加税政策对这些要离去的秦人也恼恨起来。
楚人一边看着秦人紧急集结略显惶乱怅然地交出一切。观之可欺一边咬着牙大出血掏钱掏粮送瘟神。忙着替这些要走的秦人筹备补给通关开路。累得汗如雨下。那种愤怒和胆气都是节节上升。于是楚国官员对秦人钱粮的为难拖延百姓官兵对秦军地谩骂甚至攻击都时有生。
好在柳恒下了死命令。万事隐忍为上严禁武力冲突而方轻尘也让朝廷了圣旨自己更是写了措词严厉的信件给各方诸侯对于这一类事件要严加查处绝不姑息更不可纵容。
最终大小冲突虽然不绝。到底并未酿成不可收拾的事端。
一个月内楚人对秦人所爆出地这些敌意却也并不能完全算是坏事虽然大部份秦军都愿意跟随秦旭飞回国奋战。但也有**千秦军原本已经或正在准备要和楚人谈婚论嫁。成家立业。就此扎根的。
这部分人本来。秦旭飞和柳恒都没有打算强迫他们走。
然而这一个月里受到楚人不断地攻击伤害让所有人都彻底地清醒地认识到血的仇恨要用汗水来洗刷是怎样的困难。
楚国人并没有忘记仇恨而失去了大军和上层代言人之后的秦人零散地生活在楚国的土地上未来地命运只怕吉凶难测。
因此到最后真正决心斩断牵挂留在楚国境内的只有三千余人。他们大多已经是身为人父家中有了稚子娇儿或是妻子已经身怀六甲。因此便是明知艰难也只有咬牙选择留下面对和试图化解必然的敌意。
一个月之后柳恒带领了集结完毕的秦军正式离开了楚京向秦国而去。
秦国人在楚国的势力自此彻底消失。
临行之前柳恒特意上门拜访了方轻尘一次对他的支持和帮助表示感谢。
顺便也问了问方轻尘他可有什么话让他带给秦旭飞的。
方轻尘毫不客气冷冷问:“我该有什么话特意要去对他说吗?”
柳恒也不生气连声称是自己造次了又闲说两句便起身告辞。
方轻尘冷眼看他走到厅门处才淡淡问一句:“你和他的性子天差地别怎么能做了这么些年的好朋友?”
柳恒笑道:“我与殿下素来相投得很从来不觉得性情有何差别啊。”
方轻尘冷笑一声:“他哪里有你这般客气能忍。若是换了是他在这里我这般慢待他早就出言不逊了。”
柳恒看他神色不善估摸着这些年方轻尘怕是没少受自家殿下那直性子地气莫名地有些好笑起来。
“殿下性情豪迈直爽但也不是莽撞无礼之人只有对真正关心的朋友他才藏不住话耐不住心倒绝不是有意冒犯方侯。”
方轻尘冷冷一哼倒没说话。
柳恒注目看他两眼心里想着真说性子你的刚强果决狠辣善断与楚国那个懦弱地太上皇才真个天差地别呢倒不知你们当年是怎么结成情谊旧盟的。
只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头转一圈他还没有活腻这话断然不敢当着方轻尘地面说出口来只是再次抱拳陪笑告辞。
方轻尘也没起身送他安坐原处看也没多看他一眼在他退出房门前终究是漫不经心道:“我看过军报了。他在那边仗着出奇不意是打了两场胜仗。不过现在四国都已经知道他这支军队地厉害。三国似乎暂时放下了分歧有意无意对他展开了联兵合围而一直引而不的燕国也开始动手了。就凭他那支孤军想当最后地赢家你觉得有几成机会。柳恒一笑:我明天就起兵去和殿下会合。全军齐心又有方侯协助想来机会还是很大的。”
方轻尘微微一皱眉。
“我何时协助你们。”
柳恒微笑看他方轻尘冷冷一哂也不多与他纠缠这种话题淡然道:“替我提醒他别忘了我们约定想要他的人在我这里好好活下去他就必须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柳恒一笑对着方轻尘深施一礼:“谢方侯关怀殿下必不会令方侯失望的。”
关怀?
方轻尘有些无力地叹口气。现在他觉得柳恒和秦旭飞果然该是好朋友了。这两个人都一样总有本事把别人的冷淡威胁声明全部理解成某些充满温情的字眼。
看着方轻尘悻悻然的脸色柳恒再不敢多留微笑告辞而去。
而次日当柳恒领着从全国各地集结而来的秦军浩浩荡荡地离开京城的时候方轻尘也同样没有去送。
秦军开拔了。
楚人密切注意着他们的行军度和方向。
秦人的军队还未曾行离楚国在他们的屁股后头楚国人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欢庆。
民间敲锣打鼓皇宫里也连日开宴。不过朝廷里的气氛却莫名地紧张起来了。
秦人交出所有权力很多重要职位目前还来不及派人接手。就算已经和秦人交接职位的楚国官员头上顶着的也多是暂时代办的名义正式的官职还没有定下来。
南方诸侯们朝中臣子们皇室的内外宗亲们还有明知朝廷现在有很多空缺官职急缺人手而跃跃欲试的所谓名流仕绅大儒才子们都开始拼力争抢。
朝堂上每天都在为着一个个官职而角力争辩私下里官员们也在各方串连。南方的诸侯们开始派大量亲信入京。说是要面圣道贺实际上就是要找机会在朝中占有更多的位置。而北方的旧臣和文人们也是四处奔走联络坚决不肯让南方的藩镇过多地掌握朝中权力。
小皇帝整天坐在龙椅上听着下头的臣子吵来吵去头晕目眩无所适从。而方轻尘的则是紧闭府门谁来拜访游说也不理会。
不过他虽然没有如大多数人所期盼的那样出来掌控大局平定风波到底还是上朝做了一番表态私底下也让赵忘尘向外递了几句**的话。
大致的意思就是大家爱争就争爱斗就斗。想要得到就得付出在正常情况下的争抢纯属于良性竟争他不过问不理会但如果有人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必须要承担他的全部愤怒了。
不管怎么样在方轻尘的威慑之下朝堂的混乱总算没有展出什么暴力事件。大部份职位也都有了归属朝中通过之后小皇帝没敢立刻用印而是先让人将名单送到侯府来给方轻尘过目。
看着那长长的官职名单方轻尘却只稍微注意了下赵忘尘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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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棕:周末纳兰比较忙而且这段过渡后情节比较复杂要照顾的方方面面不少想写得滴水不漏需要大费心思。因此我觉得应该多给她留一点思索的时间所以……嗯今天还是只32oo字而不是6ooo字了。(*^^*)双更等到激动人心的时刻再奉上好了。
风云际会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有二日
对于送给他“过目”的那一长串官职名单方轻尘真的是只打算“过目”而已。
一直以来他都尽量不主动干涉朝政。就算他的意见一定是正确的他也不想再以先行者导师的身份继续去为国家指点道路而只让别人埋头干活了。
楚国是楚人的不该属于他这种名不符实的怪物。这个世界是凡人的象他们这样不该存于世的外来者介入的最好还是不要太多。
楚国的官员们必须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决断自己的担当。他们要面对风波面对利害面对内心的**然后去学会冲突和妥协学会排斥与融合学会如何一点点纠正错误寻找正确的道路。
因此就算他现了有些官职的安排不妥当有些人的能力未必足以担当其位然而只要不出大的问题他也不想立刻指出来。
目前这个结果是各方势力最终妥协融合达成的统一意见何必非要打破又何必不给别人一点点尝试的机会。
秦人匆忙交出权位很多官职长时间没有人打理。秦军临时征集走大量钱粮物品很多职位现在一坐上去就要面对巨大的压力。这正是最好的磨刀石可以为国家磨练出人才。
想要尸位素餐谈何容易?如果你不称职做得不好各方势力都在那虎视眈眈盯着只怕立刻就会有新的人才推出来接掌原职。所以也用不着太担
心意即定。方轻尘对于这些官职安排基本上是不打算有意见因此也就没有意见的。所以他只注意看了看赵忘尘。
赵忘尘连升了三级。目前已经可以掌握整个京城的防务了。而本来由他负责的皇宫戍防则直接提升他原来地副手担当。
其实。以赵忘尘的资历年纪就算他是方轻尘的徒弟在正常情况下目前也没资格独力掌控整个京城地防务。
然而。楚京本是秦楚共守这回秦人离去京中留下来的权力真空实在太大而京中有军职地官员象凌方这种单纯的武将已经离京去秦人撤防的城池接掌防务了而象卓子云这一类文武兼修的。则大部份选择放弃武职转而谋求政事堂和六部要员的位置。
倒也不是说除了赵忘尘就没有别人了只是。各方势力对峙着谁也不放心谁。京城防务这样关键地。保证京中所有人身家性命安全的职位。谁也不愿意看见落到非己方的官员的手里。
各方几番角力之后最终是大家是选定了由赵忘尘这个不属任何派系。也代表着地位然的方轻尘的人来接掌京城防务兵权。
方轻尘自入京以来就很少干涉政务几乎不和任何势力为难也从不偏袒哪一方再加上他的威望信用能得到各方信任的也只有他的弟子了。
更何况赵忘尘做人确实很成功。他虽然年少办事却是老成细心对朝臣们敬重客气平时不管谁求他能帮就帮。因此满朝官员没有一个不喜欢他地。他又爱广结朋友就是江湖人物卑微商人同他也多有交情。对士兵他也亲切关怀在军中时与最低等的士兵同饮同食更是得到下层的爱戴。
有这么多方面地支持他最后接掌京城防务自是顺理成章。而因为皇宫的防务是由他以前地军队以前地副手继续管理的无形之中这楚国地京城皇宫一国权力枢纽之所在基本所有的军力也都操控在他的掌心了。
赵忘尘以前的官职虽然也不小但没有资格掌京都防务所以才临时把他又提了好几级。他现在小小年纪已是官高位显难得他居然还是不骄不躁对谁都客气有礼毫无架子。
方轻尘淡淡地扫过整张名单目光在赵忘尘的名字和官职上再三流连恭敬地站在他身旁等他回话的官员小心地跟着他的目光看去瞧他只盯着赵忘尘三字不免提起了心唯恐这位爷要搞什么避嫌不肯让自己的弟子担任这么位高权重的官职。万一方轻尘真驳回了要再找个各方面势力都放心的人掌城防军务可就太难了。
好在最终方轻尘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只点点头把名单一合递回给那官员:“既然是朝中议定皇上也同意我自然没有意见。”
那官员出了一身汗赶紧接过名单恭敬地退走。
第二天盖了皇帝御印的圣旨和吏部的任命书就到处飞传无数新官上任各处都轰轰烈烈摩拳擦掌地干了起来。
半个月后柳恒全军已经离开楚境进入秦国境内的消息传来又是举国欢腾多年来一直笼罩在楚人头上的乌云总算是散尽了。
民间大小欢庆活动就没有停止过朝中也有人建议要办一场大庆了。至于理由因着名义上和秦旭飞谛结了秦楚同盟的约定不好直接针对秦国说什么那就只能拿皇帝大婚啊太上皇生日啊这一类的喜事来做借口了。
到底用什么名目怎么办朝中还没有议定南方诸侯已经开始有动作了。相应的贺礼表章建议都纷纷送上京来大部份诸侯都表示在大庆的时候会亲自上京面君。而南方最大的诸侯之一卓凌云竟已经亲自带着进贡的贺礼和五百人的队伍入京面君庆贺来了。
卓凌云是方轻尘旧部中地位最高的也是南方势力最大的人物这番亲自进京又带了重礼给朝廷的面子不小。
小皇帝亲自摆宴接待。就连天天躲在家里的没事干地方轻尘终于也极给面子的在宴会在露了脸。而为了表示这次接待的规格高待遇厚。连一直关在深宫地太上皇都被请出来坐在最上方。当个尊贵的摆设。
对于皇家地这种表态方轻尘实在不以为然只是人家既然满心热情地安排好了他这个走进殿门才现多出一个主人的客人也只好闷声喝酒吃菜罢了。
对上方的楚若鸿。他也没有细看而只是很随意地淡淡两眼瞄过。
已经又过了一年多。楚若鸿好似瘦了许多虽然还是木木呆呆坐着不动身边的下人喂什么就吃什么但脸色却终是憔悴的就连头上隐隐都已经有了些星星点点刺眼地白。
方轻尘低了头专心看着自己案前的酒菜。一口酒吞下去**辣的有些呛人。
耳旁听着小皇帝和卓凌云两个人。一个客气一个恭敬地君臣应答。只觉得索然无味。有些后悔。自己居然会无聊到答应这种宴请。
虽说他同卓凌云关系不错但尽可以在宫宴之后。私下里府中相聚有什么理由非要跑到这种枯燥无味的地方来?
他的心情出奇地糟糕冷眼看着满殿的笑颜只觉一切遥远又可笑。
耳边听着小皇帝夸卓凌云为国驻守南方平定战乱的功绩堪当重赏。卓凌云赞小皇帝高瞻远瞩掌控全局终于赶走了秦人的功勋更是世上少有……
两边这一来一去谁也不嫌肉麻方轻尘可是听得一身鸡皮疙瘩直往外冒只好低头专心对付酒菜努力将周围别人的话成清风过耳。
他这里想置身事外浑不知人家你赞我我赞你两三个回合之后已经全说到他身上来了。
卓凌云谦虚地说自己没有什么功劳全是方轻尘教导地好自己不过是听从了方侯地意思。
小皇帝诚心诚意地说自己年纪小没做什么事这两年京中要没有方轻尘主持大局天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殿中的其他臣子也都连声称赞方轻尘各种肉麻的词汇一气往他身上用把他好端端一个人生生夸成了天上地神仙。
亏得方轻尘这时候心思不在殿上只专心吃喝人家说什么一概入耳不入心否则还不知道会寒成什么样。
只是忽然间觉四周一静他感觉有些不对抬起头一看四下包括卓凌云在内所有的地官员都站了起来正眼巴巴看着他呢。
方轻尘皱皱眉思索了一下隐约记起刚刚好象有人喊了一声:“方轻尘听旨!”
他有点郁闷地蹙眉这演得哪一出啊。只是到了这个场合也由不得他不从俗了闷闷地站起来走到正中他有特权不用下跪只弯腰低头便算是准备听旨了。就算是这样小皇帝都不敢安坐着受他一鞠躬赶紧站起来满脸带笑朗声道:“镇国侯方轻尘于国有大勋劳……”
“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难得方轻尘也会怒形于色脾气方侯府地下人们一早就躲得老远只有有赵忘尘硬着头皮守在厅里负责一干主人客人们的需要。
大厅里方轻尘怒气冲冲站在上方下方以卓凌云卓子云为聚集了目前京城里和方轻尘关系最紧密且又手握重权地文武官员们。
大家被方轻尘训得低眉顺眼只有卓凌云仗着多年在方轻尘帐下为将关系亲近壮着胆子答一句:“方侯这真不关我们什么事何况这不还是好事吗?”
“好事?”方轻尘冷笑:“好端端地突然就在宴会上要封我一等公?封地直接就在京城附近划最好最富庶的地方有哪家皇帝会忽然这么大方你们敢说你们没在背后弄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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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棕:(*^^*)现在纳兰的表现真亲妈都不像她了。大家月饼节快乐。
风云际会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谁欲为王
方轻尘府内大家无比郁闷地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唉一等公啊!这么大的好事为啥还要这么大的脾气。就算要玩三辞三让的把戏也只要板着脸说几句臣万万不敢受就好了何至于凶成这样。更何况这回大家真是冤啊真没有人背后搞什么鬼。
因为……还没来得及……
方轻尘冷冷道:“宫宴之上我不好硬顶扫了皇上的面子。现在你们替我把旨缴回去就说我德薄功微不敢受此赏。记着……”
他目光锐利如电扫视众人:“我不是在玩辞让的把戏。你们别由着皇上再给我降旨劝我受封。你们也别在朝中民间造这种言论。你们要是真敢上本文群臣联名地求我受封我也敢当众把旨意扔出门到时候大家没脸可就怪不得我了。”
卓凌云咬咬牙硬着头皮道:“方侯楚国能够统一安定赶走秦人立新君定朝廷平战乱促农桑你本来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功臣莫说是一个公位就是个王位也没什么受不起的。”
卓子云也跟着接口:“是啊!连秦旭飞都封了王凭什么方侯就不能做个一等公?”
方轻尘怒瞪他一眼:“秦旭飞那个所谓的王能拿出来比吗?什么功劳不功劳封我当一等公那你们以后打算管我叫什么?方公?”
