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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川全文阅读

作者:老猪     紫川txt下载     紫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幸亏他并不需要等候多久,九月下旬的某天,一位来客光临了安卡拉行省的首府,当时远东军队的临时总指挥部就设于此地。来人径直来到远东军的临时指挥部,声明他是斯特林统领的信使。很快,他得到了接见

    “你是?”紫川秀疑惑地看着面前一身土布打扮的信使,他面目黝黑,皮肤粗糙,样子跟当地的农民没什么区别。

    来人爽朗地笑笑,露出一口黄色的牙齿。他向紫川秀鞠身道:“统领大人,您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欧阳!你是欧阳敬!”紫川秀立即听出了这个声音。他惊得跳起来:“天!欧阳,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在紫川秀担任西南统领时候,欧阳敬是他部下最年轻的师长。与他的勇猛干练一样,这个年轻军官的风流多情也给他留下了同样深刻的印象,那个风度翩翩的白脸公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副样子?

    欧阳象是牙疼般歪着嘴:“没办法,为了通过魔族的占领区,我化了妆——大人,能否给我一个漱洗间?我好把脸上的伪装去掉。戴着这个恶心东西,我都不敢照镜子了。”

    “给你个漱洗间,那没问题,但你回去的时候不还得重新化妆吗?”

    欧阳一愣,象是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懊恼地拍拍脑袋:“大人您不说的话,我都忘记了还得走一趟回程路了。”

    他皱起了黑乎乎的脸:“要以这张面目对人,我真是不情愿啊!不过幸好,大人您是在军中,不会有美女见到我的狼狈样子。”

    紫川秀冲他开心地咧嘴一笑:“你说得太对了!”

    “这位是东南军的欧阳敬红衣旗本,他冒着生命危险,穿越了魔族占领区为我们带来的准确的情报和斯特林大人的口信。我请你们过来,就是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位勇敢的欧阳将军,并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

    对着被匆忙叫过来的白川和林冰两人,紫川秀一本正经地把欧阳敬介绍给她们。紫川秀谦虚道:“当然,我们远东是乡下地方,不会有什么出色的美女……这点欧阳将军见谅啦!”

    看着面前脏兮兮的乡下农民,白川和林冰都很有涵养地把鄙夷藏了起来,甚至还客气地与欧阳握了握手。

    看看英姿勃勃的白川,又看看风姿卓越女性风韵十足的林冰,两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女,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欧阳足足呆了半分钟,然后,他冲紫川秀发出一声怒吼:“大人,你害死我啦!”

    会晤很快进入了正题,欧阳说得直捷了当:“统领大人,我带来了斯特林大人的命令。”

    白川皱眉:“欧阳将军,我想您的意思是带来了斯特林大人的意见吧?斯特林大人任东南军统领,我家大人任远东统领,他们二位是平级的。”

    “白川将军您言之有理。但您忘了,斯特林大人还兼任军务处长官,以这个身份,他有权向家族所有武装力量部队发出命令。自然,也包括远东部队。”

    远东的首席大将对到访的客人怒目以视,她的目光令得欧阳敬将军不寒而栗:那简直是疯狗一般的目光。若有人敢触犯她主人的利益,她随时准备咬人的!

    他回避了白川咄咄逼人的眼神,低下头装咳嗽。

    紫川秀倒是一点不介意,他问:“欧阳,你带来了斯特林的什么命令呢?”

    “大人请看。”欧阳敬恭敬地说,双手呈上了一封信函。

    紫川秀打开文书,一页文字映入眼帘:“远东统领秀川大人台鉴:欣闻远东奇兵,以神武英姿跨越千年天堑古奇山脉,直插魔族腹心,此为前无古人之壮举,足可鼓舞举国军民士气雄心!未来可期之胜,君将为首功!

    然而战局未定,祖国疆域之内,魔族匪帮尚未肃清。日前,敌寇已于我神圣国都前集结重兵,塞内亚、哥昂、亚昆等各部主力皆已集结,无耻马维匪帮尾随作恶,敌寇兵马日益强盛。两军隔河对垒,反攻即将开始,大战随时可能爆发。

    国势日艰,在此最后时刻,我等自应竭尽我等之力,为国分忧。因此,我传檄阁下,望阁下遵我之令,分秒毕争,即刻挥师西进,克服一切障碍,在奥斯与我军会师。

    时值千钧一发,战机稍纵即逝!我期盼着久负盛名的远东军团的到来。能与阁下并肩挥师西进,我深感无上光荣。愿火速与阁下重逢!

    祝战安!

    斯特林七八四年九月十日“

    斯特林的来信写得很客气,先高度赞扬了紫川秀所部的战绩,再恳切地拜托他与之会师,文章措词严谨、客气,彬彬有礼中透出一种疏远感。定定地看着信,紫川秀心头泛起一阵无力的惆怅感:从什么时候起,曾经亲为兄弟的人,来信竟这般的客气和疏远了?

    在斯特林眼里——不,在紫川家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自己一心要拯救祖国,不惜跋山涉水,征战连绵,但在家族眼里,他们只把自己看作拥兵自重、保存实力的军阀。

    看着紫川秀的脸色变幻不定,林冰问:“大人,斯特林大人的信说了什么?”

    紫川秀顺手把信递给了她,淡淡说:“斯特林大人希望我们与他会师。”

    他转向欧阳敬:“欧阳,你把战情给我们好好解说解说。斯特林那边跟魔族打得怎样了?”

    “大人,自七月开始,我军就开始了向帝都的进军——”欧阳开始述说。

    借助魔族在帝都城下和西北的惨败,斯特林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东南军抓住时机,从奥斯三省中获得了补充兵员后重新对魔族发动了攻势,击溃了魔族十四军哥昂族的兵马后,东南军业已挺进到了距离达克不到三百公里的古特行省。在那里,东南军遭遇了魔族十四军残部和从西北撤回来的魔族第四军残部,两军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交战。

    紫川秀颇感不可思议:“十四军已是东南军的手下败将,魔族第四军也是从西北惨败回来的残兵了,斯特林竟然奈何不了这两支疲兵吗?”

    欧阳敬低下了头:“斯特林大人心中自有韬略,他的意图,我们做部下的实在难以揣摩。”

    在座人讨论了一阵,也是不得要领。紫川秀吩咐道:“欧阳,你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了。这样,你先去休息。事关重大,我们商议出结果再通知你,如何?”

    “遵命,大人。”欧阳敬起身敬了个礼,他恳切地说:“大人,前线局势非常紧张,决战即将打响了。东南军、帝都军和流风霜的西北军都将投入全部兵力,这是关系国运的一战。大人,您麾下兵强马壮,我们都非常希望远东军能及时赶到。临行前,斯特林大人一再叮嘱我,恳望大人您千万重视此事。”

    紫川秀盯着他的眼睛:“决战?什么时候?”

    “早则十月,最迟也不会晚过十一月。现在,我们和帝都军区都在调整兵力,据侦察的报告,魔族也在大规模地调动军队,重新部署,他们也在做准备。目前虽然没有大战,但斯特林大人断言,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动则以,一动必然是石破天惊。”

    欧阳敬行了个礼后出去了,勤务兵领着他往休息间去了。

    紫川秀望望林冰和白川:“你们觉得如何?”

    “长得很丑,不算帅哥。”

    “他的发型好难看!”

    两位女将军吱吱喳喳,紫川秀哭笑不得:“别开玩笑了。马上就与魔族决战,我觉得时机不是很成熟。持久战对人类有利,我不明白斯特林为什么这么急躁。”

    林冰:“我也知道急了,但斯特林大人这样做,我们也无力阻止。既然决战不可避免,那就只剩下一个问题:我们要不要赶去凑合?”

    “大人,我们应该去。”白川起身行礼,她站得笔直,神情肃穆:“大人,不管您有什么想法,但只要您还是紫川家的一员将领,只要您还站在人类一边,此战,我们义不容辞。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我们都得自个克服,远东主力必须要在决战时候赶到主战场。”

    紫川秀望向林冰,后者同样起身立正,庄重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说:“正是。”

    紫川秀没有说话,他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那一碧无际的天际。良久,他才回过身来:“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出发吧。”

    根据正史的记载,七八四年的九月二十九日,时任远东统领的紫川秀在安卡拉行省首府检阅了兵马。其时,紫川秀麾下共有四十一个步、骑团队的远东部队,秀字营的两个突击旅,外加新招募的七个人类步兵师。

    此次应斯特林之命出战,他率领的基本上还是远东带过来的精锐部队,新组建的人类师被安置在后方训练和整编。

    在紫川秀的估计中,大股远东部队要穿越魔族的占领区,那定是要经过连番的血战。虽然魔族主力在帝都周边,但留驻各地的魔族守备队可不是吃素的。先前攻占东北四省是打了魔族出其不意,但这次,魔族对自己的进攻肯定有所准备了,紫川秀有迎接艰巨苦战的思想准备了。

    进军途中的第一个大城就是巴特利城。此城是当年马维反叛家族的根据地,也是在东南地区保存得最完好的重镇。依紫川秀的个性,他最害怕攻打这种早有准备的坚城。在有准备的防御工事里,只要有足够的弓箭和投石,几百个训练有素的魔族兵就能阻挡他的整路大军并让他伤亡惨重。

    为攻打巴特利,紫川秀做了充分的准备,军中光是投石车就装备了两百多辆,攻城车、登城车等云梯一千多架,两千多名半兽人和秀字营士兵自愿充当敢死队——那是充当第一批攻城的炮灰角色,但若能登城又侥幸不死,那赏金的丰厚足够让此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十三万大军在巴特利城下一字摆开足足蔓延五里路,远东大军憋足了劲,敢死队更是喝得眼睛发红杀气腾腾,他们竖尖了耳朵,就等着冲锋号响了!

    冲锋号没响,响的是巴特利城内的小喇叭。城头上晃动着一面旗帜,看着那面旗,远东全军从紫川秀以下统统傻了眼:那是一面白旗。

    城门打开了,几个人类举着白旗出来了,喊着:“不要放箭,我们起义了!”

    “起你个鸟义啊!”紫川秀举着旗杆一头敲在领头的人类头上,接着便是拳如雨下,一顿残忍的毒打。想到要支付完好无损的两千人敢死队犒赏金,他伤心得每个毛孔都在流泪。

    “你们是干什么的?”揍累了,紫川秀歇手喝水,白川连忙搬来椅子给统领大人歇息。

    “我们是……”

    “住嘴!下面你就要告诉我说你是巴特利行省的十六军团驻军头领虽然被迫投诚魔族但你心中一直怀念着祖国只是一直被魔族压迫无法行动这次眼看远东大军过来你抓住时机弃暗投明勇敢地发动起义杀掉了城内的魔族守军献城——是不是这样?告诉你们,这套把戏我见过太多了,你们玩得不新奇了!”

    来人尴尬地笑:“大人,基本上正确。不过大人,我们可没有杀掉城里的魔族驻军啊!”

    “哦?”紫川秀好奇起来:“那魔族驻军哪里去了?”

    “我们不知道,大人,三天前,魔族驻城内的军队就全部撤走了。”

    “撤走了?”紫川秀嘴巴张得天大。

    从起义投诚的人类军官口中得知,在巴特利城内,魔族本来驻有两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的部队,都是属于哥昂族的部队。但三天前,就在紫川秀发动西进战役的同时,魔族部队秩序井然地撤离了城市,只留下十六军团的人类部队守卫城市。

    “魔族临走前说了什么吗?”

    “他们说,神族军接到命令要开拔,城市交给你们了,加紧戒备,提防远东军队进攻——就是这些话,也没什么特别的。”

    紫川秀望了白川一眼,后者以同样迷惘的眼神回应,她小心翼翼地问:“有没有可能,魔族要在某处集结兵力预备阻挡我们前进?”

    紫川秀立即否决了:“巴特利城是整个东南地区保存最好的阵地和工事,是最好的阻击阵地。若魔族目的是阻止我们与斯特林会师,他们反倒应该往巴特利城增兵的。”

    尽管远东高层迷惑不解,但兵不血刃地解放了一座大城,这毕竟算是一件大喜事——除了统领要心疼那巨额的犒赏金外,军队从上到下都很高兴,更有不少士兵计划着进城后要好在这座保存完好的城市中“发一笔横财”。幸好白川及时地察觉了军队的放纵念头,向紫川秀提议主力部队在城外扎营,只派遣少量警备部队入城接收政权和维持城市秩序。

    巴特利城是东南大城,巴特利一下,余下路途便再无阻碍。紫川秀的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地前进,没遭到魔族强有力的抵抗——事实上,一路上,远东军连魔族的影子都没见着,只见到整师整团投降的十六军士兵。从投诚士兵口中,远东高层得知,魔族的正规部队正在有计划地撤离巴特利行省地区,只留下人类傀儡部队守备各地。

    紫川秀实在很难理解魔族的想法。对方明知道人类傀儡部队的忠诚根本不值一文,只要远东兵压境,他们投降的速度快如电闪雷鸣。对方明知如此,还是将这个扼守东南的要害行省交给他们防卫——这几乎是等于拱手将这个行省直接交给了紫川秀。

    到底怎么回事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天气刚下过雨,太阳西斜,阳光依然耀眼灼热。这是一支骑兵斥候,骑手们黑衣劲服,一路疾走,他们披风上的鹰形标志表明了,这是紫川家的一支部队。

    这个一望无际的丘陵起伏地是巴特利行省与奥斯行省的交界处。自从半年前原巴特利总督马维叛国投敌以后,这还是紫川家的武装力量首次踏足此地。骑兵们很谨慎,不时停下四处张望。尽管在这种地形遭遇埋伏的可能性小到不存在,但上头已经交代了,越谨慎越好,魔族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呢!

    远东统帅部疑神疑鬼,于是先锋侦察部队承担了非常沉重的压力。

    走在最前面的骑兵上了一个高坡,迎着太阳下山的方面,他打起了眼帘。一阵,他回头冲队长喊道:“长官,那边有情况!”

    在西方,正在烈日的光圈下,升腾起了滚滚的烟尘,烟尘中,一些绰绰的影子在快速地接近。骑手们立在原地,落山的夕阳映红了他们冷峻的脸孔,也晃花了他们目中那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

    队长站在最高处,和其他人一样,他打起眼帘,使劲地观察着来者:“怎样?”

    “对方前面约莫三百骑兵,后面步兵人数不详!”

    “还没有出现对方的后队!”

    “没有可辨别的旗帜和标志!”

    斥候队中几个视力最好的老兵急速地回答,额上紧张得涔出了汗水。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老兵,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两军即将接阵,在这短短几分钟内,他们观察的结果将成为统帅决策的依据,这时候犯错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队长低喝一声:“一小队,立即快马回报本队,报告前方出现属向不明的武装力量!”

    “是!”几个骑兵立即拨转马头,猛抽一鞭,人马飞一般地向后方奔去。

    烟尘滚滚,黄沙扑面,迎面而来的那彪兵马越加接近了,斥候里队里视力最好的老兵出声喊道:“长官,对方全是人类,没有魔族!——长官,他们发现我们了!”

    显然,对方也发现伫立在山坡上的这一撮人马。在五百多米外,整个队伍停下步来,黑压压的一片。中间分出数骑朝这边奔来,人马速度很快,很快就奔到百米开外了。

    “长官,要不要撤退?”

    “再等一下!”

    队长铁青着脸,紧张得连声音都在颤抖。从侦察的角度来说,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坚守原地与优势敌人近身肉搏并不是侦察队的职责。但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迎面而来的这彪兵马不含敌意。

    此时来者已经奔得很近了,士兵们甚至连对方那枣红色的战马和迎风招展的黑色骑兵披风也看出来了,对方有二十多个人,排成了两路警戒队形,一个着伪装斗笠的军官姿势很优雅地冲在队列的最前面。这队骑兵横过道路,穿过了一个低洼地,径直朝着斥候们站立的高坡而来,然后,在十米开外,他们停下了脚步。

    马蹄清脆的鸣响声嘎然而止,坡上坡下,两队骑兵驻马互相观察着。双方都是同样的打扮,同样的装束,同样黑色制服、黑色披风、制式马刀。士兵们都在紧张地观察着对方,他们连对方那晒成红铜色的脸颊和憔悴干裂的嘴唇都看得清清楚楚。

    双方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那个披了一身伪装斗篷的军官策马奔出了队列,径直朝着斥候队而来。他声音很清亮:“我是东南军先遣一师的小旗武士明德,你们是什么人?”

    强忍着内心的激动,队长声音发颤地做了回答:“我是远东军秀字营一大队的斥候武士卡斯,向您致敬,长官!”

    “向您致敬,远东的兄弟!”

    双方士兵纷纷翻身下马,迎着对方跑了过去。一种难以言述的激动在他们心头燃烧着,他们越跑越快,越冲越急,直到一下子撞到了一起,然后,东南军的士兵们和远东军的士兵们热烈拥抱了起来,低沉的欢呼声在那个高坡上雀跃腾起。

    “东南军万岁!远东军万岁!”

    “斯特林大人万岁!紫川秀大人万岁!”

    卡斯与明德热烈地拥抱了一下,小旗武士低沉地在卡斯耳边轻轻说:“兄弟,早就等着你们过来了,可终于等到你们了!兄弟,你们来得好晚啊!”

    “这一路可不好走啊,长官!”卡斯声音答得很慢,仿佛有什么东西咽住了他的喉咙,他的脸上有两行闪亮的水光:“我们来得可不晚啊,什么都没错过呢!”

    前锋部队已经与东南军接触了!

    军报就象那电闪雷鸣,震撼整个军营,大军欢呼雀跃,帽子满天飞舞。东南军和远东军,紫川家的两大主力军团会师,这绝对是桩历史性的大事,这意味着对达克魔族的包围圈已经形成,敲响了魔族的丧钟!

    听闻快报,紫川秀大大松口气。他下令,大军加快速前进。

    当晚歇营时候,东南军先遣一师的师长来到主营求见紫川秀,当即被请入。

    一见面,紫川秀惊讶地叫出声来:“你……你是普欣!”

    “是的!大人,见到你真是太好啦!”

    曾经的酒店经理利索地敬了个礼,激动地冲紫川秀走过来。握着他的手,紫川秀细细观察对方,昔日那张养尊处优的胖脸,如今已被烈日灼晒得成了红铜色,轮廓分明地瘦削了下去。这时的普欣,才让人感觉到有些军人的味道。

    “普欣,你瘦了!日子过得很苦吧?”

    当年紫川秀任黑旗军统领时候,普欣是他的助理。只是紫川秀怎么也想不到,对这么个从没有指挥部队经验的人,斯特林就这么大胆一下子就让他担任了整个师团的长官?

    普欣苦笑道:“大人,我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啊!”

    “半年前,马维叛变,魔族突破我们阵线,东南军伤亡惨重。因为有271号军令,不准后退一步,各部都只有死守,师团长、兵团长死得一个接一个,快得让司令部反应不过来。那天,我们又接到报告,说是东南军66师师团长维辛阵亡了,部队请求我们派新的指挥官过去。斯特林大人说:”指挥官?我现在手头哪有空闲的军官——哦,对了,这还有一个叫普欣的旗本,是从黑旗军那边过来的,就让他去接手66师吧!‘“

    普欣摊开手,耸耸肩膀:“这可不是开玩笑啊!当时旗本、红衣旗本、副统领级的军官死了一大串,听到上前线命令时候,我吓得腿都软了。我想找斯特林大人说我从没打过仗,恳求他撤回命令——但压根没给我时间!斯特林大人忙得脚底都要生烟了,哪有时间听一个旗本的废话?军法长官洪华红衣旗本直接就拔刀子抵着我喉咙问:”你去不去上任?‘——后来,我是被一队宪兵押送上任的,洪华好象很怕我会半路上逃走。“

    紫川秀大笑,普欣也笑。然后,他慢慢止住了笑容:“后来,我居然侥幸没死,66师也没被魔族吃掉,就这样一步步学着走过来,成了今天这样子了。”

    “真没想到,你也能独掌一面,成为统掌一方的军队将领。我险些埋没了你啊,还是斯特林懂得发掘人才。”

    “唉,别取笑我了,大人。若能选择,我还是喜欢给您当助理啊。现在压力太大了。自打当了这个师长,我就没一个晚上能睡上个安稳觉。”

    “这个,我信。”

    紫川秀点头,战争期间,高级将领所承担的压力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他转入了正题:“斯特林在哪里?欧阳说他在古特行省跟魔族开战?我去与他会合。”

    “大人,”普欣变得严肃起来:“我奉命向您转达斯特林大人的问候,欢迎您与及远东军的战士到来。不过斯特林大人已经不在古特了,很荣幸地向您报捷,前日我东南军已光复古特行省全境,斯特林大人已率部挺进维纳里行省,正指挥部队与魔族第四军开战。”

    紫川秀点头:“那我就直接赶往维纳里吧与斯特林会师吧。有些事,我要当面和他谈下。”

    “遵命,大人。还有一件事是斯特林大人让我转告您的:在到维纳里行省前线之前,沿途都是我军的控制区,远东部队的粮草和补给将由我们负责,粮秣补给之类的事情大人您就不用为此操心了,请您只管专心致志运筹帷幄就行了!”

    普欣的语气很古怪,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紫川秀看他一眼,也明白了。先前自己在东北各省大搞白条征集,善于废物变宝的名声已传到了这里,斯特林很怕自己在这里也照样发上一堆白条,连忙事先声明负责为远东部队提供补给,其意下之意就是:紫川秀您专心打仗好了,求求您老人家就不要再刮地皮了!

    难道自己就真的这么声名狼藉了吗?

    紫川秀大感郁闷。为救援祖国,自己率十万大军跨越千年天堑,连战连捷,这是亘古未有的壮举。这么大的功绩摆在那,怎么斯特林就老惦记着自己发白条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闷闷地点头:“知道了。就按他说的做吧。”

    东南军先遣第一师的前身就是原来东南军的66师,在第一次奥斯战役中,这个师伤亡惨重,师团长战死,整个师一度濒临崩溃边缘。后来中途换将,普欣旗本连出妙招,稳住了阵脚。这时同僚们才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似碌碌的前任饭店经理原来也有不俗的军事才华——普欣本人倒是很谦虚:“大人,什么深藏不露的将才啊,不过运气罢了!当时魔族恰好放过我们掉头去攻打帝都了,我们这才死里逃生。”

    这次,为了接应远东部队的到来,考虑到他和紫川秀的交情,斯特林特意派他来迎接紫川秀。由东南军的向导部队开路,远东部队随之沿着驿路跟进,向着维纳里行省推进。途中,紫川秀把一路上魔族不战而逃的事向普欣询问,后者也不明白原因,他说:“魔族生性强悍而贪婪,这样不战而退地放弃了两个行省的土地,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一路上,紫川秀也碰到了东南军的其他部队,例如威名显赫的东南十一师,它的前身就是大名鼎鼎的中央军第一师团“不死营”。还有东南军十三师、东南军十四师、东南军二十五师等部队。与远东部队一样,他们也是前往维纳里前去支援斯特林的。师团长们对紫川秀非常尊敬,一个个先后来到主营中拜见紫川秀。

    谈起局势,大家不约而同认为,东南军队与远东军队会师,人类集结了空前的战力,接下来的这场大战将会是规模宏大的决定性战役了。想到那最艰苦的日子已经过去,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在天边了,将军们无不心潮激荡。

    一路天气晴美,极利行军。秋风朔朔,吹拂着连绵战旗,远东和东南各部团队、师团大踏步前进。近十里的道上,到处回响着士兵们浑厚的战歌声,其中既有紫川家浑厚的军歌《鹰飞东南》,继而又响起了半兽人嘹亮的民歌《呼卓拉》,两种腔调压根不同的歌声此起彼伏,竟也有一种意外的和谐感。

    雄壮歌声中,各路团队队列整齐,军纪严明,盔甲鲜亮,人欢马跃,恰如那江河奔涌,人潮滚滚。战士们戎装鲜服,风采奕奕,各面战旗一路招展,犹如那一朵又一朵巨大的鲜花,盛开于军阵的上方。

    目睹如此高昂的士气,紫川秀和将军们深感欣慰,坚信此是预告胜利的吉兆。

第七章

    经过五天的跋涉,也就是七八四年的十月五日,远东部队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维纳里行省的维尔那市。城里到处都驻满了军队,连城外的郊野处也是营帐连天,漫山遍野都是白色或者灰色的帐篷,成千上万的军旗飘扬如海,无数的马群奔腾如龙,尘土喧天,人声鼎沸如潮,人流川流不息。

    紫川秀和众将望得目蹬口呆,此种繁忙喧嚣,即使在最热闹的城市中都不曾见过。他实在没法想象,到底有多少部队驻扎于此。兵马聚集得如此密集,以至后到的远东部队为选择合适的宿营地颇费了一番功夫,最后在距城三十里的一个树林中宿营了下来。

    紫川秀两手一摊,把扎营的琐碎事项都丢给了林冰:“林大人,事情就拜托您了。”没等后者反应过来,他一溜烟池跑出了营帐,找到普欣:“快快快,带我去见斯特林!”

    两人连卫队都没带,快马奔驰入城。紫川秀本以为普欣既然是斯特林派来迎接自己的,那他当然是认识路的。结果在第一个十字路口,这家伙就用闪亮闪亮的眼神望着紫川秀:“大人,我们往哪边走啊?”

    无奈之下,紫川秀只得问路。城里到处都是军人,但在一色深蓝或者黑制服的东南军官兵中间,紫川秀用远东土布织的制服尤为显眼,尤其是他肩章上那颗硕大的金星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听到这个家伙竟在打听东南军司令部所在,所有被问到的军人都把头连摇:“不知道!”一边用异样的眼神望着紫川秀:这家伙不知是疯子还是魔族派来的奸细?

    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城里转了几圈,最后,还是一队巡逻的宪兵拦住了他们,他们以为紫川秀是个冒充家族统领的疯子。但普欣掏出证件亮明了身份,喊道:“不得无礼!这是远东统领紫川秀大人!”

    宪兵们立即直挺挺地跳起来行了个军礼,眼神里的那股敬畏的味道让紫川秀看得好不舒服。他和颜悦色的向他们询问了东南军司令部的所在,宪兵队长殷勤地说:“大人,司令部就设在原来的总督府内。我给您带路吧!”

    “如此就劳烦贵官了。”紫川秀客气了一下。

    “为祖国的希望之光服务,那是下官的荣幸!”宪兵队长回答道。

    紫川秀转头问普欣:“希望之光?你的绰号还真威风啊!”

    普欣哭笑不得:“大人,他是在说您哪!”

    “我?”紫川秀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啊?”

    没人给他回答,普欣以为是他是在装傻,而宪兵们首次面对这么位高权重的人物又不敢多嘴,于是一行人就这样安静的前进了。

    直到多年以后,紫川秀还能深刻地回忆起在卫圣战争的第一年。

    与斯特林久别重逢的情景,那一丝一缕的细节都那么历历在目。

    当紫川秀进去时候,屋子的窗帘打开着,秋天的温暖阳光和煦的洒在屋子里。凉风习习的吹卷着淡绿色的窗帘,一种清新而和谐的气氛淡淡地遍布了房间。

    背对着打开的窗子,一个军人安静的坐在桌前,肩上的大衣松松的斜披着。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里衣。背对着光,他的面目看不清,但看到那个坚定、宽阔的肩膀,那并不高大却如山一般巍然的身形,在那个瞬间,不知为何,紫川秀的眼神一下子模糊了。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一向坚强的自己,此刻竟突然变得如此的脆弱。

    他轻轻的喊一声:“二哥,我回来了。”

    军人闻声抬起头。一脸的惊喜:“阿秀?”他有点不敢相信的摇着头,晃着身子站起来。绕过桌子快步走过来:“真的是你!报告说你们明天才到……”

    “我丢下了部队,先快马过来了。”

    两人站得很近的互相端详着,喉头里都哽着很多话,但是却说不出来。

    好久,紫川秀才说:“二哥,你老了。”

    临别时不过微斑白的头发,现在竟巳是接近银霜满头了,那通红的眼睛,额头上深深的皱纹,神情中透出的那一股无声的憔悴和疲惫,这一切都在无声告诉紫川秀,在面临国破家亡之际,作为军务处地首席负责人,斯特林承受着如山一般的压力。眼前的人,不过才倒刚三十岁啊。想起临别时那个精力充沛、精悍过人的斯特林,紫川秀眼睛无声的湿润了。

    望着紫川秀,斯特林笑了:“你不也老了很多吗?乌鸦落在猪身上,净说我了!”

    紫川秀也笑了。他自家当然知道自家事,这半年来,远东的日子也不是安逸的。孤军悬于海外,自己军政民政一把抓,与魔族连场大战,尤其是那场围歼第七军的战役,连续五天五夜,自己睡觉加起来不到五个小时。不眠不休的疲惫还是小事,更苦的是拿出全副家当来孤注一掷的焦虑,胜负未决时苦苦等待的揪心渴望。每当想到,自己的每一个命令都有可能导致成千上万的人死亡,自己承担着国家和人类命运,那种如履薄冰的高度紧张压力使得自己彻夜难眠。但在部下的面前,自己还得摆出镇定自若的样子,以显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在这兵凶危急的战乱年代,家族的高级将领承担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紧张和压力。直到见到斯特林,自己最信赖和亲信的二哥,那分内心最深处的脆弱才能得到释放。

    两位家族统领并肩站在窗前,望着那下山的夕阳,久久没有说话,落日的余晖照得他们的脸庞一片通红。但就在他们沉默时,心灵的交谈也在进行着。望着斯特林那深邃、严峻的眼睛。紫川秀看到了很多很多东西。在那一瞬间,心灵的沟通是无声的。

    “一路过来,很辛苦吧?”斯特林问得很随意。

    “还行吧。跟魔族打了几仗,收复了一些城市。”紫川秀也轻描淡写的回答。

    “你能从远东过来增援,我们很高兴。”斯特说得很慢。但仿佛每一个字都有千均之力:“你过来了,我们的机会就大了很多。”

    “准备要开打大仗了吗?”

    “准备动手了。你的兵马到了,我就更有把握了。”

    “魔族起码还有五十万兵力,决战早了点吧?我们还可以继续跟他们磨蹭,一点一点消磨他们。现在打决战,把握不是很大吧?”

    斯特林笑笑,避而不答,反而问:“道上有没有什么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这倒是有的。魔族突然放弃了巴特利行者。我原先还以为要一路血战着过来的,结果却是一仗没打就跑过来了。”

    斯特林轻轻笑声:“是吗?”