不等别人说话他自己先打一寒战。
其他的将领表情也十分诡异估计是大家都在想象管这位俊朗英武的侯爷叫方公。会是一件多么别扭的事。
“再者说封了一等公之后又是什么?封王赐九锡。还是禅让?”方轻尘不耐烦道:“我若不先绝了你们的念头后头那一桩桩。一件件还能少得了麻烦。”
众皆默然。
其实秦人一离楚境国内就已经有目光长远地人开始猜测方轻尘究竟会什么时候会登上帝位了。动作快的甚至已经为此万般筹谋起来。只是这种事。暗中经营就好像方轻尘这样无所顾忌当着众人的面连禅让二字都说出口了倒实在叫人有些尴尬。
尴尬归尴尬众人神色上还是有些蠢蠢欲动。
方轻尘看着大家地脸色一阵头疼。
他明白这些人出于各自的种种考量是真地想拥立他可他实在是不想配合他们。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清楚楚国的灾难本来便有一半是他的责任。人人都说他有大功于国。而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过是在亡羊补牢。将功补过。
像他这样的人。脸皮要有多么厚才可以冒领着这天大的功劳。来接受众人地歌功颂德山呼万岁还能感觉良好。
更何况那样劳心劳力不自由的苦差凭什么他要去顶啊?这几年别看他表面上天天关着府门吃喝玩乐不管事实际上暗中实施阴谋手段偷偷推进秦国的内乱促使诸国侵秦实在是一日也不曾安生过。
唉这年头还让不让人过两天清净日子了。一路看中文网好不容易大功告成秦人都离开了楚境他这才安闲了几天……
“秦人才走了几天你们就迫不及待去逼迫君主真是好英雄好手段……”
他这里语意不善众人的脸色也苍白了好几个人已是连声道:“方侯我们可以誓断不曾暗中逼迫过陛下这件事真的是陛下自己情愿的。”
卓子云也道:“方侯确是陛下自己先提起此事我飞鸽报给大哥大哥才临时决定先行进京见驾同时也为方侯贺喜。”
赵忘尘也连忙作证:“师父我也可以作证。最近虽然我接了城防但现在宫中的都是我的老部下有什么事也都会说给我知道。在场确实没有哪位大人最近暗中求见过圣驾倒是皇上主动私下召见过几次大臣。”
方轻尘淡淡扫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赵忘尘卓子云以及其他几个掌握兵权的诸侯代表们暗中都控制了一些密谍专门注意皇帝地动向。现在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想来倒是不虚的。
赵忘尘迟疑了一下才轻声道:“师父我想皇上主动这么做其实其实或许也是在向您还有向朝中臣子人表达他的心意。”
“什么心意厚待功臣地心意?”方轻尘挑眉问。
赵忘尘低下头想了一会才答:“他的已经做好了禅让准备不会给任何人造成麻烦和阻碍地心意。”
方轻尘皱了眉头轻轻叹息一声目光淡淡扫过众人:“身为臣子让君主产生这样地念头很荣耀吗。”
卓凌云咬咬牙道:“方侯我们都说老实话吧。皇上为人不错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有过什么功绩让我们能服他?”
卓凌云激动起来瞪大眼望着方轻尘:“方侯我们谁都不会把自己的基业荣耀再次交给一个根本不知轻重地孩子。当年的旧事我们都不想再看一次。我们不是你没有你那种胸襟。当年是先帝负你方侯。现在我们不容人再负你也不能容许再有这样的人有机会那样来辜负我们自己。”
方轻尘蹙眉:难道你们就那么确信换了我就不会负你们卓凌云苦笑:“方侯皇帝总要有人做的。所以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们总要选择一个我们相信并且敬佩尊重的人。我们只信你只服你就这么简单。”
方轻尘摇了摇头:“将生死荣辱交到别人手上总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来得安全。”
“可是君臣之份。从来如此……”
方轻尘平静地打断他的话:“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再不让任何君主可以随意地因为一时的疑忌。而肆意决定臣子的生死存亡吗?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尽力保住眼前所有地一切。而不是沉默着交出吗?”
众皆面露震愕之色望着方轻尘说不出话来。保住眼前的一切?不交出去?这是正话反说?是试探?还是……
难道方侯在怂恿他们这些藩镇裂楚自立?不可能吧!
他们想推方轻尘为帝本来就是因为认定了秦旭飞一走方轻尘重新掌握了朝纲。以他的个性为了国家大局是绝对不会容忍他们永远坐地称王地。而他们这些各自为政的诸侯最后只怕谁也对抗不过。
既然迟早是要交权与其以后便宜一个很可能又会恩将仇报地小皇帝那还不如直接推方轻尘为帝还可以做个开国功臣得了那从龙之功反而安稳。其实。他们估算得也没错。对于这些诸侯在几年前按方轻尘的原意。真是要慢慢收权的。只是如今他倒是颇有意要借着这些分散的强大势力。来试试看能否弱化百姓心目中皇权的那种崇高神圣和不可违逆。
可要改变长久以来地习俗。谈何容易。如何才能让这些分散势力安分守己不纠缠内斗。不试图造反自立。如何才能让朝廷对他们能有效行使权力而又不过于侵犯他们?这方方面面有多少细则需要商讨。
自然现在并不是商讨那些的时机。更何况对于那些必要的繁琐细则方轻尘这人目前自己也还没啥详细的想法。但是他可是确切知道他绝对不要自己去当那个劳什子皇帝。
因此他只是淡淡随意简略说说先给这些诸侯吃一颗定心丸。自己正在想办法在确保朝廷权威的前题下尽量保证所有诸侯藩镇的利益不损伤过多。将来他的打算是他们这些诸侯的辖地不会如王侯封地一般子孙继承无穷但是会以他们的治理功绩和对朝廷地贡献来决定。
话没说几句看着大家目瞪口呆莫名其妙的样子他已经先自不耐烦了。最后又严重警告一次强调一回自己没啥当皇帝的念头也不想再重新收权推起一个高高在上万事一言而决地君主。所以谁再没事想着给他搞什么黄袍加身的无聊事就怪不得他剑下无情了。
冷冷威胁完一通再把众人一概赶出府去他自叫了赵忘尘去问话。
“方侯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象方侯会做地事啊……”
“方侯一向忠义无双万事以国为先怎么可能会容我们……”
一干人等都有点被方轻尘吓着了。大家一边往外走一边忍不住三个两个地低声议论起来。
卓子云小心翼翼地问卓凌云:“大哥你看如果我们真地忽然动黄袍加身之事方侯真会把我们都按国法处大逆罪?”
“当然不会。”卓凌云苦笑摇头。方轻尘若是真忍心那样做这会子哪里还会拼命动嘴皮子说那么凶狠。摆明了是外强中干。
“说真的若是咱们真狠了心动起来他措手不及就算再不情愿为了保住我们这些参予者地性命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当皇帝了。只是……”
他微微叹息一声:“若是真的像方侯所说能让朝廷正式下旨保得我等的权柄我们又何必……”他有些惭愧地笑笑:“我们又何必豁出一切来拥立他。”
卓子云思索着摇摇头:“我还是很难想象方侯会真那样打算。也许他只是为了安我们的心暂时将我们稳住吧。”
“无论如何本来也不急我们可以等等看。”卓凌云道:“虽说方侯的威望功绩无双但秦人毕竟才刚离开我们现在就急不可待做这种事的话确实也太过难看。本来我们这些人暗中商量的打算也是过个几年再徐徐图之的。倒是皇上识时务先一步办出这事来反而叫方侯恼怒害咱们吃了好一顿挂落。”
卓凌云再次苦笑着摇头:“算了我们就先静观其变吧。”
方轻尘不喜欢被人摆布更不肯将自己放在火上烤。若是那帮家伙真给他来一出黄袍加身那要么他坐上那个麻烦位置要么他得把所有人杀了自己也退隐从此再不露面才行。
暂时把那些人打出了门他立刻召了赵忘尘去书房直接让他将这两年观察窥探到的小皇帝起居的所有资料记录全拿来给他看。
说起来这两年他的心思全在大局朝政阴谋上注意的不是朝中大的政策变化秦国内外的政局动荡就是秦旭飞那帮人的行动实在没对那个傀儡皇帝付出过多少关心。
不过那可怜的九五至尊基本上也没什么**权。他不在意那些楚人秦人还是很会去在意皇帝的动向的。
方轻尘调来了所有有关小皇帝的卷宗匆匆看了一遍掩卷叹息。
这孩子这两年日子过得也真是不轻松啊。
楚熙嵘本不是嫡系皇族只是个普通宗室。完全是因缘巧合硬被推上皇位却从来没有受过任何正式的君主教育。
可这两年来他诸般应对居然从来没有过大错暗中真不知用了多少心思。他那些外戚他过去的下人还有如今一些前朝留下来的臣子或是新提拔上来的儒生但凡有机会总是在对他说想办法提升皇权为他出种种基本上非常天真可笑的揽权主意。
而在秦人退出楚国之后这股势力在皇帝身边的小动作也是越来越多。
想来诸侯们暗中集结想要干脆推翻他把方轻尘推上去也是因为察觉了这股暗流不想再有麻烦所以决定选择一劳永逸的做法。
楚熙嵘年纪尚小又是困守宫中天天听着这些诱惑力极强的蠢话却还能清醒地看明白局面不做任何不得体的尝试真是非常难得了。
自从秦人退走后楚国上下一片欢呼他却能立刻意识到少了那么一股强势力量的制衡自己更是随时面临危机所以又如此果断地表态以求自保。
方轻尘心中暗自谓叹。
这个孩子……其实……是个人才。若是能有好的机缘曾受过好的教导有一两个可以依靠相信的人也许……
方轻尘轻叹着终究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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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棕:那个北美的筒子们要过签名书的别忘了把地址啥的给我。
风云际会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已无心
楚熙嵘
方轻尘轻轻放下卷宗对赵忘尘道:“忘尘你给我仔细注意凌云他们的动态。很多事他们会瞒着我却必然不会瞒你只怕还要争取你的协作。如果他们真想暗中搞什么小动作你一定要提前给我通消息。”
赵忘尘低声应道:“是。”
过了一会他略有忐忑地问:“师父您已经表明心意他们难道还会违逆您的意思吗?毕竟他们都是你的下属……”
方轻尘冷笑一声懒得回答。下属又如何?他们明知道他这个上司怎么也不忍心把大家都宰了那他这个上司就是不肯动他们有恃无恐难道不会想着硬推吗。
而能不被那帮家伙怀疑参予到他们决策中且又能全力给自己通消息的人还真是只有赵忘尘一个。
因为只有方轻尘才明白在所谓的方系人马中赵忘尘怕是唯一一个绝对不会想让他当皇帝的人。
赵忘尘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又问道:“师父觉得他们近期就会动?”
方轻尘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伸手揉了揉额头:“他们应该知道这事情急不得好歹也该等上那么一年两年慢慢来的。怕就怕有人一时糊涂迫不及待胡乱行事那我有什么谋略安排也都拿他们没办法了。他挥了挥手要赵忘尘离开自去又垂看那案上记载着皇帝言行的卷宗目光渐渐幽深起来。
第二天太阳再次从西边升起。方轻尘非常勤快地上朝听政来了。
满朝文武喜出望外就连楚熙嵘这个皇帝。也对他的出现表达了足够的尊重和兴奋。至于那道封一等公的旨意。想来卓凌云他们已经跟皇帝有过足够地沟通再没有人拿出来说事。
其实所有人都认定了方轻尘忽然这样积极听政必是在为将来的改天换日做准备。有谁会相信。他其实只是在害怕自己不在的话谁再背着他搞出什么让他头疼地政令圣旨来所以才不得不上朝来盯着。
退朝之后他又去了宫里求见皇帝。
他要入宫谁敢拦着。来见皇帝穿的却是他常穿地白衣便服不合规矩可是谁敢说他。这厢里他如入无人之境。直入宫门而来那厢里机灵的太监连忙赶前几步去给楚熙嵘报信。可怜这小皇帝。自入京以来还是第一次碰上方轻尘单独进宫求见他。赶紧跳起来就往外迎。他怕走慢了怠慢了方轻尘。又怕自己现在这一身轻便装束显得不够尊重一边飞跑。一边让身边的太监帮着他理装穿衣。难得这么高难度的复杂动作他最后居然没什么差错地完成了。
等他跑得略略喘息迎上方轻尘时已经是一身比较庄重肃穆的正装打扮了。
方轻尘看这少年努力控制着呼吸压抑紧张小心翼翼地样子纵是铁石的心肠终究也是有点儿生怜。他上前施了一礼含笑给他请安。
楚熙嵘有些手足无措想让开不受又不敢让呆了一下才忐忑地问:“方侯入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并无没什么大事臣只是想来给皇上问问安说说闲话。”
楚熙嵘有些傻眼地望着方轻尘。我已经进京两年了你也没来跟我请过一次安。昨天我刚要封你一等公表白一下心迹你今天就来和我说闲话了这闲话到底会是什么?
方轻尘却不理会他在想什么只是笑道:“臣也好些日子没进宫了皇上可愿同臣一起在这御花园中游赏一番。”
楚熙嵘敢说不愿吗只呐呐地点了头和他一起在御花园散步。可怜他自觉身份既不敢走在方轻尘前头也不好落在方轻尘后头只得时时刻刻小心注意与方轻尘并肩而行。
四下里的宫女太监早就识相地躲得远远的了。方轻尘闲闲问起小皇帝的饮食起居生活琐务又淡淡问几句学业。
楚熙嵘的学业实在没什么好见人的。当皇帝之前没人教他当皇帝之后朝臣们也没真替他安排什么学问德行不错的师父来教导他也不敢真努力去学。因此这会儿被方轻尘如此问起来他脸上不免有些红。
方轻尘却也不追问淡淡地转过话题自去说各种闲话历代秩闻民间乡俗天上地下竟是无奇不有。一路看中文网听得一向在宫中生活寂寞的少年不由自主地渐渐放松了绷紧地神经神情都渐渐愉快起来。
方轻尘在宫里就这么拉着皇帝陪他漫无目的地闲聊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告辞而去。
一连半个月方轻尘一反常态天天上朝。可怜他已经多年未曾这样勤奋辛劳事必躬亲了。每天上朝完毕再和政务堂的几个主事将当天重要地朝政处理了他便时不时地逛进宫去同小皇帝谈天说地联络感情。
方大侯爷从懒惰忽然变得勤快很好解释但忽然间跟皇帝的关系拉得这么近乎而且每次也不过是淡淡闲谈一些奇闻秩事言语间有些教导回护之意却也并不浓厚这可是莫名其妙引了众人各种匪夷所思地猜测。
然而第一个忍耐不住终究问出口地不是同方轻尘关系较亲近的那些旧部反而是那个年少地皇帝。
“方侯你……你近日这样频繁入宫到底是……是为着什么?”少年鼓起勇气询问之时语气不免有些忐忑吞吐。
方轻尘微微一笑:“我原猜着皇上差不多也该问了不知道皇上自己觉得我是为着什么呢?”
楚熙嵘睁大眼看着他:“方侯虽然每日只是和朕闲聊但总在不经意中。说起些历朝掌故民间生计想来是有心教导朕为君之道。可是……”
他眼中微微有些黯然:“为什么方侯着重讲的并不是英主明君的理政得失。昏君庸主的前车之鉴反而是海外东瀛因为君主并不掌控至高的权利所以权利争战风波都波及不到皇族。皇家一脉相传至今居然二千年不曾易姓地典故。反而是史书中那些十几二十年不上朝不理事可是国家在已经架构成熟的官员运作管理中并没有出现动摇的例子。反而是那些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地遥远国家里。君主的权力大受制衡不能予取予夺国势居然反而日渐兴盛地山野传闻……”
少年的眼神愈忧伤:“方侯。你用玩笑的口气漫不经心同朕讲这些故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轻尘淡淡问:“陛下既然已经注意到了这一切。还会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小皇帝低下头:“我并没有想不开也不需要方侯费心开解。我本来就想着……”
方轻尘注意到他没有用“朕”自称。失笑摇头:“陛下我同你费心讲这些你就该知道我并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进宫来其实只是试图表现得与陛下足够亲近。这样可以给各方一个信息让他们更尊重陛下一些。自然我也希望能开解陛下让陛下地心思不要太过郁结……”
楚熙嵘怔怔望着方轻尘目光渐渐有些炽热了:“方侯如果真正无心于此那么……”
方轻尘眉头微皱再次打断他的话:“以后我会一点点退出朝堂尽量减少对朝政的影响。国家大事应该决于陛下和您将来的重臣之间。只是陛下要学会相信你的臣子也要懂得如何掌控平衡。现在诸侯势力虽强但并非操诸一人之手只要君主没有大的差错宝座不会轻易动摇只要陛下不负臣民那么我可以保证必不会容任何人有负陛下。”
小皇帝呆呆看着方轻尘咬咬牙坚定地将自己被打断的话题继续了下去:“既然方侯别无他想既然方侯愿意继续保护朕保护皇家保护楚国那为什么不可以做得更彻底一些呢?当今乱世难道不是更需要英主明君平定天下创不世之伟业吗?楚国现在最需要的不正是……”
方轻尘脸色微沉:“了不起的皇帝这世上还是少几个为妙。越是什么英主豪雄越是以侵占别人地国土为乐口里说着什么拯救天下苦难百姓骨子里还不是为着当独夫的野心。现在的楚国各方势力虽众但是已经达成了一种平衡。旁边有诸国环伺这些诸侯就算想争权夺利也不敢随便挑起内斗。现在地楚国并不是需要一个强力的皇帝地时候。有一个众人认可地朝廷代表大义有我暂时镇着便没什么可担心。皇上也就不要想得太远了。”
他心情不好语气也就不佳。既然想表达的心意他自认已经说得很明白皇帝听不听得进他也就懒得再费心思去管了。转身正要离开却听得身后少年极低沉地声音响起来:“方侯与太上皇的深情厚义一直是楚国的佳话。这些年来我虽然不甚懂事却也也一直仰慕着方侯羡慕着太上皇。我……我……本来没什么想法是方侯这些天总来见我这样尽力想要开解我教导我……我就不明白既然方侯不想要皇位也不允许别的人要为什么就不肯为皇家做得更多一些?我只是……我只是想要试一试重来一个君臣相知的佳话重新重新……”
少年因着激动话都有些说不清了。方轻尘僵硬地背对着他却只在心中冷冷地笑。
深情厚义楚国佳话?