    紫川秀盯着斯特林:“二哥,你知道原因?”

    “我猜到一些。今晚带你去见两个人,那时你就明白了。”

    入夜。紫川秀与斯特林并肩策马出了城门。

    虽然天上没有月亮,但那漫天的营火将郊野照得一片通明。本来是荒郊的那一片原野,此刻巳被黑压压的一片褐色帐篷所覆盖了。幸好军官们下令在帐篷和营火之间开辟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他们才能策马在道上一路小跑。穿营过寨。

    蹄声滴答,他们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帐篷,穿过了那些熟睡中的士兵和营火,穿过了一群又一群的战马,空气中迷漫着烤肉和火炭混合的香味,一会又传来了战马的腥臊味道,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合,混成了种说不出的怪异味道。

    两位统领穿行军中,不时传来巡逻队的呼喝:“什么人?”当看清面前人的时侯,士兵们立即敬礼。肃立在道边行礼目送他们离去。

    战马一路小跑,足足跑了一个多钟头才穿过了东南军的营地。紫川秀不禁骇然。一个师团一面旗帜,但光他沿途所见到的,就不下二十面旗帜了,望着夜幕中望不到边际的营地,那篝火一直蔓延到目光不能及的大地尽头,直到和天上星光融合在了一起。

    这绝非虚张声势,举国之兵聚集,自己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军队。

    他放慢了马速,转头跟斯特林说:“我数了,一路上我们起码经过了二十面鹰旗。”

    “确切来说,是二十三面旗帜。”带着一贯的镇定态度,斯特林安详的回答道。

    “光我们看到的就有二十三个师!”紫川秀由衷的惊叹:“斯特林,东南军到底出动了多少军队?”

    “具体数目,恐怕连我的参谋长都回答不了。但部队数目我还是清楚的,共有四十一个步兵师,八个骑兵师,还有三个突击旅和五个工兵师,作战兵员约莫四十六万三千余人。”

    他掉头过来看着紫川秀:“你呢?阿秀,这次远东军带来了多少人马?”

    “远东地方穷,人口少,比不上东南军的财大气粗啊!”震惊于刚刚听闻的数字,紫川秀老老实实地做了回答:“到达维纳里的远东部队共有三十九个团队,再加上秀字营的两个突击旅,总兵力约莫十三万人。”

    斯特林点点头:“比起内地,远东兵战斗力要强得多,你的部队是强兵。”

    通过最后一个哨卡,出了东南军的营地了,眼前是一片荒芜的郊野,极目眺望,更远的前方又是一片灯火通明,那是远东的军阵篝火的映光。秋天晚风习习卷来,大片的营火被晚风刮起,映红了一方的天际。

    就在东南军营地和远东军营地之间的荒野空地上,两人停下了马步,眺望着前方的一眼不到边际的营火,又看着后方同样蔓延到天边的火光,火光中憧憬的人影和刀剑闪光,他们胸中一股澎湃的**在回荡。

    “自紫川家建国以来。”斯特林骄傲的说:“还从没集结过如此的大军!六十万兵马,足足六十万兵马!”

    “还不曾包括帝都军团和西北军团。为抵御外敌,出动了如此庞大的军队,这即使在整个人类历史上一一包括光明皇朝时代,都是从没有过的奇迹!”

    紫川秀也不禁由衷的赞叹道。国家有排山倒海之力。今天,在穿越军阵时,穿越那一座扑面而来阵列和刀枪,他真切的感受到了这点,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身所属的强大。

    “看到这,你还对我们有能力取胜持有怀疑吗?”

    “自始至终,我都不曾有过怀疑。”紫川秀很直率:“但决战要选择时机……”

    “现在正是时机。”斯特林说:“今晚,你会见到两个人。见到他们。你会更有信心。”

    就在斯特林和紫川秀检阅著沉睡中的远东和东南联军的深夜,在军营外,同样有两双锐利的眼睛在观察着人类的军队。两个蒙面的骑士远远的立于高坡处,望着山下的大军。他们的眼光闪烁不定,恰似被山下的那片佝火给晃花了眼睛。

    沉默良久,一个骑士低沉地说:“人类又开来了新的部队。”

    “这巳经是规模空前的大军了,斯特林疯了吗?他调集那么多的军队……”

    哥达汗看下自己的同伴亚哥米:“爵爷。我是斯特林的手下败将。您也是从西北战场铩羽归来的。斯特林调集如此规模的大军,他的目标并非你我一一”

    “达克。”

    两个魔族军团长同时说出了那个词,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自对人类战争以来,魔族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城陷地,易如反掌,直到他们碰到了帝都。

    可怕的帝都,压不垮的帝都,不可摧毁的帝都。

    一夜之间,三十万王国士卒崩溃。七次围攻,七次惨败。在六月二十二日战役里。军团长温克拉被人类斩杀当场,军团长蒙帝因为作战不利被魔神皇下令处死,战死的魔族官兵尸体堆得瓦涅河都断流了。那座屹立在瓦涅河浜的巨城,成为了魔族官兵从上到下的噩梦。

    为了攻下这座城市,魔族强军云集,名将齐聚,连魔神皇也亲临达克城,遥控指挥前线战斗。从那时起,达克就成为了魔神皇的代号。

    想到魔神皇的可怕威严,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亚哥米只觉一阵寒流滚滚渡过自己身体,所到之处,一片冰凉。

    “我们别无选择。”猜出了亚哥米的心思,哥达汗平静的说:“人类与塞内亚族的大对决即将到来,这好比两头狂暴的疯牛对冲,我个人是很好奇这个冲撞的结局,我也很愿意为神族的胜利出一把力。但悲哀的是……”

    他苦笑,笑容中充满了无奈的悲凉:“我们的位置,却恰好在两头疯牛的中间。不论是人类胜还是神族胜,若按照达克的命令,我们先得先粉身碎骨。我们是斯特林进军路上的一块绊脚石,若要阻挡,顶多一个星期,哥昂族和亚昆族就要成为历史名词。”

    亚哥米阴沉的说:“神族战士战死沙场本是本分。”

    “我们杀戮,我们战死,天经地义——但这不该包括我们的妻儿和父母。”

    亚哥米吃了一惊,霍然回首:“汗,你是什么意思?”

    “亚哥米,枉你对他忠心耿耿,但你毕竟不是黄金族啊!一个月前,紫川家的远东统领发兵进军王国本土。半兽人兵过境,寸草不留,身后只剩下尸山血海!他们血洗了王国大城格兰克和卡滋,然后继续前进一一那群畜生!他们简直是成群结队的猛兽,那种疯狂的杀戮和洗劫是前所未有的!”

    “怎么可能,我一直都不知道……”

    “所有塞内亚族的高层都知道了,所有的塞内亚军团长知道,叶尔马知道,云浅雪知道,凌步虚知道,卡兰知道一一当然。魔神皇,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但他怕这会动摇军心,封锁了消息,幸好。我与蒙汗关系不错,他偷偷给我报了信。”

    “怎么能这样!”亚哥米捏紧了拳头,嘴角可怕的歪起来,那是他愤怒到极点的标志。半兽人兵攻克了卡兹,那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自己亚昆族的领地。想到自己的妇孺子民将要手无寸铁的暴露在凶神恶刹的野蛮半兽人面前,他心头抽紧地发痛。

    “必须阻止半兽人军队!若他们前进,下个目标就是我亚昆族的领地了!”

    “怎么阻止?”哥达汗反问道:“为了拿下帝都,王国已经使出了最后的潜力。连那些最边远地区的守备队都被抽调了!为了组建十七、十八两个新军团,连五十岁的老头和十五岁的孩子都征召入伍了一一现在国内连半个守备团都找不出来了,那些妇女、孩子和老人,他们拿什么去阻止邦些发狂的半兽人兵?”

    “以大魔神的名义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亚哥米失声叫道:“现在帝都城下足足有一百五十个精锐团队啊!汗,我们马上回去!我们连夜出发,带兵马回去救我们的族人!”

    以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良久。哥达汗缓缓说:“亚哥米,临阵脱逃是什么罪名?蒙帝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即使塞内亚族不追究,我们想回国,第一关就得冲过这个!”

    他猛然一指山下的军阵,那一片无边无际的浩瀚兵海:“亚哥米,你冲得过去吗?即使你冲过去,在斯特林背后还有著紫川秀,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通过他的防区。还有在远东境内的上千里路程呢?那是敌占区啊!亚哥米,即使最乐观的考虑。假使你最终能回得国去,你的部下未必能十中存一!”

    当自己亲人在遭受野蛮屠杀的时候。本该保卫他们的军队却在万里之外。亚昆族为了魔神皇的野心和塞内亚族的利益浴血奋战,战士们却不知道家中的妻儿已遭毒手!

    “畜生啊!”

    仰头对着乌云密布的夜空,亚昆族族长仰天长啸,啸声中充满了悲愤之意。

    冷静下来,他的脸上现出的是凄厉的决然:“汗,你说得对!再没有别的出路了,我们不能两面树敌,若我们反塞内亚族,那我们就必须与人类妥协!为了部族,为了子民,我们必须与人类议和,而且要快!”

    哥达汗依然是不温不火的平稳声调:“现在还不算太晚!如果我们能与人类达成协议,动作够快的话,说不定还能阻止半兽人,挽救得我们的族人!”

    亚哥米用力地点头,伸出了手:“爵爷,我听你的。你我同进退!”

    两个骑士在马上对望了一眼,伸手紧紧一握。

    “这位是亚昆族族长亚哥米公爵,这位是哥昂族族长哥达汗公爵。”

    “久仰二位爵爷大名了。”紫川秀笑容可掬。

    介绍的时候,斯特林很期望紫川秀会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但他失望了:紫川秀连眉毛也没有挑一下,那神乞,仿佛斯特林介绍的是隔壁邻居。

    两位被介绍的魔族贵族显得很不安。亚哥米粗声粗气地问:“斯特林大人,我们私下商谈的是极机密大事,毋要让那些不相干的闲人知晓了!若是走漏了风声,大家都不好!”

    “那是自然。”斯特林笑着:“不过我可以保证,这位阁下绝非不相干的闲人。”

    “他是谁?”

    紫川秀彬彬有礼的一点头:“在下紫川秀,向二位爵爷问好。”

    紫川秀,这个名字就象烧得红亮的火炭,烫着了两个魔族贵族的屁股,他们从椅子上猛跳了起来。

    亚哥米失声叫道:“你就是紫川秀?杀了雷洪的那个紫川秀?打败鲁帝、罗斯和古斯搭的那个紫川秀?”

    紫川秀苦笑着揉揉自己鼻子:“好象没有第二个吧?”

    两个魔族贵族盯着紫川秀,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眼前的年轻人身形瘦削,脸色略带苍白,脸上满是笑意。看起来温和而和蔼。四年前,就是这个随和、安详的小伙子,在魔族军中追斩人类叛逆,杀伤魔族高手数十,震骇当世;然后。他在远东白手起家,屡屡击败魔族,鲁帝、罗斯、古斯塔,败在他手下的神族战将数不胜数,他是令神族闻风丧胆的杀星。

    紫川秀饶有兴趣地问:“二位爵爷,你们想象中的我该是怎样的呢?”

    哥达汗笑说:“紫川阁下,我没亲眼见过您,不过听过你的事。

    你追杀雷洪的那晚。听在场的幸存者说,你肋下挟着雷洪的脑袋,一边挥刀砍人,血肉横飞中。你放声狂笑——所以,我们想象中,您的形来该很凶狠的,不曾料到。真正的您竟如此的英俊。“”噗哧“一声,紫川秀喝进口里了一口水被喷了出来。

    “谢谢,爵爷,你也很英俊啊!”

    两位魔族贵族都戴着遮住头脸的斗篷披风。说话间,哥达汗解下了斗篷的头罩,露出了一张瘦削的脸和有神的眼睛,笔挺的鼻子,长眉斜飞入鬓,微微斑白的头发,眼神很温和。若不是他那碧蓝的眼睛。谁见了都会对这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绅士油然而生亲近之心。

    听到紫川秀的称赞,哥达汗微笑道:“能得光明王赞誉。在下深感荣幸。可惜,在下只能说是曾经英俊过了。”

    听哥达汗说话幽默,大家都轻笑出声。

    亚哥米是个壮实的汉子,个子不高,手脚却出奇的长,以至身体比率有点不协调。他面容憨厚,瓮声瓮气问:“紫川大人,你到这里了,那远东军也到了吗?”

    紫川秀望望斯特林,后者点头,于是他如实答道:“我军主力已抵达了。”

    两个魔族军团长对望一眼,眼神很是复杂,似忧虑,似解脱,又象是下定决心释然;斯特林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象是一个抓了满手好牌的赌徒在怜悯的看着对手。

    “大家时间都宝贵,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们——哥昂族和亚昆族一一想退出这场战争,你们人类这边怎么看?”

    紫川秀望斯特林一眼。很多疑惑现在都明白了。以斯特林部下的兵强马壮,为何魔族的四军和十四军这两支残兵竟能阻挡他将近两个月;又为何自己一路过来,竟没遭到魔族的任何阻拦,真正的原因竟然如此简单!

    连日的战斗只是一场演出,唯一的观众是远在达克的魔神皇。

    斯特林心中暗笑。这几个月,他和哥达汗不知谈了多少次,双方都不想继续这场无意义的战争,但为一些细节问题——比如哥昂族要在大陆上划分一块土地,而亚昆族则要保留所有掳掠到的战利品——迟迟不能妥协。在前几次谈判中,双方相互恫吓、威胁,都是不肯后退半步。但这次,看到紫川秀在场,两个魔族贵族立即失魂落魄,刚开始就乖乖抛出了底牌,“我们不想打了。”

    不愧是传说中的魔族克星啊!见到紫川秀,魔族真象是见到鬼一样,威风跑得无影无踪。

    斯特林吊起了嗓子:“亚哥米大人,贵国挑起了战争,你们说一声不想打就能停战一一天下有这样的好事吗?我们死伤的军民怎么算?我们损失的财产怎么算?侵略者闯入我们家园是容易的,但想不受惩罚就这样离开,没这么简单!”

    听斯特林说话,亚哥米和哥达汗气歪了鼻子。前几次谈判中,都是魔族方面为停战提出种种条件和要求,现在倒变成了斯特林不肯停战了!

    亚哥米一拍桌子,站起来就要开骂,只听斯特林身后的紫川秀咳嗽一声:“咳咳。”

    亚哥米拍桌子的手立即僵在了半空,紫川秀淡淡说:“家具好贵的,拍坏了你赔不起。”

    亚哥米:“咳咳咳。”讪笑着顺势坐下。

    斯特林严肃地说:“首先,你们掠夺的一切必须归还。哥昂族和亚昆族所有官兵的行李都必须经过检查,凡是从人类处获得的,必须得留下!”

    听斯特林的条件,哥达汗眉头跳了跳,他正待发难。紫川秀在一边冷笑两声:“哼哼。”

    哥达汗额头上立即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拿出块雪白的手帕擦汗,吱声不敢出。

    斯特林与紫川秀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魔族为何如此忌惮紫川秀,但眼前大好的杀价机会。不好好利用的就是傻子了。

    当下,斯特林开出了大堆条件,什么“放下武器、放弃所有战利品、在人类军队监视和指挥下放弃所有占领阵地、非经允许不准离开驻地、不准介入人类与塞内亚族的战事”一一那条件苛刻得,紫川秀形容说:“只差没把哥达汗和亚哥米的内裤给扒下来了!”

    两位魔族公爵愁眉苦脸,凄凉得象两个被克扣工资的民工。

    哥达汗苦着脸:“斯特林大人,接受了您这样的条件,部族里的长老会剥我皮的。请多少宽松一点吧,否则我们回去实在没法交代。”

    斯特林轻松地笑著说:“爵爷。我劝你最好是现在就披多两层皮在身上。”

    两个魔族酋长又低声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阵,他们说得很快,声音又低,连紫川秀都听不清楚。只看见亚哥米不断的在摇头,哥达汗则在苦口婆心的劝他。

    过了一阵,又是哥达汗出声了:“斯特林大人,您的条件非常苛刻。但我们还是准备接受了。但我们也恳求二位能答应我们一件事:我们知道紫川大人麾下的军队攻入了王国本土,恳求您约束部下,对我们的部族子民手下留情。毕竟发动战争的只是少数塞内亚族人,要我们所有种族来承担这个罪过那是不公平的。”

    斯特林惊奇的望了紫川秀一眼,后者则冲他眨眨眼。

    然后,紫川秀冲着哥达汗淡淡一笑:“公平?听到爵爷您这么说法,真让我意外。虽然发动战争的是塞内亚人,但我就不相信哥昂族和亚昆族真那么无辜。在人类世界已经酿造的血海中,想必不会缺乏二位的英勇部下的一份贡献吧?”

    哥达汗支吾一阵,想了一下。他说:“大人,打仗的只是战士。

    留在后方的都是妇孺,他们手上并不曾沾到人类的血。“”或许他们没有亲手杀过人类,但他们同样为魔族军提供武器和补给,他们为出征人类的军队提供帮助!在你们子民为魔神皇的侵略政策欢呼,在你们载歌载舞的欢送军队出征,享用从人类世界掠夺来的财富时候,你们就该想到,同样的一幕也有可能落在你们头上!“

    一反温和的笑容,紫川秀声色凛然。被他锐利的词锋所逼,两位魔族军团长竟无法在其中插话。狠狠训了他们一顿,紫川秀话锋一转:“当然了,如果和平协议能达成,远东军与二位就是盟友了,我自然会下令对你们的部族手下留情。但我与征讨王国的惩罚军远隔万里,命令是否来得及传到,我就不知道了。”

    “紫川大人,请拿出点诚意来!不要敷衍我们!”

    听到紫川秀这种不负责任的说法,亚哥米气坏了,他站起来正要发火,紫川秀冷冷扫了他一眼:“你别嚷,慢慢说。命令来得及传到,那是他们运气好;迟了,你们不要怪我,发动战争的不是远东,你该找魔神皇去讨债一一打仗,这本来就是各安天命的事!”

    亚哥米一颤,缓缓坐下。

    被紫川秀望着的那一瞬间,他象是被一盘冰水迎头浇下,浑身发冷,满膜怒气瞬间不知跑到哪去了,心中只剩下了恐惧:在对方幽黑的眸子间,有种不怒而威的煞气。他直觉的感觉到了危险,意识到触怒眼前人是件极危险的事,会让自己丧命当场的!

    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竟有这般杀伐血腥的可怕威严!

    哥达汗起身,分别对着紫川秀和斯特林深深的鞠了一躬:“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二位大人了。紫川将军,拜托您加急传令。此事关系千万生灵性命,拜托拜托。”

    紫川秀淡淡说:“我会的,但爵爷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两个魔族贵族磨蹭了一阵,最后还是没办法在紫川秀这得到更多的承诺,只好失望地离开。在他们临出门时,紫川秀突然叫住了哥达汗:“哥达汗爵爷,我还有一句话说。”

    哥达汗转身,恭敬的问:“将军您还有什么吩咐?”

    “塞内亚族败亡就在眼前了,巨大变革的时代即将到来。机会是属于有心人的,爵爷,您若有意至尊黄金位,紫川家会支持你。”

    一丝冷光掠过哥昂族首领的眸子,温和英俊的中年绅士,一瞬间神情变得无比严峻。回过头时,他已神情自若了:“将军您开玩笑了。无论我也好,哥昂族也好,都无此野心。神皇陛下的位置,不是我等凡俗人等所能觊觎的。”

    紫川秀笑笑:“爵爷您如此淡薄名利,真让我佩服。”

    “二位将军,那我等就告退了。”

    “不送了。爵爷,请记住我的话:我紫川秀不开玩笑,承诺是随时有效的,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哥达汗身形一僵,但他终于还是没有回过身来,大步走出去,消失在门外。

第八章

    斯特林微笑着望着紫川秀:“今天因为阿秀你在,谈判轻松了很多。不过你为什么要说支持哥达汗夺取皇位呢?”

    紫川秀沉吟一下,问:“斯特林,你可听过魔族的十二军?那是蒙族的军队。你听过蒙汗这个人吗?”

    “我听过这个人。听说他颇为狡猾。”

    “狡猾?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他根本是个变态怪物,诡计多端又反复无常。他坐拥军队在关外观战,保存了最强的实力。赛内亚族垮台以后,若不出意外的话,蒙族必然会崛起成为新的魔族统治族。搞不好,蒙汗会比卡特更难对付。”

    “你的意思是……”

    “分而治之。若没有我们扶持,亚哥米也好,哥达汗也好,他们都斗不过蒙汗。一个强大的魔族政权不符合人类利益,最好是让魔族各族互相攻击,永远无法统一,人类才有安稳日子。若蒙族顺利上台的话——不用二十年,我们又得准备打下一场抗魔战争了。”

    斯特林露出了深思的表情。良久,他才说:“阿秀你想得很远。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收拾赛内亚人吧,打不垮他们,什么都是白费。”

    他走到墙边,打开了一面遮着墙壁的窗帘,一面大地图出现在紫川秀眼前。在地图的中央处,一个大黑块触目惊心,紫川秀知道,这代表着四十万塞内亚族士兵,他们盘踞在以达克为中心的数百平方公里土地上。

    而在黑块的前边,是一个大红点,那是代表祖国的首都,帝都。这座被百万魔族围攻四个月而不能下的祖国首都,已经成为了坚韧和牺牲精神的象征,成为了逆转全国战局的关键转折点,成为了不可侵犯的圣地。这座英雄的城市成就了豆蔻少女的传奇名声,皇储紫川宁因而名扬四海,成为了全国军民心中的精神明灯。

    斯特林的手指在地图上沿着瓦涅河逆流移动,最后停在了瓦涅河上游的红色的圆点上,这个红点与帝都城互为羽翼,从侧翼威胁着魔族达克,这就是后世称为西北营的小镇,当时流风霜正驻兵于此。

    凝视着这个红点,良久,斯特林才缓缓说:“‘顾全大局,不计前嫌’,说来容易,但真要对自己的世仇大敌伸出援手,这需要多么何等的胸怀和勇气!更难得的是,这样了不起的当机立断,竟然出自一个女子。

    因为有她,我们才避免了一败涂地,人类才得以从灾难中幸存。流风家出如此巾帼英才,此乃人类之大庆!当年我与她在西北交战,我输了,当时我还想着与她再战,但现在,我心服口服,这个女子的胸襟和气魄,我望尘莫及。

    阿秀,若轮军事才华,你是天才,帝林和我也有相当的自信。但,唯有她才是当代最伟大的将领——不,她是当代最伟大的女性。人类的希望之光,她当之无愧。“

    紫川秀静静地听着。脑海中出现的,却是满天星光下流泪的眼睛,那沙哑的哭音至今犹在耳边回荡:“若你战死,我定然为你复仇!”那时的她,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伤心。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涌上心头,似是骄傲,又似辛酸。

    是的,她是当代最伟大的将领,人类的希望之光,但她也是我的爱人。刀光剑影,戎马刁斗。心上的人啊,我们分别已经好久好久。

    “赛内亚族名义上还保留着六个军的番号,但实际上,魔神皇最精锐最勇敢的士卒早已葬身于帝都的城墙下了。魔族战力下降得非常明显,以前,我们要用一个人类师才能抵挡一个赛内亚团队的进攻。但如今,一个人类师就可以击垮两个魔族团队了,在帝都战役中,魔神皇起码损失了二十万部队。那些精锐士卒的损失,是无法用从后方征集来新兵弥补的——数量上虽然还能勉强保持,但质量上却已是天壤之别了。

    而现在,魔神皇连数量没办法维持了,我估计,赛内亚族军队已不足三十五万了。而人类联军若加上了流风霜的军队,足足超过百万!我们占据了全面优势,唯一担心的是,赛内亚族会不会从国内调来新的增援部队……“

    “不会有新的增援部队的。”紫川秀说,他声音不高,但语气却很肯定。

    诧异于紫川秀的自信,斯特林问:“为什么?”

    “我已遣一支偏师杀入魔族国内,命令他们尽最大可能摧毁魔族的战争基础,瓦解魔族民众的战斗意志、消灭敌人的续战能力。这支部队的任务就是给魔族捣乱,让魔族国内自顾不暇,没空来增援主战场——只要他们在魔族腹地折腾上几个月,留守国内的魔族皇太子卡顿就很头疼了,如果他哭喊着向老爹要增援的话,那就更精彩了!”

    斯特林也是战略大家,立即明白了紫川秀策略之妙:半兽人虎视眈眈地压制着魔族各部族的老幼妇儒,整个魔族都是紫川秀手上的人质。这几万兵力不但压制了哥昂族和亚昆族,更破坏了魔族后方的兵力集结,这是以四两拨千斤的妙计。

    他微笑道:“难怪哥达汗和亚哥米那么怕你,敢情他们一家老小都被你捏在手上。一下子去掉了哥昂族和亚昆族两个死党,人类这次大胜,你将是首功。”

    “若亚昆族和哥昂族真的退出战斗,照你刚才的分析,我们确实占有胜机。”紫川秀顿了一顿,脸色变得凝重:“但你还遗漏了一个人。”

    “谁?”

    “魔神皇卡特。”

    提到这个名字,连空气都在无声地震荡,斯特林转身,专注地望着紫川秀,后者却不看他,只是望着地图上代表达克的黑点:“塞内亚军队很强悍,凌步虚、云浅雪也是优秀的将军,但与他们较量,我并无丝毫畏惧,但唯有魔神皇——”

    紫川秀眉头紧锁:“我至今还不知如何应付他。”

    “魔神皇真那么可怕?能否用人海战术对付他?我能在部下中挑选出五千不怕死也不怕邪的好汉充当敢死队,专门用来对付他!”

    “二哥,实力层次差得太远了,想想一群兔子来围攻一头狼的情景吧!这不是能以兵力压制的对象——盘踞在达克的魔神皇,他可能比所有的塞内亚军队加起来更难对付。”

    两位统领都不说话了,房间里只听到时钟嘀哒嘀哒的响声。胜利已经在望了,但面前依然横亘着一道巨大的障碍,而在目前看来,这道障碍几乎是无法克服的。

    良久,斯特林站起身来。他轻轻打开窗户,凌晨冰冷而清新的空气涌进来,东方的天边已出现了白色,黎明已经到来了。

    “阿秀,你考虑得有道理,世上确实存在那种超出想象的恐怖人物,三百年前的明王殿下,他就能以一人抗衡军队。现在我也没办法确定,魔神皇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强大。这是个障碍,我们绕不过也躲不开。但若我们聚集了六十万大军,却因为畏惧魔神皇一人而退缩不前,那我们岂不成为世人的笑柄?

    若是胜利需要牺牲和代价,那就让我们来付出。有可能我们会不敌魔神皇,但我们的牺牲绝不会白费。纵使我们战死沙场,但只要魔族还占据着人类的土地,那就必然会有下一个挑战者出现——或者是紫川宁殿下,或者是我们的大哥帝林,或者是流风家的风霜公主,从我们的失败中,他们可以吸取教训,最终找到消灭那个魔头的办法!

    没有人能阻挡太阳的升起!同样,我坚信,邪不能敌正,历史潮流不会因一人而逆转。魔神皇卡特,你到底有多可怕?就让我斯特林来领教了!“

    被斯特林那激昂的气势和强烈的信心所感染,紫川秀同样的心潮澎湃。他站到窗前,与斯特林并肩而立。在两位青年将军的视野中,一轮火红的朝阳正在冉冉升起,万道光芒映亮山川大地,照得两位青年脸庞一片通红。

    渡船从北面绕过瓦涅河的礁角顺流而下,兵船不时做着急速的变轨机动,以躲开空中不时呼啸着扑来的巨大石块。石块一块又一块地击落水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当一块石头扑来的时候,军人们发出了恐怖的叫声:“啊!”在离船弦不到五米地地方,巨大的石块落入了水中,激起的水花将船头的官兵浇了一头一脸。

    “元帅,在甲板上太危险了,请您到船舱中去吧!”

    流风霜正在观察着岸上的投石车阵地,放在雾气中,遥远处只剩那么朦胧的一线。当那呼啸而至的巨石突破浓雾出现时,可以看到那一条条划破浓雾的淡淡轨迹。

    “这么密集的投石攻击,魔族学聪明了,投石技术进步了。距离帝都还有多少路程?”

    “约还有十里。”

    仿佛是为姬文迪的话做注释似的,河流转过了一个拐弯,河道豁然开朗平稳,投石也不再发射。船上的军人们齐声欢呼,流风霜舒出一口长气。

    “过了那个夹道,前面就安全了!”

    明辉统领悠悠从船舱里走出来,刚才巨石满天飞舞的时候,他一直躲在船舱里没有出来。

    “元帅殿下,您真是太冒险了。满天的石块乱飞,你居然敢站在甲板上。”

    “统领,我的习惯如此了,与其躲避,不如正面面对。”流风霜嫣然一笑,她站起身来,纤纤的娇躯挺拔俊秀。黄昏的落日在瓦涅河的尽头垂下。她明澈的目光投向凝视着河流转折蜿蜒的波面尽头,额前的秀发在微风中辗转飘舞,一种智慧的知性光环笼罩在她上。

    看着她,明辉心中感叹。眼前的人,曾经是他前半生最大也是最强的敌人,曾经无数次,自己咬牙切齿地诅咒要把她粉身碎骨。但眼下,她却是自己最可*的盟友,紫川家最强的救星。与流风霜相处的日久,他真切地感到了眼前女子的魅力。不单作为一个战无不胜的名将,而是作为一个单纯的人,她坦诚,真挚,待人以诚,她的纯洁有如水晶,有一种无以伦比的魅力,能让部下不知不觉地为她感动,不惜赴汤蹈火。

    船队一路顺流而下,半个钟头后,帝都巨大的城廓阴影如一座山般巍巍地压了下来。所有人站在船头,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那巨大的城墙,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流风霜感叹道:“帝都号称大陆第一巨城,果然名不虚传。”

    明辉矜持地微笑道:“还算拿得出手吧!元帅您是第一次来到我们帝都吧?”

    流风霜摇头,微笑不语。明辉大奇,却不知两年前流风霜就曾多次亲身潜入帝都。

    船队贴着河岸航行,可以看到那起伏的阵地线和堡垒,人们正从各处阵地和堡垒中用担架抬出伤员来,那担架的队伍长长一眼望不到尽头。看到船队的到来,岸上的士兵们纷纷从阵地中走出来,站到堤坝上观看。看到船队上方的金色枫叶旗帜,围观的军民们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呐喊如风般传遍了河岸:

    “流风军!流风军!是流风家的军队到了!”

    甲板上的流风家士兵与岸上的紫川家士兵遥遥相望,近得可以看清彼此的面目。

    这是经历了残酷战斗幸存下来的人,眼前的人们目光严峻,熏黑的脸上还留着泪水和脏土造成的污迹。人群中还夹着一些孩子,已经哭不出声了,只是向着河水伸出小手。

    看着眼前的景象,流风霜默默无语,心缩成一团,一种辛辣的东西涌上心头。

    就是眼前憔悴不堪、衣衫褴褛的人们,他们顶住了魔神皇最最精锐的军团,将魔神皇半年灭亡人类的狂妄计划击了个粉碎。在被重重围困,孤立无援情况下,他们坚持了整整四个月,拖住了魔神皇六个最精锐的军团。他们的牺牲和苦难,为人类换来了时间和拯救。

    对着岸上的军民,流风霜缓缓举起了手致以敬礼。接着,她部下的流风家军官跟着举手敬礼。紧跟着,明辉和他的部下也跟着敬礼。

    河水静静地流淌,船舷上的军人们一动不动,肃穆得如同一群雕像。注视着他们,岸上的人们沉默无声。无需解释,无需语言,在那个凝固的瞬间,无数的思想都在那目光中交流了。一种超越国界和仇恨的思想悄然沟通。

    同为人类,我们患难与共。

    船队在*近帝都东门的东岸码头上岸。运兵船先*岸,流风家士兵鱼贯登陆,在岸上布置好了警戒线。有人拿了块木板搭在船舷和码头上,流风霜轻盈地跳下了船舷。紧接着,明辉也跟着下了船。码头边,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一群军人向他们快步走来。

    “流风霜殿下吗?”

    “我就是,请问阁下是?”

    领头的军人个子中等,短短的脸,短眉,目光严峻而疲惫,额头上的皱纹似被刀刻一般明显,脸上布满了尘土和黑色的粉末,头发斑白,眼里通红的血丝暴露了他的疲惫,身上的制服已经脏得看不清本来颜色了。若不是肩头上那三颗银色的星星,流风霜会把他当作那些在军中充当杂役的乡下农民了。

    他向流风霜行礼:“在下中央军副统领秦路。殿下不远万里来援,无私恩惠,帝都军民深感大德。”

    流风霜回礼:“秦路将军,久仰大名了。贵军以孤城坚守阻挡魔族百万之师,其刚毅勇敢和自我牺牲精神,堪为军人典范,我们十分敬佩。”

    “殿下过奖了。”秦路淡淡一笑,笑容中带有种说不出的凄苦。

    他转向明辉,敬礼道:“明辉大人,您也来了。”

    “秦路,你真的是秦路?”明辉惊疑不定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我简直认不出你来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好象突然老了十岁!”

    “我以为老了三十岁呢。”

    秦路淡淡说,语气中带有那种勘透了生死的人特有的豁达。

    双方介绍了各自的随行人员,姬文迪、英木兰等人也上前与帝都的军官们见面,简单作了自我介绍。在那些形容干枯、憔悴不堪的紫川家军人面前,流风家最精锐的十字军将领们感到了一种无形的震慑。眼前人们呆滞而疲惫的神情,近乎麻木的眼神,都在无声地告诉着众人,他们曾经历了怎样的苦难和血泪。

    双方随员介绍完毕,没听到自己最感兴趣的两个名字,流风霜问:“紫川宁殿下和帝林监察长二位呢?我对他们也是久仰大名的了。”

    秦路答道:“宁殿下和帝林大人都在指挥部,郊区报告发现了魔族溃兵,他们必须坐镇指挥,脱不开身。不能亲自来欢迎,他们托我向殿下您抱歉。”

    流风霜淡淡道:“战事要紧,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了。秦路大人,麻烦您为我们带路吧。”

    “是。我们准备了马车,礼仪简陋,请殿下不要见怪。”

    一行人上了停*在码头边上的马车,顺着城墙边道向城内驶去。

    日头西斜,死一般的寂静。帝都的街道——已经不存在什么街道了。目光所见,两边的房子只剩下几堵黑乎乎的焦碳般的墙壁,烟筒歪扭在那。门窗没了,屋顶的盖板也塌落了下来,焦黑的树上连一条绿枝也看不见了,那一座又一堆焦黑的砖瓦杂物废墟象座小山般高高地堆起,马车就在这些巨大的垃圾堆间的空隙中弯弯曲曲地驶过。

    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人出声。

    想起了两年前的帝都,想起了宁静和美的中央大街。流风霜喃喃道:“令人痛心。”

    姬文迪也不禁出声道:“真是可怕。三百年的文明古都,就这样毁了。”

    秦路冷漠地看着窗外,对窗外的景象根本无动于衷。他闭上了眼睛,不一阵,鼻子里便传出了有节奏的轻轻鼾声,他已经睡着了。

    流风霜和随员们深感骇然:“帝都防卫的副总指挥官,他竟累成了这样了!”

    本来,对紫川宁和帝林未能亲身到迎,流风霜心里还是不无芥蒂的。但看到秦路疲惫成这副样子了,她开始对帝都的生活有些初步体会了。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城市,与魔族抗争的第一线,以前贵族所习惯的礼节和风度,现在统统成多余的。在这里,要紧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拼命地活下去。为生存这个最低级的目标,人们必须把全部精神倾注,根本没精力去考虑其他问题。

    顺着巨大的垃圾山走,穿过一道又一道阵地防线。防守的士兵懒洋洋地或坐或卧地,对于驶过身边长串马车,他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士兵们所流露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冷漠。

    望着那些偻曲的身体,绝望的眼神,流风霜流露了怜悯之色。那是徘徊在生死线上的眼神,他们眼里,没有希望,没有明天,只有绝望,漆黑一片的绝望。长时间处于这种状态下,他们精神已被扭曲了、即使能侥幸从战争中存活下来,最后也会发疯。

    车子驶过了那一片焦黑的土地和废墟,进入帝都的西区。在这一带,还保留着较完好的建筑和街道,也可以有人在走动,大多数都是军人。

    帝都防卫的指挥部设在一座没挂任何标志的民房中。一行人通过卫兵的检查,进了门。房间内的光线很暗,几个军官围在一张很大的桌子边讨论,肩膀上扛着星星的将军们进进出出,声音很响亮:“注意近卫旅的动向,这是一支生力军……近卫旅部署在那里,那就意味着魔神皇要在哪里动手……”

    “增援来得很慢,赶不上我们消耗的速度……第五师全师加起来不到五百人,不到一个足额的大队……我们师被彻底打残了,步兵剩不到两百人……”

    一个黑衣的“女”军官站起来,足足高出流风霜一个头。这时,他说话了——流风霜这才发现,眼前是个男子,只是他相貌太过俊美,让自己误会了——他的声音很清亮:“杜勃,我给你传达宁殿下和我的命令:日落后立即向街垒四号阵地发动进攻,天亮以前,把阵地给夺回并坚守到增援到来——明白了吗?”

    站在他面前的军官脸色惨白,但还是很利索地答道:“明白,大人。”

    “那就下去准备吧!记住,天黑就马上发动进攻!”

    出门前,那军官转身问:“大人,听说战死的军官可以追认晋升一级?”

    “我可以给你特别优惠,追认你直升两级,直接升副统领!”

    杜勃苦笑,转身出了指挥部的门。

    那黑衣军官这才转过身来,和进屋的流风霜打了个正面。

    他身形颀长,穿着一身黑色的军法官制服,肤色白皙,淡淡的眉,水汪汪的眼睛,漂亮得连流风霜都嫉妒了,但与紫川秀不同,他的英俊给人种阴柔的感觉。此人肩上闪光的金星肩章告诉众人他的身份:穿军法官制服又有着统领身份的人,在紫川家并没有第二个了。

    看着帝林,流风霜感觉对方象是很面熟,但她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随即,她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对方是紫川家的监察总长,这么重要的人物,自己若见过,不可能记不得的。

    看到流风霜一身红色的制服,帝林在流风霜肩上的肩章上扫了一眼,问:“流风元帅?”

    流风霜挑挑眉头:“帝林大人?”

    “正是。元帅阁下,欢迎来到这战乱之城。条件简陋,怠慢了。”

    两人轻轻一握手,流风霜只觉对方的手冰凉。她打了个寒颤,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两人都不做声,默默地打量着对方。

    这么多天来,紫川家的高级军政官员流风霜也见了不少,明辉也好,罗明海也好,即使老得不成样子的紫川参星也不例外,在见到自己的一瞬间,他们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无关**,那是男子遇到美丽异性时的自然反应。尽管他们能掩饰得很好,但出于女性的敏感,流风霜把对方那一瞬间对方眼神的炙热变化捕捉无遗。

    只有帝林例外。自始至终,他望着自己,眼珠里只有冰冷。在这个人眼里,自己很单纯地只是一个不堪信任的盟友而已。至于自己的美貌,对眼前的人来说,那是不存在的东西。

    看着帝林,流风霜暗暗下了结论:这是个残酷无情的人,他根本没有人类的感情,整个人都是用冰块砌成的。

    这时,一个戴军帽的女军官走近前来,她摘下了帽子。顿时,一头光滑如丝的黑发如瀑布一般洒下来,那垂下的如丝如海的散乱黑发将脸庞掩了一半,那女军官手忙脚乱地梳理着。

    秦路介绍说:“这位是敝国皇储,紫川宁小姐。”

    顾不得头发没梳整齐了,紫川宁倩倩行了一个礼,柔声说:“流风殿下,您不远千里前来救援,此恩此德,紫川家没齿不忘。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您永远是我们紫川家最可信赖的朋友。”

    “宁殿下,您说得太客气了。同为人类一脉,相互援手本是应尽之责。”

    若依正史的记载,流风霜与紫川宁,这两位被称为黄金时代最为出名的两大美女的初次会晤,那是在784年10月7日的黄昏,帝都后方的大本营。当然,二人在七八一年的某个深夜的那次不愉快的邂逅,不但世人无从得知,就是当事人之一的紫川宁也是懵然无知。

    两位女子都是一身戎装,她们互相打量着对方。

    流风霜身材高挑,柔丝般淡淡的眉睫,荫映着盈盈的双眸,眼睛犹如漆黑的宝石一般深不见底,白皙的瓜子脸,微微翘起的玲珑鼻子,五官漂亮得如精雕细琢出来的一般,那挺直的秀颈、小巧的头颅,更加显出她身材的挺拔;优雅的气质,雍容高贵的气度,从容的仪容,举手投足间透出的自信和大气,一身鲜红的呢子军服衬得她的肤色如雪一样白,给她平添了勃勃的英气。

    在场的紫川家军官无不震惊于这位流风家公主的美丽,当她顾盼四方,竟没一个男子敢与她目光对视。她就象绽放于这战地的鲜艳的红玫瑰,耀眼夺目。

    帝都中央军的参谋们日后是这样形容她的:“仿佛房间里突然升起了一轮太阳,我们都不敢看。会被她的美灼伤眼睛的。”

    因为事先不知道流风霜的到访,紫川宁没做任何准备,于是出现在流风家军人面前的是这样一个少女:头发凌乱,正在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她没有化妆,也没有涂口红,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因为熬夜而红肿。面对丽光四射的流风霜,她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但即使这样,少女的美却依然是遮不住。微蹙的秀眉,水亮而妩媚的大眼睛,尖巧的瓜子脸,她一颦一笑,都显得那么动人。尽管仪容不整,疲惫憔悴,但天生丽质的紫川宁依然透出了一种动人心弦的魅力。与美丽耀眼的流风霜不同,她所具备的是另一种美,恬静,温雅,柔弱,楚楚动人,令人怜惜。

    当联想起当时的时局,人们不禁骇异,这个芊芊女子,她那柔弱而纤细的肩头,竟有如此坚韧和毅力!在最危难的时刻,她顶住了魔族对帝都可怕的军事压力,顶住了六个军,将近六十万的魔族精锐士卒!“一个月拿下帝都!”所向无敌的魔神皇和他麾下将军狂傲的宣言,却在眼前女子面前化为了泡影,本来足以席卷整个大陆的绿色狂潮,却在眼前弱质女子面前止住了脚步,这不能不说是个惊人的奇迹。在魔族占领区,“紫川宁殿下上天赐予紫川家的圣女!”这样的说法尘嚣直上,这个本来默默无闻的紫川家继承人的声望被推向了颠峰。

    流风霜当然知道,紫川宁不是什么圣女。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女孩子,她爱哭、爱笑,爱吃零食,喜欢逛街,爱做梦,爱幻想,有心爱的人,也会嫉妒,有时也会动摇。是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责任,逼得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必须迅速成熟,必须坚强如铁。

    流风霜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她就象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静静地看着她,流风霜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此人正在万里之外。眼前就是他曾经热切爱恋、不惜以生命捍卫的女子。在那个风雪之夜,他拔刀当胸,挡住了自己,挡住了如云的流风家高手,就为了眼前的女子。他不惜赴汤蹈火。在他二十三岁的生命中,眼前女子曾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情感。

    流风霜在打量着紫川宁,众人也在注视着流风霜。大家都注意到了,在看紫川宁的时候,流风霜眼中有种很异样的东西:似敌意,似羡慕,又似是关注——当漂亮女子遇到容貌能与自己媲美的同性时,她的眼神、神情、动作都显得很矜持,那种微妙的感情就不是在场的男性能理解的。

    秦路干咳一声:“流风殿下,若方便的话,请允许下官为您做战情介绍。”

    收回了注视紫川宁的目光,流风霜淡淡说:“好。”

    众人纷纷坐下,围在屋子中间的大桌子前,秦路指点着墙上的军用地图:

    “九月十一日,敌第五军接替了第二军占领了城市东南侧的帝都车站,并在郊区维克果园的方位向我们展开兵力。目前查明的对方番号,共有八十五个团队,其中包括了近卫旅的八个团。一线部队中,隶属于塞内亚族的团队共七十五个。据帝都总参谋部估算,敌人在后方起码还布置着二十到三十个团队作为总的战略预备队,不包括魔神皇的直属皇家近卫旅。

    在东南面,敌人第五军的野战集团和步兵团队在我中央军第六、第七师的正面实施进攻。一些敌军部队已经突进到了帝都东城的居民区,第六师的防御部队已被对方强大的弧形阵势从正面和两翼挤压到了瓦涅河河浜。“

    秦路顿了一下:“另外,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我东南军部队已和紫川秀大人所率的远东部队在维纳里会师了。秀川大人带来了远东强悍的半兽人军团,这增强了我军的野战能力,使得我们对决战更有信心。”

    听到紫川秀的名字,流风霜手微微一颤。她悄悄瞄了紫川宁一眼,发现后者没什么反应,显然是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

    “斯特林大人飞鸽来信,对魔族的总攻将在10月15日凌晨开始发动。而相应的,我帝都军区也要发动相应的辅助攻势来牵制魔族的兵力,策应东南军的总攻……”

    会议进行了约莫两个小时,主要是商议在未来即将到来的大反攻中,西北联军与帝都军团如何合作,尽力吸引魔族的兵力,为策应斯特林和紫川秀对达克的攻势做准备。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有人送进了晚餐。秦路于是宣布会议暂时停止,待晚饭后再开始。他歉意地说:“流风殿下,战事条件简陋,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您,委屈了。待打退了魔族,我们再请您好好品尝帝都的风味美食。”

    流风霜看看,饭菜都是普通的家常菜,有菜有肉,在战场上也算难得了,倒也不象秦路说得那么差劲。她笑笑:“秦路大人,我也是当大兵的,什么没吃过?这已经很好了。”

    大家客气地寒暄几句。正在这时,一个黑衣监察厅军官推门进来,他走到帝林身边,俯身低声说了几句,将一个纸条交到了帝林手中。

    帝林展开望了一眼,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流风霜耳朵灵敏,隐约听到了“河丘”、“林家”几个词。她心灵一动:“监察长大人,出什么事了?战情有什么变化吗?”

    帝林望望流风霜,淡淡道:“这事无关战情,但说不定也很重要。本来不想败大家胃口想吃完饭再说,但既然殿下问了,我就提前说吧:在河丘的情报站报告,上个星期,林家可能发生了一场政变。”

    “政变?不可能吧!”几个嗓子同时出声道。

    帝林反问:“心脏病会传染吗?”

    流风霜一愣,她微蹙秀眉:“据我所知,不会。”

    “若不是政变的话,那就是林家有一种特别的心脏病,它专门传染给高级军官。河丘长老会宣布,十一个正当壮年的海、陆军将领,在同一天得了心肌梗塞,同时死翘翘了。”

    举座震惊,寂静无声,只听见帝林朗声读着情报:“死者包括了:河丘卫戍司令林鹤中将、河丘总参谋部情报局局长林辛少将、海军第一分舰队司令林云飞上将、海军第一分舰队副司令江淮中将、海军嘉西分舰队副司令林清中将、河丘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吴虹少将……”

    仿佛被电着了,流风霜整个人一震。她站起来:“帝林大人,消息确切吗?”

    “消息是林家长老会公布的,应该不会错。”

    注意到了流风霜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秦路问:“流风殿下,您看起来不舒服?”

    “没什么,只有点累了。”

    流风霜托住下巴,双手捂住了脸,以掩饰自己惨白的脸色。接下来众人还说了些什么,她根本就没听进去。思绪混乱,脑海里反复出现那个画面:飘雪的黎明,一个英俊、骄傲的青年,披着满身的雪,笔挺地伫立在街角,看着自己与别人策马离去,他那泪流满面的脸……

    “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爱过我吗?”

    流风霜眼眸渐渐模糊了,尽管不能接受他的感情,但对他无怨无悔的一往情深,不求回报的痴情,她却不能不被感动。对他,她始终怀有一份愧疚之情。

    谁也没料到,略带哭音的嗓音犹在耳边,当年雪中一别竟已成永诀。

    那个骄傲而倔强的青年,充满了青春活力和信心。他冲动得象一团火,来往就象一阵风。她怎样也不能接受这个消息,这样一个年青人,竟然会死于心脏病?

第一章 瓦伦要塞

    车队在斜挂着的雪幕中行军,打头的骑兵低沉地俯在马背上,风从他们的身后吹来,像是在后面有一双有力的手在推着前进。雪幕遮盖了人们的视野,纷纷扬扬的雪片里,隐隐约约的看见远方地平线上的那一抹黑线,那是将大陆截断的奇迹——亘古巨山古奇山脉。

    “碰到白川姐,真是太好了!”自获救后,紫川宁就处在一种兴奋状态中,白玉般皎洁的脸颊上映上了一层红晕,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被那伙人围住了,我们都在担心这回完了,没料到白川你救了我们!白川你是到哪去啊?真是很巧啊!”

    白川恭敬地说:“下官刚执行完大人的任务,正要回远东。没想到在道上碰到了宁殿下。请问殿下,围攻您的是什么人?他们中有人自称是监察厅的军官,他真的是监察厅的人吗?”

    “是吧。”

    “只是那群人……很差劲,不像宪兵。”

    “监察厅的属下,未必一定是宪兵。”回答的人是李清:“帝林在各地网罗黑道枭雄,以为己用。可能是当地监察厅来不及调宪兵,也可能是生怕驻军不可靠。有时候,使用黑帮比用宪兵方便得多。匪帮不曾受过紫川家的俸禄,即使知道进攻的是总长也不会动摇。”

    “这么说,帝林造反的传言,是真的?”

    紫川宁和李清一起点头。李清严肃地说:“白川阁下。今天您临危不惧,凛然出手,拯救了宁殿下,为家族立下了大功。这是难得的机缘,还望您继续努力,为挽救家族存亡而奋战。将来光复之日,对您这样的有功之臣,家族是不吝重赏酬谢的。”

    “清大人言重了。身为家族臣子,护卫殿下这是本分。做应该做之事,下官并无奢望重赏。”

    “谦虚固然是臣子的美德,但赏忠惩奸也自是君主的职责。”

    白川微笑,心里却在隐隐忧虑。她不知道自己擅自救了紫川宁,是否会给大人带来麻烦。眼前的两个人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尤其是李清,从见面开始,这个文官望向自己的眼中就带着几分担忧和提防,而且不断地强调总长会重赏自己。虽然觉得对方的心思幼稚得可笑,但当此情形,白川也有几分怜悯。柔声安慰道:“宁殿下,清大人,逆贼虽然气焰嚣张,但微臣和部下们还堪称善战,您完全不必担心。”

    紫川宁温柔的说:“白川姐,那就拜托你了。”

    “清殿下放心。只要微臣海域一口气在,叛贼休想伤到您。”

    可以看出,两位逃亡女子很明显地松了口气。表情都松懈了下来。白川看在眼里,心里还是暗暗叹息:毕竟都是深宫里的高官和公主,对江湖险恶还是认识不够。她可以想象,为眼前的两个人,帝林会不惜拿整个国库来交换。自己只是口头上略微表示了效忠,对方立即就深信不疑了,这也未免幼稚轻信了点。这年头,她见过太多口蜜腹剑的伪君子了。

    抬头望着窗外那黑黝黝的地平线,紫川宁喃喃地说:“天快亮了。”

    三人都望了出去,都觉得眼皮发涩脑筋昏沉。激烈的战斗,意外的邂逅,充满了震惊和惊喜的一夜过去了,大家却没有丝毫睡意,心里担忧着同一个问题:前方就是瓦伦要塞了,该如何通过好呢?

    从行李里翻出了一本厚厚的名册,李清翻阅着说:“瓦伦要塞的守将是……吕玛斯红衣旗本,这个人,殿下您可有印象?”

    “我知道他。”紫川宁回答说:“他原来是我的部下,是中央军地师团长。后来瓦恩斯塔事件后,被派去镇守瓦伦要塞。”

    “您的部下吗?大人,敢问一声,您对此人可否了解?”

    “了解?”紫川宁苦笑一声:“我们可曾了解过谁?事变之前,人家都是家族忠心耿耿的臣子,为我甘心赴汤蹈火。那时候,忠奸之分,谁能看清?”

    紫川宁的话语蕴含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沧桑感。白川望了她一眼,心中浮过一丝柔情和怜悯。但她无法出声安慰,尽管她心中充满了同情。自己能做的,只能是在她与大人会面之前保护好她。

    车声辘轳中,紫川宁很明显的疲倦了,脸上出现了困倦的神色。

    李清说:“殿下,您安心在这里休息吧。下官和白川大人去前面那辆车。”她使个眼色,白川会意地一同告辞。两人叫停了马车,上了后面的一辆车。驾驶马车的是一位年轻的禁卫军官,李清只是向他点下头,他便会意地坐到了马车前面,关上了中间的隔板,示意两位大人可以安心的进行谈话。

    李清踌躇着,明亮的眼睛不时望着白川,欲言又止。

    白川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先开了口:“清大人,现在是非常时期。追兵随时有可能赶上来,您若有什么话,可以放心直说。”

    李清缓缓点头:“白川阁下,我们平素交往不多,但我也知道您的名字。当年,杨明华骄横跋扈,人人自危,但在那个大会上,您能挺身而出捍卫家族皇权,勇气令人钦佩。能在道上碰到您,碰到一位勇敢而正直的家族军人,这是我们的大幸,也是家族的大幸。这说明了,上天还没有抱起我们紫川家,家族气运犹在。”

    白川礼貌的欠身,她知道,李清说这话不过是铺垫而已,所以她也就很简洁的说:“清大人言重了,下官尽本分而已。”

    “白川,您是远东统领大人身边的重臣。您熟悉他。我想请教您一件事。当一切顺利,我们若能顺利抵达远东的话,统领大人会如何处置我们呢?”

    白川微笑:“说处置什么的就太过分了。宁殿下不但是家族的首脑,也是秀川大人幼时的好友;而清大人您也是斯特林将军的遗孀。而斯特林将军生前与我家大人情同手足。大人是个念旧情的人。我相信,在远东,二位一定能得到最好的款待,礼敬上宾。”

    李清轻声说:“我们要的,并不仅仅是款待。”

    白川沉默了。她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但那个承诺,现在她是无法给出的。

    “很抱歉,如何决断,那是大人才能决定的事。但我以家族军官的荣耀担保一件事,在远东,殿下的安全和自由绝无问题。无论大人如何决断,我愿为护卫宁殿下略进绵薄之力。倘若有什么需要,清大人您尽管吩咐就是。”

    听了白川的回答,李清连上露出笑容:“谢谢你。”望着眼前的女孩。望着对方纯洁有如水晶的双眸,她真诚的又重复了一遍:“谢谢你,白川。代表紫川家,我谢谢你。白川,我不喜欢封官许诺,那样太庸俗。而且,现在我们确实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我只能给你保证一条,家族不会忘记那些在最困难的时候依然坚定的人。我相信,家族立国三百年,虽然遭受一时挫折,但绝不会就此衰落。你的忠诚,他日必将得到丰厚的回报。”

    “清大人言重了。我是家族军人,这也是我的本分,回报什么的——那就不必提了。”

    从她的语气里,李清听出了真诚。她意识到,眼前的女军官并非客气,自己许诺的东西,她真的是不在乎。她拯救紫川宁,完完全全是出于公心和怜悯,而不是贪图未来的富贵荣华。世上确实有这样的人物。他们意志坚定,无欲无求,不为任何金钱和物质所动摇,只秉承信念和信仰。对他们来说,世界就是简简单单的黑白二色而已。他们行事专注而固执,往往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远东统领属下,竟笼络了如此多的英才啊!”李清暗暗感叹。她问:“请教,白川大人,依您对秀川大人的了解,您觉得他会做怎样决断呢?”

    白川看了李清一眼,淡淡说“大人的决断,我等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李清笑笑:“先夫生前跟我说过,远东兵精,甲于天下。以如今国内战力的水平,只要远东军一出瓦伦关,扫荡他们易如反掌。这是匡扶国政,平息叛乱的最好机会。家族中兴,在此一举,秀川大人的煌煌功业将名垂史册!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难道不该抓住吗?”

    李清一通慷慨激昂的话说下来,白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看的她心里发毛。过了好久,白川轻声问:“清大人,你也是先总长身边的人。凭心而问,当年家族待我家大人,如何?”

    李清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支支吾吾地说道:“当年在先总长身边,颇有小人。先总长虽然圣聪,但受了蒙蔽和挑拨,对秀大人可能有些误解……”

    “参星总长殿下最信宠的无非是罗明海、帝林大人和斯特林三位大人了。我想请问,他们中间谁是挑拨离间殿下与我家大人的小人?”

    李清无言以答。大家都是明白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是瞒不过去的。帝林现在叛逆,但他当年与紫川秀的感情极好,多次明里暗里维护紫川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罗明海当年是与紫川秀不和,但他这是秉公行事,并没有给紫川秀私下找什么麻烦,而且他现在也是与帝林力战

    雾中变幻着,最后忽然凝固成了一个白川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微笑着对白川说话。那话仿佛很重要……白川拼命地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是谁……

    “起来,都起来了!”

    白川从浑浑噩噩的迷糊状态中被唤醒了。她睁开了眼睛。一个半兽人士兵村庄的躯体遮挡了车门口射进来的光亮。他粗声粗气地嚷道:“女士们!你们已经进入了瓦伦要塞巡防区,这是远东军辖区!交出证件,说明你们的来意!”

    瓦伦要塞什么时候变成远东军地辖区了?

    白川回过神来,她整理下衣裳,跳出了马车:“我是远东军红衣旗本白川。士兵,让你们的带队长官来见我。”

    车队抵达了瓦伦要塞的近郊。远处,瓦伦城青色的城墙已经赫然在望。这是,随同保卫车队的,除了白川的卫队外,还有一路上碰到的远东军巡逻队和巡查哨卡,人数多达数百人。

    瓦伦要塞傍山而建,居高临下的俯眺着古奇山唯一的通道古奇峡谷。在平地上看来,整个要塞仿佛是建在天边一般,白云飘浮在青色的城墙边,无数的箭塔、城楼高耸如云,尤其是要塞顶峰的那座尖顶的巍峨巨塔,让人仰着头也没法看到顶端。

    紫川宁和随从们都是首次亲眼看到家族东方最坚强防线的瓦伦要塞,他们无不背那座镶嵌在雄峻山峦之上的巍峨巨呈震撼。尤其是当他们得知,在近千年间,正是这瓦伦要塞有效地阻止了魔族的千军万马,他们脚下的这片大地,不知上面发生了多少次戮战,每一寸褐色的泥土都饱满地吸收了血浆,每一颗沙砾石后都隐藏着不屈的战死灵魂。

    马车就在这条褐色的宽阔达到上向上行驶,瓦伦要塞的城门在半山腰上,马车向上行驶非常缓慢。但既然要带已近在咫尺,安全方面已不必担忧,大伙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担忧,沿着古奇山脉中峡谷缓缓而行,一路观赏道边的景色。

    因为先行的哨兵已经向要塞里通报了白川即将回来,一个简单的欢迎队伍以已经在要塞城门外恭候了,白川看到里面当头的就有远东军副帅林冰和远东情报局副局长杜亚风。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朝林冰径直快步走过去。

    “白川,一路奔波,你辛苦了。”林冰的神情永远是波澜不惊的平静,她微笑着说:“我听说了,你回来的路上碰到点麻烦?有人胆敢阻扰我们远东的车队?谁那么大胆?”

    白川匆匆行礼。然后低声说:“林大人,下官有机密要情禀报!”

    “嗯?”

    白川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宁殿下就在后面的马车里。”

    林冰秀眉骤然蹙起,眼睛大睁。她立即就往后面的马车走去,但白川拦住了她:“大人。事关机密,现在人多眼杂,恐有叛军的眼线。下官已和宁殿下解释过了,容稍后再行参见。”

    林冰望了白川一眼,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地,她显然下定了决心。沉声说:“既然白川你受到袭击,那叛军肯定已经知道宁殿下在我军手中,隐瞒已无意义。”

    “但是……”

    林冰已经不再和白川解释了。她径直走过去,打开马车的车门,看到车里的人,她露出惊喜的表情。缓缓单膝跪下:“微臣林冰,参见殿下!事发仓促,微臣不能护卫殿下脱困,实在无能。微臣一直在为殿下担忧。天辛见,殿下安然无恙,家族不致断绝一线生机。”

    在全场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立即,有人惊呼出声:“宁殿下,她是紫川宁殿下!”