在那样地彼此出卖和伤害之后人们依然认为这是佳话。
他们看到了太上皇后悔内疚的疯狂看到了方轻尘重现人世后为国家做的一切就自以为是的把一切美化谁也不去再看那骨子里的污秽和肮脏。
他轻轻叹息:“陛下。我累了。我再没有力气去和谁相知和谁相厚。为谁拼命为谁……掏心相待了。”
少年望着他。慌乱地试图做最后地努力:“可是方侯我有什么不如太上皇?我和他一样年少一样需要教导需要帮助。我……我比他坚强。更比他懂事你看这些年这么艰难我也过来了。我虽然懂得不多可是绝对不笨只要有一个好老师我一定是最好的学生方侯……我会相信你。我不会负你我会……”
“你真的知道你会做什么吗?”方轻尘转过身。带着出奇温柔地笑意看着这个少年。心神恍惚地想着多年前。在这片御花园里拉着他不肯放手的那另一个。和眼前之人眉眼间有三四分相似地少年。
“如果我帮你成为真正的至尊那么让我来告诉你你会做什么吧。”
他看着小皇帝眼睛却分明穿过他望着时空尽头的那另一个人:“最初你会很高兴很快乐很喜欢很信赖我。我的要求你都会答应我的愿望你都会满足然后年年月月你习惯了那至高无上地权力你会开始担心失去害怕被推翻。因为拥有的太好太美太贵重所以你的担忧也就日夜不停地折磨着你。你开始防备你身边每一个权重位高之人这其中自然肯定有我。别人任何一句无心之言一点无意的表情你都会去细细琢磨疯狂分析你的枕边人你的儿女你的一切至亲至近至信之人都会成了你的敌人你……”
少年被方轻尘那如同诅咒般的话语说得脸色苍白疯狂摇头:“我不会地我不会的……”
方轻尘低笑:“这是君主的地位使然没有谁真能够摆脱这样地命运。只是看谁的理智更强更能控制这样地猜忌不至疯狂罢了。就算是最英明地君主也曾猜忌防范甚至使用不公正的手段对待他们地重臣和亲人你又何能例外。”
他轻叹伸手拍拍小皇帝的肩膀:“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吧。没有那至高的权力对你未必就是不幸。那个至尊之位真就那么好吗?九进九出的宫殿比七进七出的到底高贵舒适在哪里。绫罗绸缎也不是总比棉布麻衣贴身和暖。明黄色的用具是否真的就比别的颜色顺眼。一旦坐在那种位置上你就会不自觉地去在意很多事防备很多事。那些从衣食住行到朝堂应对尊卑上下种种繁琐的规矩限制的不但是他们也是你。那样其实很累……”
他摇摇头:“像现在这样你还可以保有自己一颗柔软的心做个有血有肉的人。你还可以敢于爱敢于恨敢于拥有一些普通人的快乐。因为权力不够大所以你不用那样胆战心惊草木皆兵时时刻刻警惕着瞪大了眼生怕别人来抢夺。因为权力不够大所以它便不值得你为此牺牲你的婚姻你的人生。你可以尝试寻找你喜爱的女子你可以放心地爱你的孩子而不是将尚在襁褓之中的每个皇子也都当成潜在的对手。你可以信任你的兄弟你的亲族而不用担心手足相残骨肉相争。相信我吧眼前的失意再过若干年回头再看也许反而是一种幸运。”
少年怔怔看着他只觉心中空荡荡又是失望又是失落终于黯然道:我不相信方侯我不相信……象我这样软弱的皇帝怎么会是幸运的人呢?你既然不肯要这一切为什么又不肯帮我助我我这样当皇帝还不如做个普通老百姓……”
方轻尘眼神一凛低斥道:“当皇帝不如当个普通百姓?你真知道普通百姓过的是什么生活?你知道农家男女才不过三十岁就操磨得象是垂暮老人吗?你知道普通人一生辛劳得到的也不过是最微薄的衣食吗?而你呢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你的亲族家人甚至旧日仆役现在都有了官职。得到礼遇。朝廷政务你可以直接参予意见虽说大家不是样样依你。却也不会不加理睬。哪怕是卓凌云这样坐拥数万精兵千里河山的藩镇。对你也会低头下拜。上次耕籍礼你一时忽奇想要多耕一会累得文武百官都要辛苦下田种地可就算是权威高贵如秦旭飞。情愿自己出丑也不曾驳过你半个字。这样的日子你真就觉得生不如死不能忍受?”
小皇帝低了头黯然不言。
他现在地安逸尊荣比之当年战乱时飘迫无依真不知好了多少倍他何尝不知道京城内乱时。无数宗室惨死他何尝不知国家纷乱时。多少凤子龙孙在流亡中生生饿死。他又何尝不知道。普通百姓一辈子做梦都想要有他这样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尊荣富贵。
说什么这种皇帝当着没味道真要他现在去过普通人的日子。只怕三天下来他就得饿死了。
方轻尘轻叹一声:“你看……人心从来不得足。如果有朝一日你大权在握其实并不会觉得比现在更好。”
他转了身终于不再停留飘然而去。
小皇帝怔怔望着他地身影忽然大叫一声:“我到底哪一点不如太上皇!”
“你没有不如他你比他好得多。只是你来得晚了。而我已经累了。”
这一次方轻尘没有回头没有停步淡漠地答了一句转眼已然远去。
小皇帝呆若木鸡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忽觉心中一片悲凉苦痛眼中酸涩竟生生坠下泪来。
方侯你为何不信我。
我不会负你不会疑你不会忌你不会伤你!只要你能助我只要你待我能如你待太上皇一半那么好……
你说那些史书那些故事那些帝王那些权位猜忌君臣相疑我相信都是真地。
可是我知道我将来就算会变也绝不会负你的。
方侯你从来不知道在楚国人心中你是怎样的传奇你从来不知道所有的皇族少年都有多么羡慕多么向往你和太上皇的君臣相知地故事。
你为了他为了楚国做的一
方侯我只想做你另一个知己另一个值得你相信值得你付出的君主。我不会象他那么傻那么疯狂那么无知。我见过宫外的世界我当过真正的傀儡我不会将最宝贵的东西视为理所当然我知道什么才最值得珍惜值得保护……
可是你为什么不信我?
方侯为什么你不肯夺走我的一切你还愿意教我保护我开解我却再不肯全力帮我。
少年怔怔得看着前方尽管那一身白衣的飘逸身影已经不可寻觅。
方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真的被太上皇伤得很重。你是不是已经再不敢相信任何人你是不是……是不是……一直在恨他……”
已经远远而去地方轻尘听不到他的心声。纵然听到他也依然不会停步不会转头不会对另一个用着期盼的双眼苦苦凝视他地少年伸出手去。
方轻尘的心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他地胸膛之中了。
宫禁重重出了一道宫门还有另一道。方轻尘抬脚迈过又一道门槛却见前方一个太监满头大汗地跑了来远远见着他便扑通一声跪下去喘息着大声喊道:“方侯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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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棕:小楚……要“清醒”地出场了么?今天这章将近65oo字完全是该两天更新地。可是这情节是囫囵的啊若是拆只能硬拆。所以她说还是一次更了吧。于是……嘿嘿纳兰现在抱球跑还这么用功真是……难得?请大家用推荐票给她动力让她继续努力吧儿奶粉要涨价了默。
风云际会 第一百七十八章 物是人非
那太监伏在方轻尘面前两步之处几乎语无伦次:“奴才……奴才们照料不周让……让太上皇撞着头了。”
方轻尘眉头一锁不过伏在地上的太监自然看不见他的脸色只是在那里汗流浃背:“太上皇……太上皇说话了……”
方轻尘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
“奴才们刚扶起太上皇还没来得及去呼唤御医太上皇就说话了。他在叫方侯他喊着是他害死了方侯他一直在问奴才们将方侯的尸体藏到哪儿去了。”
太监越说越是慌乱:“太上皇的喊叫很混乱可是神志却并不象疯狂只是不管我们怎么解说他都不信方侯没有死他一直说他害死了方侯他……他不断挣扎着要去撞墙撞柱子现在还打碎了宫里摆放的花瓶拿着碎瓷片就要割脉割脖子……奴才们六七个人还是几乎拦不住……”
他抬起头想乞问这楚国事实上的第一人他们下一步应该如何应对眼前却只有一片空寂。
方轻尘早已踪迹渺然。
听到太监说楚若鸿在呼唤自己方轻尘便再没听下去直接一掠而起奔甘宁殿而去。
几重宫院转瞬即至甘宁宫外人迹渺渺。
这被尊崇却也同样被幽禁的太上皇居处从来就是皇宫中最冷清的所在。
甘宁宫内自成一个世界太医驻守宫人轮值。而这甘宁宫外无论是巡逻的侍卫。还是来往的宫人从来都只是远远地避着那寂寞的宫墙行走。
没有一个外人听到了甘宁宫内地异声除了方轻尘。
他武功通玄他耳力远胜常人。因此遥遥尚在甘泉宫外他就已经可以将那嘶哑凄惨尖利到极点的声音。听得清晰。
“放开朕!你们放开朕!我要去找轻尘。”
方轻尘真气一滞如受重击竟是提不住气飞掠中直接从空中跌落下来脸色一片苍白。
那疯狂而凄厉的声音。沙哑生涩几不成声。然而方轻尘太过熟悉这个声音因此他十分清楚地知道那变了调地尖锐到刺耳的声音其实是属于谁。
方轻尘定定地看看前方地宫门闭上眼。静静听着那个声音在门的另一侧疯狂呼号。
“放开朕!全都给朕滚开!你们逼我害死了轻尘现在又把他藏起来。不让我去找他?全滚开!只有轻尘才会在乎我关心我。朕不用你们装出这假惺惺的样子来……放开朕……朕……朕要将你们满……满门抄斩……放开朕……”
那声音如此熟悉。仿佛多少年来一直印在心头。只要听一个音节。半个词他便可以知道是那个人在呼唤他。
那声音却又如此陌生那么多年相守相伴他却何曾听过他这般哀恐震怖凄厉惨号。
只有那一日……只有他摘出自己那一颗心的时候他曾经听得那人呼号如狂。然而却只一瞬。
只有一瞬那颗离开了胸膛的心便在他自己地手上停止了跳动。他魂归小楼从不曾再回头查看过小楼中记录的那一幕绝望的毁灭从来不曾再去听过电脑之中那无尽的呼唤。
只是到了现在他才完整地听到他的哀号和悲鸣他的绝望和恐慌他的无助和悔恨。
方轻尘徐徐睁眼目光中竟是一片平静
他一步步向前行去不急不缓不停步也不犹疑。
“为什么你们要拦着我?你们骗朕!骗朕!轻尘死了他死了!他把他的心给了我我却害死了他我要去找轻尘我要和轻尘在一起不要拦着我我求求你们不要拦着我……”
由愤怒到疯狂转至哀求。那人要的不过是一个死亡一个解脱一次追寻一个渺茫地可以相聚地希望。
是谁负了谁是谁害了谁?
是楚若鸿的软弱多疑给了方轻尘最后一击还是方轻尘的冷漠绝情毁了楚若鸿地一切。
方轻尘面容沉静只如止水。他走进宫门他看着御园里那一片混乱狼藉。
那人的已乱衣已散。身上猩红点点额上被乱遮掩间隐约是血迹斑斑。他双手死死抓着锐利地瓷片一滴又一滴地鲜血滑落出双手指缝之间。
年迈的太医不知所措地呆站在一旁六七个宫人拼了死力抱腿地抱腿抓手的抓手按肩的按肩搂腰的搂腰。这么多人合力竟然还是无法阻止那个人疯狂地挣扎。三个太监拼了命掰他的手指却硬是夺不下他自伤的瓷片。
几个人就这么纠缠成一团挣动翻滚搅得烟尘滚滚鲜血淋漓。
“太上皇啊您松手您先松松手吧!这先先后后的事儿奴才们慢慢讲给您听啊奴才们都讲给您听!”
“太上皇啊方侯真没死他没死当初死的是个替身。您先松手容奴才服侍您更衣治伤好去叫方侯来见您啊……”
没有人注意到方轻尘的到来而方轻尘也没有立刻冲上来解救那个想要为他自尽的人。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片混乱看着那个披头散鲜血满身的少年不断挣扎着想要毁灭自己的生命。
楚若鸿醒来了。即使他的神智感知似乎还停留在许多年前那个溅血的宫殿之上他到底还是从疯狂混沌之中醒过来了。
这世事是否真的总是这样传奇可笑那么多的灵丹妙药。那么多的心血努力经年累月全无半点用处。而这疯狂痴呆。失忆迷茫原来需要地却只是简简单单的当头一棒。就可以治愈他让他醒来。
方轻尘有些奇特地一笑不知是否是在自嘲那笑意竟是冰冷如霜。
他淡淡道:“放开他吧。”
这一声。语气极平淡可是混乱之间一众太监宫女却无不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声音虽淡然却似乎含着不可违逆的力量大家甚至没弄明白是谁地令就如着了魔一般同时放开了手。
楚若鸿一得自由。手上的瓷片便重重向脖子上抹了过去。
而方轻尘却只是站在原处轻轻唤了一声:“若鸿。”
这一声喊得其实极轻。既没有放声大呼也不曾暗运内力。
然而。那疯狂地少年。听见了。
他已来不及收手指间的力气却散了。瓷片只是在他的脖子上又添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少年的手僵硬地停在脖颈上他极慢极慢地几乎是僵硬地转动着眼珠。
终于他看到了方轻尘。
然后便是是漫长得仿佛百年死一般地肃静。
在这一片让人窒息地沉默中少年极慢极慢地站稳极慢极慢地垂下染血的手。披散的头刺目的血痕间是他那幽幽深深几乎不似活人的鬼魂般的眼。
他呆呆地看着前方看着那个人。
然后他轻轻唤:“轻尘!”
那么轻那么轻的声音连他自己或许都听不清。
然而所有人却又分分明明明知道他唤得是什么叫的是谁人。
方轻尘却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不言不动毫无表情。
楚若鸿轻轻伸手向前两三个人死命也掰不开的五指轻轻松开染着他鲜血地瓷片落在松软的地面上只有极轻极沉极闷的一声响。
血在他五指间滴下他浑然不觉他只是尽力伸长手臂展开五指极力地向前仿佛这样便能触碰到那个遥遥站在十余步之外地人。
然而那人不动不理不上前不回应。
“轻尘!”他再叫了一声声音略略提高摇摇晃晃地向前走。
刚才七八个人都止不住他疯狂的挣扎而现在众人退开他却似已用尽了所有地力量连站立行走都已是勉而为之。
他一路向前一路踉跄几番蹒跚几番跌撞滴了一路地鲜血。
他一路怔怔望着那个身影唤着那千千万万遍从不曾停止的名字。
“轻尘!”他地声音渐渐清晰可辨。
“轻尘!”他的呼唤由低弱而渐渐明晰。
他看不见脚下的土地看不到自己滴落的鲜血看不见满身的伤痕看不见四周众人骇然的眼神。天上地下苍宇红尘他只见那人衣白如雪霜眸如雪神容如雪冷心如雪。
“轻尘!”一声声呼唤没有应答一次次向前不见那人一动。他的声音渐渐凄厉而绝望。
他一步一步接近他双手一起向他伸过来眼睛里却分明有着三分希翼七分恐惧。
他希翼的是什么?
可是那人轻轻伸手握住他的手?
可是那人微微一笑化尽天下霜雪?
可是那人含笑开口如多年前那般再轻轻唤他一声若鸿。
他恐惧的又是什么。可是如此容颜不过飞灰如此血肉只是烟尘。可是这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人也不过是他那疯颠幻境中另一场永不醒来的梦。下一刻他触到了他。
血肉的柔软血肉的温柔活生生真实的存在。
他呐呐地张张嘴忽然间唤不出那个名字他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让嘴角上挑笑一笑却现原来脸上的肌肉。已经不再肯听从他的指挥。
他极慢极慢地靠近过去极慢极慢地靠在那个胸膛上闭上眼。微微侧头去寻找那人左胸处生命的跃动。
在跳的。是他地心还是他的。活着的是方轻尘还是楚若鸿?
他极慢极慢地张开手臂猛然用尽全力抱紧那个躯体。然后终于最后唤出那一声:“轻尘!”
这一声用尽他全部地力量全部的心神全部地感知全部的爱和恨喊出来沉默的皇宫听到了安静的花园听到了无声地旁观者听到了。永恒的天地听到了……方轻尘……他听到了。
方轻尘也同样极缓慢地低下头静静凝视着他过了一会。才轻轻挣脱开被他抱住地一只手极柔和地替他慢慢把散乱地头理到身后。
他那伸长的五指。一次次穿过少年漆黑的。看着那夹杂在其中的一丝一丝的银白。
今年。这个在他怀中疯狂呼唤的少年也才不过二十一二岁。
堪笑多情白了少年头。
一点一点他替他理顺长。一点一点他眼中冰霜渐渐溶去。
然后他凝眸打量着他。
已经年过弱冠了可是他的身量却还如十六七岁少年。再怎样锦衣玉食灵药珍奇也依然养护不住也依然是身形憔悴不胜衣。
他本来是个俊俏的少年可是现在……他的脸色枯黄削瘦眼窝深陷少年风华抵不过那支离倦态。不是下人服侍不尽心只是这黄金地宫宇粘不回那碎了满地的真心。
他的额上满是鲜血有数处青肿也不知道除了最初地不小心跌伤还疯狂撞了几回头又被下人们怎样拉扯阻拦的。他脖子上数道伤痕血流不止也不知在他到来之前他已经用那粗糙地瓷片疯狂地割了自己多少回。
他浑然不知他只是怔怔望着方轻尘只是一声声喃喃地呼唤他地名字。
那个就算是疯狂就算是痴迷就算是遗忘一切就算是脑子再不懂思考只凭着本能也永远铭记永远呼唤的名字。
方轻尘轻轻掏出一条帕子替他去擦拭脸上地鲜血尘土一张手帕都染红了也没能擦干净。方轻尘随手弃帕子信手撕裂自己一截雪白的衣袖重新替他擦一点点拂去鲜血一点点拭尽尘埃一点点看着少年的容颜越清晰而方轻尘脸上的冰冷终于一点点慢慢化作温柔。
四周的人怔怔地望着他竟是谁也不记得这个时候应该去拿毛巾打净水取新衣奉良药。
他与他之间自成一个世界。没有人敢于打搅没有人敢于惊扰天地如此静寂宫宇如此寂寞。万里红尘只有一个刚刚从迷乱中回归的少年怔怔地望着他世间唯一的最重要的那个人。
方轻尘拭了又拭白衣染上泥尘染上浓赤然而那么多鲜血和尘污总是拭不完擦不尽。
最终他放弃地摇摇头再一次看着楚若鸿的眉眼眼神里渐渐有了些悲和伤眉宇间慢慢升起没有人看得清的温柔与怅然。
然后他微微一笑便是日出霜融云散雪消。
这一刻所有人都几乎被那人的容华灿然逼得不能直视。
极淡极淡一声叹息。极轻极轻他只说了两个字。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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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棕:罢了……默。怎么又是和昨天那章一样明明两章的份量却是无法断开的情节。于是再次咬牙切齿地一章全部更出画圈圈难得这几天纳兰这么努力我这个秘书居然还是米存稿啊米存稿……泪推荐票啊我需要亲亲来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风云际会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予取予求
极轻极淡方轻尘一声叹息。
“罢了!”
那雪衣高华的男子终于用一个极轻极柔极温和的姿式回抱住了那一直在等待他回应的少年。
少年的血点点滴滴染在他的身上赤红鲜艳如罂粟朵朵溅开绽放。
他就是这样伸出了手抱住了另一个人。平静地让那人身上的血污泥尘污了他的飘逸高洁的素白衣衫。
渐渐西沉的夕阳将两个合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拖在地上的长长暗影在花石树丛间曲折蜿蜒不离不弃宛如一体。
宫人们呆呆地望着他们看不清这一刻的景象究竟是美丽还是悲凉。
他曾经漠然冷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曾冰眸霜雪毫不动容地看着别人的疯狂和期望。他也曾经温柔地伸手相抱关怀地理容整他曾经灿然一笑夺尽天地风华他也曾经淡淡一叹……最后却只说了两个字“罢了!”
一声叹息淡淡一语。
无论是此时此刻还是很多年以后红尘中人依然不曾真正了解。
传奇中的那个神话人物那一声叹息为的是什么。
为何这本该是欢喜之时的叹息却是黯淡怅然只是淡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出。
那一声轻如微风的话语“罢了”又是为着什么?
他放下的是什么放弃的又是什么。
方轻尘地拉了楚若鸿的手。慢慢将他领回内殿去淡淡交待了一句:“水和药。”
众人如梦初醒慌乱地行动起来。
方轻尘平静地检查着楚若鸿被割得血肉淋漓地手掌以及手腕上的数道切痕。平静地亲手打湿了毛巾替他擦拭。为他更衣帮他上药。
楚若鸿出奇地安静出奇地合作。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看着方轻尘如果不是他那一只手无论如何。总要抓着方轻尘人们几乎会误以为他还是象以前那样痴痴呆呆没有神智所以也不会反抗任何事。
等方轻尘重新把楚若鸿地伤口处理好身上弄干净帮他换好新衣服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
方轻尘看看天色低声吩咐。让上了一碗粥。他亲自用玉匙将那粥搅得匀了盛起一匙送到现在还有些呆怔的楚若鸿唇边。
粥地热气让楚若鸿微微不安地向后仰了一下。方轻尘笑了一笑:“不烫的。”他收回玉匙在自己唇边吹了吹。重又递过去。语气如哄幼儿:“乖喝一口!”
楚若鸿怔怔望着他。忽然轻轻道:“你没死?”
这是他自看到方轻尘之后除“轻尘”二字以外所说的第一句话。
方轻尘轻笑放下碗匙抓了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处让他用手掌去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
楚若鸿还是有些痴痴呆呆地望着他心中却不自觉地去默数那一点点生命地跃动喃喃地说:“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他猛然扑向前一把扯开方轻尘的外袍见着里面还有中衣里衣挡着急躁得乱拉乱扯。
方轻尘苦笑了一下却丝毫也没有阻止他这样胡闹的意思只是安坐着任凭他将自己的衣裳一件件扯开直到最后露出平滑的并无任何狰狞伤痕的胸膛。
楚若鸿定定看着他的左胸心口处呆耳旁听到方轻尘低柔的声音:“我没有死。我的心还在我地人还在。”
至此楚若鸿才终于能流下泪来。他低下头再次固执地抱紧方轻尘再次固执地将脸贴在他的左胸心口处任凭那温热的液体汹涌奔流打湿了方轻尘地胸膛。
方轻尘轻轻叹息。
他一手轻轻抱着他一手慢慢地安抚般地轻轻拍在他肩上背上:“不用怕那些只不过是一场噩梦。我没有死我一直都在这里。”
他的语气温柔异常足以安抚人心。
怀里地人已经二十一二了但是他地心智还停滞在十六七岁的少年。偏偏他又受了极大地惊恐和伤害此时此刻他的思考能力恐怕是连孩子都不如。
他需要的不是条理清楚的解释而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血肉肌肤的温暖依恋和触摸。只要这个人活着以前生过什么便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方轻尘的安抚劝慰柔和而温存。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是否也是一样柔软温和?
那一切从来都不是噩梦。
他可以安抚他怀中的人可以用温情的轻纱将一切朦胧。然而他的理智却从来不会忘记提醒他自己曾经生的一切从来就不曾是一场梦。
这一天甘宁宫中所生的一切和方轻尘当时轻轻说出的那两个字千载之下依旧史册流传。
罢了……
是罢休是放弃?还是去放过去忘怀去重新开始……
猜测无穷无尽可无论是今生还是后世红尘之人永远是看不透看不清。
人们所能知道的仅仅只是从那天之后楚国的一切都不同了。
但是就是亲眼目睹了今天的宫人们却也无法真正了解今日这一幕对楚国的未来到底曾经有怎样大的影响。
太上皇醒来的消息很快流传开来令很多人随之忐忑不安。
没有人真的想过太上皇还会醒过来。而除了方轻尘之外或许也没有人真地希望过。那位曾经尊贵无比的君主还能醒过来。
一个清醒的。才二十出头地太上皇本来便令人十分不安。而楚国实际的掌权者方轻尘给予这位太上皇地关怀和照料更实在已经太过份了。
一连数日。方轻尘没能出甘宁殿一步也没有离开楚若鸿哪怕一瞬。起止坐卧楚若鸿必要死死粘在他身上。在任何时候总要有一只手拉着方轻尘眼睛总要能看到方轻尘他方能安心。
方轻尘只要稍稍表示要走开一下的意思楚若鸿就要惊惶失控。每喝一杯水吃一口饭。他都要方轻尘替他亲尝与他同食方肯依从。
他不接受别人的照料。甚至其他的太监宫女靠近一些他就会烦躁惊恐地起脾气来。所以最后方轻尘只好将所有下人们都远远遣开。完全自己亲力亲为来照料他。
几天下来。楚若鸿也问过几句当初的事自然也没有得到过太详细地回答只隐约知道楚国有过许多纷乱不过后来都平息了方轻尘没有死当初死的是个替身他便也不再多追究。
他不问方轻尘为什么派个替身来不问楚国到底经历了什么不问为什么一个替身可以装得那么惟妙惟肖瞒过所有人更不问现在楚国的政局到底怎么样。
他只是安静地接受了现在的一切不去多问不去多想。不知是他当初受的惊恐太过已没有足够的思考能力还是其实当年的噩梦一直深深压在心口即使知道现在方轻尘活生生就在眼前他依然害怕去过多地追问过多地思考过多地面对也许极可怕的真相。
方轻尘和楚若鸿虽说一步也没出过甘宁殿但他们的这些行止外头地掌权人物自然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楚若鸿的脆弱无助疯狂依赖倒是很好理解。但是方轻尘为什么竟然会忍受这种依赖?他为什么会任凭一个半疯颠的少年将他牢牢困住任他予取予求?
大家不但困惑而且震惊。方轻尘向来对楚若鸿很好这点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好到这种地步?在当年那桩旧事之后?在现在这种情势之下?为什么?
没有人敢于在这个时候非议什么只是各自地心中隐忧却是愈演愈烈了。
方轻尘对楚若鸿过份的关怀和顺从已经乱了宫中地礼法秩序。楚国一众君臣也受了极大地困扰。秦人离去未久朝中尚未平稳朝堂之上却少了一个坐镇之人。
按道理来说太上皇病好了最起码从皇帝到群臣礼节上也都该来拜见下道贺下然后宫中开宴国家举行庆典大赦天下走走流程。
奈何现在楚若鸿整天死抓着方轻尘不放对别人完全不理不睬置若罔闻。而方轻尘也只安静地陪伴他对于大家的这些困扰竟如同视而不见一般。
大家万般无奈烦恼不已地时候终于有人鼓起勇气不经方轻尘的同意就进了甘宁宫。
而这个胆大妄为之人……居然是一向谨小慎微不肯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的楚国现任皇帝楚熙嵘。
作为皇帝知道太上皇病好了自然是该有些行动和表示的否则是极失礼且极不孝的行为。因此这甘宁宫他的确也应该来。
自然如果如果不是前一阵子方轻尘常来看他让他感觉方轻尘亲近了一些这一趟他肯定是不敢来的。
可他实在是非常渴望了解方轻尘和楚若鸿之间究竟是如何一种相处。他已经忍了好几天实在是不能再继续忍耐下去再这样袖手坐待。
然而甘宁宫内外空空寂寂一时间居然连个传报的太监都没见着。楚熙嵘有些愣。虽说知道甘宁殿的下人一向少而这几天因为太上皇一看到其他人就要烦燥吵闹所以太监们全躲得老远这时候不知道在哪里偷懒。但小皇帝在皇宫各处出入还从来没有到过一个殿宇居然连一个通传和服侍之人都找不到。
身旁唯一陪着他进甘宁宫的总管太监低声说:“皇上要不先回去吧这样直接进去总有些不妥……”
楚熙嵘思考了片刻少年的眼中闪现出倔强的光芒:“不我要进去。”
他居然难得地大胆任性起来大踏步便向里走总管太监一脸惨白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一重重殿宇穿过直进最后的寝殿本来楚熙嵘也绝不会无礼到不打招呼就直闯寝殿只是那殿门根本没关站在殿外一眼就可以看到里头的情形。
而且这情形……这情形……实在是……
偌大的龙床上方轻尘散衣乱衣服全给扯开露出整个胸膛来楚若鸿只着一件里衣整个人半压在他身上又搂又抱双手还不老实地时不时在他胸口上乱摸……
这时听到脚步声两人一起向殿外看来看到的便是楚熙嵘愕然的表情和总管太监惨白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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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际会 第一百八十章 早晚之别
年迈的总管太监在宫中多年服侍过楚若鸿那个荤素不忌留种无数的老爹什么风月之事没见过可见这情形也不由得一愣然后急急低下头。
天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天啊我的小命不保了……
他心里打颤表面强自镇静只顾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楚熙嵘却没有任何危机感。他虽然也算是宗室富贵子弟但年纪尚小之时就开始了苦难流离后来当了皇帝也一直谨言慎行风月之道上他仍然几乎是一张白纸。因此他完全没想到某些邪恶的方面去只是隐隐觉得眼前一幕有些奇怪罢了。
方轻尘自己倒是大大方方坐起来随手扯了一下散乱的衣服也没能完全掩住胸膛。
他衣襟半松半掩长披垂眼神又带点睡意朦胧不过楚熙嵘自是没什么绮念暇思只怔怔道:“方侯这……你……”
方轻尘笑一笑没有半点不自在:“皇上有什么吩咐?”
他笑得从容自若楚熙嵘却莫名地有些脸红:“没事我只是想来探望一下太上皇我……”
他呐呐地不知该说什么那边楚若鸿却忽然高叫起来:“你是谁?你为什么穿朕的衣服?轻尘你为什么叫他皇上?”
他的声音里满是愤怒而目光则充满敌视听得楚熙嵘一怔。
方轻尘无奈地叹口气轻声道:“若鸿我昨天就告诉过你你现在是太上皇。楚国立了新君。你忘了吗?这位是楚国当今圣上论辈份他是你的侄子……”
楚若鸿呆呆看着楚熙嵘。神情渐渐惶恐不安起来。不等方轻尘说完他已经叫了出来:“我不喜欢他!轻尘。你叫他走!我不要别人做皇帝轻尘你忘了吗?是你让我登基的你说你会一直保护我一直帮我守着皇位的。我不喜欢他……”
方轻尘默然不语楚若鸿已经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只是不肯去看不肯去听。
“轻尘……我不喜欢他你叫他走……”
方轻尘苦笑了一声看向楚熙嵘:“陛下太上皇还没完全恢复现在常说些胡话请不要介意。一路看中文网你地来意我明白。只是过几天再说吧。”
楚熙嵘看着楚若鸿疯狂的样子也知道此刻不便再呆下去。点点头不说什么。转身出宫。而总管太监还是惊魂未定。手脚软地跟了出去。
楚熙嵘一直沉默地在前走总管太监颤抖着跟在后面。看着四周都没人忍不住低声问:“皇上要不要召几个亲厚之人进宫商议一下?”
“商议什么?”楚熙嵘随口问。
总管太监不敢答话。
商议什么?应对之法保命之策啊!太上皇醒了方侯又那样宠爱他他们又是……您的位置有多危险您不知道吗?更何况今日我们这样撞破了二人地好事那杀身之祸迟早是要落到头上来啊!
龙床之上风流不风流那好说可那风流之人是方轻尘这怎么了得?
楚熙嵘回头看他:“李总管不要费事了。安生一些也替朕劝那些人也都安生一些。现在大家过得都不错别给自己找不自在了。我们现在能自由行动能随意召亲人进宫来问话那是因为别人对我们宽容。我们要是太不老实他们随时都能让我们变成真正的囚犯而所有可能支持朕地人都会成为死人。就算是你老了不想活了朕还想多活几年呢。”
李总管愣了愣虽然知道皇帝一向聪明只是这样老成甚至有些冷漠的话实在不象一个少年会说出口的:“可是陛下眼前这个情形方侯只怕最后必会偏着太上皇的刚才太上皇又说……”
“偏着就偏着吧。方侯为人其实很好就算真要保太上皇复位想来也不会太委屈朕。这皇位本来就是个虚名又有什么好遗憾的。本来朕不就是已经准备禅让了吗?”楚熙嵘轻轻叹口气心中莫名地却也有些庆幸了。或许这几年他一直没有真地掌权也算一种幸运吧。因为没有尝过真正至尊的滋味所以现在他才终究是可以放得下。
“回去当个衣食不愁自由自在不受限制的宗室又有什么不好。”
李总管低声劝道:“可是从来被废的太子和皇帝有谁是能得善终的呢。”
楚熙嵘低低地笑了:“朕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本来可以生杀随心予取予夺而废掉他们的人也是抢去了他们这样独一无二的权柄风光还有谁肯轻易罢手?可是……朕本来就什么也不是替代朕当皇帝的人也不会有多少权力。他们又何必费心来迫害朕呢朕这个皇位不值那么多。”
他依然在笑笑容却到底遮掩不住那种落寞悲伤:“怪不得怪不得方侯跟朕讲那些闻所未闻的故事。越是权力小地君王果然越是安全。”
如果是方轻尘掌权他相信自己性命无忧。如果是楚若鸿要对付他他相信方轻尘自然会拦下只是……
若是那人定要记恨于他先斩后奏他也不奢望方轻尘会为他报仇。
只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又还有什么必要去介意。
李总管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如果他们真要灭口的话先会被灭地也该是皇帝而不是他……
“李总管你说我到底哪一点……不如太上皇呢?”