    “紫川宁殿下!”

    声浪就如波纹在水中一般迅速荡漾传播着,这时,即使没见过紫川宁的在场人也明白了这个事实。紫川家的总长已经流亡到了瓦伦要塞。在这一刻,震惊过后,众人的第一感觉不时惊喜或是失望,而是手足无措。

    虽然远东军官们早已是“只识紫川秀,不是识紫川家”。但再怎么说,大伙名义上还是紫川

    家的属臣。不少绣字营军官,早年都是出身家族军队的。积威之下,眼见连远东军副帅林冰都跪下了,彷徨失措之下,不少人也犹豫地跟着跪下。

    城门处跪倒了一片的人。参差不齐地叫道:“微臣参见宁殿下!”

    “都块起来吧!”

    紫川宁快步过去,拉起了林冰的手。双手把她拥在怀里,拥了很长一阵。她激动得什么也没说,只是脸颊泪落如雨。她怀抱中的林冰,并不是绝世名将,廪赋才智也不见得如何出众,以前也屡屡犯错,甚至还屡屡被先总长猜忌。但这个人,对家族义肝烈胆的忠诚却不曾有过任何动摇。自从帝都事变开始,林冰便多方奔走,为挽救自己的生命而奔波努力。虽然身处僻远的边疆,但林冰对家族的忠心更胜任何高官显贵。

    “林冰阁下不必愧疚,事情来得太突然,逆贼心狠手辣,谁都料想不到。如今国家沦丧,叛军窃据中枢,盗用我家族名义欺瞒各方,欺压良善。宁无能,忍辱负重流亡至此……”

    说到这里,林冰立即接上去:“殿下请放心,远东军人对家族赤胆忠诚,在这里,您的安全决计无忧!”

    “如此,有劳林冰阁下和诸位大人了。”紫川宁对众人点头致意,换来了众人一片杂乱的回应声:“殿下言重了,请殿下放心好了。”

    “殿下,请容微臣为您介绍。在这儿的,都是我远东军的菁英人物,紫川家的赤诚之臣。这位是远东军情报局副局长杜亚风份阁下。”

    林冰殷勤地介绍道。紫川宁微笑着,心下却对林冰的用意十分感激,这位远东军的副帅确实是家族的忠臣,她在为自己创造机会。远东统领如今态度暧昧,谁也不知道他会如何打算。现在,紫川宁能笼络争取到的远东军将领越多,她的安全就越有保障。

    与在场的远东军官们介绍后,紫川宁转过头问林冰:“林冰阁下,请问秀川统领在哪里?我也与他会面。”

    林冰微微一愣,现在紫川秀态度未明,她实在不愿马上让紫川宁与他见面。

    她含糊道:“宁殿下一路远来辛苦,微臣建议,您还是先休息安顿好吧。请跟我来,我们已经准备好恶劣休息的房间、饭菜和热水,微臣带您先过去休息吧。”

    在她的带领下,一行远东军管簇拥着紫川牛奶歌和随员们前呼后拥地进了城,结果是今天本来被迎接的主角白川反倒城了旁观者。看着林冰,那个素来以冷静优雅而著称的远东军副帅激动得脸上浮起了红晕,白川若有所思,秀眉渐渐蹙起,目光中也露出了寒芒。

    杜亚风走过来跟白川打招呼,他的神情有点尴尬:“大人。”

    “呃?”

    “欢迎您远道归来。我们本来给您准备了房间和饭菜,但现在,林大人都拿去招呼宁殿下了,您得稍等下了。”杜亚风的神情有点惶恐,虽然他现在也成了紫川秀直辖的将领,但对着老上司白川,他的态度依然恭谨,像是害怕白川责备他似的:“实在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去安排,让他们整理好房间和饭菜。”

    他惴惴不安地偷望白川的脸,却看到白川神色平静,秀眉微蹙,显然是心事重重。她问:“大人课在要塞里?”

    “正是。”

    “那么,”白川微咬银牙,显得下定了决心:“杜亚风,我还是远东情报局的局长吧?”

    杜亚风一惊,以为这位前上司对自己有所猜忌,连忙表态:“当然,下官只是暂时代为主持而已。大人您是远东情报局的局长,这点毫无疑义!”

    “那么,你马上执行我的命令!”

    “请大人明示!”

    “你立即派人,给我把林冰长官给监视起来!她的一举一动,你都要向我报告!”

    “啊!”杜亚风大吃一惊。林冰是紫川秀的重要助手,还是远东军最有资格的元老。她平素行事公正,关心士卒,在远东军中威望极高,她的级别甚至比白川、明羽等重臣还高,可称是紫川秀以下的远东第二人。

    “大人,虽说情报局是特务部门,权限极高,但对林冰长官实施监视的话,我们得有秀川大人的命令才行,否则……”

    “秀川大人那边,我会去说。”白川不容分说得打断他:“我是情报局局长,有什么责任,我会负起来!你现在要的是行动!”

    杜亚风还想辩解几句,想说这不合乎程序。这是,白川望了他一眼——那是幽幽的、深不可测的一眼。电闪雷鸣间,杜亚风醒悟过来:哪怕再多说一个字,自己就彻底完蛋了!

    “明白了!”他低着头:“我马上去办!”

    “很好!绝不可让她察觉。要派忠诚可靠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可靠的人!”

    杜亚风冷汗直冒:“明白!”

    白川点头,她轻松地说“秀川大人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第二章

    “古斯塔军团战败了?”

    仿佛一块巨石投入了水中,卡兰皇子带来的噩耗在达克的魔族统治层中带来了轰然的反响。全由赛内亚战士组成的精锐部队,魔神皇陛下侄子率领的嫡系部队,号称王国后起之秀的名将,居然被远东乡巴佬杀得全军覆没了?

    听到卡兰皇子带来的噩耗,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在远东境内,我们是眼睁睁的看着古斯塔军团被远东人击溃,溃散的士兵漫山遍野,我就亲眼看到数百上千的塞内亚战士被追击的半兽人用狼牙棒砸成了肉泥,我的护卫队长就是被半兽人人活活地生撕了!幸亏我们全是骑兵,快马才逃过一劫!”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卡兰皇子颤抖的声音在描绘沿途的惊险,王国巨头们脸上的表情颇为值得玩昧。第七军被彻底打垮了,并不仅仅意味着王国的武装部队又失去了一个番号,它还意味着迄今为止,支撑赛内亚亲团统治的巨柱又被砍掉了一根一一众所周知的,继帝都和西北惨败以后,这些支柱巳经所剩无几了,维持皇座的椅子已经摇摇欲坠了。

    听着卡兰的汇报,魔神皇身形位立不动。他一直在眺望着窗外辽阔的原野,暮色笼罩着原野,遥远的树林黑沉沉一片,静悄悄的,只有夕阳西下的天际在远方闪烁着落日的余晖。魔神皇静静伫立在窗前,他小巧的头颅微微垂下,单薄的侧影在映满了晚霞的天空下显得十分清晰,晚秋的夕阳静静地洒在他宁静的脸上。

    当他转过身时,众臣的目光都聚焦到他的脸。

    “消息应该是真的。”魔神皇声音很轻,众人聚集起全部精神,不敢疏漏了任何一个字:“朕能感觉到,朕的侄子,古斯塔真的死了。

    在古斯塔活着的时候。朕很讨厌他。他残暴、粗鲁、愚昧且自大,一无是处。但他死了后。朕却慢慢想起了他的好处来,想起孩童时,他爬在我膝盖上叫我舅舅,那眸子是如此纯净。罗斯叛乱时,鞑塔人逼近了神堡的近郊,古斯塔从黑河率军赶回,不眠不休,三天三夜急行军八百里。第一批赶回来救援了神堡。没来得及歇一口气。他只叫了我一声:“舅舅”然后,就那样冲进了鞑塔族的人海中。

    当我再见到他时,他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人事不知了。“

    魔神皇慢慢叹口气:“那一刻,朕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血肉至亲。什么叫做血浓于水。”

    静谧。安详,清雅儒俊,这个掌控辽阔国度的威仪万方的年轻君王。他那悲伤的面容像那静静的河水,无声无色地流淌,在斗室中闪烁着光芒。

    就在这刻,云浅雪感受到了这位当世最强大君主的孤独和悲伤。他第一个,然后叶尔马、璨叫椤⑴崧辍⒀歉缑住⒏绱锖梗?甲用欠追坠虻梗骸拔⒊纪?斜?础1菹铝?骞叵倒?怂?冢?氡菹挛癖亟诎В?宋?豕?蚯С济裰?!N⒊几试父蔚ㄍ康兀?磺笪?菹路钟恰!?br>

    “让古斯塔重新活过来,朕无能为力。朕唯一能做的,只有为他复仇了。诸位爱卿,当前事局如此,谁有良策为朕分忧?”

    没有人出声。

    魔神皇环视众人一眼,最后把目光停在墙边眯着眼晴的魁梧大汉身上。

    “凌步虚,你在远东多年,又与远东军交战多次。按你的看法,该如何对付紫川秀呢?”

    魁梧大汉俯身深深鞠躬:“陛下,远东叛军若要入关,瓦伦要塞是必经之道。我军只要加强瓦伦要塞防备,远东逆贼就无从逞凶了。”

    魔神皇“嗯”了一声:“加强要塞防务,你说的也是兵法正统。”

    叶尔马老气横秋的嚷嚷道:“十二军坐观古斯塔战败而不加援手,陛下,我们应该追究蒙汗的责任!告诉蒙汗,若想将功赎罪,就得拿下紫川秀人头!”

    八万大军进攻西南,最后仅剩十五骑脎羽而归,从西南惨败回来,叶尔马起初收敛了几天。但这个人一天不指手画脚他真的会死的,没几天,他就把惨败忘个一干二净,重又扮演起了趾高气杨的“功勋老将”

    角色。若再有人跟他捉起“旦雅”两个字,叶尔马就会一面茫然、不出声地凝视着对方,在他居高临下的怜悯目光注视下,对方一般都会失去自信,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很无知地话,最终都在魔族老将慈祥而威严的目光下惭愧地低下头。云浅雪和裴玛私下聊起,都对这位老将军“败而不馁”的神功佩服不已,非经三十年阅历无法练出如此雄厚的脸皮啊!

    众臣赞同道:“老将军说得对!该好好把蒙汗整治一番!他到底在远东干什么?”

    云浅雪无声地冷笑。众人还搞不请状态,现在不是七八一年了,魔神皇一言能决人生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威胁”与“空口恫吓”的区别就在于是否发话的人是否具备实现的能力,现在赛内亚族根本无余力来对付蒙族,所谓“追究蒙汗的责任”纯粹是空口恫吓,连麦田里赶麻雀的稻草人都不如。蒙汗在人类和赛内亚族之间鼠首两端,若按叶尔马说的办,唯一的效果是把蒙族逼得彻底投向人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对远东的蒙汗大加攻击鞭挞,顺便也狠狠臭骂一顿紫川秀,但很奇妙的,众人却对距离达克很近的斯特林只字不提,仿佛那紫川之虎根本不存在一一理由很明显,骂蒙汗骂得再多也没危险,但若是骂斯特林骂得太起劲,说不定陛下忽然就龙心一悦:“卿,难得你如此赤胆忠心,对斯特林恨之入骨,这样好了,朕就委派你专门负责对付他好了!”一一在座众将。谁没在帕伊碰得头破血流过?斯特林是出名的能打硬仗,现在。这个紫川之虎统率五十万大军,兵力足足是帕伊时的五倍,强悍更胜昔日。这样的强敌,谁愿去招惹啊?

    哥达汗坐在墙边,无精打采。他没有参加这场对蒙汗的大声讨,因为没必要:自己是注定倒霉的人了。十四军巳给斯特林打残了一次,哥达汗自请处分:“微臣才能驽钝,实在无力担当任务。

    恳请陛下另遣良将出征。“一一陛下。您就换个人来扛斯特林吧。

    魔神皇勉励他:“汗卿,振奋精神,重新再战!别担心,若是情况需要,朕会给你增援的!”一一你小子死活是跑不掉的,就别动歪脑筋了!不过朕倒是可以考虑再派个倒霉的家伙过来陪你作伴。

    现在,哥达汗就好整以暇地坐在墙边。冷眼旁观哪个倒霉的家伙会论落到跟自己做伴了。

    “众位将军。近日斯特林日益猖獗,气焰嚣张。朕本来已委派了哥达汗负责东南防务,但如今看来。斯特林的气焰甚是嚣张,单凭哥达汗爵爷一人,恐有势单力孤之忧。朕准备加强东南防线的兵力,哪位将军自告吞勇,请缨上阵?”

    最危险的时刻终于到来了!神皇陛下的将军们恨不得学会鸵鸟的本事,一头把脖子扎进地毯里。幸好,神皇陛下也没期待这群家伙自告奋勇。

    他环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躲在墙角的亚哥米身上,淡淡说:“亚哥米,第四军从西北撒回来有个把月了吧?你的部队现在还没有安排阵地?”

    亚哥米急忙说:“陛下,第四军在西北伤亡很大,一个月时间不够。”

    “第四军伤亡再大,难道比第三军更惨?”

    魔神皇眼中光芒闪烁不定,嘴角浮现出残酷的微笑。

    第三军是赛内亚族军,由于叶尔马的冲动冒进,结果被流风霜和紫川家联手在旦雅城下全歼。虽然亚哥米认为此事自己并无责任,但在众人眼里,第四军和第三军联手进军西北,第三军全军覆没了,第四军却能退回来,那么很自然地,亚哥米得担上点救援友军不力的罪名一一就像两个小孩出去爬山,一个小孩摔死了,小孩他爸总得迁怒于活着回来的小孩。

    亚哥米打了个寒战。很明显,自己如果再不识趣的话,那魔神皇是不介意把御前会议当场变成“第三军覆没责任究竟该谁负”的军法审判会的。

    他垂头丧气地说:“微臣听候陛下差遣。”

    魔神皇微笑,语气很轻松:“亚哥米,你去协助哥达汗的东南防线,阻止斯特林的进攻。巴特利、雄纳里、古特几省就交给你们了。

    下去以后,你们两个商议,拟订一份作战计划给朕看。“

    被提到名字的两位部落酋长兼军团长同时起立,应声道:“遵命,陛下!”

    亚哥米还做最后的挣扎:“陛下,若要阻止斯特林,我和哥达汗手下的部队都不是满员,陛下是否给我们补充点兵力?”

    “大本营要对帝都保持攻势,兵力也很紧张。亚哥米,你该不会被人类吓着了吧?斯特林虽然号称五十万大军,朕看多半是虚张声势,顶多也就三十万。你们二位兵力加起来总有个六、七万吧?我们神族战士能以一当十,算起来就等于七十万人类部队了,对付斯特林绰绰有余了!朕本来还想从你们那抽兵力来给大本营呢!”

    魔神皇强词夺理,众臣齐声附和:“就是!亚哥米,你运气好啊,陛下给你派了个轻松的好差使,又分给了你那么多的行省,我们大伙都羡慕得很啊!”

    巴特利行省是靠近奥斯的前线行省,这就不说了,维纳里行省就在斯特林的进军路线上,首当其冲,还有古特行省,半个省都被紫川家的东南军占领了,这就是所谓的好地盘好差使了!

    亚哥米不敢反驳,苦笑不巳。他望向哥达汗,后者向他眨着眼:“兄弟,欢迎来做伴了。咱哥俩有得熬了!”

    云浅雪沉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闹剧。他不明白,一向睿智的神皇陛下为何这次如此本末倒置?对付斯特林,必须用主力军。但陛下派去的却是亚哥米和哥达汗二人一一四军惨败于西北,十四军惨败于东南。拼凑起两支残兵败将对上紫川家的头号战将,云浅雪很难对这两位好汉未来抱有乐观想法。

    这次御前会议做出了几项决定。一是抽调东北各省的神族驻军增援瓦伦。东北行省区主要是指比特、达玛、安卡拉等六省。那里是被魔族最早占领的省区。在占领初期,当地居民不服魔族的统治,在溃败下来的紫川官兵带领下,各地爆发了此起彼伏的起义。

    为了安顿秩序巩固统治,叶尔马公爵亲自出动镇压。坚信神族为世间最高贵种族的他,认为反抗神族的人类粮本没有生存的必要。他树立起密密麻麻的绞首架,在各处城乡大肆搜捕紫川家的官员和散落的兵马,对敢于窝藏游击队和反抗军的地区实行惨无人道的屠城政策。杀一儆百。震慑民众。

    在叶尔马将东北各省杀得满地血红的同时,以云浅雪为首的温和派也没闲着。他们对恐慌的人类居民伸出了橄揽枝,伪装出了友善和亲切的嘴脸。他们大肆宣传,神皇陛下仁厚爱民,由他来统治,定然比紫川家统治下生活来得更好。比起卡顿赤裸裸的屠杀政策来,云浅雪怀柔的分化政策显然来得更有效率点。他许于厚利重酬。对人类中丧尽天良的败类和恶棍大肆收买和招揽,拼凑出了一支以马维率领的降兵为骨干的维持治安部队。

    就靠着这硬软结合的大棒加胡萝卜政策,魔族好不容易把占领区的秩序安顿了下来。安顿了那里。魔族的首席战略家魔神皇终于感到了真实的自信,魔族这个庞大巨人迄今为止空空如也的脚下,终于有了踏实的立足点。既然该地区的秩序巳安顿下来了,魔族就可以将魔族正规军从那里抽调去瓦伦要塞防范来自远东的攻击,由人类部队接手维持占领区秩序。

    第二个决定是抽调亚哥米公爵和第四军部队到东南防线上,他将和哥达汗的十四军联手抵御斯特林对帝都的增援。对于这个决定,亚哥米也好,云浅雪也好,大家都颇有点不以为然的。但在场的谁都没法想象,这个后果竟严重到如此地步,就是七八四年八月十一日的这个会议,最后导致了庞大的魔族帝国的崩溃。

    会议结束后,夜色巳经深沉。

    王国的巨头们纷纷散去,在行宫门口,卡兰对云浅雪打个招呼:设法跟他谈谈。

    两人都知道,“他”是谁。云浅雪会意地点头:“殿下,可需要微臣陪同前去吗?”

    “还是我自己去吧。我们毕竟是父子,而我是”疯狗兰“。父子间聊天谈心,即使我说错什么话,他也不好责罚我。而你在场的话,那他又得端起皇帝的臭架子了。”

    其实这也是云浅雪的意思。他鞠躬道:“这样的话,有劳殿下您了。”

    望着卡兰皇子的身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宫廷侍卫丛中,云浅雪慢慢地坐下,蹲在了原地。一个宫廷侍卫殷勤的给羽林将军搬来了椅子。

    夜色深沉,天上的星星很高,仲夏深夜的风慢慢地吹过他的脸边,想来想去,总是想着王国的处境,想着这场战争。

    开战之初,进展是多么顺利啊!无数的城池和省区一个接一个被拿下,人类军队被赶得狼奔兔逐,魔族军屠城灭村,易如反掌。可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人类的抗击力量突然增强,一场轻松的征服战争变成了生死之战,王国陆入了进退惟谷的困境。

    为何起初得手是如此之易,而后来又变得这般艰难?

    对于转变的发生,云浅雪可以找出很多解释,譬如王国犯了战略错误、人类力量很强、王国将领作战不力等等原因,但直觉告诉他,这些一眼可以看到的表面原因并非真正的原因,人类同样犯了不少错误,但他们正在越战越强。

    仰头望天,无数繁星点缀漆黑夜空。就在这一瞬间,莫名的清醒涌入脑海,云浅雪产生了种很玄妙的感觉:就在那漆黑苍穹之上,有一支隐蔽的手在暗暗拨弄着人世间。这一切变化的因由就出自于此了。玄冥中,有股玄妙的力量在左右着事情的发展。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挣扎,就象蜿蜒转折,河流总要汇集流入大海,事情的结果早就是注定了。

    那只看不见的手,就叫“天意”。

    陷入了虚无缥渺的想法中,云浅雪越想越是恐慌。那遥遥的漆黑夜空,仿佛有一种可怕的蛊惑魔力,将他往深渊里吸。低下了头。他才镇定下来。这时他看到了卡兰皇子走出了皇宫的正门,离他进去不到十几分钟。

    看到皇子这么快就出来了,也看到了卡兰脸上的沮丧表情,云浅雪预感到了不妙。他上去迎接:“殿下,如何?”

    “别提了。我刚开始说这个事,父皇立即就打断了我:”是将军们让你过来的吧?“

    我说:“父皇,您老人家都看出了。我就直说了。大伙都觉得继续打帝都好象不怎么划算了。周围敌人越逼越紧了。您若是特别喜欢帝都的马子,我们不妨先把那个跳得最起劲的斯特林打发了,回头再去帝都泡马子也不迟。”“

    云浅雪很紧张:“陛下有没有发火?他发怒了吗?”

    “他倒是没生气。还笑了笑,说:”卡兰,你就是太粗俗,哪里有点皇子的味道?“

    我说:“粗俗的皇子大家都喜欢,固执的皇帝大家可都不喜欢。”

    他听出我的意思了,就问:“为这个,难道有人敢图谋不轨?他们想造反?”

    我说:“眼下还没有,将来就难说了。今天,您老人家把哥达汗和亚哥米给逼得太绝了,让他们挡斯特林又不给兵。看哥达汗那表情,活象他马上要被个大肥婆**似的。父皇,亚昆族、哥昂族跟蒙族不同,他们历来是跟我们走的,不好把他们逼得太过了。”

    父皇很感慨,说:“卡兰,只有你敢这样跟朕说话,也只有你敢跟朕说真心话。那些人,吾皇万岁是喊得大声,但心里到底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卡兰,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朕自有主张。”

    “陛下的主张是什么?”

    “我也问他,他不想说,但被我缠得没办法,就说”原有战略不变“,还说:”卡兰,很多事情你都还不懂。朕和黑沙军师研究过了,只要拿下帝都,形势立即会逆转,会有强大援军加入我们,即使紫川家和流风家联手都挡不住!“我问增援从何而来,可父皇再也不肯跟我透露了,还叮嘱我要守口如瓶一一云,这件事情你也不要往外说了。”

    “明白,殿下。”

    走在漆黑的长街上,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茬茬的脚步声在响。一支由低阶魔族组成的巡逻队经过,看到有两个人类在深夜街上闲逛,跑过来喝问:“谁!站住了,出示证件!”

    云浅雪和卡兰都懒得答话。当魔族兵们看清了面前两个“人类”湛蓝湛蓝的眼晴时,有人惊叫:“是皇族!”

    魔族皇族残酷跋扈,强悍血腥,低阶魔族畏之如虎。想到刚才竟然喝问了两位尊贵的皇族,想到犯上不尊罪名的可怕后果,士兵们脸色惨白。

    “快跑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领头,巡逻队发一声喊,齐齐逃跑。看着丢弃一地的灯笼和武器,皇子和羽林将军哑然失笑,这个小小的插曲让他们心情舒畅。

    随手检起了一支刺枪,卡兰皇子用力挥舞了两下,发出呼呼的风声,看起来也有点威势。但这位皇子的体质实在不怎样,舞不到几下,他就气喘吁吁,额头冒汗了。

    把刺枪一抛,他突然问:“云,如果说神族中出了叛徒,有人图谋不轨,你猜会是谁?”

    “殿下,那怎么可能?”

    “你忘记罗斯和鲁帝了吗?一旦战局不利,墙倒众人推,总有些靠不住的家伙会自己跳出来的。我敢跟你打赌,肯定有!”

    继罗斯之后,第二个叛乱者会是谁呢?

    云浅雪沉默了,他在回想今天会上各位将领的表现,亚哥米一直在粗着嗓门大叫大嚷。粗俗得云浅雪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烦。此人恨不得在自己脑门上挂个招牌了:“俺是个大老粗,俺什么阴谋诡计都不懂。请陛下不用提防我啊!”

    相比之下,哥达汗就顺眼得多了,他高挑的身材,清秀矍练的脸孔,白皙洁净的皮肤比女子还要娇嫩,蓝色眼晴漂亮得无法形容,气质高雅。哥达汗是出名的美男子,虽然四十多岁了。仍旧有不少女子仰慕他有盛名远道而来。传言中。他是用牛奶来洗澡的。

    但就是这么一个出名柔弱的人,当初在担任黑河执政官时候却异常的刚强干练,杀伐果断。他心狠手辣的铲除了族内的反对势力,顺利继任哥昂族族长。他是赛内亚族有力的支持者和盟友,素来有温和派的名声。

    但他们二人还不是最大的嫌疑,远东的蒙汗,那是令云浅雪最怀疑的对象。此人担任蒙族首脑多达三十年了。比魔神皇继任皇位的时间还要长。但年高并非定是和德彰联系在一起的,此人卑鄙无耻、反复无常的名声远扬。

    当初把蒙族赶到远东去,如令看来确实是个失策。现在。蒙族坐拥重兵远远地眺望着赛内亚族与人类厮杀,死活再不肯入关了。眼看古斯塔军团被打得全军覆没了,蒙汗却连根毫毛都没掉,云浅雪很怀疑,蒙族和远东之间可能有了私下的默契。

    “殿下,若要我猜的话,我想会是蒙汗。殿下您呢?”

    “蒙汗不算。他从来都和我们不是一路的,也谈不上叛逆。我们中要出叛徒的话,那一定是哥达汗了。”

    这个答案颇让云浅雪意外:“为什么?”

    “今天开会,他不敢看我,证明他心里有鬼。”

    云浅雪哑然失笑:“殿下,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你若说亚哥米还有点可能,我常听他在私下发牢骚,怪陛下指挥不利、不体恤亚昆族。

    但哥达汗爵爷一向是我们赛内亚族的忠实盟友,跟我们的关系很好,他从没对我们有过怨言。“

    “咬人的狗不叫,云,亚哥米虽然常发牢骚,但他没那个胆子!倒是不哼不哈的哥达汗是个祸害,别看他斯文老实的,这人满肚子的坏水,而且很有胆子。关键时候,他是不怕跟我们刺刀见红的。父皇把他和亚哥米放一堆,这是个失策,亚哥米会被他给带坏的。”

    云浅雪笑笑,转换了话题:“我怎样都想不到,陛下所说的强大援军会来自何方。”

    “哪有什么援军!征兵都征得山穷水尽了,为新编的十七军团,我大哥连最偏僻护村队的老头小孩都没放过一一都是黑沙在胡扯!”他皱起了眉头:“可奇怪就在这里了,父皇不是蠢人,他怎么就信了黑沙呢?”

    云浅雪也想不出。两个人绞尽脑汁在想,可怎样都想不出个结果。

    “云,你最近见过黑沙这家伙吗?”

    “很遗憾,殿下,最近军师并不在营中。我一直没见过他。”

    “这就很麻烦了,你要找出他来。”

    卡兰嘶嘶地吐着冷气,目光变得很阴森。他幽幽地说:“父皇很明显是在犯错了,我们要帮他纠正。一切手段都是可以采用的。”

    云浅雪一惊:“殿下,难道你想兵谏?”

    “兵谏?是个好主意,不过不现实。父皇在军中的威望至高无上,只要他登高一呼,即使我的卫队都会调转枪头的。打父皇的主意,这太傻!黑沙才是父皇犯错的原因,父皇被他蛊惑得太深了。这个人常常闹失踪,若是他失踪他迷了路,再也回不来……”

    星光下长身挺立的青年,冲着云浅雪灿烂地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说不定父皇就能醒悟过来了。”

    云浅雪心脏剧烈地悸动着,手微微颤抖。

    所谓黑沙军师蛊惑了魔神皇,他根本不信。神皇陛下惊才绝艳,岂会被人哄骗?真正的原因是,卡兰皇子已经忍耐不住了。在战胜卡顿亲王后,他没耐性再坐等,而是要主动伸出手去拿权力的桂冠了。而黑沙,这个来历神秘的第一权臣,此人对魔神皇有极大的影响力,魔族将军们都畏惧他,他的权势熏天。偏偏他对皇位继承问题的态度又很不明朗,若即若离。

    他的存在,已经成为了卡兰皇子接手魔神皇权力的障碍了。所以,卡兰皇子要夺权,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他。

    第一个铲除了黑沙,下一个呢?难道是……

    云浅雪不敢再想下去了,这一瞬间,隐藏在那英俊青年灿烂笑容背后的,竟是慑人的杀意,不容违背的威严。撕裂一切隐藏的伪装,未来的魔神皇露出了狰狞的齿牙,择人而噬。

    自己面临选择,现任的魔神皇与未来的魔神皇,到底要忠于谁?

    一瞬间,云浅雪想明白了,自己没选择。陛下也好,卡顿亲王也好,大家都把自己看成卡兰的死党,想回头已经没路了。这时,他才隐约记起爱妻卡丹曾劝告:“你不要跟我二哥走得太近了,他得意忘形了……”一一太迟了,卡丹,为何你的劝告来得这么晚啊!

    羽林将军镇静地回答:“殿下,现在外面秩序很乱,匪帮暴民遍布。黑沙军师不带卫兵独来独往,确实很危险。若是碰到什么意外,那也不是稀奇的事。”

    “那你觉得?”

    “黑沙军师一定会迷路的,微臣可以担保。”

    卡兰皇子看着云浅雪,眼晴里充满赞许的笑意,他对羽林将军的果断表态非常满意。他亲热的拍云浅雪的肩头:“虽然我们很痛心,但也没办法,只好沉痛悼念父皇的好军师,永远的怀念他了。云,这事就交给你办了?不要让父皇知道了。”

    “遵命,殿下。”

    “不要用你的部下,羽林兵都是贵族,他们顾忌太多。用裴玛的人,他的部下都是不识字的农民,他们什么都敢干一一放心,裴玛是我的人,靠得住。”

    云浅雪点头,心下却是惊骇。他都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卡兰皇子在军中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除了裴玛,到底有多少个军团长和自己一样,已在暗中偷偷向着皇子宣誓效忠?