李总管一愣。
楚熙嵘却没有等他回答径自喃喃:“我以前一直在想当年的楚若鸿到底有什么好才能让方侯那样地盖世英雄一心一意为他助他。可是刚才我看到了他……他……疯狂偏激任性无知……他不如我。他不如我啊!他到底是哪点好为什么方侯可以那样对他却不肯帮我?我到底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太上皇呢?”
李总管本来便已经是惊弓之鸟此时此刻又听见自家主子这样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竟连“朕”都忘记了用一时间只是在心中腹诽。
怪不得皇上入京两年也没宠幸过什么美人原来不是国事多忧不懂风月而是而是……
想起刚才在甘宁殿看到地香艳一幕再想想自家皇帝的忧伤失意李总管悄悄感慨了一声皇家血统果然一脉相承。
楚熙嵘少年心性哪里有那么多暧昧念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地贴身大总管已经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
他虽年少人却聪明识进务知进退肯忍耐在现实面前懂得折腰屈服但是他也有冲动也有理想也有期望也有热情。
本来他一直强行压抑着却因为方轻尘近日的善待亲近而让他萌生了一点希望。
盼望着可以做一回真正的君主可以得到最好的臂助可以有一段君臣相知的佳话可以不负此生不负祖宗不负楚国。
然而鼓起全部的勇气伸出手做出示意得到的却是冰冷的拒绝。这一次臣子对君主的拒绝也让他失去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最后希望和最后的力量。
遭受这样的失望本来就够让人郁闷了。如今又亲眼看着方轻尘对一个远不如他的人那样关怀顺从尽力呵护实在让他心里无法平衡。
他自怨自艾地低低说了几句最终却又摇摇头自己排解自己:“我没有哪里不如他我只是来得晚了……只是……晚了”
他怅然叹息慢慢行去。至于那位贴身总管的心中的种种腹诽念头……
自是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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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际会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千诺一心
这几日楚若鸿一直不大肯睡每每就是困极了他也还是强撑着不肯错眼地望着方轻尘。方轻尘看着心软柔声哄他睡觉他只是傻傻摇头喃喃道:“我怕闭了眼你就不见了。”
这话说得方轻尘也有些难受只好拿自己来劝:“你不困我也困了你这样叫我怎么睡。”
楚若鸿倒是对答如流:“你好好睡我守着你。”、
方轻尘无奈每次都只得耐着性子慢慢劝慰他说得唇焦舌干好不容易楚若鸿肯睡了却又是断断不肯容方轻尘离了身旁。扯了方轻尘同睡倒也罢了他自己睡得太浅每夜都是折腾十几回动辄便会惶然坐起唯恐方轻尘再次消失。
他不睡方轻尘睡不得。他睡了方轻尘在他身边也不敢多动一下连呼吸都要轻轻的以免惊扰到他。
纵然如此楚若鸿只要睡得稍深就会被噩梦困扰不断呓语“轻尘”神色痛苦汗出如浆。然后无论是方轻尘将他推醒还是他自己挣扎醒来他必然会跳起来疯狂地扯开方轻尘的衣裳在一片茫乱中再次确认方轻尘的胸膛上看不到也摸不到什么伤痕这才能放松下来才能有力气说服自己多年前他亲眼目睹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这样一日日过去总是翻翻覆覆这睡觉哪里还顾得上介意是白天还是夜里。任何时候只要能将楚若鸿哄睡一会儿就是难得连吃饭洗漱这样的事情。也多是在床边草草做了算数。
可是就是这样楚若鸿每天能合眼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时辰。方轻尘睡得还要更少。
所以也就怪不得。大白天里两人都还躺在床上而方轻尘这些天折腾下来脸上也终于有了睡意和倦色。
楚熙嵘进来的时候正赶上楚若鸿再次被噩梦惊醒。迷乱地想要再次确定方轻尘胸前没有伤却被楚熙嵘看了个正着。
楚熙嵘不懂楚若鸿无心但方轻尘可是多少人情世态走过来的哪会看不明白那个总管太监地眼神。只是他自己原不在意这个浮名清誉因此也懒得理会罢了。
待楚熙嵘和那总管太监走得没影了方轻尘才好笑地对楚若鸿道:“看我的名声可是让你毁了。hTtp://过上两天外头还不知道会传出多少流言来。”
被楚熙嵘刺激到了的楚若鸿。此刻竟难得地没有理会方轻尘刚才话里地意思只是可怜巴巴望着他:“我不要他做皇帝轻尘。皇帝明明是我。轻尘轻尘。你帮我赶走他。”
方轻尘一阵头疼。苦笑起来:“这皇帝……原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你以前不是总说当皇帝很辛苦吗?这两天你也总说。当年就因为你是皇帝才让他们逼得你做错事。如果你当初不当这个皇帝就好了。现在你不用当了……”
“可是帝位是你帮我保住的是你替我守着地现在让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抢走了你也不理会那么以后我别的事你也不会理了是不是?以后连我你也会不理了你……”
楚若鸿越说越是惶然伸手死死抱着他用力之大甚至让方轻尘觉得有些生疼。
“你别扔下我你别不管我你答应过要保护我要一直都在的。”
方轻尘叹息一声轻轻拍拍他:“别怕我一直都在。皇位要不要有什么关系呢?无论你是不是皇帝我总是会在这里的。”
楚若鸿沉默了一会轻声问:“如果他一直是皇帝我是不是就一直是太上皇不能乱走乱动不可以和大臣亲近对国事不能表示什么意见要天天被关在这里数日子?”
他毕竟当过几年皇帝就算是现在有些昏乱那种敏锐地理解力也还是有的。可见他对楚熙嵘的反感和敌意除了妒忌独占之外也确实有着本能的惶恐和急于自保自救的心思在里头。方轻尘也静了一下才答:“有我在不会让你有太多拘束的。”
楚若鸿默然。
过了一会他才道:“有你在就好了轻尘。你千万千万不要离开我不要不管我。我好害怕我觉得你走了很久很久好象有一百年那么长你一直不在不管我怎么叫你都不在。轻尘别扔下我别伤害我……”
方轻尘不说话只是沉默地静静抱住他。
若鸿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他闭上眼唇边溢出一缕冰凉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笑。
若鸿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这句话他曾经许诺过多少回。
那一年他苦守边关接到他召他回京的圣旨。
那一日他步入皇宫冷眼看四下隐伏的甲士。
那一刻他徐徐入殿淡然抬头望那高居龙座地少年。
那一瞬他仍然也还是在心中重复过这句话。
若鸿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只要……你不伤害我。
然而最终他的手指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方轻尘轻笑出声慢慢地拉了楚若鸿地手放在他**的胸膛上跳动地心口处。神情出奇地温柔。“若鸿你放心我不会舍弃你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他温和地微笑再次许下这许下过多次地诺言心中却是冰冷。
只要你不伤害我。
第二个有胆子擅自闯入甘宁宫来打扰他们的人是赵忘尘。
这样尴尬而紧张地时刻也只有他这个方轻尘的唯一传人说话做事能方便一些。
他的运气比楚熙嵘好得多他进甘宁宫时楚若鸿难得得睡着了而且睡得还很沉竟然没有被噩梦惊醒。因此赵忘尘总算能有机会不受打扰地对方轻尘说话。
“师父恕我无礼你关心太上皇天下人都知道可是这样整日整夜一刻不分即违礼法也失体统朝廷百官人心惶惶无所适从这……”
方轻尘摇头微叹:“是大家让你传话吧?”
赵忘尘低了头不说话。
方轻尘道:“替我转告大家不用担心。不该做的事我是不会做的。我现在确实有些任性胡闹只是……”
他低头看看沉睡的楚若鸿眼中有些淡淡的怜惜与温柔:“就请他们多多包容再忍些时日吧。这种荒唐疯狂的日子不会有几天了……”
赵忘尘一怔低声道:“师父你是说……”
方轻尘摇摇头:“没什么你请他们相信我这一回。我想要纵情任性一回却终归不会失了分寸。不用多久一切就可以恢复如常了。”
赵忘尘低下头过了一会才道:“我毕竟人微言轻师父找个机会直接同他们说吧。我让他们聚在外头等着太上皇现在睡了师父就……”
方轻尘苦笑低头看着自己那被楚若鸿在睡梦中牢牢扯住的衣裳:“这时候我走不了略动一动他就会醒过来到时又要闹腾一番。更何况……”
他微微一笑眼神似悲似怅又似欢喜:“其实我也并不想离他太远。”
“可是……”
方轻尘不容他说话摆摆手:“你去吧。”
赵忘尘有些黯然地低了头叹息一声:“师傅我带了很多换洗的衣物来都放在外间以后若是还有需要您再让人传个话我会立刻送来。”
方轻尘早先就让太监传了话让府里多准备几套衣裳送进来。府里莫名其妙每次送上三四件衣服进去过上半日一日的那边就又要。他们自然不知道他的衣服总是被太上皇在昏乱噩梦醒来时撕坏不免是摸不着头脑到底方侯在甘宁殿中陪着太上皇干什么竟是这么耗衣服?
赵忘尘人细心也不会问那么多这次过来便直接带了一大箱子几十套合时的衣服过来一时半会儿方轻尘是不必再为衣不蔽体愁了。
方轻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赵忘尘也不敢再多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方轻尘这才低头看着楚若鸿笑道:“别装了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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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际会 第一百八十二章 离笼之鸟
方轻尘低头笑看楚若鸿:“别装了起来吧。”
楚若鸿倏地睁眼跳起来抱住他:“轻尘你真好你没走。”
他声音里带着欢喜身子却还是因着刚才强忍的忧惧而隐隐颤抖着。
他害怕轻尘离开视线哪怕一时一刻唯恐那一瞬的离去便是永远的消失。
当年的惨烈情景在他心上留的痕迹太深太深所以他只能象个孩子般无力却又绝望地把他最重要的人蛮横地拉在身边不肯放手。
方才开始的时候他虽然是睡着了但他向来无法睡沉稍有动静就会立刻惊起更何况赵忘尘在这里说了那么多话他哪里还可能不清醒。
方轻尘知道楚若鸿感情和精神上所受的伤害也明白这种精神上的不健全需要很长时间的宽慰劝导指引才能慢慢恢复正常只是……
只是他可以这样任性胡为一切都不顾不理的日子恐怕真的不多了。
他微笑地轻轻拍着他的背心安抚着他:“傻瓜我怎么会走。我说过不会扔下你的。”
不管时日还能有多少能有一日温情便给一日吧?
只是眼中明明有着温存情怀胸膛之内却是连最后一分情爱温柔的余温残烬都快用尽了吧。
方轻尘有些漠然地想着是不是当年那一颗心挖出来之后就真的没了心没了情?无论再换多少身体再历多少轮回。这颗仍然在跳动的都似乎不再是他自己的心了。
本来因着楚若鸿对方轻尘以外的所有人都有敌意。方轻尘把太监宫女们远远打走了。只是经赵忘尘来这么一趟方轻尘也觉得自己这几天是太过任性了。完全未曾考虑朝中百官和小皇帝地心理感受。但要他这个时候扔开楚若鸿不管又实在不妥所以最后他只好折衷大部份时候都允许一两个宫人离得较远。守在旁边。
于是在他这种默许的态度下关于他和楚若鸿在一起的一举一动日常行事就通过目睹一切地宫人更加方便地传到了所有有心人的耳朵里。
不管是皇帝也好众臣也罢在经过赵忘尘地传话后已经略略放了些心。…后来再仔细观察分析了方轻尘的行止更是安心了许多。
方轻尘是很宠爱呵护楚若鸿楚若鸿要他日夜守在身边。他就真的衣不解带一步不离。楚若鸿半夜想看月亮他就陪着他在御园里。一夜守到天明。楚若鸿想吃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都立刻下命令整治得御厨们头晕脑涨。天天担心太上皇又忽奇想要啥不当令的稀罕蔬果。
楚若鸿想要四下里去走走他就带着楚若鸿走出那幽禁多年地甘宁宫走遍整个皇宫。
楚若鸿坚持每天到当年初遇时的柳树之下池水之旁去说起当年旧事谈起他为他舞的剑弹的琴说的笑话讲的故事。于是他就在那柳下舞剑池边奏琴在阳光下与他说笑清风中为他讲述所有美丽的传奇。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事方轻尘都会完全依着楚若鸿。
楚若鸿提过好几次想上朝去看看又或是心中怀念想见见过去的几个旧臣。方轻尘却总是淡淡笑着将话题带了开去。
可见无论方侯再怎么爱护太上皇也没有为着私情误公事地想法。
好在楚若鸿对于这些政务权位看来也并不甚在意这世上或许除了方轻尘别的事于他就都没了意义。说了两三回见方轻尘不太放在心上他也就不再多提了。只每天腻着方轻尘拼命地想要重温追回当年逝去的快乐时光。
就这样匆匆七八日时光又是转眼而过。楚若鸿已不再如初醒时那么惊惶无措一夜数惊了。
他可以很快乐地微笑他能够很大声地喊着方轻尘地名字他总是高高兴兴地拉着方轻尘回忆着过去晚上也能比较安心地睡着。
虽说还是喜欢扯着方轻尘的衣服不放但是他终究已经是不那么容易惊醒不常再做噩梦了。
只是每天晚上临睡之前他必要拉了方轻尘说一堆又一堆地傻话期盼愿望而只要可以做到地方轻尘总是会尽力去做总会让楚若鸿第二天一觉醒来现愿望成真。
而这天晚上他的愿望是……
“轻尘我想出宫。”
“出宫?”
“嗯以前你常常偷偷带我出宫带着我踏青游湖看市井风物。你总说老关在皇宫里人都会关成呆子了。”
“你登基之后我就很少带你偷溜出去了。”
楚若鸿有些黯然地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现在我是太上皇了。我知道我会一直一直被关在皇宫里不能到处乱走地。可是我想出去我想看看看看这天地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看看我的国家是不是还安然无恙看看那些山山水水是不是还没有变轻尘……”
他有些心酸地抬眼看着方轻尘:“我现在已经清醒了。我知道生了什么事我也知道以后我要规规矩矩的。我知道……你这样守着我终究也不能长久。你还是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可是我好想过去我好想以前轻尘那个时候你带着我到处跑到处看我们总是那么高兴什么忧愁都没有。那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轻尘……”
他那样哀哀地祈求着方轻尘默然半晌轻轻道:“好明天一早我们出宫去。不过不用偷溜光明正大地出去。”
他微笑道:“你似乎还从来没有光明正大地出宫游乐过吧。”
楚若鸿兴奋地点头:“好我们一起出去就任性这一回。我保证轻尘以后我都不再为难你不再胡闹了。”
方轻尘只微微一笑轻声道:“睡吧。”
楚若鸿乖乖地点头乖乖地闭目乖乖地躺下方轻尘顺势与他并肩躺下没过多久楚若鸿就滚到他怀里闭着眼蹭了两蹭很自然地在他胸前找了个极舒服的位置睡得很香。
方轻尘静静看了他一会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睡穴慢慢地扶他在身旁躺好挺身要起来却觉衣上一紧过了这么多天楚若鸿已可以快乐微笑言谈却还是没有忘记拉着他的衣服不放手。
方轻尘伸手扯了一扯楚若鸿在睡梦中的脸就慢慢苍白下去嘴唇开合间又是喃喃呓语:“轻尘轻尘……”
方轻尘的动作微顿等了一会儿想着自己的点穴手法断然不会有差错不可能惊醒他狠了心略略用力再扯衣服被他扯出一小半楚若鸿眼中却倏地落下泪来。
方轻尘一怔停了动作静静凝视着楚若鸿。
被点了睡穴的楚若鸿昏睡没有知觉的楚若鸿却还是会落泪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慢慢浸湿了枕头。
即使昏昏乱乱即使不能思考身体的本能也会记着牢牢抓住那个人只要一感觉那人将要离去悲伤的泪水即使在神智沉睡之时也会自然而然地落下来。
方轻尘无声地叹息极小心轻柔地把衣服脱了下来悄无声息地站起来顺手抓了件外袍披在身上便悄然步出殿宇遁入黑暗深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轻尘又无声无息地从黑暗中走进这灯火通明的殿宇内费力地在不让楚若鸿受太多惊扰的情况下把被他抓着的衣裳重又穿好上了床伸手把楚若鸿抱入怀中却再没有解他的穴道。
这一夜方轻尘一直没有睡他一直静静看着楚若鸿听着那被他禁锢住神智思绪的少年一遍遍喊着“轻尘”。看着那与白天欢颜全然不同的苍白容颜。
楚若鸿的泪水不停地流下来流下来……灼热的眼泪一点点染湿了他的衣襟。
第二天东方白了方轻尘才解开了楚若鸿的睡穴。
这还是楚若鸿自清醒过来之后第一次一觉睡到天明不曾有噩梦不曾被惊醒。尽管这靠的只是强制的外力。
然而楚若鸿却并没有神清气爽神完气足的感觉。他莫名地觉得心力交瘁眼睛涩精神疲惫。然而想到今天是个极重要的日子方轻尘会带他出宫他将走出这片宫墙这座牢房看一看外片那自由自在的天地便又强打起精神抬头笑望方轻尘:“轻尘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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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际会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有心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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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将太上皇带出宫去当然很是有违礼法。不过这年头也没有什么人敢来和方轻尘谈论这些老掉牙的规矩。
方轻尘只留了一句晚上宫门落匙前会回来的话就与楚若鸿一马共乘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大方方出宫去了。
他也不要随从只是独自带了楚若鸿在这满京城里骑着马到处都走走看看。
他们两个本都该是引人注目的人物。一个是曾经御车华盖巡视京都的皇帝一个是在楚国万众景仰曾经掌握过现在也还是掌握着楚国最重的实权的人。
然而这偌大的京城街头巷尾繁华过处能认得他们的人却是几乎没有。
楚若鸿被幽禁经年而方轻尘这两年间也一直近乎是自我禁足在侯府后院之中。
楚京的街市仍然是萧条的。到处是一种灰蒙蒙的陈旧感。
虽说楚国已经安定了两年多但是这经历过内乱和战火的京城虽然远远不是受到最严重的破坏的地方也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元气。偏僻的街巷角落处小户人家的门户墙头有很多地方仍然还残留有刀枪砍下的缺口划痕还有烟熏火燎的泥黑。
高头大马之上。一路行来。楚若鸿将这等萧瑟情景看在眼中神情渐渐有些沉重身在这繁华不再的浩浩京华之中。他心中也是抑郁难舒。
他低声道:“轻尘我们出城去好不好?我不想再看了。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带我登上那边最高地山。我们在那边俯瞰天地。是多么悠游自在。”
方轻尘一笑道:“好。”
楚若鸿回头东张西望了一番:“跟着的人怎么办?他们会让我们出城吗?”