    两个年轻人并肩而行,心脏跳动得非常利害。他们都知道,从此刻起,他们走上了一条险峻的道路,若不能抵达权力的颠峰,便只有身败名裂的毁灭下场。

第三章 西南之战

    七八六年的四月六日,紫川家的西南方面军队主力抵达旦雅城郊,与林氏家族设立的旦雅大营遥遥对峙,因为林家入侵西南的部队都被抽回了,所以帝林军一路兵不血刃的抵达旦雅,军容极为鼎盛。紫次增援西南的紫川军共有二十一个师外加八个特种旅,共计二十一万兵马,其中有三万人的骑兵军,大军分成左中右三营地分驻。

    另外,西南例来是元老会的重点势力范围。这次,各省的元老和贵族大多站在帝林政权这一边,他们的私兵也被整编参加到帝林的军团中。虽然经过紫川加的收编,每个贵族的私兵都不得超过五百人,但西南的贵族和元老实在太多,参加的私兵总共有一万五千人之多。他们被单独组编成军,被帝林委派监察厅军官指挥。

    当然,西南贵族如此积极的参加,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忠君爱国热情—开玩笑,真正忠君的贵族现在该跟帝林拚命的。更重要的是,帝林大人已经放出话来了:「若非同道,便为敌寇!」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嚣张的家伙肯定没有好下场的,但问题他现在还是活蹦乱跳呢。「公当面痛骂逆贼,群贼变色,公历遍酷刑而面不改色,慷慨就义,諡号忠贞。」—虽然被史书这样记上一笔确实很过瘾也很光彩,如果是别人干这种事贵族们说不定还会叫好喝采一阵,但若要他们自个来的话,贵族就敬谢不敏了。那个杀人魔,他可是动辄屠人满门的。

    而林氏家族的旦雅大营则拥兵二十三万,大部分是步兵,骑兵只有一万五千余人。这是一场吸引了全大陆目光的战役,在林家和流风家,许多军事观察家都迫不及待的显摆自己的先见之明,分分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表示战况必将会持续很长的时间,但最终林家必将会凭藉著雄厚的实力取得最后胜利。

    旦雅城下,十几名黑衣宪骑奔跑著,漫天灰尘中,一挑黑色的飞鹰旗赫然醒目。

    「林家小儿,可有胆子出城与我军一战?」

    滚滚的尘烟中,不时传来响亮的呼喝,剽悍的杀气随著烟尘逼人而来。

    几分钟后,旦雅城门打开,城门道口传出轰隆的马蹄声,红色的骑兵潮水般涌出,烟尘滚滚的朝城外扑杀而去。紫川家宪兵毫不示弱的冲上去,斜斜的一头撞进了林家骑兵的队伍中。两军对撞,数百只马蹄杨起了高高的灰尘,黄沙遮目,伸手不见五指。两军就在这一片烟尘中厮杀交战著,只听得交战的声音一阵接一阵的传来,凶狠的马刀劈砍声,武器碰撞的铿锵声,战马的嘶鸣和死伤者的惨叫声。

    交战声一阵便告结束,一群黑衣骑兵从那沙尘中冲出,斜斜向北冲去,风声将他们的狂笑声带到了城头:「林家无能,废物一群,哈哈!」

    战场上的黄沙和灰尘渐渐被吹散,一目凄惨的景像出现在面前:被打死的骑兵横七竖八的摆了一地,失去主人的战马孤拎拎的伫立著,不时发出悲哀的长嘶声。重伤的士兵在尸堆中嚎哭惨叫。幸存的士兵六神无主的坐在马上,眼神迷网,像是无法接受刚刚发生的事情。

    领兵出击的骑兵中校回到城头,脸如死灰。他报告到:「长老,下官……」

    「你不用说了,我们都看到了。」

    说话的人是林氏家族的军务长老林康,望著城下正在远去的骑兵们,他的声音中有一种压抑的愤怒。

    中校头低的都快碰到地了:「下官无能,堕了家族的威风……下官……愿受军法处置。」他又是愤怒又是屈辱,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自家门口,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敌人只有十几个,自己出动上百名骑兵出去围剿,却被人家一通砍杀干掉了十几个后扬长而去。

    「算了。中校,鼓舞精神,来日再战。如果打败仗就要受军法……」林康环视周围的军官:「我这都剩不下人了。」

    军官们纷纷跪倒:「下官无能,有辱军威,还忘长老恕罪!」

    林康长叹一声,叹声中蕴涵著无奈:「偌大的林家,难道就真的找不到能与他们匹敌的勇士和猛将吗?」

    林氏家族在大陆上帝一个创立了大规模的皇家军事学院,创建了职业军人和义务兵结合的先进军制,拥有各种先进的军事理论和战术技巧,也拥有精良的武器,但唯独缺乏一样东西—在一个和平了两百多年的国度里,军人要培养剽悍血性实在太难了。

    遥想追忆林家先祖,林凤曦的坚韧和才华,林枫的英才绝代,林坚毅的慷慨激烈,哪个不是一代豪杰。没想到在西南传承了三百年后,林家把先祖的气魄都丢光了,只剩在黑暗中偷偷摸摸玩弄阴谋的手段。当代林家人物中,只有林云飞还算继承了先祖的风骨。可惜,英才总是死得太早……

    林康制止了自己的思想:这是不可触碰的敏感话题。

    他沉声说:「将军们,情形对我军不利,诸位可有什麼好建议吗?」

    自从帝林安营后两军进入对峙阶段(其实从名义上来说他们还是紫川家王军,但何丘高层无不对那层画皮嗤之以鼻,直接称之为帝林军团)在斥候战中,何丘军处於全面下风。林康多次选拔勇士出击,企图打破其优势,但都宣告失败。在小规模厮杀中,帝林军强悍的战力崭露无遗,每次都把何丘斥候打得落花流水,夺命而逃。紫川家的宪兵还要不依不饶的追杀,就像今天这样,十几个宪兵就敢追到旦雅城下来叫战,林家的斥候活动范围被压的越来越窄,越来越小。

    世界上没有人是傻瓜,能充当侦查斥候兵的更是精明过人。那些最强悍最勇敢的武士战死后,剩下的官兵也学了乖。每次接到出营查探的任务,他们就聪明的出城晃荡—跑到那些城头看不到的地方就行了。至於**线和帝林军血战—别开玩笑,在热血的战士死里逃生十几次后血也该冷到跟冰箱里的可口可乐差不多了。至於说侦查报告,那好糊弄,大夥串通好口供,回家就胡说八道一通好了,要多惊险有多惊险,血战连城。若是相信他们的口供,简直跟半个紫川西南军都交过手了。

    此消彼长下,帝林军斥候活动得更加嚣张。他们不但压制了何丘军正面的活动范围,甚至还数次侵入何丘军的后路,袭击了何丘军的补给队和信史。虽然损失不大,但给旦雅指挥部造成沉重的压力。尤其是失去了对帝林部队动向情报的掌握,这更是令林康深感惶恐。

    「启禀长老,照目前情势来看,很遗憾,对方单兵战力在我军之上。为打破僵局,下官建议增派斥候部队,将斥候增加到连队以上规模,以打破对方的封锁。」

    「若对方也跟著增兵呢?」

    那军官顿时语塞。林康冷哼一声,却是对答案心知肚明:形势会跟现在一模一样,自己照样会被压著打。而且,如果自己增兵的话,帝林也肯定会跟著增兵,前哨战就会不断升级,对后变成两军主力的对决。但现在,决战是不符合林氏家族利益的。

    「没办法了。只好拖了,帝林军的锱重和储备都不如我们,拖到他们退兵就好了。」

    七八六年四月十五日清晨,在发白的黎明天空下,极速的马蹄打破了旦雅大营清晨的寂寥。从何丘赶来的信使带来了可怕的消息:数量可观的帝林军部队已经越过了边境,进入了何丘国土,他们正朝著林氏皇室的首都何丘城挺进。

    「敌人手段残酷,简直前所未闻」信使脸色发白,大口得喘著粗气:「他们一路烧杀掠夺,凡是所经的村庄和城市都被烧成了白地,居民被杀戮一空!如今,米加城和罗巴城都以被敌人攻陷了,敌人正在城池里大肆放火呢!长老会已下达军令,命令从各地抽调守备部队前来抵御。旦雅大营也要采取相应措施,以阻止敌人对我国的破坏!」

    闻知噩耗,林康眼前一黑,几欲昏厥。

    他愤怒的叫道:「怎麼回事?他们倒底是何时分兵的,我们怎麼一无所知?」

    部将们低著头,无人敢抬头直视。敌人大营就在自己眼皮下分兵出击,但己方居然毫不知情,这种失误已不能用过失来形容了。

    其实,先前林康也有担心,战火有可能蔓延到何丘本土去。但林睿告诉他:「不必担心!帝林现在地位很不稳,紫川秀、明辉等军阀随时都有可能掀起一波复国浪潮将他掀倒。那时,唯一有可能收留他的国家就是我们林氏了。这个意思,我们已经让何丘驻帝都大使给他转告了,想来他知道怎麼做的。毕竟两国交战是一回事,滥杀平民又是另一回事了。」

    没想到的是,帝林这条疯狗,他真的把事情做得这麼绝!

    林康是在四月十五日凌晨得到帝林入侵消息的,其实,早从帝都出兵之时,监察厅的参谋部就做好了大规模入侵林家的计画了。

    「计画代号『野火』!林氏家族敢悍然侵占西南,无非是视我监察厅政权软弱可欺罢了。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世人知道与我们为敌的下场!」

    开战后,帝林将宪兵团精锐力量投入先遣战中。经过数天的缴杀与厮斗,林家的斥候被杀的寒心丧胆,不敢越雷池一步,成功的屏蔽林家的耳目后,帝林军开始执行代号「野火」的大规模侵杀战术。

    四月十二日,在先遣斥候的掩护下,西南大营秘密像何丘本土派出四支特遣队,各部队将领如下:

    哥普拉统帅第一特遣队,下辖部队两个步兵师,兵力两万人;

    沙布罗统帅第二特遣队,下辖一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兵力一万五千人:

    白下统帅第三特遣队,下辖两个步兵师,兵力两万人;

    帝林统帅第四特遣队,下辖两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和一个特种师兵力三万五千人;

    除了这四路特遣队外,禁卫统领今西负责留守大本营,统帅剩余的十二万部队牵制旦雅大营的林家主力。

    在黎明的晨曦里,各路兵马依次出发。士兵们铠甲黑亮,眼神森然,杀气冲天。队伍如同一条盘踞的黑色巨龙从巢穴里探出了头,不见头尾。

    出发前,三位将军都来向帝林告别。大家都没有罗嗦,而是用简单的一句话来表达心情:「大人,保重。」

    帝林向他们郑重的握手,深深的望著他们,像是要把部下的相貌铭刻进心底。

    将军们一个接一个行了军礼,转身大步离去,黑色的军服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帝林伫立在晨风中,身影萧瑟。今西提醒他:「大人,您也该出发了。」

    帝林恍若不闻。过了好久,他才对今西说:「谢谢你们,一直陪我走到现在。」

    今西用力行了一个军礼,肃容道:「大人,这世上,有人痛恨我们,有人恐惧我们,有人厌恶我们,但却没人能无视我们。男儿能如此一生,虽死足矣!能追随大人您,是下官最大的幸运!」

    帝林凝视今西,他用力拍拍对方的肩头,什麼也没说。他转过了视线,把目光投向了东方天际的虹霞,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

    这是一场茫然的征战,谁也不知道前路和曙光在哪边,也不知道这样的厮杀什麼时候能结束。作为谋逆和弑君的共犯,每个人都背负著沉重的罪恶感。无边的鲜血,无边的黑暗和绝望,更可怕得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和出路,这样的绝境里,再坚强的铁汉都变得脆弱。

    支持监察厅走到现在的,是彼此之间的团结和支持,那种比兄弟更亲密的情谊。

    ------我们都是该进地狱的罪恶者。------

    抱著同样的负罪信念,整个监察厅凝聚成坚强的刀锋,大家护卫著彼此的后背,紧紧的抱成一团,抵挡著一轮又一轮挑战。强悍的男人们骄傲的创造了一个奇迹,并发出令世人恐怖的力量。

    「今西,在我们死亡之前,把整个世界堕入血海吧!」

    黎明时分,帝林亲自统帅三万部兵和五千骑兵离开西南大营,兵马径值朝林氏国境奔去。大军一路疾行,午间时,中军已越过了紫川家与何丘的国界碑,轻易的粉碎了林家边防部队的抵抗,大军呼啸著冲入林家国境。

    就在帝林军团越过界碑的那刻起,恐怖的消息伴随著烈火与铁蹄一同涌入,血海淹没了林家的东部边境,何丘蔚蓝的天际被乌黑的浓烟所垄罩。

    四月十二日,帝林击破何丘边境的第六守备联队,全歼,斩首一千五百人。

    四月十二日,哥普拉攻克米加尔城,屠城,七万人被杀。

    四月十三日,罗巴城被帝林攻克,屠城。十一万人被杀,帝林下令焚城。就在燃烧的城池边上,监察厅士兵筑起了大规模的景观。

    四月十三日,白厦横扫十一个村镇,屠杀平民三万人。

    四月十三日,沙布罗攻克林家东部重镇多马城,俘虏驻军士兵七百人,全部斩首,但他没有对平民出手,而是打开城门放该城的民众逃生后在放火烧城。

    四月十四日,帝林攻克何丘外围军阵,杀何丘守备兵三千人。

    ……

    从本质上说,军队是一部高效的杀戮机器,一旦这部机器对著平民全速开动时,他造成的破坏和毁灭是无可抗拒的。面对著一支从与魔族的厮杀中磨练出来的军队,由平民激於义愤组织起来的所有抵抗都不过很好的阐述了「螳臂挡车」这个成语。对一般平民来说,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找到:监察厅搞起屠杀来是很有经验的,步骤明确,流程清晰,就跟机器生产流程一般熟练。

    帝林军各支特遣队分进合击,进退神速,黑甲的士兵犹如一群密集得蝗虫,经过之处便是一片惨叫和厮杀,死亡和毁灭。村庄、城镇、城市、农场,大军所经之处,留下得只剩一片血海和焦炭。

    「帝林来了,快逃命啊!」恐怖的声音回荡在何丘上空,市民恐慌不安,一日数惊。大批边境住民被屠杀,幸存者纷纷离开了家园,涌往何丘城避难。而何丘本城的居民却逃往了更南的地域,甚至涌往流风家国境。数以千计的仓库和店面被掠夺,被焚烧,上十万边境住民被屠杀,上百民众逃难而流离失所,何丘城内的秩序分乱不堪,杀人、抢劫、盗窃等各种恶性刑事案件层出不穷,谣言满天,居民人心惶惶。

    面对帝林军的屠杀,林家的军队不是没做过抵抗。四月十六日,军务长老林康从旦雅派出了一支四万人的追击部队试图阻止帝林军,但在何丘与旦雅之间的国道上,这支部队被沙布罗和哥普拉前后夹击,联手击溃。

    何丘皇畿和旦雅大营都大为震惊。帝林军团的斥候部队频繁活动,不断袭击林家的信使和斥候,这造成了旦雅城和何丘皇畿的情报空白。因为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帝林部队埋伏,旦雅大本营和何丘皇畿相互之间也缺乏配合默契,於是两城指挥官都谨慎得把兵紧紧收缩在城内,不敢派兵出战。

    这也是战争史上罕见的一幕了,何丘皇几驻兵马十二万,旦雅大本营住兵二十二万,但就在这两座军事重镇之间,帝林军对的数万兵马竟能一连几天肆无忌惮的横行屠杀,如入无人之境。读到这段历史,后世不该是该赞叹帝林得胆气过人,还是该鄙视林家的怯弱如鼠。

    加急警报铺天盖地的潮何丘总参谋部涌来。因为军务长老林康在旦雅前线指挥部队,何丘城内军事指挥权交给了林文。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将除了担任林氏家族的总参谋长外,他还是林氏皇家军事学院的校长,这是一位沉稳老练的将领,素来以稳健沉著而著称。

    此刻,他死盯著墙上的大地图,眉心的皱纹深深的聚成一个「川」字。在地图上,靠近东部边境的城镇一个接一个得被标上红色符号,这表明了他们发来了求援讯号。但也有不少村镇并没有发来信号。这并不表示他们安然无恙,正相反,这表明全村都被宰的乾乾净净,连发警报的都逃不出来。

    过了好久,他才回过头来,望著满座同样神情肃穆的参谋官们。

    「敌人来势凶狠,在两百多里的国境线上全线出突击,处处开花。但到底哪一路才是他们的主力所在?他又想干什麼呢?」

    和长官一样,何丘参谋部的精英同样在冥思苦想,神色凝重。

    对於一般将领来说,分兵的确是大忌,容易被敌人各个击破。但帝林不同,他是当代一流的名将,他的许多战例至今仍是何丘皇家军事学院学习的经典案例,他对军队的掌握和运用绝非一般庸将能比,不可能犯那种愚蠢错误的。谁若轻视他,谁就自取灭亡。

    经过半个小时的激烈讨论,参谋部做出总结:「帝林采用的是分进合击的多头蛇战术。他派出四到五支部队,每支部队都在两三万人左右,彼此呼应,距离不超过五十里,旋分旋离,行动迅速。敌人将领间有高度的默契和配合,无论我们攻击敌人的哪一路兵马,其他三路兵马都会扑上来包抄我军,配合著吃掉我们的兵马。比如林康长老的追击部落本来是想攻击敌寇哥普拉的部队,却不料敌寇沙布罗突然从五十多理外快速迂回到他背后,导致了我军大败。假若我们出动绝对优势的兵力,那帝林就会远远避开,不与我军交战。我军是追不上他们的。从远东战争中的长途奔袭战例中可以看出,帝林军团的机动力和战斗经验远超我军。」

    虽然何丘总参谋部看穿了帝林的战术,但这并不等於他们能破解。帝林部对进退神速,出击如电,一系列动作快的令人目不暇给,而且各支部队相互掩护,配合默契,忽进忽退令人眼花撩乱。何丘参谋部连捕捉他们的痕迹都办不到,更不要谈出兵剿灭了。

    但林文认为,帝林也有其弱点,虽然个弱点并不在战场上。帝林的兵马精锐,但后继无力,物资短缺,无法与何丘源源不断的增援相比。只要林家驻重兵控制住了何丘和旦雅两个遥相呼应的重镇,那些外围的村镇和城市就留给帝林折腾吧,看他有多少精力。他折腾的越久,留下的线索和痕迹就越多,就越疲惫,将来收拾他就越容易。

    林文总参谋长向长老作报告:「宗家殿下,帝林将宝贵的战力浪费在毫无军事价值的平民和城镇上,这种疯狂的冲杀不可能长期持续的,除非他们拥有无限的物资和精力。敌人以战略力量来执行战术任务,目的就是激怒我军出动,动摇我军不动如山的优势。总参谋部建议,目前来说,为确保皇畿安全,我军主力不宜轻动,应以密集的强力斥候部队与敌人频繁接战,查探敌人动态为主。」

    但这提议被林睿否决了:「参谋长阁下,你的建议恕长老会无法苟同。敌人在整个东部边境烧杀掳掠,屠戮我们的国民,焚烧我们的城市和乡镇,我们坐拥三十万大军却只能旁观坐视。这样得事,长老会无法向国民交代。」

    帝林军团如此肆无忌惮的烧杀掠夺,林家政府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满怀仇恨的河丘子民渴望一场痛快淋漓的胜利来疏解他们心头的怒火——否则的话,这股怒火就要冲着挑起战争的河丘政府烧过去了。

    “民间的情绪十分糟糕。联合商会已经提出严正抗议,他们说这种状况再继续,他们将拒绝纳税和撤离河丘。”

    林睿的表情严肃中带着愤怒:“两百多年来,帝国的领土从未受到外来攻击,我们的子民沐浴了两百年的和平阳光,他们相信自己是得到保护的。比起战争不断的紫川家和流风家,我们拥有得天独厚的自豪感,但就在这几天,林氏家族用两百年时间打造的自豪感被击个粉碎!总参谋长阁下,我命令你制定更加积极的计划,寻觅入侵敌寇的踪迹并消灭它们!”

第四章 停战协议

    八六年四月二十五日,河丘元老会督镇室。

    “马宁中校,请进。宗家在里面等您了。”

    马宁中校从候见室的长椅上站起身,他制服笔挺,身形挺拔,目光锐利,严肃而略带忧郁的脸,一派模范军人风范。

    跟着侍卫,马宁穿过候见室的长廊,进了会见室。

    侍卫躬身报告:“宗家,马宁中校已经到了。”

    马宁立正道:“殿下,特种作战部马宁前来报到!”

    听到报告声,窗前的人转过身来:“嗯。你出去吧。马宁中校,请坐。”

    “谢殿下。”马宁在椅子上坐下,上身挺得笔直,目不斜视。

    “中校,深夜叫你过来,打扰你休息,实在很抱歉。”窗前的人走过来,脸色憔悴,却是依然英俊非凡。林瑞在桌前坐下,身子深深的陷入柔弱的沙发中:“只是国家正处紧急关头,相信你也能体谅我们的苦衷。”

    马宁中校微微欠身,正色道:“殿下言重了。微臣随时愿为殿下效劳!”

    “马中校过来我们这边,也有一年多了吧?”

    “是。”

    “在这边生活得还好?下面的人没怠慢吧?”

    “有劳殿下过问了。特种部的长官对我们很好,照顾得十分周到,我们没有不满意的。”

    “中校,这两天的战情,你可有留意?”

    “下官略知一二。”

    “林兴盛被打垮了。六万禁卫,竟被不到一半的宪兵打垮,说出去倒也是一桩笑料。”林睿仰起头笑笑,只是眼中没丝毫笑意:“帝林名不虚传,难怪能名列紫川三杰。”

    听到“紫川三杰”。马宁眼中闪过一丝仇恨的寒光。他安慰道:“殿下。帝国实力雄厚,稍微小挫一二,您不必太过介怀。”

    “呵呵。我倒不是怕了帝林。不过,事情有些棘手。帝林他并不与我军交战,反倒频频袭击我国的平民目标。使我们防不胜防,民间损失十分惨重,我的压力很大啊!”

    林睿叹口气:“本来我们还寄希望于林兴盛。他掌握了六万精锐,起码也能歼灭敌人一两路兵马,为帝国挽回一点面子,振奋军心民心……不料他竟如此不堪。被帝林一战而灭。亏得他平时还自诩国之英才,扬言要提兵十万进帝都。当真是不知羞耻!”

    马宁知道,林兴盛地失败。不但是因为帝林军地强悍,还因为去年莫名其妙的大清洗。失去了大批熟练而有经验的少壮派将领。这对河丘军地损伤是非常巨大的。否则,有林云飞等人在的话,何时轮得到林兴盛这种庸货领兵——不过他并不打算为林兴盛辩护,只是不停地点头赞同。

    “帝林用兵迅猛。尤其精擅长途奔袭,我军很难捕捉他们动向。林康长老与他们交涉。要求停止对民间的袭击,但被拒绝了。事情很明显。常规战术已无法对付他们,要想挽回颓局,我们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林睿顿住了话头。轻声说:“马维阁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被突然叫出旧名,马维并没有回忆起往事地温馨感。正相反。一股刺骨的冰寒如闪电般穿透了全身,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太清楚面前的人了,彬彬有礼地温文面孔下掩饰的。是冷漠如雪地残忍。

    他鞠躬道:“主辱臣死,当年微臣穷途末路来投奔。殿下不计前嫌。以宽宏之心容纳我等。微臣与部下都深深感谢殿下的恩情,日夜盼望能为殿下效劳,以回报殿下深厚恩情。如今。帝林贼众猖獗,王师初战不利,令殿下为此忧心,这是臣等地无能。恳求殿下派遣微臣出战。微臣自认还略通军旅韬略,武艺也堪上阵,定然不会令殿下您失望的。”

    “若是派你出战,你打算怎么办呢?”

    “请殿下恕微臣狂妄。微臣觉得,王师虽然勇猛,但却太过绅士了,对敌不够坚决。若下官出战,定然不会心慈手软。战争来不得妇人之仁,何况,帝林开了先例,那也怪不得我们模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本就是常理。”

    听着马维说话,林睿神情淡淡地,也看不出他的意思是赞同还是反对。

    他慢吞吞的说:“河丘和平已经两百年,因为我们是文明大国,所以特别好面子,约束和规矩也多,办事擎肘的人也多。有些事,虽然我是宗家,但也不好独断专行。而且,这些事也不好拿到长老会去讨论。”

    “微臣明白。”

    “你真地明白?”林睿微笑的注视着马维,目光却是冰冷、森然地。

    马维严肃的说:“微臣明白!所有事都是由微臣自己一手擅为,与帝国长老会和殿下都没有任何关系。”

    “很好,马宁少将,回归你地本行,多多加油吧!”

    在七八六年春夏之交在紫川家与林家之间爆发的这场战争,在后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西南战争”。从四月初到四月下旬,那是战争地第一阶段,监察厅地士兵肆无忌惮的横行在富饶地林家土地上,杀人放火**掳掠无所不为,而人数众多的林家国防军和禁卫军则进退唯艰,无力护卫他的子民。后来地文人形容这场浩劫:“监察厅的大军所过,道上地每一个脚印都浸透了黑红地血水。”

    从五月开始,战争地第二阶段开始,林氏家族开始反击。

    五月一日早上,一支两万多人的林家军队从河丘出发,他们穿过了紫川家和林家的边境线,直捣瓦林行省。到日落黄昏时,他们已经抵达并包围了行省首府瓦林城。

    望着夕阳下红光四射地瓦林城,马维少将流出了感伤的眼泪。这座城市本来是马氏家族的根据地,也是自己成长的摇篮,城市地每一处草木都装载了自己儿时地回忆。但也是在这座城市里。近千名马家子弟被紫川秀杀得几乎一个不剩,盘踞西南数十年的马氏家族就此覆灭。

    “紫川秀,帝林。当年你们加诸马氏身上的,我必将千倍回报!”

    瓦林城早发现了这支入寇地林家军队,城市也迅速关上了城门。但在近两万河丘军面前。仅仅数百的城市守备队能做的抵抗实在有限,不到天黑,城门就被攻陷了——其实。守备队根本也没怎么抵抗。因为城市以前也曾被河丘军占领过,结果也没什么事嘛。

    但是当投降地总督和行省政务长被带到马维面前时,他们齐齐脸色发白,后悔得胆都青了:早知道是他。哪怕全战死也不能投降的。

    这时

    .地去。省长被吓得脸色惨白。哆嗦得站立不稳。屎尿直流。总督倒还有点军人地硬气。挺着脖子叫道:“马维。当年杀你们马家。老子也有份。你来报仇倒也不冤!但是民众是无辜的。你高抬贵手不要牵连无辜,也当为自己积点阴德!”

    马维冷笑:“无辜?总督大人。当年全城动手围捕我们马家。谁没动手?你就放心地先走一步吧,全城老小很快会下来陪你的!”

    事实证明。马维阁下是位言出必践地信用之人。当天晚上。河丘兵马封锁了瓦林的各个城门。从城西开始,哭喊惨叫声渐渐响起。喧嚣越来越是巨大。在午夜时分达到了高潮,哭喊惨叫声席卷全城,破门声、喊杀声、呐喊声一阵接一阵,持续了足足七个小时,直到天亮时分才平息下来。

    那一晚。林家军队屠杀紫川家军民七万多人。最后之所以停手,并非出于恻隐之心,只是因为血水和尸首堵塞了城市地街道。士兵们杀得刀刃都卷了,大伙都疲惫了,于是军队才撤出了城外。

    瓦林事件迅速传开,震撼整个大陆。一直以来。林氏家族都以和平、文明地形象来面对大陆诸国,这个看似人畜无害地国家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大陆诸国大哗。

    在河丘地战事新闻发布会上,主持会议地总参谋长林文中将被国内外记者连连追问。大家迫切地想知道。瓦林事件是否是对帝林军有计划报复地开始,河丘是否打算与入侵帝林进行一场谁更残酷地比赛?

    林文中将坚称:“瓦林事件绝非长老会和总参谋部地计划,这是前线指挥官地私人行为,并非出于河丘政府的授意。”

    “请问中将大人,指挥瓦林屠杀地是哪位将军?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现场指挥官是马宁少将。这位将军与瓦林城居民有私人恩怨。所以在执行任务时公报私仇。当然,这种残暴行为是违背我帝国军纪地,是绝对不允许地。现在我们已经派出政治部军官。对马宁少将进行严厉的训诫。”

    屠了一个城杀了七万人,惩罚不过是“严厉地训诫”而已,这样地处理也太轻了吧?

    记者们心里嘀咕着,却是继续追问:“请问参谋长大人,马宁少将与瓦林居民有何恩怨,以至要下此毒手呢?”

    “马少将在投身我河丘军之前,有一段颇为复杂地经历。他本身是紫川家的高级军官,因为在紫川军中受到不公正的政治迫害,全家上下都被紫川家的权贵所谋害,他无法申张正义,背负着血海深仇投奔了我们帝国。据我们所知,他和瓦林城有着很深地私人恩怨——哦,当然,我的意思绝不是赞成他的行为,无论如何,军人对平民出手都是不应该地,我们不能和野兽一样——我的意思只是说,事情之所以发生,那是有深层次历史原因的……”

    记者们的好奇心都被撩拨得快被爆炸了,林文参谋长才悠悠地抛出一句话:“在加入帝国军前,少将有一个曾用名。叫马维。”

    全场大哗。马维!这个大陆通缉犯。臭名昭著的黑帮头目和叛变人类地奸贼,他居然在河丘军中?帝国居然收容这种败类?

    “事情很复杂,并非你们想像地那么简单。马维阁下的经历。与紫川家几个当政权贵的恩怨息息相关。其中紫川秀、帝林、斯特林、紫川宁等人都牵涉其中。此事颇有冤情。只是因为事关机密和他人隐私。这里我们也不方便透露太多。具体情况大家可以日后自行向马维少将查询……”

    林文参谋长一个轻飘飘地太极推手。便把所有地追问统统挡了回去。还给大家留下了一个可供无限遐想地尾巴:涉及了紫川秀、斯特林、帝林、紫川宁、马维等重量级人物地恩怨,那是何等复杂和内幕重重啊!马维叛变人类。难道真地有什么曲折地冤情吗?