方轻尘失笑:“你知道有人跟着?”
“我看不出来。…不过我猜总有人是会不放心的……”
方轻尘笑看着他:“你放心。我一路上随手往后扔过几块碎银子每块都能砸得人手伤脚疼。那帮多事地家伙早在三条街以外。就不敢再跟过来了。”
楚若鸿欢呼一声:“太好了!我们把这些跟屁虫全甩掉去爬最高的山!”
方轻尘微笑着深深看他一眼。拨转马头便向北边城门外而去。
又是京华之外又是高山之巅。
多日之前在那个无人知晓地夜里方轻尘曾经一人独立在此遥遥送别过秦旭飞。
今天他又带着楚若鸿来到在这山顶最陡峭高绝之处。靠了劲拔的千年古松坐下展开锦锻衬布将他随身带来的美酒熟食。香果糕点一一摆好。
这里人迹罕至。猿猴难攀。无虑有人打扰。两人金杯玉筷象牙银刀。相依着闲饮轻酌。
山风微冽拂过林海树梢带起那飒飒萧萧之声如涛如瀑。远处鸟鸣山间猿啸抬头看浩浩苍穹无际俯看红尘大地纵横确实有说不出的自在逍遥。
楚若鸿拿着银刀切鲜果分糕点就着美酒与方轻尘分食。渐渐腹饱意足慢慢便现出点懒散情态眼中也有了两三分的浅浅醉意。他学着方轻尘背靠着大树身子却半依在方轻尘地肩头低低地口中嘟哝着些什么谁也听不明白的话。
方轻尘微笑着自斟自饮微笑着听他唠叨闲说心神也渐渐闲散适意就在这身心最放松的这一刻他忽然听到楚若鸿声音极轻极轻地清晰响起:“轻尘我不想当太上皇。”
方轻尘只是默然。
楚若鸿依然靠在他身上声音郁郁低沉:“我不想一直被人关起来一直提心吊胆。我不要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我才二十一岁难道我要一直这样被关在皇宫里四十年五十年?轻尘……那我还不如去死了。”
方轻尘不说话只慢慢举起金杯再次一饮而尽。
“轻尘帮帮我好不好。我知道我以前真的做了很多错事但是我会改的。轻尘我已经知道我以前是错了。以后我也不会再犯一样的错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
方轻尘终于淡淡道:“如果你不喜欢被锁在宫里我带你走。”
楚若鸿一怔:“走……”
“离开这里我和你浪迹天涯。管他什么皇帝也好太上皇也罢我料也没什么人敢来拦阻我。”
楚若鸿呆呆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啊……而且而且我……我让国家受了很多伤害我想要……我……”
他忽然结结巴巴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方轻尘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耐心地等着他说下去神情依旧温和只是目光深处残余的那一点微热终于是极慢极慢地冷了下去。
呐呐说了半晌楚若鸿终于低下了头轻声问:“轻尘你真的就不能帮我复位吗?现在这个皇帝也不过是在当时那种危急地情形下被随便推出来稳定大局的。他……”
方轻尘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若鸿楚国才刚刚从秦人地威胁中走出来。这个国家现在已经再经不起任何的动乱和风波了。既然你也知道当初你是做错了现在你也就不要再任性了好吗?”
楚若鸿默然怔怔呆坐了一会。他突然有些烦燥地站起来猛地一跺脚转身之间也不知是用力太过还是心神不宁竟不知是住了哪个石块身子一歪低叫一声狼狈地狠狠跌在了地上。
坐在他身边地方轻尘很自然地想伸手要去扶他然而身形微微一动之后他却终究是既没有伸出手也没有站起来。
楚若鸿坐在地上一手揉着崴到地脚忍了痛回头有些委屈地望着方轻尘:“轻尘你怎么不扶我?”
方轻尘将身体的重量完全交托在靠坐地大树上静静看了楚若鸿一会忽地一笑:“或许是喝多了我有些头晕。”
楚若鸿慢慢地倾身向方轻尘靠去慢慢地伸手抱着方轻尘眼睛定定地望着他良久无言。
当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犹如梦呓:“轻尘你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最亲近的人。除了你没有人曾经真心对我好。我一直觉得就算是天崩地裂山川倒流你都不会变你都不会舍弃我你总会在我的身边。你一直一直是……”
他的左手慢慢抚上方轻尘的胸膛徐徐向心口中移去:“你一直是我看得比我自己的性命都更重要的人。可是轻尘……其实……你对我所有的关心爱护原来都是假的是不是?”
方轻尘只是笑既不说话也不动。
楚若鸿怔怔地望着他等待着很久很久。
听不到他一句回应看不见他一丝表情。
他凄然一笑眼神渐渐绝望而悲凉:“轻尘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人是你肯用真心去爱真心去保护真心去包容的?轻尘我真想……我真想看看你的心。你的心到底是不是红的?是不是真的仍然在跳?”
他低喃着絮絮说着眼睛里的悲伤绝望深不见底语气却越诡异地轻柔了:“轻尘……你给我看一看好不好。”
一颗纽扣又一颗纽扣。一处袢带又一处袢带。楚若鸿非常认真地非常温柔地非常有条理地一点又一点解开方轻尘的衣襟。
方轻尘慢慢将头向身后的大树靠去有些疲惫地闭了眼低笑道:“好!”
看着方轻尘袒露的胸膛楚若鸿咯咯笑了笑笑声里并无半分欢喜得意。
那笑声僵硬得象是一具血肉全无的骷髅错动喉骨摩擦而出的干涩声音。
他用右手抓起他刚刚还在用来为方轻尘分糕切果的银刀抬起手准确地扎进了方轻尘的胸膛。
风云际会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笑之人
银刀扎下入肉寸许顿住鲜血顺着伤口溢出来徐徐流下染透白衣。
楚若鸿木着脸按着银刀咬紧了牙关。
不是因为他手下留情而是这作食用工具的银刀远远不如杀人的刀剑锋利。
刀锋略钝刀尖不锐这样一把银刀要刺入人体需要极大的力气。而楚若鸿身体虚弱因此这一刀刺下只到寸余就已力尽。
钝刀切入皮肉比普通刀剑更痛上数倍然而方轻尘的身体都没震动一下脸色也无丝毫变化竟是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就好象这不是扎向心头的刀锋而只是轻若微尘的蚊蝇。
反倒是楚若鸿呆呆看着方轻尘胸前的血色蜿蜒而下愈来愈触目自己的脸色便愈苍白起来……
“轻尘你可知道我情愿自己死也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可是你却为什么要伤我至此你为什么可以那样狠心地来害我?当年就算我做错了你可以纠正我责备我教导我。可你怎么能那样绝情派一个替身当着我的面把心挖出来?”
他惨然笑道:“轻尘天下人都说你是英雄说你是被魔教的人暗算了。可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你到底是真的被人暗算还是这一切都是你故意安排?到底你是身不由主还是你根本就想把我逼疯!轻尘你告诉我!”
方轻尘出奇地安静不出声不动容。当年旧事是非对错。他无心去辩解也不屑再多说。
楚若鸿颓然坐在他身前咬着牙。用力将银刀拔出感觉得到刃下的血肉之躯微微颤动。可无论如何睁大眼细看依然不能在那人脸上找出一丝表情变化。
“轻尘当年你挖心是假。可是我的心痛却是真。不不是痛它全碎了碎得连灰都不剩了你知道吗!”
他伸出染血的手抓了方轻尘的右手疯狂地贴在自己地心口处:“你摸摸看你听听看!你还有心。我却没有心了我没有心了!”
他惨然大叫泪落下来。融在血色里转眼便不可追寻。
“轻尘。我要看一看。我要看一看你还有没有心。你到底还有没有心。”他惨笑着举刀再刺拔起复刺。鲜血溅出落在楚若鸿的衣上脸上点点斑斑他只惨笑不绝却连拭也不曾拭一下。
静静感觉着那利刃在胸膛中来回**的剧痛方轻尘终于慢慢睁开眼脸色甚至还带着刚刚饮酒之后地慵懒与淡淡红润不见苍白不见愤恨他只是略略有些奇怪地看了楚若鸿一眼。连着三刀都是准确地贴着心脏刺入却没有伤及心脏没有伤到其他脏器甚至……也没有割破致命的血管。
楚若鸿低笑:“怎么奇怪吗?奇怪我为什么分寸掌握得那么好奇怪我为什么会如此清楚心脏地准确位置吗?”
他一回手一把撕开自己的左胸襟露出瘦削的胸膛又抓着方轻尘的手死死按在自己的
“从我醒过来之后每一天每一天我都会不停地摸着这里计算着心跳地度记忆着心脏的位置每一天每一天我不停地用手指感觉一次又一次在心里模仿着刀子在心脏旁边划过毫无伤地把一颗心生生挖出来要用怎样的角度多大的力气……”
他略略有些疯狂地笑起来:“轻尘你知道我醒了有多久吗……你知道我恨了你有多久吗!你知道我偷偷练了有多久吗。…我只想挖出你的心来看一看如果我做不到我就只有挖出我自己的心。”
方轻尘出奇平静地看着楚若鸿。
醒了有多久?
自然已经很长很长时间了长得已经可以让世人快要将那幽居甘宁殿的太上皇悄然遗忘。
醒了有多久?
自然不可能是十几天前莫名其妙跌一跤撞下头就醒过来。在头上敲一下失忆的人疯狂的人就能恢复如初这种可笑情节本来便只存在于想当然地无聊故事中。
醒了有多久?
本来便是我……亲手让你醒来吧。
方轻尘微微闭目唇边有淡淡的笑。
想起那一日他在甘宁宫中的疯狂举动他肆意地施展邪术无视反噬地危险毫不犹豫地打开自己的心灵融入楚若鸿地心魂。
如果不是秦旭飞出手相救早在当日他和楚若鸿地肉身恐怕最后早已被自己失控的精神力撕得粉碎。
那一天方轻尘走进了楚若鸿地心灵看尽了他的痛苦和软弱悲伤和思念。
那么是不是……楚若鸿其实也走进了方轻尘的心灵看到了看到了……
方轻尘在心中轻轻一叹。
“轻尘那一天我到了你的心里我看到无穷无尽的绝望黑暗痛苦仇恨。轻尘你恨我你一直在恨我我听到你在叫楚若鸿……你在叫我不会原谅不会回头不会饶恕不会宽容。我听见你在笑那么冰冷无情我在你的心里看着你冷漠地望着我无论我怎么呼唤怎么哀求怎么追赶你都不肯回一次头。”
楚若鸿的声音似哭似笑难以分辩。
“轻尘你知不知道清楚地看着自己最重视的人心里对自己的仇恨和愤怒是怎样一种感觉?你一直在说你负我一分我伤你十分你既然对不起我。我就要你永远不得快活!轻尘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处心积虑谋划的。所谓的忠臣惨死不过是你要报复我一时的冲动无知。轻尘你……你好狠地心肠……”
方轻尘只默然无语。几世轮转他自己的心中原来只剩下绝望黑暗。痛苦仇恨了吗?那个人前洒脱自在的方侯轻尘原来早就自困在愁城之中不得解脱了吗?
我不会原谅不会回头不会饶恕不会宽容……
可是若鸿你不知道。也没有人会知道我不原谅不回头。不饶恕不宽容地人。其实。只是我自己。
我当日想救醒你你醒来了。我却没能立刻知道。
当时你的痴呆昏乱不是因为疯病没有好而是在我地情绪里你受到了太多的冲击和伤害你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平复慢慢了解慢慢清醒只是在当时我并不知道……
楚若鸿一直一直说着一直一直看着方轻尘依然看不出方轻尘脸上一丝变化。
他咬牙抱着方轻尘将自己的胸膛贴在方轻尘溢血的心房处:“求求你轻尘你告诉我我看到地全是假的……你告诉我你其实还是肯原谅我肯保护我肯爱惜我的。求求你轻尘求求你告诉我别人对我说的都是假的你不是想把我永远关在甘宁宫里当个幽魂你没有打算让我一生一世就做一个高高在上的摆设你不会因为我行为稍有不对就立刻狠下杀手……”
方轻尘终于平静地睁开了眼。
他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开口:“够了若鸿。既然选定了一条路就别再犹豫不决。既然你已经确定了自己是对的就不要再找反驳自己的理由。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软弱犹疑吗?”
楚若鸿面色惨白松手退开两步看着方轻尘惨笑出来:“是啊。你是英雄你刚毅果决你了不起。我这种人怎么能和你相比呢?我是个白痴我是个疯子!我明明知道当年的事是你陷害我我明明知道是你抛弃了我抛弃了楚国。我明明知道我这么多年地苦吃下来全是一场笑话可是……我……我还是会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误会……”
他用力咬住嘴唇浑然不觉自己的嘴唇已经被咬到流下血来:“你知道吗……我记得我疯了之后地一切情形。我记得我拿着剑到处砍人我记得我抱着你嚎叫到喉咙嘶裂。我记得我拼了命想要保护你的尸体他们打断我地骨头折断我地手我也不肯放开你。我……我记得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抱着一具枯骨活在皇宫最肮脏的角落吃着溲水剩饭把屎尿拉在身上……你知道我过着这样地日子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很痛快很高兴……”
他吃吃地笑着眼睛慢慢从方轻尘没有表情的脸上转看着他胸膛上那三道狰狞的伤口慢慢再次举起银刀。
“我记得一切。我记得秦人进了宫我记得你来了。两年的时间你总共只来看过我几回。每次来你都是冷冰冰的毫无关切之意有一次你甚至要杀我……看我的记性好得出奇……”
银刀扎下入肉却只半寸。楚若鸿死死抓着刀柄银刀刀身却是颤抖不止脸上的肌肉都因为痛楚而扭曲了。看那神情倒似他才是那挨刀的人。
方轻尘看着他慢慢地摇了摇头淡淡道:“当年我剖心吓你今日你想要看看我的心这也算是我的报应。只是你手抖成这样想要让我的性命保留到最后你完整挖出一颗心来只怕不容易。心脏牵连着很多筋脉血管外面又还有肋骨拦着不是那么好挖的。如果你非要看我建议你横着拉开口子然后用手撕开皮肉这样你也许能看得清楚一些……”
他的语气平静之余还带点体贴关切这般淡然地替楚若鸿出着主意。
楚若鸿呆若木鸡看着他忽然拔刀后退惨叫出声:“方轻尘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他叫得那样疯狂凄厉方轻尘却连眉头也没动一下:“有没有心等下你看过了不就也知道了。”
楚若鸿呆呆看着他木然半晌忽然大笑起来:“好好好……好一个方轻尘!当年我看你是天下最温柔良善可信可托之人真是愚蠢蠢得可笑!我被你逼疯这么多年受这么多苦被我自己的整个国家抛弃全是我自找!我认输了……我认输了!”