    见识广博地记者们已经回忆起来了。马维当年担任地正是瓦林总督,马氏家族也正是在瓦林被一手歼灭地。若说马维与瓦林军民有着刻骨的私人仇怨,现在他带兵回来私下复仇,这好像也是合乎情理地……

    就这样。舆论关注的重点转向了马维事件的前后因果分析,河丘地报刊开始津津乐道地谈论起当年紫川秀和帝林如何穷凶极恶地联手打压马家的前因了。八卦杂志则绘声绘色地形容马维当年是如何与紫川宁相识恋爱结果被紫川秀帝林等军阀横加阻挠地经过,紫川秀又是因为竞争失败而恼羞成怒对马家大肆杀戮。

    没有人提起当年马家是如何靠假扮倭寇掠夺林家累积了大批财富。

    没有人提起马维地临阵叛变给人类带来了深重地灾难。上百万地军民地丧生。

    更不会有人追究。若没有林家高层地默许和纵容。马维怎能率领一支人数多达两万地正规军到瓦林去大肆屠杀报复?

    在河丘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下。马维地形象变得空前光明:年轻、正直的高级军官。因为爱情而遭受着残酷地迫害。他忍辱负重。背负着家仇而逃亡天涯。经过艰难奋斗。他在异国成就一番事业,终于能回到家乡扬眉吐气地报仇雪恨——真是感人地王子复仇记啊!

    河丘官方嘴上喊得天响。说马维完全是自行其事。但这件事骗不了任何明眼人——其实河丘也没打算能瞒过谁,他们只是需要一块遮羞布罢了。

    奉长老会命令。林康又约见了今西。想探探紫川家的口风:“如何?滥杀平民这招可不只有你们监察厅会用。逼急了我们河丘也一样能干出来地。”

    可是得到地答复差点让林康气得半死:“无所谓,贵国请自便。西南历来是元老会的重镇。他们对我们不是一条心的。林家先动手帮我们清洗一遍也好。省得我们以后还要自己动手。”

    今西笑咪咪的:“林长老,有一件事可能你还没收到消息。昨天,我军已破了贵国的辛加城,战果颇丰,斩首十万级!”

    林康猛然起立。脸色发白。辛加城城镇不大,但这座城却是位于河丘西南。这说明,帝林地军队已经绕过了林家的首府河丘。深入到林家的内部腹地。

    “林长老,”今西慢条斯理地说:“贵国有八千万人口,我国的西南据说也有一两千万人。人多得很,我们不妨来个比赛好了。看谁杀得又快又多。奖品嘛,呵呵,没有。”

    第二次交涉失败的消息很快报告了

    本本地记录下来再交给旦雅。看到这篇报告。长老们无不从心底里冒出了寒意。帝林军拒绝交涉,这并不令人惊讶。令他们心寒地是今西谈吐中表现地态度。那种视人命如草芥地冷漠和残酷。

    虽然还挂着紫川家地旗帜。但敌人与已往的紫川家截然不同。他们狠毒。手段残忍。不顾廉耻,无谓生死,甚至比魔族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一伙真正地亡命之徒。是不折不扣地匪帮。可怕地是。正是这伙亡命匪徒把持了紫川家。控制了这个庞大帝国地命脉。他们连自己地性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西南民众地性命?

    想到当初得知帝都发生兵变时河丘长老会欢呼万岁地高兴模样,大家后悔得脸都绿了。比起这伙如狼似虎地亡命徒来。紫川参星和紫川宁一个老头一个少女。那简直是天使一般地人物了。

    辛加城位于河丘西南一百多里。位于河丘与林家内地联络地通道附近。

    在林家手上。辛加城不算什么要紧地方。也没多少兵力防守。但这座城市到了帝林手中,就如同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上。让河丘难受无比。以辛加为中心。监察厅骑兵四处出击。专门袭击林家地粮草补给队伍。有时候也铺开大军。与增援河丘地各地援军打上几仗。可怜各地地守备队。接到勤王动员令急急忙忙就赶来。却不料在途中被帝林军这么一拦——林家和平已久。边境部队还稍微好些,内地地守备队素质差得惨不忍睹。本来这些部队集结到河丘休整一番还是有点用处地。却不料在半道上就碰上了大陆数一数二地强兵。稍一接触便溃不成军。

    长老会下了死命令。必须拔掉这根刺!

    六月中旬。河丘总参谋部从旦雅抽调八万步兵。从河丘抽调四万步兵。合兵十二万反攻辛加城。

    对于这场战役,林氏家族寄予了高度厚望。总参谋长林文亲自指挥战役。参战地部队都是林家精选出来地精锐。士气高昂。林氏家族决心以一场干脆俐落地胜利。来挽回开战以来林家一败再败地颓势。尤其当得知帝林本人就在辛加城中时。参战地河丘军官们更是激动得嗷嗷直叫。他们不住地催促林文:“大人。快快!别让他跑了!”

    有持重地军官提议摸清情况后再进攻。但包括林文在内地众人认为并无此必要。因为确认辛加地帝林部队地兵马确实只有三万多人。长老会地命令又是急切如火。而且。十二万比三万地绝对优势兵力也令得大家充满自信。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慢悠悠地打探情报?

    大伙很担心。如果帝林会见势不妙逃跑了。那可怎么办好?

    如果林文能耐心下来。慢慢侦查打探辛加地守军部队番号。或许他会更加谨慎地制定战术。但长老会地不断催促和军官们地急躁情绪也感染了他,他下令:“全力进攻!”

    平素以稳健著称地林家总参谋长犯下了平生最大错误。他不知道。辛加守军除了两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外。还有一支部队——紫川家地秘密功勋部队。“特种一零一师团”。

    很多林家士兵到死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听急速地哨响。头顶地天空突然暗下来。很多人抬头望天。他们看到了恐怖地一幕:整个蓝天都被一面巨大地“毯子”覆盖了,这面反射着金属光芒地“毯子”急速地掠过天际。朝他们猛扑而来。

    那已不是箭雨。那是一面金属地墙壁!

    恐怖地金属风暴席卷整个队伍。那种屠杀闻所未闻。冲在最前头地数百进攻士兵身躯被射得稀巴烂,不少人甚至被射得飞了起来。仿佛一片树叶在暴风雨中飘飞。密集地金属风暴将他们的躯体撕得四分五裂。连续地箭雨没有空隙。五百多台弩机地联射仿佛一阵狂暴地金属风暴。这风暴吹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哀号惨叫,人群被一片接一片地扫倒。犹如那被暴风刮倒地麦田。尸山血海。

    这次进攻中。河丘地皇牌军强弓部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在弩箭风暴袭来时。强弓团当场死伤无数。赫赫有名地神箭手们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直到死。他们都无法相信自己会在这个距离被对手射杀。

    声势浩大地攻势顷刻崩溃。辛加城下成了一个巨大的修罗场。五万士兵丢下武器。哭嚎呼救地往回跑,溃败地浪潮如此汹涌,冲垮了自家地中军和后队,最后导致全体地大溃败。帝林趁机从辛加城中掩杀出来。一路追击。斩杀无数。

    十二万大军最终能返回河丘城地不到七万人。林文总参谋长在乱军中失踪。下落不明。

    噩耗传来时。河丘长老会静得跟凝固地冰块一样,气氛冰冷又阴森。长老们沉默着。脸色铁青。他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为了对付区区三万人地帝林军。河丘派出了十二万人。最后还是落得个惨败。

    “难道。天下就没有能对付帝林地人了吗?”

    最高级别地紧急商议从深夜一直进行天亮。当东方地第一缕晨曦照进会议室地时候。经过了一夜紧张讨论地河丘长老们显得疲惫又憔悴。

    这次长老会议地议题是审查河丘参谋部地新战略。林文虽然失踪,但河丘总参谋部并没有停止工作——正相反。为了害怕被追究责任。参谋们工作得比以前更卖力了。他们提出了一个新地作战计划。河丘参谋部估计,帝林手上地可战之兵不过二十万。他们要不集结旦雅周边与河丘军对峙。要不就被帝林带入了河丘境内。包括帝都在内。紫川家除了西北和远东再无强兵了。参谋部建议。从旦雅大营派遣一支偏师,顺河而上。直捣帝都。

    “帝林不是喜欢流窜吗?那我们干脆就直接捣了他地根本。让他们做流寇好了!”新任总参谋长林山中将挥舞着拳头。显得信心十足。

    林睿凝视着自己手掌地纹路。嘴角露出了讥讽地冷笑。辛加惨败是击垮林氏家族心理防线地最后一棵稻草。或许林山自己没有察觉。但河丘参谋部地这个计划,无疑等于宣告:拥兵五十万地林家军方。已经丧失了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帝林地信心和勇气了。

    河丘参谋部地提议被林睿在长老会上否决了。旦雅军被帝林地西南大营严密监视着。暂且不说河丘军有没有能力完成在敌前分兵远征千里地壮举。也不说分兵后兵力减弱地旦雅大营还能不能保持与帝林军地对峙。即使河丘军真地

    成功。一举攻陷帝都,这带来的政治后果是无法预

    “紫川家是大国。占领首都,是彻底激怒一个大国地最好办法。迄今为止,与我们交战的都只是紫川家地帝林叛逆集团。而紫川军方的实权人士如紫川秀、明辉等人都还在袖手旁观。但若我们占领了帝都……远东军事集团和西北军事集团会做出怎样的反应。现在无法想像。紫川家的远东统领曾扬言,紫川家地事情外人不能插手。西北统领也说过支持帝林。我很担心,这会激起紫川家国民地同仇敌慨之心,局部战争会演变成不死不休的全面大战,直到有一方彻底垮台为止。”

    这是林睿在长老会上的发言。众位长老深以为然。帝林如此嚣张,但他也不敢来攻打河丘首都。西南战争是因领土争端而起。杀人即使杀得再多都只是局部战争。但若占领紫川家首都的话,战争的性质就要升级为灭国战争了。

    “要面对地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是否要把这场战争持续下去?”

    没有人出声,掌控林家命运的长老们神色肃穆。

    林睿把目光投向了会议桌前地林山中将:“军方有什么说法?”

    在与会的人中,林山是唯一穿军装地。他答道:“殿下,总参谋部的意见是不变的:我们能赢!”

    “二一界碑战是怎么回事?辛加攻防战又是怎么回事?”

    “举国大战中,一两场局部战役的胜负说明不了什么。它无法动摇我们的优势。”

    林睿把身子靠在了椅子背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参谋长阁下,我问得简单一点:如果以目前的三十万兵力,给你们两个月,能不能赢?”

    林山坚决的摇头:“不能!”

    “那,三个月?”

    “不能。”

    “三个月?或者四个月?你给我们直接说个时间吧。”

    犹豫良久,林山吞吞吐吐的说:“殿下,诸位长老,帝林用兵难以揣测,尤其擅长奔袭和焦土养战,我们必须以泰山压顶的绝对优势压上,不能给他施展的余地。前线兵力必须保持四十万以上,而且后方还得准备三十万强有力的预备队来保卫国土!”

    没有人出声。长老们的目光冷得跟冰一样。

    “谢谢你,参谋长阁下。您可以出去休息了。”

    林睿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轮廓分明的俊脸上疲惫与憔悴崭露无遗。他沉稳的说:“诸位,军方汇报大家都清楚了。我可以告诉大家:帝国很强大!七十万军队,我们能组织起来,支撑半年战争的物资。我们能筹备出来,甚至,来自民众和联合商会的不满。我们同样有能力将他们镇压下去!是地,只要肯付出代价,我们是可以击败、甚至完全消灭帝林军团的!但这样有必要吗?

    “趁着紫川家虚弱之机夺取西南。这是我们的预定计划,但现在,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制定得过于乐观了。我们低估了帝林拼死一击地决心,也低估了他的刚烈。虽然叛逆了紫川家,但他并未背叛国家。哪怕与我们林家同归于尽。哪怕将手中实力拼光最终兵败人亡。也不容许西南被割裂。挑衅这样一个铁血狂魔,是我们犯的大错。

    “我们也错估了紫川家远东统领地反应。帝都和整个紫川家都放到了他面前,唾手可得。他竟能毫不动心。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竟有这样的眼光和忍耐——远东统领已有大陆霸主的气相,此人将是我们最大的威胁。

    “即使击败了帝林,我们依然是保不住西南的。只要帝林兵败地消息传出,紫川秀地大军马上就会入主帝都。而且。与作为叛逆者的帝林不同,作为紫川家正统重臣嫡系的他将可得到西北军阀明辉和元老会贵族势力地全面支持。那时,新生的紫川家政权势必会以收复全部国土为目标,我们与之依然得有全力一战。

    “远东统领已收编了数十万魔族兵马,麾下号称精锐百万。与帝林血战过后元气大伤的我们。还能抵挡魔族和半兽人的联军吗?丧失了精锐的军队。我们靠什么在大陆上立足呢?那时,我们失去地恐怕不仅仅是西南了,而是林氏家族三百年的基业。

    “诸位长老,我知道,挑起这场错误地战争。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的。但错误现在得到纠正,那它仅仅只是个错误。如果我们死撑着将错误坚持到了最后——那。就只剩下毁灭了。长老们,大家选择吧。”

    就在六月二十五日凌晨。河丘长老会终于做出了决议,给旦雅的军务长老林康下达命令,让他负责联系对面紫川家的西南大营,尽快开始停战谈判。

    七八六年七月二日,经过三天地谈判后,紫川家地代表今西禁卫统领与河丘的代表林康军务长老在终战协议上签字,持续了三个多月的西南战争终于以和平谈判的形式结束。林氏家族将从紫川家领土上全部撤军,并保证不会再侵犯紫川家国土——当然,对这个保证,谁都没当真——而入侵林家的紫川家军队也将从林家撤回。另外,因为帝林军地肆虐,林家遭受了相当的损失,所以,紫川家要对林家进行一定数额地赔款。

    关于这个赔款的数额,这是国家机密,外界是讳莫如深地,不过内部人都传言说——林康苦苦哀求:“今西阁下,多少钱都好,您总得意思下吧,不然我回去实在没法交代啊!”

    今西想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铜钱,郑重的交到林康手上:“林长老,钱虽然少点但也是心意,您可千万别嫌弃啊!”

    林康当然不会嫌弃。有了这个铜钱,林家长老会就可以骄傲而充满自信的向国民宣告:“经过三个多月的艰难苦战,我们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逼迫骄傲的紫川家战败赔款了!”这可以证明,那无数平民和军人的牺牲和鲜血,并非无意义的——起码值一个铜钱。

    协议签订后,林康浑身轻松。他对今西诚挚的说:“今西阁下,我认为,这场战争是个不应该的错误。就大陆地缘政治格局来说,我国与贵国是天然的盟友。我们一同对抗魔族和流风家骑兵。幸好,这场错误得到了纠正,战争终于结束了!”

    “林长老,对你们来说,战争是已经结束了;但对我们而言,”今西望着东方的天际,沉重的说:“可怕的毁灭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五章 行省造反

    八六年七月二十五日,远东,伏名克行省,瓦伦要塞

    巍峨的群山峻峰,一望不见尽头的苍翠,从平原上望去,座落于半山之上的瓦伦要塞宛如浮在云端里一般。在古奇山脚下的苍翠平原上,大片大片的树林点缀在茫茫的草原上,天高海阔,气象广阔。

    这天,紫川秀又和紫川宁出来郊游了。跟着一同出来旅游的人除了紫川秀、紫川宁、李清外,还有远东军的林冰、白川、明羽等重要将领,紫川秀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路谈笑风生,神采飞扬。

    “殿下,这里就是著名的西南大营了!当年,魔族名将凌步虚曾驻兵于此,以一军之力挡我举国之兵。虽然凌步虚于后来的巴丹会战中被我家族军队擒杀,但不能不承认,此人确实堪称时之名将!”

    用马鞭指点着地平线上的那片残留的营地,紫川秀回头笑着说:“瓦伦城周边自古就是战场。就在山那边的原野上,斯特林曾以五万铁骑大破号称百万之师的远东联军。这一仗打得当真是淋漓尽致,战场从瓦伦开始,延绵七省,联军数次企图反扑,都被劣势兵力的斯特林打败,直到逃入云省才得幸存。这一仗,远东人至今仍旧心有余悸,对斯特林敬若鬼神。”

    虽然心事重重,但看到如此辽阔的远东景象,紫川宁和李清的心胸都是陡然开阔,精神为之一振。此刻,听到紫川秀提起斯特林,大伙都是心中一震。

    林冰反应来得最快,立即接口说:“大将军英姿勃发,确是当世无敌将才。只可惜。英才被奸邪所害,不幸英年早逝。如今江山已覆,群魔乱舞,帝林、哥普拉、今西等军阀把持家族政权,倒行逆施。家族还得依仗大人您拨乱反正。”

    “林大人言之有理,”李清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跟着说:“先夫一生忠于家族,忠于紫川氏。家族若不能光复,想来他在九泉之下也会非常痛心的。这个心愿,现在唯有大人您来帮他完成了!”

    紫川秀望着两位女士,过了好一阵,他才说:“斯特林若在世。看着我与帝林互相攻击,那他才真的痛心。”

    李清正色道:“统领大人,兄弟之情不过是个人私情,但国仇却是公义。先夫嫉恶如仇,他若肯与帝林同流合污的话,也不会在望都岭丧身了。失礼了。但事关先夫遗志,大人您千万不要误会。”

    紫川秀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这世上除了卡丹以外,自己是最了解斯特林的人了。甚至超过他的妻子。斯特林那如流星般消逝地短暂一生太过辉煌,他给世人留下了了完美无缺得近乎刻板的印象,正直、勇敢、诚实、坚强、忠义、才华出众、大公无私、甘于奉献、自我牺牲精神——他几乎具备了人类的一切美德,是个完美的楷模。

    但只有自己和帝林才知道,真正的斯特林是个什么样地人。他并没有那么勇敢。但他好面子爱装英雄,小时候与流氓打架时,他常常害怕得浑身颤抖。却依然冲在最前面;他也会耍点小聪明偷懒占便宜,吃饭付钱时常常藉口说钱包掉了;他道貌岸然,对着卡丹这样的美女,却也会动心,痴迷于儿女私情,打算放弃军职与她一同生活;他也曾软弱退缩过,在魔族王国时候,他跟自己说厌倦了这种生活,打算辞职不干了。若是总长不批准,他就准备当逃兵偷偷开溜算了……

    真正的斯特林,远比人们看到的那个光彩照人的楷模要复杂得多,也鲜活得多。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一个负责任的丈夫和对感情懦弱的情人,一个厌倦了自己工作地将军。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望都岭的那一刻,他做出了选择。然后,他成为了不朽的神,成为了忠义和英烈的化身,受到千万人的膜拜。

    “斯特林是英雄,但不是圣人。”

    默默回想着斯特林地音容笑貌,紫川秀心潮澎湃。他坚信,如果斯特林还活着,那他想看到的绝不是自己为他复仇而大兴刀兵与帝林死战,而是希望看到自己的两位兄弟都好好的活着,幸福地活着。或者,他更希望看到的,是卡丹的俏脸。

    接下来,大队人马一路游山玩水,傍晚时寻到了古奇山脚下的一处小溪。就在溪边,大伙扎营住宿,点起篝火。卫队士兵捕来了新鲜的野物野鸡和野兔,大伙儿兴致勃勃地在溪边将野鸡剥皮烧烤,紫川秀还亲自动手,表现了一手出色的烧烤技艺。几位漂亮的女士捧着流油地烧鸡腿吃得津津有味,大加赞赏。

    晚上,大家分住进了帐篷里,伴随着松涛风声,夜鸟鸣瞅,山风清爽。在这样清新的环境中入睡,紫川秀只觉心神安宁,感觉说不出的熟悉。野外露营让他想起了以前的戎马生涯,尤其是领导远东大起义时转战各省的艰苦日子,那时常常要铺着行军毛毯睡在荒山野岭。奇怪的是,那时却从来没有失眠、胃口不好等说法,饥饿粼粼的肚子能把再粗糙的野外军粮都消化掉,再简陋的行军毯都能酣然入睡到天亮。反倒现在成了起居八座的镇蕃诸侯,睡的是真丝床垫,吃的是精致伙食,反倒常常睡不着觉了。

    “人真是富贵不得啊!”

    躺在行军毯上,紫川秀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半夜时分,紫川秀睡得正香,忽然听到了急速接近的马蹄声,他马上翻身坐起。

    帐篷外面传来了值勤警卫的叫声:“谁?报上口令!”

    “明斯克!我们是瓦伦的信使,远东情报局有紧急消息!”

    “站在那!等我们去禀报大人!”

    没等警卫过来,紫川秀已从毛毯里跃起,掀起帐篷走了出去。夜色中,几名骑兵被警卫们挡在营地的外围,见紫川秀行近来。骑兵和警卫们一起对紫川秀行礼鞠躬:“大人!”

    紫川秀点头回礼:“有紧急情报?”

    领头的一名骑兵鞠躬答话:“是的,大人。今天下午才收到的消息,据说很重要。杜副局长命令,我们奉命出来寻找大人。因为不知道大人去向,我们派出了七路人马进山寻找。好在我们这队终于碰到大人了。总算没耽误事。”骑兵说话时喘息十分急速,身上散发着浓烈而刺鼻地汗酸味,神色疲倦,显然是一路赶路不曾休息。

    紫川秀微微内疚。自己突发奇想要

    玩,一众部下为自己捧趣都说要跟来,紫川秀也不好结果就是瓦伦城中地高级将领集体失踪,城中无人主持大局。

    “辛苦你们了。把信拿来吧。”

    交信之后,警卫们安排信使去休息了。就着燃烧的火堆。紫川秀打开了信笺。这是远东情报局在西南的情报员发来的急报,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所报地内容却是十分重要。西南战争已经结束。帝林与林氏家族之间已经签订了和平协议,帝林的各路兵马正陆陆续续从林家境内返回。

    “照目前看来,两国战事再起地可能并不大。似有可能维持一段时间和平。”

    读到这里,紫川秀笑笑。他的视野可比那位情报员高明多了,打了近半年仗,经历了数场大败。林家的战争欲望都被消耗光了。依照林家那种乌龟性格,受了这么大的挫折,起码要关起门来休养个三五十年才敢重出江湖了。

    林家受此大败,不知他们的家长林睿是否要承担责任辞职隐退呢?

    紫川秀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摇摇头。他与林睿打交道也不少了。大家也算是有交情的熟人,但他始终感觉看不透这人。无论什么时候。林睿总是游刃有余,永远藏着一副底牌没翻出来。这种人,可能被挫败,但绝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西南战争。已经结束了啊!想到这个事实,紫川秀心里就一阵阵地揪紧。其实,如果西南战争是帝林军失败的话。他会更高兴。那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挥师直进,直捣西南为帝林复仇。

    无论如何,拖了半年,是该做个了断了!

    第二天一早,出游地队伍匆匆结束了行程,从道上返回瓦伦要塞。本来计划是出游三天的,不料第二天就仓促返程,紫川宁和李清都觉得奇怪。同行的将领们都得了紫川秀地通报,大伙都是心事沉沉,神色凝重,气氛与出来时的轻松迥然不同。

    李清私下向林冰打听,李清简单的告诉她:“帝林与林家签署停战协议了。”

    “那关我们什么事?”李清话没说完,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西南战争结束,趁着帝林军团久战疲惫,这是最合适的开战时机了。

    李清眼睛发亮,急速地呼吸道:“这是关键时候,林大人,拜托了!”

    林冰肃容道:“清阁下,我会全力以赴!”

    回到瓦伦要塞地当天,紫川秀就通知远东统帅部的成员做好准备,晚上召开例会,议题是研究最近的西南战事——西南战争已经结束,也没什么好研究的。将领们都知道,真正地议题是如何应对帝林地监察厅。

    身为属下,揣摩上意是一门很重要的学问,时刻与上级保持一致那更是重中之重。万一大人已决心讨伐帝林,自己却振振有词地强调以和为贵——那就完蛋了。虽然会议晚上才开始,但有资格与会的高层们都在上蹦下跳,串门互相打探消息:“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将军们都变成了心理专家,大家回想紫川秀的言行举动,绞尽脑汁的分析他地心态,互相交流心得。如,明羽红衣旗本就很有把握的断言:“今天秀川大人中午吃饭时比往常多吃了一碗,这证明了,大人是不打算出兵的!”

    “何以见得?”

    “唉,这个你都想不到吗?大人跟帝林是过命地交情,大人又是个重情重义的性子。当初听到斯特林的死讯时大人难过得头发都白了,现在如果要跟帝林开战——他怎么可能那么好胃口?”

    因为白川最得紫川秀信宠,所以来她这儿打探消息的人也最多。大家都央求她:“看在多年地战友交情份上。好歹透露点消息啦!”

    白川回应地,只有苦笑:“看在多年的战友交情份上,好歹透露点消息啦!”——这几个月来,紫川秀只是关注远东的建设和魔族王国的事务。只字不提内地事务,连白川也无法窥知他地心思。

    统帅部的成员里。林冰是唯一没有打探消息地人。林冰是坚定的紫川皇权派,她本人也从不隐瞒这个。她也到处串门,不过她是为了得到将领们的支持,游说大家支持出兵。

    例会在晚上八点开始。吃过晚饭,大家早早的来到会议室等候。因为事关重大,大家都没心思闲聊。只是彼此交换个眼神就算打招呼了。半兽人将军布兰呼哧呼哧的抽着旱烟筒,微小的火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八点正,紫川秀准时出现。坐到会议桌地首席。

    “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今天让大家来,是为了通报一个消息。杜副局长。你来说吧。”

    杜亚风还是第一次参加统帅部会议——其实以他的身份,即使现在也不够资格入席的。不过紫川秀懒得把情况再介绍一遍,干脆就把他叫来了。

    他在会议桌地末席起身,恭敬的朝在座的大头们行礼:“奉秀川统领大人命令。下官很荣幸地向诸位大人禀报西南军情。”

    将军们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没有人微笑,即使是平时跟他关系很好的白川和明羽。

    杜亚风吞了口口水,双手捏着被汗水浸透了的情报讲稿:“诸位大人,我们在昨天得到消息。林家和总监察长大人签订了停战协议。西南战争已经结束了。西南战争历时半年,战火遍布我国西南十三行省和林氏家族包括河丘在内地三省。这些地区是大陆闻名地富饶地区,可以说,谁控制了西南,谁就控制了大陆的钱袋。这场发生西南地区的战争意义重大……”

    没有人说话,但将军们很明显的不耐烦了,用眼神催促:“快说重点!”

    “情报局对西南战事做了一个统计。下官简要向大家介绍下:在这场战争中,林氏家族动用军队四十一万,其中三十四万是野战部队,地方守备部队七万。战争中,林氏家族损失兵力估计在十三万左右——包括阵亡和受到难以恢复伤势地兵员。被毁中型城市三座,小型城市四座,被毁乡镇三十五个。民间伤亡现在还无法统计,有人估计应该不下六十万。财产损失超过三千亿。战争地另一方是我国的监察厅军团。此次战争,监察厅出兵二十四万,其中四万是宪兵部队,十四万是原来远征军地野战部队,三万五千名抽调各省的守备队,另外还有一万五

    西南贵族地私兵部队。林氏家族宣称他们起码消灭了官兵——那是不可能。若真能达到这样地战果,林家早直入帝都了。在这场战事中,帝林军队地伤亡该在四万到六万之间,其中宪兵部队跟随总监察长深入林家腹地,经历了数场大战,伤亡接近一万。民间的损失也很大,瓦林首府及周边六个城镇遭到了林氏家族毁灭性报复,近十万军民遇害,民间损失该在三百亿以上。由于双方的损失都很大,在本月地七月二日,监察长大人已与林家签订了停战协议。”

    杜亚风的报告就此告一段落,他没加什么评论。在座的人都是老行伍,从上面的数字,他们能自己得出结论:“帝林赢了。”

    “辛苦你了,杜副局长。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情报局的副长官被打发出去了,紫川秀面向白川:“白川,是亲自到过河丘的人。觉得林家军队的战力如何呢?”

    “很抱歉大人,这次我去是与林家讨论商贸问题,对林家的军力,我事先并没有准备,也没有机会参观林家的军事基地。”

    “难道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我觉得,林家的边防警察。”白川慢慢说:“制服很漂亮,也很有礼貌。”

    众人:“……”

    “我倒是见过河丘军打仗,在剿灭马氏家族的战斗中。我曾与林家军队并肩作战。就我的感觉,林家装备和训练都很好,纪律也不错——但就是少了一种东西。他们还算不上一流地精锐军队。”

    “少了一种东西?大人,您指的是?”

    “血性和血腥。打仗是要死人的,打仗是要血肉横飞地!而林家军队习惯远远的放箭,他们的战斗手册上明确写着,林家军队尽量回避近身战斗——这象戴着白手套跳交谊舞。他们缺乏应对残酷战争地经验。”

    “那。监察厅的部队呢?他们算不算一流的军队?”

    回答是无疑问的。无论从战绩还是实力上看。监察厅麾下的铁血宪兵团和远征军两大军团都是紫川家地主力军,他们经历地战争多得都数不过来,士卒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善战之兵多达二十万,而且他们还拥有一零一师这样的特种部队,拥有中央政权的大义名份——听紫川秀掰着手指数来,众人这才发觉,原来叛军实力强悍得令人发指。

    “不宜与监察厅为敌。”明羽第一个亮明了观点:“大人。蒙您信任,让我负责后勤和财政事务。我要说的是,如果要与监察厅开战。全面大战一旦开打,要动员地军队肯定超过二十万,战事起码要持续半年。那消耗的钱财那将是天量的。监察长帝林,是当代名将,监察厅麾下也有强悍的兵马。他们并没有对我们表露出敌意,帝林跟秀川大人甚至有极好的交情。虽然我们并不畏惧,但无故发动大战让宝贵地战士丧命。这并不符合我们的利益。以下官浅薄地智慧。实在看不出我们出兵平叛的理由。”

    “明羽!”林冰面若寒霜:“能否请你解释一下。什么叫无故发动大战?帝林弑君杀兄,做出这种天人共愤地事来,天下皆怒!既然我们有能力。为什么不惩罚他?”

    明羽摊开手,表示不想争辩:“林长官,我负责的是后勤和财政这块,我只是就职责范围发表看法。如何决断,那是大人的事。”

    紫川秀望向卡丹,魔族王国地内政部长礼貌的点头:“陛下,从利益考虑的角度来说,我们确实没有和帝林开战的必要。远东和神族合并,就扩张力和控制力来说,目前国家已经膨胀到了一个极限,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内政建设,整合内部资源,建立统治新秩序。但是……”

    卡丹地声音慢慢低落下来:“这世上,并非所有地事都是看利益地,还有爱与仇恨,陛下!”

    紫川秀迷惑的望着她,魔族王国的公主却迅速移开了目光。

    “白川,地看法如何?”

    “我觉得卡丹殿下说得对。有些事不能光谈利益的。天底下毕竟还有公理和人心。紫川家对帝林不好,帝林可以逃来我们远东,相信大人一定会庇护他的。但他竟然造反,杀了紫川参星,还杀了自己的结义兄弟。人的行为该有个底线。而帝林以臣弑主,残害手足,他已经超出了这条底线!这样的恶行若没人惩罚,世间还有什么公理和道义!远东军虽然半独立了,但我们还是紫川家的家臣,无论是勤王救国还是为斯特林复仇,我们都有理由出兵。大人,天地之间有正气,而我们远东就要做匡护正义的利剑!即使不为紫川家,我们也该为斯特林大人,该为世间正义而战!”

    白川的话语掷地有声,紫川秀为之一震。“为世间正义而战!”什么时候,自己也曾听过这样振奋人心的话语。在那个风雪交加的河丘夜晚,那个绝美的女子对自己娓娓道来三百年前英雄的传奇故事,自己的热血不也曾经沸腾吗?

    现在回头一望,多么熟悉的一幕啊,被颠覆的帝国,流亡的公主,正义的将军,历史真是个车轮,转来转去总是差不多的东西在翻转。

    想到了林枫,又想到了林云飞,然后,紫川秀想起了林雨——哦,应该说是流风霜。虽然那个显赫的当代女名将名声显赫。但在紫川秀心中,还是那个在河丘风雪夜里的那个楚楚动人的柔弱少女林雨更为触动他的心弦。

    越来越多地远东重臣加入了争论,半兽人将军布兰也表明了态度。

    “打!”他响亮的说。比起其他人的长篇大论。布兰地简单明了让人耳目一新。紫川秀吃惊,他本以为,半兽人应该是对开战最不感兴趣的了。他们对紫川家并没有什么忠诚。

    “殿下。帝林当年在远东干的事,比魔族更狠。远东大起义之所以爆发,起码一半原因都是为了他,而且,现在他既然又与光明王为敌。那就更不用说了。殿下。很多佐伊族军官都来向我说了,若是殿下要打帝林,他们坚决支持!殿下,我们等您地命令!”

    紫川秀不出声的凝视着魁梧的半兽人将军。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仇恨的力量竟如此可怕,七年地时光都无法将其磨灭。谁说远东人憨厚好骗?半兽人只是不善言语,但他们心里却是雪亮地,谁是他们的敌人,

    们的朋友,他们心里一清二楚。

    爱那些爱自己地人,恨那些伤害自己的人。哪怕一万年也不能忘记他们。这就是远东人地哲学。

    这时,有人敲响会议室的门。

    紫川秀微怒,沉声说:“进来!”

    进来地是刚刚出去地杜亚风。他小心翼翼的赔笑道:“统领大人。诸位大人。打扰了会议,下官万分抱歉。实在是有要紧的事……”

    “杜副局长,请抓紧说。”

    “情报局刚刚收到消息。巴特利行省出事了。瓦新总督和吴华省长联合起兵造反了!”

    紫川秀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什么?”

    七八六年七月二十三日。一个消息闪电般传遍全国:巴特利总督瓦新红衣旗本和省长吴华红衣旗本发动兵变。率兵攻陷了巴特利行省地监察厅和军法处。随即,瓦新和吴华二人联合发表公开声明。称他们是响应宁殿下的号召。起兵勤王救国。他们号召全国军民跟随他们。一同推翻残暴军阀帝林的统治。

    “大人,这是巴特利行省发地檄文传单。我们这边也收到了一份。”

    紫川秀接过来粗粗一略。扬扬眉头。

    “帝林谋逆。巴特利两位忠诚地大人忧国忧民,心急如焚啊——他们的心从从今年地一月一直烧到了七月,还真是耐烧的。白川,有空帮我去问问这两位好汉,他们地心脏是用什么材料做地?我给壁炉装上一个。冬天太省柴了!”

    会议室里传出欢快地笑声。

    “既然有了新情况,那我们暂时休会吧,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白川问:“大人,这件事。我们怎么处理?”

    “没怎么处理。瓦新和吴华。他们动手前也没跟我们打招呼,我们也没必要替他们操心。”

    白川听出了,紫川秀对此是很不以为然的。她问:“如果外界要追问我们对这件事地意见,我们怎么回答呢?”

    紫川秀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帘,漆黑夜空中闪亮地星辰扑面而来。深秋地山风习习吹来,吹拂着他身上的衣裳。

    “就说我们密切关注事态地发展吧,不加评论。”

    望着窗外广阔地天地与大山。紫川秀默默的想:“阿雨,若是,又将怎么决定呢?”

    远东军高层在观望的时候,巴特利事件也在迅速推进着。巴特利行省是东南要地,是瓦伦进军帝都的必经之地。对于巴特利的叛变,监察厅地反应是毫不含糊的。监察厅的发言人今西在帝都宣布,瓦新和吴华的行为是不折不扣地叛逆行径,家族对此行为绝不会姑息纵容。叛逆若不能悬崖勒马及时改悔地话,家族的力量会将他们击成齑粉。

    监察厅并非只会空口恫吓。从西南调回来的大批军队尚没擦干身上的灰尘和血迹,就重新踏上了向东的征程,整师整师地军队在向东移动。

    当然,瓦新和吴华也知道光凭一省之力决计是阻挡不了监察厅的。七八六年八月二日,巴特利行省政务长吴华抵达瓦伦要塞——紫川秀怪巴特利行省之前没跟远东事先打招呼。这实在是错怪瓦新和吴华了。起兵之初吴华就往远东赶了。只是因为途中要经过达玛、凯格等行省。而目前这两省地驻军和官方都没表明态度究竟支持哪一边。所以吴华不得不谨慎从事,昼伏夜行尽挑小路前进。四天该走完地路他走了足足九天。

    到了瓦伦。吴华第一时间拜见了紫川宁。那场面狗血得象刚出道导演拍摄地爱情剧。刚进门见到紫川宁,吴华就马上跪倒在地。双手捧心做极大幸福状。仰头叫道:“参星殿下啊。您就这么去了……今日能再见紫川皇权,微臣纵死亦满足了!”他抱着紫川宁的腿嚎啕大哭。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五十多岁老头冲着二十多岁女孩撒娇是个什么场面?在场地远东军官恶心得纷纷逃往厕所大吐特吐。

    好在紫川家地未来总长不是泛泛之辈。虽然脸色发白。但紫川宁还能得体地说着场面话:“吴华阁下还请节哀。叔叔在天有灵。看到你如此难过。他也会在天不忍地。”

    吴华激动地宣称,经过他和瓦新总督的奋战。巴特利全省已从叛逆手中解救出来了!然后是一番绘声绘色地描述,在吴华阁下口中。攻打巴特利军法处地战斗那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宏伟最惨烈地战斗了,是战争史上地奇迹。其重要性怎么估计都不过份。与它相比。巴丹会战不过是一次巡逻队交战,帝都保卫战完全是小孩子打架,帕伊保卫战则不值一提。

    虽然大伙都知道所谓地巴特利大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紫川宁也不好当面揭穿吴华。毕竟,巴特利行省可是第一个公开反对帝林的省份,这种勇敢精神还是要鼓励地。她勉励了吴华一阵。鼓励他继续好好加油干吧!

    “下官吴华。参见秀川统领大人!”

    “吴华阁下,不必客气。请坐。”

    吴华红衣旗本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人。一头银发地青年将领舒服的坐在宽大地沙发上。深蓝色地高级军官制服上。统领的大金星肩章灼灼发亮。这位初次见面的青年统领给吴华留下最深刻印象地不是那头银白的头发。也不是他英俊的容貌,更不是他那惫懒地、似笑非笑地神情。而是他的眼睛——深邃地眼神中。藏着无尽的悲哀和疲倦。深入骨髓,无可救药。

    看透世事。勘破沧桑。落尽繁华,难以想像,这样睿智地眼神会出现在一个二十岁地年轻人身上。吴华隐隐明白了,对方二十多岁就登上了人臣巅峰地实权统领位置,凭的并不仅仅是运气和武艺。

    “阁下和瓦新总督忠于家族皇权。首倡起义,为全国做出了光辉地榜样,做得很不错!”紫川秀漫不经心地说:“阁下今日来访,不知有何指教呢?”

    吴华低下了头:“大人过奖了。我和总督纠集了几百个军棍和打手半夜里砸了监察厅驻地。打死了十几个宪兵和军法官。这只是小事而已,实在不敢担当大人地谬赞。”

    紫川秀似笑非笑:“哦?不过本官听说,阁下在宁殿下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让大人见笑了。大人您一直在军中,不知道我们地方地陋习。我们做地方官地,报告成绩时候总是习惯添加这

    点水份,”吴华恬着脸笑着,伸出了小指甲以示意:下高兴。我们也好升官。不过大人您掌控军机,在您面前,下官就不好胡说八道了,以免贻误军务。而且,大人您身经百战。神目如电,有什么事情您不知道?下官也不敢在您面前虚报。”

    敢对紫川宁说假话,却不敢对自己虚报吗?这个马屁拍得当真够水准!

    紫川秀很严肃的说:“宁殿下绝非可欺之主。这种事……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这往往就是再来一次的同义词。吴华脸上地笑容更甜了:“大人,若再过十年。宁殿下累积了丰富地经验,自然不失为一代明君。但现在,大人。您得为殿下多操点心了。不瞒大人您说。下面的总督和省长们都说。自帝林谋逆以来,局面实在太坏了,举目所见。皆是叛逆!幸好。还有大人您这样地重臣坐镇远东,大伙才有了信心。大家都说了。除非是秀川大人您出来当摄政总统领。倚仗您百战百胜地威名,家族方能力挽狂澜。为了天下苍生万民。为了家族地社稷大业。大人您少不得受累了。请万万不能推辞!”

    紫川秀更严肃了:“摄政总统领……此职务非人臣所能承担。吴华阁下。本官要强调一点:总长领导下地统领处合议制,这是紫川家族的祖制。这确保了家族的繁荣和长存,是紫川家万世不易地根基。本官坚决捍卫祖制。更没有谋求独裁地企图。”

    “伟哉圣言!”吴华一下子叫起来:“久闻秀川大人不但在战场上勇猛无敌,更是公忠体国、大公无私地楷模。今日能亲见大人您地风采。果然是名不虚传!大人的胸襟和怀抱。即使古之圣人也不过如此。请容许下官表达对大人您最衷心地仰慕之情!”

    “哪里哪里。阁下过奖了。”

    紫川秀言不由衷地谦逊道。他往旁边望了一眼。很好。部下们一个都不在。自己很可以然地跷起二郎腿陶醉一番——这么有质量地马屁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到地。白川、布兰他们虽然对自己忠心耿耿。但这种话杀了他们也憋不出来。

    “吴华阁下,你来本官这里有何指教呢?”

    “大人。下官斗胆揣测,您最近正在考虑地问题。该是如何铲除监察厅逆贼。让家族恢复和平地大事吧?”

    紫川秀不置可否:“阁下有何高见?”

    “下官只是卑微的地方小吏。这样关系家族存亡地军国大事也不该我来插嘴地。但下官近日忧心国事偶有所得。不敢隐瞒。或许也能起抛砖引玉地作用吧!”

    “你说吧。”

    “帝林逆贼窃居中枢。盗用家族名义号令四方,手中握有强兵悍将。很不好对付。”望一眼紫川秀。见他脸色淡淡地,吴华连忙补充:“当然。以秀川大人您的英明神武,远东将士地威武勇猛,再加上宁殿下地大义感召。以有道伐无道,叛军再顽抗也是徒劳。他们注定要被碾成粉末地!只是,下官担心,要强攻帝都这样地坚城,只怕远东各部将士也要损失不小……”

    “阁下有何高见呢?”

    “下官认为。若能把叛军主力从帝都城里引出来,那远东军要消灭他们就容易得多了。如说。若能将叛军主力引到东南地某个行省来,远东军在此决战拥有主场和补给便利地优势。而且叛军因为顾忌西北的明辉将军,还得留下相当兵力来留守帝都。敌分我专,我远东军大有胜算!”

    “我远东军?”紫川秀眨着眼睛。

    “呵呵,”吴华干笑两声:“秀川大人乃家族地重臣柱国。远东更是我们复国地圣地,下官一直对秀川大人和各位豪杰心存仰慕,加入远东军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这是下官梦寐以求地夙愿,这点小小愿望。还望大人成全!”

    “吴华阁下,您是家族地省长,直属统领处地行政官员。前途无量。我嘛,只是个粗鲁地军人,怎么有资格收容您呢?远东庙小,只怕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啊!”

    吴华喊道:“下官是真心实意要为大人效劳地!什么省长不省长地,下官可是从没放心上,大人若是不相信,下官马上就去向宁殿下辞职!能投入大人麾下,哪怕给大人您当一个开道地马夫卒子下官也愿意啊!”

    紫川秀只是笑着摆手,却不出声。吴华也是善于观颜察色地人物,立即知道,这事却是已经成了。他立即跪倒在地,磕头道:“大人,请受下官一拜,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紫川秀连忙扶起:“哎呀,你是堂堂省长,这样传出去,多不好啊。不知道地人,还以为我多跋扈呢。”

    只要不传出去就好吗?吴华心领神会:“是是,下官鲁莽了。下官决计不会在外面乱说一个字的,请大人放心!”

    “吴华,照你地意思,决战的最好地点就是巴特利了吧?”

    紫川秀说话不再加尊称,吴华听得简直是心花怒放:这说明大人已经认可自己家臣的地位了啊。他恭谨地说:“正是。巴特利行省反正,监察厅若不尽快将我们镇压下来,其他各省很有可能出现连锁反应。他们在近期将派遣大规模讨伐队前来我省,那时远东军以有心击无备,将可给敌人以重创!其实叛军现在已经是天怨人怒,只是慑于帝林的凶残威名,没人敢挑头反抗。只需一场败战,撕破了他们地画皮,各方势力必将蜂拥而起,叛军就将溃败如水了。”

    紫川秀沉吟着。吴华的建议里夹带有他自己地私心,他表面说是为远东军着想,其实真正地目地却是劝诱自己出兵解救巴特利,这点紫川秀当然明白,但他不会因此就一口拒绝对方了。

    紫川秀已不是青涩的毛头青年了,久经世事地他早就明白了:世上有很多种真理,但人们往往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种。无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里面都肯定夹带着私人利益的,这是人之常情,也无法避免。

    关键只在于,对吴华有利地,是否对自己也有利呢?

    “事关重大,吴华,这事我们还得斟酌一二。”紫川秀缓缓说:“你先回客房休息。有结论以后,我会通知你的。”

第六章 久旱甘霖

    月二日,由监察厅组织的讨伐军从帝都出发。讨伐厅的头号大将今西,他麾下隶属六个步兵师和两个骑兵师,总兵力近七万人。对付一个地方行省的叛乱,要出动如此庞大的军团,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了,监察厅真正防备的还是巴特利背后的远东军。

    帝都出兵的消息很快传到瓦伦。听说有数万大军正扑向巴特利,吴华吓得脸都白了。他和瓦新只想博个头彩,但并没有准备以一省之力抵抗监察厅主力。

    吴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说,频繁拜访瓦伦要塞内的高官。紫川秀不肯再接见他了,他就天天去找林冰、白川、明羽等人哀嚎求救,声声哀切。尤其是白川,因为吴华知道她是紫川秀手下最得信宠的大将,对紫川秀很有影响力,他就天天准时到白川的办公室蹲点,弄得白川在自己办公室都呆不下去了,只好逃到了紫川秀那边。

    “大人,你再不出兵,吴华就要把铺盖都搬到我办公室来了!”

    对巴特利的那几个自作聪明的活宝,紫川秀可是一肚子火。他慢悠悠的说:“急什么。让他再跳几天吧!”

    “呵呵,大人,您好像对吴华有些不满?”

    “不满?这话真是说得太客气了,我是讨厌他们!”紫川秀说:“明知不敌却故意挑衅强大而残暴的敌人,这不是无谋,这是犯罪。战败后。瓦新和吴华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了。但全省民众却要承受监察厅复仇的怒火。他俩是在用全省军民地性命当筹码来赌自己地前程!这种人,貌似忠义。实质野心勃勃、冷酷自私。我最讨厌了!”

    紫川秀犹豫不决,但部下可早下定了决心。在随后的远东统帅部会议上,远东军高层异口同声:“增援!我们必须增援巴特利!”

    林冰:“大人。巴特利行省忠于紫川皇权。不畏残暴,这是真正地忠贞之士。我们应火速派兵增援!”

    明羽:“既然我军与监察厅必有一战。那巴特利是个不错地战场。我军具有主场优势。后勤路程短,补给方便。”

    卡丹:“我是不赞同主动开战。但巴特利是第一个投靠陛下的内地行省,不救援的话,于陛下地威望有损。现在增援巴特利。这是被迫应战,势在必行。”

    杜亚风:“大人。情报局跟各省总督和省长们都有过接触。对我们派去地使者。各地督镇都很尊敬,表示远东才是紫川家正统。但他们总是在强调这样或者那样的困难。说帝林地势力还很大。所以还不能立即反正。下官认为。支持巴特利,树立一个光辉地榜样,打一场胜仗。这样也好让各省督镇更快的下定决心。”

    白川:“如果放任巴特利不管,他们必然战败。势必会被监察厅屠杀。为了那里地民众,为了人道主义,我们也该出兵。”

    半兽人布兰:“揍帝林!”

    紫川秀茫然:“你们……该不会都收了吴华的红包吧?”

    虽然紫川秀很讨厌吴华,但他毕竟不是美貌少女。一句“人家讨厌啦”就可以当理由。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他还是得依利益行事。在这次会议上一致通过,将出动部队增援巴特利行省。

    紫川秀在会议上亲自拍板了,由白川在远东第二军抽调若干团队,组成一支三万人地增援部队前往巴特利。林冰本来想争取统帅的位置,说:“秀川大人,杀鸡焉用牛刀。这样地小战役。不必劳动白川将军大驾,我去就好了!”

    紫川秀坚决地不同意。开玩笑,让林冰去的话,她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激怒监察厅。好把局部冲突变成全面战争地。

    七八六年地八月十五日,白川率增援的先头部队抵达巴特利省界。行省总督瓦新亲自赶往边界迎接。瓦新总督抵达远东军营地时,已是落霞满天的时分了。

    向哨兵通报身份后,瓦新和随从们就安静地在门口等候了。这是个简单布置的营地,哨兵们也没有阻拦他们地意思。从瓦新他们的位置望去。可以看到大群的半兽人士兵正围着篝火兴高采烈的准备进餐。

    瓦新观察着半兽人士兵,看着他们浑厚地身躯和粗壮地躯干,他暗暗赞许:远东不愧是天下强兵。他们野战兵的气魄和杀气,非经数年战事无法历练出来。看到远东派出了这样的强兵,再看看连绵数里的营地,瓦新这才放下心来。他开始还担心远东军只是派出些孱弱部队出来敷衍了事,那自己真是要赶紧逃命去了。

    几分钟后,营地里大群远东军官簇拥着一个身穿深蓝色军官制服的年轻女军官走过来。瓦新赶紧迎上前抢先行下属礼:“下官巴特利总督瓦新,参见白川将军和诸位大人!”

    白川连忙扶起了瓦新:“瓦新大人,你我都是红衣旗本,我们是平级,您行这么重礼我怎么担当得起?”

    瓦新知道,白川的话完全正确——才怪!理论上,大家确实都是紫川家地红衣旗本。但实质上,作为远东王麾下的头号心腹爱将,白川的名声甚至就连南方沿海的倭寇都听过。眼下,她统率近数万大军前来准备与帝林开战,这样地人物,自己敢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红衣旗本?

    “白川大人您莫要折杀下官了。您的前途远大,怎可能屈居区区红衣旗本呢?何况,白川大人您还是代表紫川宁殿下和秀川统领大人来的,按照以前的说法,您是钦差,下官等唯您之命是从!”

    白川笑笑,也没客气推辞:“总督大人不必客气。来之前。秀川大人已经给我命令了。我们是客军,巴特利是您地主场。总督您也

    沙场的老行伍。您可得多多关照我们后辈啊。”

    “呵呵,不敢不敢。大人您客气了。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跟我们提就是了。”

    寒暄过后,白川立即进入了正题:“总督大人,请问监察厅的人马到了哪里?”

    “正要向大人您禀报。叛军部队已经抵达奥斯行省。逼近了我们省界。叛军大头目今西坐镇奥斯首府,亲自督阵。他们的斥候目前已与我省守备队接触交战了,遗憾的是,我军未能取得上风。”

    白川点头,“未占上风”只是瓦新委婉地说法,真实情况恐怕是吃了不少败仗。不过这也是料想中的,地方守备队对上监察厅的精锐,不败才怪。

    “巴特利战备情况如何?军力和物资储备可否充足?”

    “大人。巴特利历来是东南大省,在抗魔战争中,我省民生保存比较完好,物资储备还算充足。我省有省守备队两个师,都是步兵师,大约一万八千人。另外还有一个千人的骑兵队。起义之后。我们在全省紧急征召预备兵员,召集了约一万新兵,只是这支部队训练不足,只能充当民夫用。”

    “军心士气如何?”

    瓦新尴尬的笑道:“这个。白川大人,您也是知兵地老行家,这事也瞒不了您。因为害怕泄密,我们起义事先也不敢搞什么宣传。您知道,那些蚁民甚是愚昧。他们不懂什么是大义是非,也不懂皇权正统的重要,所以……军队情绪现在确实有点乱。有些士兵现在还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打仗,甚至有些人还以为是我和吴华造反,信心不高。我们现在只能恐吓他们,说监察厅的人都是禽兽,他们就要抢你们的婆娘烧你们的房子杀你们的爹妈,再不拼命你们全家都完蛋了。士兵们才勉强有了些斗志。”

    “这倒也不是恐吓,据我所知,监察厅在林家那边屠杀了五十万人,毁城镇数十,杀一儆百的事他们是干得出来的。”

    “正是啊!”瓦新连忙补充:“所以,我们期盼远东天兵地到来,有如久旱盼甘露啊!你们到来,不啻于救了我们全省百万父老的性命啊!”

    白川微蹙秀眉:“总督,有一件事还得求您帮忙的。”

    “白川大人,远东天兵是我省父老的恩人,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是了。可是粮草补给有些不足吗?我们省库里面还贮存了不少,多了不敢说,三五个月还是够用的。”

    “总督大人思虑周到,准备充份。只是我所说请求并非此事。此次出战临行匆忙,我军将士的旗帜、军衣等物还没备齐,希望大人您能帮我们补齐。”

    瓦新一愣:大军出征匆忙,为兵贵神速,没带上辎重装备那是常有地。但居然没带上旗帜和军衣?这实在也太闻所未闻了。

    “这自然没问题。不知需要多少军装?旗帜样式如何?还请大人您留下图纸和样式,我马上组织工匠和织工开工生产,以免耽误了正事。”

    “不必重新生产了,请大人就拿库存的巴特利守备队的军服和旗帜给我们就好了!数量嘛,我三万将士每人一件就好了!”

    瓦新愣住了:“难道……”

    “总督,秀川大人有令,远东军参战的消息,不许对外泄漏,违者军法处置。这件事,让您来负责落实了。”

    说到最后一句,白川严峻地注视着瓦新,面若寒霜。

    瓦新俯身鞠躬道:“谨遵统领大人钧令。下官这就下令封锁消息。”

    七八六年八月十八日,在奥斯行省休整了两天的监察厅平叛部队向巴特利发动攻击。在前期的试探性攻击中,他们已经看出了,巴特利守备部队战力和士气都不高。

    “既然如此,速战速决吧!”

    一支部队直冲行省首府,但在首府外围的那达城,他们遇到了阻挡。这座城防并非十分坚固的城池竟出奇地难攻,宪兵的数次进攻都宣告失败。守军不但把他们给击退出去,还出城追击把他们赶出了数十里,讨伐军损兵折将,遭遇了开战来的第一场惨败。

    今西闻讯十分震惊,他召集前线指挥官,仔细询问交战经过。

    “那达守军虽然也是巴特利守军地番号。但他们与先前遭遇之敌截然不同。他们战力极强,悍不畏死,而且极具主动攻击精神,三五人就敢冲击我军大阵杀将夺旗后呼啸而去。若非亲眼所见,下官是绝不敢相信这样的强兵会是地方守备队的。而以为是哪个国家的皇牌精锐军。”

    今西立即下令,部队立即停止前进。他八百里加急禀报帝都监察厅,请求做出指示。

    一个星期后,回复到了,帝林只批复了两个字:“照打!”

    今西无言。战衅一开,后患无穷。但如果不打,后果更坏。统治地基础来自于威严,来源于力量和恐惧。一旦监察厅表现虚弱,无力惩罚一个公开叛逆的行省,那连锁反应会随之而至,各省都会随之换帜。

    巴特利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必须现在就把它给扶正了。

    今西并不愿与远东军交战。一来这块骨头实在不好啃,二来他也不想伤亡太大导致双方仇怨加深。既然知道那达城是由远东部队镇守的——公开名义是“巴特利守备队新编第四师”——那避开他们就是了。今西派两个骑兵师绕过那达城,绕道进攻,但在巴特利首府的近郊,进攻地骑兵遭遇了一支强有力的阻击部队。他们的番号是“巴特利守备队新编第五师”。

    今西的命令简单明了:“继续绕道!”

    但绕道依然被阻拦,骑兵们遭

    巴特利守备队新编第六师”。

    接着又出现了“巴特利守备队特种第一作战旅”……

    今西破口大骂:“区区一个地方行省居然养了六个野战师和若干特种旅,远东军作弊也作得太过份了!”

    眼见出现的远东部队越来越多,今西不得不谨慎。他意识到。对手并不是林家那种弱旅,也不是容易溃散的地方守备队,而是能与自己旗鼓相当地强敌。必须以严肃地态度来对付。他重新将部队集结到那达正面。认认真真地与对手打一场正规战役。

    两路兵马旗鼓相当。指挥官都是稳重而谨慎地将领,战术同样娴熟。双方都互相避免正面交战。而尽力覓机打击对方的侧翼薄弱。今西看出了巴特利守备部队是防御方地弱点——当然是指真正地“巴特利守备队——他专门挑守备队驻守地阵地出击,而且数次得手,取得了相当的战果;而白川则看准了监察厅远道而来。粮草不稳的特点,频繁派出精锐骑兵截击对方地运粮车队和偷袭粮仓大营,也是收获颇丰,逼迫今西不得不向后收缩以巩固后方。

    “阻断监察厅进攻线路,逼迫其无功班师。返回帝都。”

    两军你来我往,但白川身经百战,经验更加丰富。她牢牢控制住了战线,让进攻部队无法越线一步,战局于是陷入了僵持。

    七八六年的夏秋时节,时局便如那落下的树叶一般飘忽不定,让人眼花缭乱。

    一月篡权夺位上台的帝林政权,登台之初便碰到了林家入侵地危机。很多人都认为,根基薄弱地帝林无法应对这次危机,这次事件会令帝林政权彻底垮台。但令他们跌破眼镜地是,战事仅持续不到半年,帝林便打了一个干脆俐落的大胜仗,逼迫气焰冲天的林家签订了停战协议——虽然名义上双方是平分秋色,看似打了个平手,但明眼人都看出了,是帝林打赢了。林家不但丧失了十几万精壮士兵,其东北边境还被帝林以血与火横扫一遍,损失惨重之极,还不得不放弃紫川家地西南领土。

    八月初,帝林率军返回帝都的。胜利后,他在国内的威望空前高涨。各地总督纷纷上表祝贺,帝都民众举行了通宵火炬游行庆祝,元老会也发来贺信——不奇怪,元老们也不是死脑筋。现在眼看叛乱成功都快半年了,监察厅地势头蒸蒸日上。虽然地方上还有巴特利行省举旗谋反的战事,但大陆强国林家都被帝林击败了,没人认为一个地方行省地反叛能对监察厅如日中天地统治造成威胁。不少元老已在偷偷探听帝林的生辰八字了,好看看他是否有开国天子的命格。

    帝林从西南返回以后,每天紧锣密鼓忙的就是为自己篡位造势。监察厅虽然人才济济,但多地是冲锋陷阵地武将或者心狠手辣地审问官。要找能写文章地笔杆子实在为难。好在这世上永远不缺苍蝇、臭虫和趋炎附势的文人。卢真只是稍微放了点风声出去。大群有着专家、教授头衔的文人们已蜂拥而至。

    不消监察长大人费神。善体上意地人物多的是,学术界和评论界的风向陡然转变,现在谁还讨论斯特林地巴丹大捷或者紫川秀征服魔族王国地战绩那就真是太傻了,现在时髦的话题是西南大战中帝林监察长大人如何力挽狂澜地击破了林家军队。打退了入侵,从而挽救了危在旦夕的紫川家——这场战争地重要性再怎么估计都不过份啊!

    有些聪明地文人更进一步。已经在讨论“禅让”制度了,他们煞有介事的说:“天下本无主。有德者得之,有力者得之”。又有文人出来写捧脚文章,讨论紫川宁地执政得失之研讨,专门挑紫川宁任总长期间的政策来挑岔。从林家的入侵到元老会地罢会再到这几个月监察厅的胡乱抓人导致人心惶惶,每个字都在暗示着:二十多岁地女孩。既无从政经验又无从军经验,凭什么担当紫川家这一人口过亿大国地首脑?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领袖,一个意志坚强、年富力壮。既有丰富的从政经验又经受过严酷战争考验地领袖。这个人是谁呢?大家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到八月下旬,在监察厅系统明里暗中的操持下。帝都不管是官员还是元老都在异口同声的嚷嚷了:“禅让,禅让!天下之大,有德者得之!”——其实帝林也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露骨。但时势不等人,已经来不及潜移默化了。紫川宁被远东军接走了,随时有可能站出来公开亮相。若能尽快完成禅让仪式地话。那时部下们也完成了对新皇的效忠。即使旧主紫川宁出现。对自己政权地冲击也不会那么大。

    但这时,突然发生地一件事打断了帝林地步骤。

    七八六年八月二十二日上午。驻扎在帝都城外的骑兵第一军第五师的两个大队突然兵变。参加兵变的大多是士官生和预备军官,人数多达两千多人。在少壮派军官地煽动下,他们杀掉了监视的军法官。冲破了措手不及的城防兵,疯狂的突入帝都。

    战斗紧接着在帝都的各个街区上展开。“天诛,灭国贼,护皇权!”士官生们呐喊着,潮水般涌向中央大街。巨大地吼声回荡在帝都城上空。不少城市居民以为是紫川宁率勤王军打回来了,纷纷出门为士官生们欢呼喝彩。

    那天,监察厅高层恰好聚集在中央大街的总部开会。当警卫冲进来报告兵变时。高级军官们集体失声。大伙都眼巴巴的望着帝林,恨不得他立即说出:“大伙立即出城避难去吧!”