他看着方轻尘尽力微笑一下伸手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痕拉起方轻尘软弱无力的右手将手中银刀的刀柄轻轻放进方轻尘掌中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强迫方轻尘将其握住自己再用双手牢牢抓紧方轻尘被迫合拢的拳头不让方轻尘有机会把刀放开。
他慢慢坐在方轻尘身旁慢慢将头靠在方轻尘肩上低低地笑:“方轻尘我确实是这世上最软弱可笑的人。就算是一心一意想要报仇结果也还是一场笑话。其实轻尘你知道吗不管我多么恨你我对你的思念依恋在意不舍全都是真的。”
他抓着方轻尘的手带着银刀慢慢指向自己的胸膛自己的
方轻尘终于蹙眉用力挣了两挣然而此刻的他甚至不能挣脱楚若鸿虚弱的双手只能身不由己被楚若鸿逼迫得拿着银刀一寸寸直刺进楚若鸿的心脏旁边。
楚若鸿的脸上居然也没有什么痛楚的表情:“真奇怪要把心挖出来居然并不痛。轻尘你看我到底也学到了你一点坚强了是不是。”他极慢极慢地控制着方轻尘的手要把那银刀沿着心脏四周一点一点深深地切割下去。
风云际会 第一百八十五章 数年隐忍
楚若鸿握着方轻尘的手将刀尖送入自己的心口方轻尘终究色变低喝出声:“你别胡闹……”
“胡闹我是胡闹吗?这挖心的把戏最先不就是你玩出来的吗?”
楚若鸿吃吃地笑:“轻尘你相信吗?明明知道是你害我逼我伤我可我还是天天念着你想着你。一边想着怎么报仇一边做梦都希望可以同你和好如初。”
楚若鸿微微摇了摇头:“这两年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为了自保我要天天装成一个痴呆可是我心里每时每刻都在疯狂地嘶吼。实在撑不下去了我就偷偷吃那种会让人的脑子糊涂迟钝的毒药让我自己的痛苦轻一点再轻一点这样才不至于被身边的人觉。”
他说得很轻很慢。一句一句仿佛情人间的低语却又是如此凄凉。
“仅有的几次大典我知道我有机会能看到你可是我也知道我一定不可能装得若无其事。于是我只有将那毒药的分量加上好几倍吃下去让自己在整场庆典中真的成为一个傻子迷迷糊糊无知无觉就算你就从我面前走过我也没有感觉。”
楚若鸿的情绪渐渐又激动起来:“两年了我天天等等着你来救我等着有一天你会来带着我走出那牢房一样的甘宁宫。你会告诉我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可以从头再来。可是你没有。你没有来你一直没有来。就连秦人走了。你也没有来管我!”
他的声音里已经听不出是哭还是笑:“最后还是我自己来演一场闹剧把你骗过来。可是。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明明是演戏。明明只是要诱骗你可是看到你在我面前听到你叫我的名字我还是那么高兴。我叫着你向你走过去。我摸着你的心口大哭那些都是真的那些都不是演戏。你知道吗……无论我有多么恨你可当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你没有死确信了你没有死我还是那样高兴。无论我有多么恨你我也情愿当初是你设计骗我而不是真地在我面前自杀了。”
楚若鸿终于又流下泪来:“轻尘我是这天下最可笑的人。这些天。我天天腻着你不和你分开我逼着你一直守着我。照顾我你以为我是在做戏吗?不是!那些都是真的。全都是真地。你一说要走开。我就怕得全身抖你以为那是可以假装出来的吗!明明知道你无情。我还是舍不下我还是在乎那样虚假地温柔。明知道总有一天要翻脸我还是希望这日子来得越迟越好。我甚至对我自己说只要你以后能够全心全意待我再不舍弃我抛开我以前的事我就不计较我就装成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可是你没有……”
他愤怒地大睁着眼眼睛血红眼角已经有些绽裂:“你没有!我求了你一次又一次你不帮我复位你不带我上朝你不让我接触大臣你还是要我做那个被幽禁的太上皇!做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当然你会对那只鸟很好很好可是那又怎么样?我最终也不过是一只被你关在笼子里养着的玩物轻尘……”
他仰天大笑疯狂地扯着方轻尘地手用力割下去:“今天是我给你给我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又再次拒绝了我!所以我想看看你到底有一颗什么样的心?可是……可是我这个白痴我真的挖不了你的心我真的坚持不到最后轻尘我看不了你的心你……你看看我的心好不好?”
他的眼泪和着眼角地血一起落下来一点一滴从他十指指缝渗过沾湿了被他紧握不放的轻尘的手。hTtp://
他语气温柔眼神痴迷:“轻尘你看我地心是红的它会跳它一直在喊轻尘轻尘……”
方轻尘脸色惨白自楚若鸿作以来他一直保持地镇定终于出现裂痕他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楚若鸿地钳制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是平时万马千军可以纵横来去地英雄人物此时竟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得极为吃力。
“够了!楚若鸿!你从来不是善于谈判的人叫你的同伴出来!别再一个人自作主张任性胡为了!”
方轻尘一边竭力暗中运转几乎消失怠尽的内息一边终于开口厉声怒斥!
楚若鸿一怔手上力气稍弱终于被方轻尘乘势一挣挣脱了右手。
楚若鸿也没有立刻再去抓他的手只是用一种怪异的神情望着方轻尘:“你知道我有同伴?”
“没有同伴就凭你的性子能隐忍这么久?没有同伴你再能装有可能长时间瞒过你贴身的太监宫女?没有同伴你的毒药哪里来没有同伴你怎么可能对我下毒!”
方轻尘惟恐楚若鸿再次狂自戮语气迅疾竭力分散他的心思:“没有同伴这计谋又是谁替你想出来。不过我想就是你那个同伴也想不到你居然会如此任性疯到想要自杀吧。你这样想来现在已经是将和他的约定都抛开不顾了!”
楚若鸿低头呆呆看着自己胸前的伤口过了一会才痴痴笑道:“是啊我们约好了很多事可是其中并不包括自杀。你看我真是笨。也许是疯病没好全吧或者是我吃了太多那种药了?我为什么要自杀?为了你?多么不值!我们还有很多很长远的打算很多很可期待的未来呢……现在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了我为什么却还要自杀真是可笑……”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笑了两声慢慢站起来:“他就在山下。你的武功太高。他不敢靠近不敢窥视。我们原是约好了等我得手。就打信号通知他上山。”
他凝视着方轻尘脸上是一种诡异的。欢快地笑:“轻尘你要见他我就叫他过来。看轻尘其实我一向很听你的话。为什么。你就不肯对我好一点。”
“师父怎么会弄成这样?”
赵忘尘眉头深皱快步走近方轻尘半蹲半跪替他点穴止血上药包扎。
他的动作轻盈快捷他地语气关切懊恼他的神情既是不悦又是痛心。
他抬起头。又对楚若鸿低斥:“你说要和师父好好谈谈地然后你就是这么谈的吗?早知道你如此胡闹我也不由着你了。”
楚若鸿只是愣。默然地看着他给方轻尘处理伤口并不说话。
方轻尘饶有兴趣地看着赵忘尘。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都图穷匕见了。他居然还能如往常一般将这“师父”二字叫得这么顺口。这样关切的神情语气不见丝毫破绽这倒真是有意思得很。
“他的同伴果然是你。”
赵忘尘低头手下不停口中轻声赔罪:“师父恕罪。当初秦旭飞将你和太上皇分开之后你元气大伤无心顾及太上皇是我一直在照料太上皇。太上皇最初虽然混乱呆木但后来神智却渐渐清明起来。只是我知当时的国情一个清醒地太上皇不会为各方所容所以一时动了怜悯之心提醒他继续保持痴呆才可以安然苟活。”
他轻轻为方轻尘的伤口覆盖上最后一层棉布:“在那之后我是唯一一个经常入宫看望太上皇的人甘宁宫的防卫调派也都由我负责这样我才终于能帮太上皇掩饰过去。我安稳太上皇的情绪而一旦现有哪个太监宫女略微查觉到了不对我就立刻将人换掉。不过即使这样太上皇也没法子长年累月装成痴呆尤其是在大殿上与师父会碰头的时候更易失控所以我才弄了会让人暂时痴呆混沌情绪低落的药给太上皇用。”
方轻尘微笑着看他这个年少的弟子从容地用这样无辜的语气述说着这场阴谋地开端。
是啊最初是赵忘尘第一个现楚若鸿醒来。接着帮助或者说直接恐吓楚若鸿让楚若鸿依照他的意愿一直装下去。
楚若鸿的话里早就将真相泄露了出来。
“求求你告诉我别人对我说地都是假的你不是想把我永远关在甘宁宫里当个幽魂你没有打算让我一生一世就做那高高在上地摆设你不会因为我稍有不对就立刻狠下杀手……”
刚刚从噩梦里走出来地楚若鸿清清楚楚地记得这几年所有的苦难折磨和悲惨清清楚楚地记得方轻尘心灵深处地黑暗绝望和冷酷。
然后……他听着赵忘尘分析说明楚国的现状他明白这个国家确实不需要一个二十岁的太上皇又怎么能不被赵忘尘那番话给生生吓住心甘情愿地装痴扮呆?
方轻尘微微一笑。
这样的手段也算利用人心到了极致。现在一切都已经揭开他自己仍然可以是一片好心救苦救难的无辜者。这倒也是有趣。只可惜这所谓的阴谋机密对他来说早就是了然早就是清醒。
即使是赵忘尘也只看到方轻尘表面上对楚若鸿的不闻不问不肯靠近。他又怎么会知道曾经有许多个寂寞的深夜他曾经一个人悄悄潜入皇宫悄悄来到甘宁宫内隔着很远很远看着那个本该痴呆的人。
摄魂邪术之后他精神受损经脉皆伤等他又能够潜行等他又在某个暗夜之中遥望那个宫院……很偶然地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的是在赵忘尘遣开了所有下人之后楚若鸿那悲凉孤寂的面容。他看到的是旁边没有闲人时赵忘尘与他低低密议的身影……
其实那一刻他的心中真的是欢喜的。
终究那个被他害得生不如死的人是醒来了!
于是他悄悄地离开从此再也没有进过甘宁宫再也没有去看过去过问过楚若鸿的一
赵忘尘总是热衷于出入甘宁殿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替师父去关怀太上皇他也借着师徒大义来掩饰自己的所有密谋并且大大方方三天两头向方轻尘汇报楚若鸿的现状。
而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漫不经心地想着他们究竟是准备要做什么呢?每每这样猜测时他便也不免露出笑意。
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他方轻尘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将一个国家拖入水深火热他又怎么可以却还是被所有人奉为英雄?
总该有人识破他的真面目总该有人有勇气有胆识敢于做些什么让他为曾经的一切付出代价。
然而这个世界上有资格找他来索还这一切的却也只有两个人。
当年他的报复固然事出有因。然而楚若鸿所受的折磨已然过了他该付出的代价。而……永烈……更是全然无辜。
所以他不想去探究偷听更无意去阻止。无论他们暗中计划的是什么针对的自然都只是他。他尽力地教导着赵忘尘看着他的每一点成长安静地等待着最后的了结。
可是当他再次走进甘宁宫看着那所谓忽然间醒转的楚若鸿时……
方轻尘微微闭目想起当日那一声轻如微风的“罢了。”心头终究慢慢升起了一丝悲凉。
赵忘尘处理完方轻尘的伤势复又站起来走过去给楚若鸿的伤口止血。
“你看看你原本跟我说会好好同他谈慢慢说服他结果不但伤了他还把自己也弄成这样你真是让人不省心。”
楚若鸿木然站着任他上药眼睛只定定看着方轻尘:“这个人心比铁石还硬比冰雪还冷。无论我怎么求他他都是不松口。再这样下去我还会让他再逼疯一次。”
赵忘尘微微皱眉轻叹一声望向方轻尘:“师父恕弟子冒犯。太上皇才是承命于天的真命天子而现在的皇上不过是情急间登位的权宜之人。太上皇要争回皇位本无不妥而以师父与太上皇的情义您又怎么忍心袖手不理。他今年不过二十出头您就真的狠得下心让他被活生生幽禁四五十年吗?”
方轻尘笑了。真个是大义凛然真个是不平而鸣真个是义士忠臣啊:“忘尘我是怎么中的毒。”——
废话分隔线——
秘书棕:这一场戏……要将从风云之初轻尘这边埋下的无数伏线一一收拢所以真的不是一天就可以更新完。所以只能请大家放心轻尘的脾气是……嗯……不会彻底郁闷大家的。
风云际会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不答应
“忘尘我是怎么中的毒。”
赵忘尘神色一黯恭敬地向方轻尘拜了一拜。
“是徒儿忤逆以往便在师父喝的酒里下了无色无味的药。这药单独喝了其实对身体损伤极微师傅神功通玄自是无碍的。不过若是稍稍另加一两种奇药作为引子两药相融便会化为奇毒可以消力化气令人骨软筋酥。”
这几年他广交江湖朋友打听天下秘辛暗结宫中太医寻访世上奇药人们都说他好交友性豪爽有古孟尝之风却不知道他要找的其实不过是寻找一个可以制得住方轻尘的奇毒良方。
而此时此刻方轻尘只是平静地微笑听他恭敬俨然和自己解说。
“这些日子师父一直和太上皇同饮同食同宿同出。太上皇只要有心要寻个机会种下药引引毒性自然也就十分简单。”
一毒二下是怕以方轻尘的武功和机警那些简单的毒都瞒不过他。而他冒险让楚若鸿动手引毒不肯自己一手施为却是为了要看一看方轻尘被自己的徒弟和最重视的人联手毒倒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然而方轻尘却只是平静地笑。
“忘尘你让我很失望。你选择现在动风险实在太大了。你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在我身边再慢慢积蓄实力几年等到你自己的地位能够完全脱离我的影响而独立等你手中的权柄把握得更加稳固再寻机出手。”
赵忘尘默然。
他何尝不知道现在出手。成功的机会其实极小。但是他已经等不下去了。
秦旭飞地临别警告令他警觉。他的计划原来不像他以为的那样隐秘。即使暂时没有其他人察觉。一旦秦国烽烟消弭秦楚交好他地计划总有来不及实施就被秦旭飞曝光夭折的危险。而各地诸侯们又蠢蠢欲动。欲行那黄袍加身之事。就算方轻尘不情不愿可是只要他一旦登基为帝楚若鸿这颗他精心保护了两年地棋子也就没有了意义。
更重要的是楚若鸿已经按捺不住了。自从秦人撤离后他便已经暗中找他闹过许多次一直追问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公开他清醒的事实什么时候他才可以重新接近方轻尘。如果他再不帮楚若鸿实现愿望。只怕楚若鸿自己就会坏了他的大事。
更何况他自己……也忍不下去了。日日夜夜。小心谨慎收藏着自己的心思。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根本不是自己地人。这其间的辛苦不足为外人言。他知道自己应该隐忍。再隐忍。但是他再能隐忍毕竟也还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楚若鸿还有他这个出口可以宣泄而他每日睁眼闭眼都盼着痛痛快快报仇雪恨却连觉都不敢睡实连一句梦话都怕说。
楚若鸿依赖着他闹着他求着他而他却要看着这个在自己兄长的死中扮演了一个绝对称不上无辜的角色的人口中还有不露丝毫破绽地安抚着他。
再这样咬着牙无止境得等下去熬下去他怕自己还找不到报仇的机会就会和楚若鸿一样先会疯。
因此趁现在他手里还掌握着皇宫和皇城的兵力趁现在他可以有动政变行废立之事的机会他终于还是决定动手。
成功地可能性不大?不要紧。他所谋者众但是他所求者其实可以并不多。
所以他让楚若鸿醒过来让他牢牢缠住方轻尘让朝臣为此混乱迷茫让诸侯们的小动作暂时全都停止。他很成功。
然而楚若鸿竟然只是整天腻着方轻尘享受着那虚假的可笑地温柔迟迟再不肯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于是他探访甘宁宫。他不是为着去看望询问方轻尘而是为着提醒楚若鸿。所以楚若鸿才会假装睡着所以在他走了之后他才会害怕得抖却又假装欣喜万分。
楚若鸿知道就算他再不情愿摊牌地日子也终究要来了。所以他才会找了这样一个机会引方轻尘离开皇宫躲开所有人地耳目追踪来到这荒凉的高山之上在最后一次哀求被拒绝后引方轻尘体内剧毒让他浑身近乎瘫痪。
只不过赵忘尘地确低估了楚若鸿的疯狂程度没有料到他几乎做出自戮的行为来。若是那一步错了则会步步皆会错所以现在他看到楚若鸿胸口的血痕也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见赵忘尘不答方轻尘微笑着继续问:“你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可以被威胁屈服的人为何还奢望我低头答应。”
赵忘尘恭敬地回答:“弟子不敢威胁师父。弟子给您下毒只是怕师父激动起来伤了太上皇事后又悔恨内疚而已。弟子所期盼的只不过是太上皇能动您以情能感动师父此后君臣协力振兴楚国护偌百姓。”
方轻尘看着赵忘尘几乎有些欣赏的意思了。如果他的手臂还能动他甚至会为此赞叹地拍一拍手。
且不论他的计谋到底是高明还是劣拙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保持这种从容恭敬的态度言语之间也没有明显的漏洞丝毫不见得意张狂原形毕露的丑态却是不易。
自己教出来的这个少年或许比自己更加适合朝廷。那本就是天底下最考演技和忍性的地方。
“如果我不答应你们又打算怎么办。”
赵忘尘脸色苍白咬了咬牙望着方轻尘眼神几乎是哀求的:“师父。求您可怜可怜我们一片诚心可怜可怜太上皇这几年受的非人折磨就不要再固执己见了。好吗?您身上的毒拖得时间若是久了。就算能解也会留下隐患。轻则行动不便重则终生骨软如绵瘫痪不起。师傅如今事已至此。如果最后真地闹出了那样不忍言之事让弟子情何以堪。”
方轻尘几乎想要拍手叫绝了。唉看这话瞧这表情真是百分之百的演技派啊!
他又复欣然笑问:“那么我若是答应了你你又怎么敢相信我怎么保证我们彼此之间的合作?你总不会是打算让我这样软绵绵地被推到朝堂之上。去按你地意思废帝立君吧?”
“师父只要肯答应弟子自然立刻替师父解毒。只是这毒下得时日甚长这几年来。师父总是喝酒毒力早已深入肺腑。不是一颗解药就能驱除的。需要长时间不断服药方可慢慢拔除干净。我们师徒君臣携手治国之时弟子当尽全力。保证及时供应师傅所需地解药。”
方轻尘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忘尘。
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什么叫打虎不死终成患。象自己这种人除非现在就让他断气死掉否则岂是用什么毒药就能随便控制得了。
不过这番话他大约只是说来给楚若鸿听着安心的。
方轻尘真是觉得很有趣。
现在的他并无自保之力。若是赵忘尘能决绝些少说几句废话趁现在干净利落地将自己杀死倒也不失为一步好棋。目睹自己的死亡楚若鸿必然陷于混乱之中而这时候赵忘尘只要将所有的事情轻轻松松都往疯病作地太上皇身上一推天下又有谁还会怀疑他这个方侯亲传弟子?
方轻尘是平衡朝堂最重要的筹码。而赵忘尘是他唯一的传人。若是他方轻尘暴毙借着这个身份在朝廷里只要应对操作得好赵忘尘照样可以左右逢源青云直上前途依旧不可限量。
只不过……
以赵忘尘实际的心思怕是仍然期冀着自己会答应扶助楚若鸿夺位然后其实无论他是不知身中剧毒因为楚若鸿的哀求而主动答应还是为了试图寻求解药拖延时间而答应在楚若鸿继位大局已定之后赵忘尘都会立刻诱毒性在他的反击之前先一步痛下杀手。
他其实是在赌赌以方轻尘和楚若鸿的情分他不会在暂时有解药压下毒性有了些许行动能力后选择同归于尽的作法将他们的计划大白于天下而是会先顺着他地心思拖延时间寻求解毒之策再寻机将他除去。
因为他若是将他的阴谋揭露出来的话……楚若鸿就没有半点活路。
他是在赌自己其实不忍心让楚若鸿死。
这一点他原也赌得不错。
若是楚若鸿为帝自己又死了楚若鸿并无可以与帝王之位相匹配地手段和智慧必然要再寻找一个依靠再依赖一个人。
这个人选自然只有一直帮他助他为他谋划的赵忘尘。
只是如今地赵忘尘却不比当年地方轻尘。
当年方轻尘再怎么权倾天下诸般手段却从来不曾对楚若鸿用过所以才让楚若鸿可以肆无忌惮伤害自己。而赵忘尘怎么可能会犯同样的错误他地心机手段又哪里是小小的楚若鸿可以应付得了的。
一旦借着身为方轻尘唯一传人的身份得到所有诸侯和民间清流的支持再将楚若鸿完全架空赵忘尘可就真正是万人之上却未必是一人之下了。若是能妥善经营二十年后要考虑禅让的就不是今日的楚熙嵘而是他朝的楚若鸿了。只是楚若鸿可远没有楚熙嵘的心胸智慧足以看开这一切。
方轻尘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你的安排也不可谓不周到了。只可惜啊……”
他目光淡淡扫过了二人:“我不答应。”
“为什么?”
“为什么?”
楚若鸿和赵忘尘同时出这一声喊。只是赵忘尘的神情里不过略带不悦和失望而楚若鸿却是愤怒又有些疯狂的。
“当年我答应过萧远枫除非新帝犯下大错否则绝不行废立之事。我确保了他的拥立之功他才放弃争霸转而支持我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失言背信过。”
楚若鸿想也不想就大声道:“你不用废他!这世上有很多意外可以让人死得很合理。他没有儿子没有兄弟楚国现在也没有立储君!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又已经清醒了而且还很年轻他死了拥我复位是理所当然之事不会有什么争议你也没有对别人失信!”
方轻尘微微皱眉看了看他眼神有些复杂。
“我不会做这种事而且只要我还活着我也不会允许别人做这种事。皇帝虽然年轻但这几年来楚国的朝政国事都没有大的风波其中有他出的力用的心。他有大智慧也有足够的胸襟假以时日他会是一个好君主。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对楚国他有功无过。他不该被无谓牺牲……”
“那么我就活该被牺牲掉是不是?”楚若鸿大叫一声逼近过来。
方轻尘平静地看着他:“若鸿你不是一个好君主。你过于放纵你的感情过于重视你自己的感受。当考验来临时你甚至连挣扎都没有试图挣扎一下就放弃了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百姓自己的责任。事实已经证明了你不适合为君。别说现在的皇帝没有失德就算他犯下足以被废的大错我也会在宗室中另立聪明有为之主而不会选择你。”
楚若鸿目眦欲裂地望着他:“我这样还不是被你害的你逼的你……”
方轻尘的语气不带一丝起伏:“是的我有错。但你也同样有责任。我伤了你可你却负了你的家国百姓。到现在你想的也只是争回你的权势和地位绝不是为你的百姓做一些事。我欠你的是我欠你的。我不能拿一个国家来还。楚国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
楚若鸿惨笑如狂跪坐在他面前:“那你拿什么还!你拿什么还方轻尘轻轻叹息一声漠然闭上眼似是再不想多说一句再不愿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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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棕:更新得火急火燎的可能文中会有些小瑕疵没剔干净。大家先看。回头若是有需要再修改。
风云际会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声长叹
赵忘尘皱了皱眉。
罢了早就知道方轻尘不是一个可以被威胁得了的人。事已至此又何必再多加纠缠。早早了断一切就好……
他一挑眉上前一步挺起胸膛终于准备大声说出自己的来历说出自己那个也许早已被方轻尘忘掉的兄长的名字。然而楚若鸿却忽然大笑起来:“轻尘你真好笑摆出一副杀剐随意的样子做什么?你知道我杀不了你的。”
他重又拿起银刀再次塞进方轻尘手里。
方轻尘倏然睁眼目光凛然眸光之明亮锐利竟令得本已下定最后决心的赵忘尘莫名地心头一震后退了两步。
然而被这目光笼罩的楚若鸿却反而浑若无事。
他望着方轻尘声音低沉地笑:“轻尘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帮我复位以后我们一切从头开始。二是你现在亲手杀了我。你没有第三条路走。我不会杀你我只会要你杀掉我。”
他一边笑一边再次硬拉着方轻尘的手抓着刀去戮他自己的心脏。
方轻尘皱了眉冷了眼看向楚若鸿的目光中几乎已经有了怒意。
一而再再而三吗?
楚若鸿这样疯狂的自戮行径固然是出于伤痛绝望但又何尝不是他笃定地知道这样比直接一刀扎向方轻尘更能伤害对方。
只是如此疯狂如此出人意料如此利用对方的爱护。以伤害自己来伤害对方的手段却根本不是楚若鸿用得出来的甚至根本不是他能想得到的。
这分明……
这分明是他方轻尘自己地行事风格。
一世又一世。他都是这样偏激任性肆意而为。毫不在意地用伤害自己来伤害那些他在意过的人。
方轻尘心中终是一叹。
当年他用邪术来救楚若鸿让二人心灵融合试图通过彼此影响。借他自己的冷静清醒拉他破开心魔。
二人心灵合一方轻尘在楚若鸿地心灵深处曾经被楚若鸿的软弱心灵影响到几致走火入魔。而楚若鸿……
现在他才明白恐怕当时楚若鸿在被自己地心灵引领出魔障的时候却也同样被自己那偏激任性疯狂的性情所影响。所以。对于自己所爱却又有负自己的人才会恨入骨髓。却又偏偏懂得要尽量利用对方的情义来伤害对方。
方轻尘地精神强大性子坚韧。一从困境脱身。就可以迅摆脱掉来自楚若鸿心灵的干扰。
而楚若鸿的精神虚弱意志软弱。刚在疯颠痴迷中醒来心神迷茫所以却一直未能完全脱离方轻尘的偏激心性这才会使得他有勇气有耐力可以和赵忘尘合谋可以做戏装疯这么久可以一丝不苟地完成这场局。
也可以在失败之后如此疯狂地以自戮来伤人伤己。
方轻尘的手段被用在方轻尘自己身上方轻尘的心性成就了让方轻尘自己陷落的局。
这算得上是报应吗?
方轻尘却是连苦笑都苦笑不出了。
楚若鸿究竟不是方轻尘也永远成不了方轻尘。
眼看着银刀再次逼近楚若鸿的心脏楚若鸿喃喃地呓语:“轻尘你是这世界上我最在乎最爱也最恨的人。如果你不能让我不恨你那就毁掉我别再让我恨下去别再让我这样受折磨……”
方轻尘终于轻轻叹息出声。
有很多话他本来不想说。有一些真相他本来宁可永远也不揭穿。
他欠了债还了性命便罢了。何苦还不放过别人何苦要毁掉旁人处心积虑所求地报仇雪恨之乐?
只是……无论如何他不愿意让自己的手握着刀扎进楚若鸿的胸膛。
“若鸿你要我看你地心你说我是你最在乎的人。那么你可肯摸着心口告诉我你在乎地到底是我还是皇位?”
楚若鸿一怔抬头看着他:“你还是对当年地事……”
方轻尘轻叹摇头。
“不是当年是现在是刚刚过去的那十几天。若鸿你曾经多次查看我心口地伤却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
“有什么不对?你本来就没受伤死在金殿之上的本来就是你派出来的替身!”
楚若鸿惨笑:“可笑我痴我傻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是会忍不住撕开你的衣裳来看还是会为没有看到伤口而庆幸我恐怕是这个天下间最会自欺欺人的家伙。”
“还是天下最健忘的人。”
方轻尘淡淡道:“我一生为楚国征战出生入死伤痕遍体你可知道?”
楚若鸿一愣茫然望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赵忘尘却是眼神微动似有所悟。
“自然你不知道。那些征战之苦受伤之痛我是从来不对你说的。你偶尔问起我也只几句话淡淡带过。但是最起码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当初宫变时乱军之中我一个人护着你苦战不退遍体鳞伤只这胸口之上我就中过三刀刀刀深可见骨。当然我一直没让你看过我的伤但你该记得那时候我衣衫破碎你该记得那三刀伤得很重血流得到处都是。太医甚至说我可能活不过来……”
楚若鸿终于叫了出来:“没有伤你的胸口没有伤……”
方轻尘含笑望着他:“是啊我的胸口没有伤。可是你没有察觉。你只记得当年我挖心吓疯你所以一心一意只是要看心口。你却已经不记得。当年我的胸口曾经为你中过三刀如今这里却连一丝刀痕也没有。你竟然从来没有察觉……”
楚若鸿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我……我只是……一时……没注意……没想到……我……”
方轻尘只是笑。
“若鸿当年。你曾进入过我的心里除了无情。冷漠痛恨你就真地再没看到过听到过别的?”
楚若鸿脸色惨白站起来。慢慢地退后了一步身子莫名地颤抖起来。
别的别地……
若鸿信我求求你信我。如果你不信我我如何保护你?
从来不知道人的声音可以这样忧伤这样悲痛。这样无助。
若鸿相信我只要你肯信我。我会为你支起一个国家我能为你对抗整个天地。我只要。只要你信我如此而已。
那样地卑微。那样的无奈那样地神伤。
罢罢罢你即无心我便休缘即已尽便是决别之期了吧也好也好这样也算是放下了你放开了我我从此离去你我两不相欠便是。
是怅然是叹息是无奈还是放弃?
为什么为什么?楚若鸿你可以负我可以弃我可以不信我但是你为何要冤我为何辱我为何要以如此罪名加诸于我?为何……楚若鸿你为何这般待我!
如许激愤如许悲凉如许痛楚如许伤怀……
楚若鸿惨叫着抱住头不不不这是怎么了?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当年死的是替身是方轻尘派来逼疯他地死士!那个站在金殿上内心苦痛脸上却温柔而笑内心激愤手里却剖心明志的人不该是方轻尘……
可是……可是……明明就是在这一切之后方轻尘的世界才只剩下了绝望和黑暗才有了冷冰冰的不原谅不回头不宽恕……
而在那之前那个声音明明一直在期盼一直在呼唤一直在渴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从他的心中走过却忘记了那所有的呼叫和等待记得的只有最后的仇恨和死亡。
为什么为什么他牢牢不忘死去的是替身剜心地是死士自己的悲惨命运全是那人一手播弄却一刻也不肯记起在那人心灵深处他曾经看到怎样的至痛!
天啊天……
方轻尘却还没有放过他一字字道:“这些天你一直拉着我不放同进同出同饮同食同床而眠。真地只是不舍得吗?你指着你那想要给我看的心告诉我你不是害怕别人要害你这个清醒过来地太上皇你吃地一切要与我分食不是为着让我替你试毒你一刻不让我离身不是为着防备刺客……”
楚若鸿惨声大叫:“不是的!不是地!是赵忘尘交待我用你当挡箭牌可以防止毒药和暗算可是我和你在一起也全是真的舍不得你我没有那个
他嘶声喊着用尽了力气可语气的软弱却无法掩饰得住。
方轻尘定定看着他:“你说我狠心让你幽禁一世做笼中之鸟可是就在刚才我应诺带你离开天地逍遥四海踏遍而你的回应是什么?是将我身上的毒激出来。楚若鸿你告诉我你最重视的到底是什么?”
楚若鸿跌跌撞撞地后退竟是唯恐离方轻尘太近。
方轻尘却平静地看定了他:“楚若鸿想想当年再看看现在。你所做的一切目的从来就没有变过。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要死自己随便找个地方抹脖子去不要想拉着我的手来自杀!一边利用着我算计着我一边还要大喊我是你最重要的人。楚若鸿你让我恶心。”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楚若鸿如受重击脚下一软跪倒在地。怔怔地呆了一会忽然嘶声大叫:“轻尘轻尘……”
他惨叫着就着跪地的姿式扑向方轻尘抓住方轻尘的衣襟大喊:“轻尘轻尘相信我。求求你相信我!是皇位对我很重要我想要皇位我想得回我的一切可是我对你的心也是真的我看到你高兴伤心疯狂都是真的我拉着你不肯放手不愿离开也是真的。轻尘轻尘我是真的……”
方轻尘默然。
是啊机谋是真的暗算是真的陷阱是真的然而痛苦欢喜伤心依恋也同样是真的。多么可悲这一切的一切居然全是真的。
因为是真的所以就算是被点了睡穴你也会因为我的离开而落泪。因为是真的所以所以……
才更加伤人……
若鸿你可知道明知道你们要杀我害我明知道你们布的一切局都是谋算我可是那一天我走进甘宁殿看着你疯狂看着你呼号听着你叫我的名字看着你满身的鲜血……
我终于还是心软了。
本来我不过是想冷了心肠来看一出戏偿了性命还了债便了断了一切。然而我偏偏看得出即使是演戏你的情也是真的。
其实你演戏真是拙劣瓷片在脖子上割了四五道居然全是皮肉伤半点也没有擦着颈动脉。
小傻瓜过犹不及自杀演得太过份破绽就特别明显。
只是你那样一步步走过来你那样一声声喊着我我才知道本以为已经是铁石的心却还是会痛。
本来我不过想还你一条命然而那一刻我决定……罢了便再还你一份情又如何?
楚若鸿你可知道我明知你要杀我伤我最后抱你入怀的那一刻还是再次打开了我自己的心让你走进来……
那些日子我一直陪着你也一直平静地等待着你最后的杀机。然而那些温柔那些呵护也全是真的。
赵忘尘那个晚上来找我也来提醒你。我对他说这样任性的日子不会太长其实当时我也和你一样在珍惜着这种肆无忌惮任性胡闹的时光只是你总是要动而我总是要拒绝你。
楚若鸿你可知道我一向自命绝决可是在昨天晚上你被我点了睡穴却还不舍落泪。我看了你一夜抱了你一夜我甚至下了决心再给你再给我自己一次机会如果你真的视我最重我便也真的放下一切重担忘记所有过往一直陪伴你再也不抛开你再也不伤害你。
楚若鸿刚才我说带你四海逍遥而去时其实多么希望你肯一笑点头然而你给我的只是那一点心中之毒罢了。
楚若鸿……你待我之心是真的可是皇位权力对你更重要也是真的。
我待你之意是真的我欠你的可以用命来还。可是我的尊严骄傲原则却从来从来不能用来做交易所以在我心中我自己更重要其实也是真的。
多可叹。
你和我用的都是真心只是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人与事要去选择所以最后都不得不抛弃那些真心。
其实这样也好。我可以放下你也最终需要放开。我欠你的我在还而你欠的你也当面对。最后的机缘彼此都已错过又何必再纠缠不放苦苦折磨。
方轻尘长叹一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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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粽:站了起来……站了起来……无限回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