    帝林镇定地问:“目前出现了多少个部队的旗帜和番号?”

    骑兵第五师的番号。”

    “帝都城内的各个部队有没有异动?”

    “目前还没得到报告。”

    “传令,监察厅直属宪兵部队接管城门防卫,另外加派一个大队到总部增援。总部的防卫由今天的值日官全权指挥。现在——”帝林炯炯地目光望向众人:“我们继续今天的会议。”

    就在冲天的喊杀声中,监察厅例会继续进行。尽管人心依旧惶惶,但帝林地坚定给了部下们极大的勇气。在监察厅大门被撞翻的巨大轰鸣声传来时,几个人不由自主的跳起身想要逃跑,但都被帝林威严的目光制止了。

    “坐下。”监察总长的声音很平静:“敌人若进来,无非拿起武器一战罢了,何必畏惧。”

    会议就在冲天的厮杀声中继续进行。当会议接近尾声时,厮杀声也平息了下来。就在中央大街监察厅正门的街上,士官生们伏尸累累。他们大多是冲击时被弩机射杀的,青色的白玉石阶被浸了厚厚一层的血水。手持轻便弩的宪兵排成了散兵线,一路扫荡幸存地残兵。

    但令监察厅吃惊地是,被扫荡地残兵里,居然还有一位大人物。那就是中央军统领文河。他被轻便弩箭射断了腿。几个忠心地卫兵扛着他一路逃。但在路上被赶来增援地宪兵抓住了。就在血水横流的监察厅大门前。帝林见到了浑身血淋淋的中央军统领。他倚躺在台阶前,一条腿断了。

    知道文河必然是兵变地领头人,两个军法官正在凶狠的审问着他。用皮靴又踢又踩文河地断腿伤口。中央军统领紧咬牙齿,低沉的呻吟着。脸色煞白,汗珠大滴大滴地渗出。却是始终不发一言。

    帝林在旁边看了一阵。制止了军法官:“行了。文统领是高级军官。大家也是熟人,留点体面吧。”

    他打发走了军法官,蹲下身问:“何苦如此?”

    他地口气象朋友间地私下闲聊:“远东军就要打过来了。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吗?到时候里应外合,不是更好吗?”

    文河闭上眼。过了好一阵。他才说:“远征军是我被你骗走的,害得宁殿下流亡远东。这个窟窿,我要自己想办法弥补。不想再给殿下和远东统领添麻烦了。”

    帝林默默的点头。他能理解文河地想法。这种刻板的老式军人始终坚持一个信念:我丢失地阵地,我要负责夺回来。忠诚。责任,职责。荣誉。宁死不退,这就是紫川家的军人风格,当年的哥应星如此。方劲如此。皮古如此。秦路如此,斯特林也如此。甚至可以一直追溯到雅里梅时代,代代传承,年代久远。却依然令人尊敬。就是这种精神。支持着紫川家从一个地方军阀成为了大陆第一强国。

    帝林掏出烟,给文河递了一根,文河艰难地举起血迹斑斑地手,颤抖的接了过来。帝林又给他点了火。

    文河深深地吸一口烟:“说实话。帝林,要是今天我赢了。对你可绝不会这么客气。”

    帝林笑笑,自己也掏烟点上,问:“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有什么话要留下来地,我可代转告紫川宁或者远东统领。”

    “代我跟宁殿下说一声对不起……不过老子都挂了。把命都搭上了,也算对得起紫川家了!算了,没什么要说地了。”

    “到时。安排你入圣灵殿,可以吗?”

    文河笑笑,象是牙疼般扯着嘴角:“圣灵殿,那是哥应星大人和斯特林大人这样的圣人才够资格去。老子这种犯错的烂兵痞……帝林,你该不是诚心想糟蹋圣灵殿地吧?将来宁殿下还都时,我还得被赶出来,死了都不得安稳。在那里,万一碰到斯特林大人,他问我:‘文河,我把远征军交到你手上,你干得怎样了?可有好好保护好宁殿下?’那时老子还不再得羞死一次!帝林,肯帮忙地话,把我葬在东门外地我家祖墓那里吧,这样宁殿下光复还京时,我也好知道。”

    帝林平静的说:“好地,你放心。”

    睁大血污的眼睛,文河笑着:“谢了,帝林!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你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哈哈!可惜了,不能跟你交个朋友。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可别让我等得太久啊!”

    帝林笑着摇头,站起身:“等抽完这根烟,就送文大人上路吧。俐落点,别让大人受罪。”

    七八六年八月二十二日,文河统领平叛失败,被俘不屈,在帝都中央大街被处决。闻讯后,紫川宁为之落泪,瓦伦要塞举丧,追认文河晋升家族统领衔——虽然帝林早就任命他为中央军统领了,但很显然,无论是帝林还是紫川宁,大伙都没把那个任命当回事。直到中央大街地那一刻,文河才真正被世人承认了他地身份。

    监察厅事后调查,发觉参与密谋的军官比原先估计的要多得多,几乎整个骑兵第一军的高级军官都被卷入此事。只是他们中有不少人临时犹豫了,没能和文河一同起兵造反。

    “当时参与密谋地旗本级以上军官共有九人,他们来自骑兵五师、骑兵六师、骑兵七师和骑兵特种旅。他们本来约定是六月二十二日共同发动地,但那天只有骑兵五师的江华按照承诺行动了,其他部队都一直在观望中,他们想等大局已定再行动。殿下您威名显赫,震慑宵小不敢妄动。这也说明我们已得天运。蒙天庇佑啊!”

    哥普拉感慨道。在座地监察厅高层们不停的擦冷汗。大伙都清楚。这次大家能活命。真地是运气好得不能再好了。谁也没料到,文河竟能偷偷摸摸地组织起一场大兵变来,若不是那些军官临阵

    骑兵第一军两万多人突然涌进城来。能把整个监察.粉。

    以前接手兵权时。哥普拉多少还有点顾虑。不敢做得太过份或者太露骨。但这次兵变后,监察厅豁出去了:事情既然已经摆明了,那就不妨做绝!

    监察厅在整个帝都军区展开清肃。参加兵变地自不待说。虽然没参加兵变但事先知道兵变而不报告的。逮捕;同情兵变地,逮捕;与兵变官兵关系密切地。逮捕;部下有人参加兵变的,逮捕;上司参加兵变的,逮捕;与兵变官兵有亲戚关系地,逮捕……

    几天时间里。二十五名旗本级以上地高级军官被逮捕,其中包括了功勋累累的老将斯塔里副统领。方云副统领本来也在逮捕名单上。但文河兵变失败那天,他就悄悄地失踪了。

    六百多名军官被逮捕,五千多名官兵被逮捕,他们的罪名是勾结叛逆,意图不轨。宪兵们抓人抓得手都软了,行刑队日夜不停地处决犯人。官兵人人自危,却是没人敢稍发怨言。

    两个星期内。所有被逮捕将官和士兵都被悄无声息地处决,帝都郊外的野狗吃人肉吃得眼都红了。骑兵第一军是紫川家自哥应星时期起就存在地皇牌军,这支部队参加了西线保卫战、镇压远东大叛乱、帕伊会战、奥斯会战、巴丹会战等一系列战役。一夜之间,这支为国家立下功勋累累的皇牌军已不复存在。

    虽然名义上是整顿军队纪律,但军法官们心知肚明,要清洗的对象就是那批至今仍愚忠紫川家的军人。麻烦地是,这些正统军官和士官往往也是军队的菁华所在。他们忠诚。勇敢,坚强,是士兵们敬仰和模仿地对象。这批人被清洗,导致了帝都军区的气氛空前紧张。军队愤怒地情绪就像热锅里的油,表面平静,底下却是波涛汹涌。

    八二二兵变虽然失败,但对整个时局的影响却极为深远。监察厅极力封锁消息,官方的媒体宣称:“士官生抱怨伙食不好所以上街游行,最后被疏导劝解回营了。”但是。目睹战斗的数万帝都民众的嘴是无法堵上地。通过民间地下渠道,兵变惨烈地真相被流传出去,两千三百五十一名志士的壮举被编成了诗歌传唱,而文河统领的壮烈更是令人黯然落泪。后人高度评价这位悲壮的军人,称:“文河统领地牺牲,唤醒了紫川家的复兴。”

    闻知文河的死讯和帝都大清洗的消息,远东统领紫川秀脱帽目视西方天际,一夜未眠。

    天亮后,紫川秀打开门,却愕然的发现,门外静悄悄地站满了人。

    紫川宁,林冰,明羽,李清,布兰,卡丹,杜亚风。

    军人们身上地衣裳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紫川宁眼眶通红浮肿,显然是刚哭过。

    大家目光对视,谁都没说话,但紫川秀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卡丹,”紫川秀地声音沙哑又沉重,像是溺水快死的人发出来的:“我记得,说过的,与帝林开战不符合我们利益。”

    魔族王国的前女皇玉容不动:“殿下,我也说过,并非所有事都要看利益的。帝林与所有人为敌,他成为了包括您在内所有人地麻烦。他不死,就永远无法恢复和平,就会有更多的牺牲和流血。”

    “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

    “陛下您能把紫川宁殿下交给帝林吗?”

    紫川秀无语。

    “战争不可避免。现在,我们对叛军还有优势,再过三年,监察厅会长成一个庞然大物,那时牺牲的代价更大。”

    紫川秀垂下了头。良久,他说:“再给我一个开战的理由。”

    卡丹深深一鞠躬,抬起头时,她毫不回避的直视紫川秀,眼中饱含着泪水:“陛下,求您复仇!为了我们共同的朋友。”

    明羽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情,默默的解下了军帽。

    紫川宁黯然抽泣,泪水滑落。

    他们都是那段青春恋情的见证人,在那个美丽的夏天,俊朗的青年将军与美丽的异国公主相识、相恋。虽然最终他们不得不分离,但就如彼此承诺的那样,他们一生永不相忘,至死不渝。

    紫川秀闭上了眼睛,忍受着心头一阵又一阵传来的刺痛。恍惚中,那个宽厚、坚定的身影浮现眼前,他在对自己温和的微笑:“阿秀,你的前程远大。”

    一个伟大而高贵的人格,能给身边的人以如此的影响。虽然离去,但他的身影依然无处不在。

    “我们都只是凡人,不可能不犯错误。但有些错误,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被原谅的,一旦犯了,纠正的方法只有一个。”

    窗外的蓝天一碧如洗,紫川秀回想的,却是在那个寒冷的雪夜里,那个孤独而骄傲的声音:“如果有那么一天,当犯错误的人是我,我希望来纠正这个错误的,是你们。”

    “大哥,二哥已经不在了。能纠正你的人,只剩下我了。”

    他默默的转头望向紫川宁,紫川家的现任总长哽咽着:“阿秀哥哥……”

    温柔的望着紫川宁,紫川秀轻声说:“我明白。殿下,我们在恭候您的命令。”

    紫川宁闻声一震,她不敢相信的望着紫川秀,明亮的眸子里装满了震惊。当她回过神来,声音都失去平静了:“阿秀哥哥?”

    紫川秀摇头,声音温柔却坚决:“在这里的,是紫川家的总长和她麾下的远东军统领,总长殿下,微臣在恭候您的命令!”

第七章 远东出军

    八六年九月一日清晨,瓦伦要塞的中央广场,晨雾在如林般壁立的兵马在黎明的晨光中浮现。

    黑色斗篷的紫川宁从军阵中间的通道走过。晨曦中,黯淡的刀剑,铠甲,在晨风中猎猎飘舞的黑鹰战旗,士兵们黝黑、深沉的脸。

    紫川宁感觉呼吸困难,心脏在激烈的怦怦跃动。她敬畏的注视身前的军人们,就是眼前的男人们,征服了强悍的魔族王国,远东的剽悍之师,转战千里身经百战而凝练出来的冲天杀气,光是列阵就能给人以沉重的压力。

    广场的正中搭起了高台,远东统领紫川秀和一众将领们正在台下等候着她。看着紫川宁镇定的从兵阵中气度森严的穿过,将领们赞许的点头。三万大军列戈而阵的气势和威力,非经亲身体验无法想像。能保持镇定的从这冲天杀气中穿过,紫川宁不愧是将门虎女。

    走近身边时,一众远东将领都向紫川宁躬身行礼。紫川宁略微点头回礼,首次经历这样的大场面,她的脚还在微微发颤。

    “殿下,请上台。”紫川秀走近来,伸手扶了下紫川宁,低声说:“不要紧张。我们都在支持,阿宁!参星殿下,斯特林,秦路,文河——他们也在支持!”

    听到“阿宁”这个久违的称呼,紫川宁心头涌过一股热流。已经有多长时间了呢?他再也没有这样称呼过自己。她深深的凝视着面前男子:“阿秀哥哥,有你在,我不怕。”

    紫川秀轻轻的笑了,笑容说不出的温柔。出现在这三万兵马聚集的阅兵场,出现在这充满铁血刀戈味道的阅兵场上,竟说不出地协调。让紫川宁一时看得痴了。

    “殿下,请抓紧上台。”身后传来了李清低声的催促,紫川宁这才醒悟过来:这里不是帝都自家庄园的大草坪。她定一定神,忽然觉得心头镇定了许多,心情也平缓了下来。

    她登上了高台。三万军队聚集的会场里,安静得连晨风吹过的声音也听得见。士兵们静心屏气地注视着高台上娇滴滴的女子,在她身后,鲜红的太阳正在地平线上升起,那女子挺立的身影已经融入了晨光之中。

    “士兵们,”一个清脆的女声回荡在空旷广场的上空,开始时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但颤音很快消失了。声音变得顺畅而平静:“紫川家远东军团的士兵们,我在向你们讲话!家族家中央军、远征军、边防军及多伦湖舰队、瓦涅河舰队地水陆军士兵们,我也在向你们讲话!紫川家族的全体国民们,忠诚于家族旗帜的所有人们,我在向你们讲话!我是紫川宁,紫川家的当代总长。我在向你们说话!”

    仿佛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池塘,兵海中起了无形的骚动。震惊和疑惑就像波纹一般在士兵地海洋中回荡着,窃窃私语声四起:“那女人,她说她是宁殿下!”

    这时。一直默默站在紫川宁身后的远东统领站出两步,一言不发,以严峻的目光俯视着台下。立即,议论和窃窃私语声一瞬间全部停止了。士兵静立如林,三万人聚集的会场。竟静得荒山野林一般。

    吃惊地望着紫川秀,紫川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英姿勃发的银发将军,与自己印象中温柔而体贴的紫川秀截然不同。“为将者需具令人不可侵犯的威严!”——毫无疑问地。那个翩翩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真正的名将了!

    紫川宁看着紫川秀的背影,眼睛慢慢地湿润了。孩提时,当暴民冲进自己房间时,就是这个背影默默的为自己守夜,直至黎明;面对着刺客们锋利的刀刃,同样是这个背影挡在自己的身前。现在,当自己国破家亡之时,还是这个背影站了出来。他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为自己遮挡住人间所有的风雨。

    眼看秩序已经恢复,紫川宁退后一步,依然站到紫川宁身后,说:“殿下,可以继续了。”

    紫川宁点头,站前一步:“士兵们,我来告诉你们真相,叛逆者极力要掩盖的真相!”

    终于能在公开场合痛快淋漓的说出真相,紫川宁心潮澎湃。她告诉众人,就在七八六年一月一日的晚上,紫川家的最高统治机构遭到包围和攻打。而做出这种大逆不道行径的,并非罗明海,而是紫川家的监察总长帝林。

    “谁能料到呢?本该是维护纲纪、斩奸除恶的监察厅,竟摇身一变成了叛逆集团!”紫川宁说着,冷静中带着愤怒:“帝林,不过微末小子,得我父远星看重,特意加恩提拔才得从行伍中脱颖而出,参星殿下对其恩宠信任至极,将要害部门交托。不到三十就成为了家族的一位统领,如此的恩宠提携,在家族历史上也少见。即使人心底里只存有半分良知,也该对此感激,以忠诚回报才是!可帝林此人竟是怎样回报家族呢?没有别的,只有血淋淋的双手!

    “他谋杀了参星殿下,谋杀了总长罗明海,谋杀了秦路阁下,谋杀了皮古阁下!此人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甚至就连与他结拜、曾多次救过他性命的结义兄弟也不放过,在望都陵,监察厅的宪兵悍然对斯特林下手,将他杀害!

    “斯特林阁下,一生公忠体国,无私无畏。在抵御魔族入侵捍卫人类文明的战争中,他屡立战功,堪称中流砥柱!他不但是我们紫川家的英雄,更是全人类的英雄!这样的人,竟不是死于魔族之手,不是战死在抵御敌国外患的战场,却是倒在了卑劣的阴谋下,死在他曾全身心信任的结拜兄弟手上!世间之冤,还有更甚于此的吗?”

    正如紫川宁所说的,虽然远东军士兵对家族缺少忠诚感,但对于斯特林这位家族名将,不少军人都是把他当偶像的。听闻他竟是死于自己结拜兄弟地手上。全场大哗。

    紫川宁肃穆的举起了手:“我的身份,远东军的秀川统领和诸位大人可为我证明!以紫川家的荣誉担保,我今天所言所述,句句属实。而这位女士,她就是斯特林阁下地遗孀李清红衣旗本阁下。她也是与我一同经历患难从叛军手中逃脱出来的,可以证明我的话。”

    高台上的远东统领凝重的点头。

    李清也站上高台。她望过众人,眼睛里流露深沉的悲哀:“诸位,我是李清。在这里,我想以斯特林妻

    ,一个军人妻子的身份,跟大家说几句话。

    “那时。突然听到斯特林死的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直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斯特林常出兵放马地,受伤战死,我不是没有过心理准备,当兵吃粮少不了风险,官当得再大也不能保证安全。而且斯特林也不是那种习惯躲在后面的人。他总喜欢冲杀在最前面。

    “说句心里话,我是有点埋怨的,他都当到军务处长统领的份上了,何苦还象个大头兵一般厮杀呢?他说。李清,我毕竟经历了多年沙场,也练过武,身手比常人好些。我多杀一个魔族,说不定就能救了我一个兵的性命。我冲在前面冒点险。值了!”

    说着,李清泪流满脸,凄切的声音回响在会场:“若是害斯特林性命地是魔族。是流风家的人,若是他死在战场上,那没话说,将军难免阵上亡,谁让他技不如人?

    “但这次不同。有人告诉我,那晚,斯特林是为了救帝林才急急忙忙连卫队都没带就赶回帝都的。发布假消息把斯特林从达克军营里骗出来谋害的,不是别人,而是跟他结拜地兄弟!让他丧命的地方不是战场,而是望都陵外的荒山野林,宪兵们用弩箭害了他!这是谋杀!赤裸裸的谋杀!

    “那个畜牲,害了斯特林后,他栽赃到了被害的罗明海身上,为斩草除根让世人永远不能得知真相,他连我这个未亡人都不放过,派出无数地密探和宪兵追杀我们,决意把我们灭口!世间还有比这更忘恩负义,更卑鄙无耻的人吗?苍天在上,以前他可是口口声声叫我弟妹的!

    “斯特林他一生为国为民,不该得此遭遇!那夜,我已发誓,但有一息尚存,我定要为斯特林讨回公道!但家族已被叛军所把持,元老会畏惧奸邪势力,噤若寒蝉。我这个未亡人,无处可申这滔天之冤。难道世间就再无公义与正理了吗?我绝不相信!

    “诸位,与我夫君一样,你们也是家族地军人,是我夫君的同袍手足。先夫不幸遭奸邪毒手,他的遗孀被人追杀灭门,除了远东军,我一个弱质女子,竟是求救无门!在此恳求你们,恳求你们主持公道,申张正义,惩罚奸邪,让斯特林不至于死不瞑目!”

    说着,李清在高台上对着士兵们跪倒匍匐,泣不成声:“拜托!”

    整个会场静得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士兵们都被李清那略带哭音的叙述紧紧的吸引住了,静心屏气的凝神倾听着。士兵们并没有很高的觉悟或者智慧,但他们最看重的就是义气和战友情谊,钦佩的是英雄豪气。他们对“忠于家族光复故都之类”的口号提不起兴趣来,但帝林设圈套谋杀结义兄弟——而且还是深受众人爱戴的斯特林将军——还追杀其弱质妻子,放在这些血气方刚的士兵们眼里,这种行为实在是天理不容!

    眼见李清盈盈跪倒,一个无辜被追杀的孱孱弱质女子跪倒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般凄凉,士兵们心中单纯的侠义肝胆顿时被激发出来了,他们赤红着眼,鼻孔愤怒的喷着气,眼睛紧紧的盯着高台上的人。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一个声音在队列中突然炸起:“远东的男人不是孬种,我们不怕帝林!李清大人,我们帮!”

    仿佛是一个火把丢进了火药桶里,激烈的气氛爆发了。无数条嗓子喊了起来,声音乱七八糟响成一片:“杀掉那个畜牲!”

    “没人性了!”

    “我气得受不了了!”

    人声鼎沸,秩序井然的阅兵场乱成了一团,有人冲着高台上喊:“秀川大人。还等什么,快带我们回去打帝林吧!”

    高台上的紫川秀只是默默的站着,并没有出来喝令肃静,而高台前的将领和队伍中地军官们也保持了沉默。面对这场混乱,大家仿佛故意的放任着。

    远东军副帅林冰快步上了台。扶起了李清:“清大人您放心,这件事,我们远东军义不容辞!”

    擦着眼泪,李清哽咽的说:“有劳大人了。”面对高台下的士兵们,她深深的一个鞠躬:“谢谢大家,真心地感谢大家!”

    “理应如此,清大人不必多礼!”林冰转向台下,大声说:“弟兄们。帝林集团控制了帝都,他们刚刚击败了林氏家族,逼迫林家签定了城下之盟,而家族的西北统领明辉阁下畏惧强权,竟赞同叛军的立场,于是。那个满手血腥的魔王,弑君杀兄的凶手,便可以逍遥四望,他欣欣然以为。天下再无正义肝胆,再无忠义之士,他的罪恶暴行可不受惩罚,反倒能黄袍加身,尽享荣华!弟兄们。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三万人愤怒的低喝犹如闷声雷霆,轰然冲上高台上,强大的声波震得紫川宁脚下地地板都在微微颤抖。紫川宁被震得头晕目眩,站立不闻。

    “正是!”林冰慷慨激昂,她响亮的声音回荡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且让帝林得意吧,且让他嚣张吧!他忘记了,五十年前,正是远东人,在帝都城外挡住了叛乱的三十万边防军!他也忘记了,两年前,也是远东战士,挡住了装甲兽的铁蹄,击落了魔神皇头顶的皇冠!

    “昭昭天日,自有公理,公道自在人心。官僚和贵族们贪生怕死,屈服强权,为了自家地财产和权势,他们噤若寒蝉,顺风倒伏,但是,在远东,这样的孬种决计不会存在!在远东,我们有的是热血、勇气和义气,对帝林这种丧尽天良的逆贼,这种卑劣得简直不配称之为人地畜牲,远东的男子汉决计不会袖手旁观!”

    林冰激动得粉脸通红,她猛然转身面向紫川宁,大声说:“殿下,远东军在此恭候您的命令!”

    “我明白!”紫川宁定一定神,可是泪水依然抑制不住的从眼中流下。她尽量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努力平静地说:“远东统领紫川秀阁下,作为紫川家的总长,我命令您立即率远东部队入关讨伐以帝林为首的叛乱集团,平定叛乱,恢复秩序,以恢复鹰旗荣耀!”

    紫川秀默默地望了紫川宁一眼,然后,他将斗篷向后一拂,优雅的屈膝跪倒:“微臣谨遵钧令,殿下。愿追随您的旗帜,家族万岁!”

    “愿追随殿下,家族万岁!”跟在紫川秀身后,远东军的众

    接一个对着紫川宁跪倒。从远东草原上吹来的劲风拂动着将领们身上的斗篷,上下翻飞着,犹如一群纷飞的苍鹰。

    全场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轰然响起,仿佛被风吹倒的麦浪,士兵们整齐的一排接一排的跪下,无数个嗓音汇集成一片洪亮的回音:“愿追随殿下,家族万岁!”

    成千上万的军人以排山倒海之势跪倒在美丽的少女面前,紫川宁心潮澎湃。她看到了千军万马,她看到了铁马金戈,她看到了,无数招展的黑鹰战旗迎风飘舞在帝都的城头,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在向她微笑着,那些活着和死去的人们,在这一刻,他们的笑容灼灼发亮,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叔叔,我回来了!”

    七八六年九月一日,一个震天霹雳将整个大陆震撼得目瞪口呆:失踪已久的紫川家总长紫川宁终于在远东出现了。在瓦伦要塞,她公开检阅了远东秀字营、半兽人铁甲军等远东精锐部队,并发布了讨逆檄文。在檄文中,紫川宁以紫川家总长的名义,宣布以帝林为首的监察厅和宪兵部队为叛逆组织,宣布从即日起,他们的一切行动皆为非法。

    在檄文中,紫川宁完全崭露了作为一个大国领袖的风范和气度。她说:“监察厅与宪兵团本为捍卫家族精锐。奈何被奸逆所误,走上歧路。叛军之中,多为家族赤子,不少更曾为鹰旗付出与流血。尔等乃受长官蒙蔽,尊奉命令而行事。叛逆并非尔等本意。朕为人君,能惩治宜能宽恕,谨宣布,除帝林、哥普拉、今西等逆首,监察厅和宪兵一众人等,只要尔等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家族就能既往不咎。不加追究。若能反戈一击,立下殊功,家族更是不吝封侯之赏!”

    檄文一经流传,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监察厅发言人立即辟谣,称这是谣言,紫川宁殿下依然在帝都总长府内。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们组织了一批有名望地专家、学者和身份显贵的元老前去总长府内探望紫川宁,然后出来在报纸上发表声明,证明紫川宁确实还在。

    但这种做法骗不了人。民众心里都是雪亮,大家都说。若宁殿下还健在,只需安排一次公开集会让她亮相说话就好,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了。这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做法,监察厅却不敢采用,而是胁迫一群名人去搞什么探望。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监察厅做贼心虚,这反倒证明了檄文的真实性。

    监察厅采取种种措施。下令禁止檄文的传播,他们派出了无数地密探遍布民间,偷听老百姓的谈话,在道上设立盘查站、张榜恐吓,在城市里竖起了密密麻麻的绞刑架、处决敢私下议论的百姓。但这些措施就像用一个小调羹浇水来扑灭森林大火一般,完全无济于事。从瓦伦一直到旦雅,从帝都到蓝城,从瓦涅河到朗沧江,遍布城乡,大大小小的城镇和乡村,几乎在每个城市的街上、墙上、路灯柱子上、大门边,到处都贴出了盖有紫川家国玺的檄文。尽管宪兵们每天都撕,但到了第二天早上,无数的传单和檄文又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竟无人知道它们自何而来。檄文传播犹如烈火焚野,遍地燎原,无处不在,口口相传,人人皆知。

    一个月后,监察厅不得不承认,在禁止消息传播这项工作上,他们已经完全失败了。

    “该知道地人都知道了。”白厦无奈的报告:“哪怕是最偏僻村野里的聋子老头,他都知道我们是叛军了。现在我们做得再多都是无用功——不,是反作用。我们越是严令禁止,老百姓就越是关注此事,传播得越起劲。殿下,紫川宁能在短短三个星期里把檄文散布全国各地,这不单单靠老百姓自发的传播。我们怀疑,在这背后有一些大势力在组织和推动此事。”

    “你是指……”自从知道紫川宁露面,帝林就一直保持着冷冰冰的表情:“远东统领吗?”

    “远东统领肯定插手此事了,紫川宁能在瓦伦要塞公开露面,这本身就说明了远东军的态度。但是单靠白川地远东情报局,他们还办不到这么干净俐落,让我们连追查都办不到——殿下,不是我们狂妄,就远东情报局那伙从头到脚的菜鸟,他们的本事顶多也就打探下农贸市场的白菜价格罢了。而且远东情报局地活动范围也只局限在东南地区,对于西北和西南,他们鞭长莫及。流风霜、明辉、林家还有元老会,这几伙势力里肯定有人在暗中帮紫川宁传播这个消息。只是具体是谁干的,谁在暗中跟我们作对,我们还在抓紧追查……”

    “没必要查了。”帝林望着窗外的蓝天,声音淡淡的:“查出来也没意义了。”他苦涩的说:“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了:天下皆我敌。准备开战吧!”

    紫川宁地檄文不但在民间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和反响,也在政坛和军界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继巴特利之后,靠近远东瓦伦要塞出口地达玛行省第二个给世人做出了光辉的榜样,行省总督和省长发动兵变,消灭了监察厅驻当地的宪兵,公开宣称投靠远东的紫川宁。

    凯格行省第三个易帜,宣布脱离监察厅,回归紫川皇权。

    就像推倒了一块多米诺骨牌,监察厅一直担心的连锁反应终于发生了,东北地区的比特、安卡拉等东北三省公开易帜。在当年的抗魔族战争中,这三省本来就是由远东军光复的。虽然当年紫川参星撤换了他们的总督和省长。但在这几省里,很多地方官员都是由原来地远东军官担当的,紫川秀的命令对他们是有相当影响力的。

    在那些暂时还没易帜的东南行省里,形势在继续恶化。十七个行省地监察厅派驻机关都报告,形势变得相当恶劣。他们无法控制局势了,监察官和宪兵们都不敢穿着制服离开营地。不但老百姓对宪兵和检察官充满了敌意,而各地的政府和驻军,本来在事变后就对监察厅一直唯命是听,现在也变得态度暧昧起来。

    十一个行省的派驻监察官都向帝都紧急求援,请求给他们辖区增加宪兵部队。因为驻军和政府都出现了原因不明的异常动向。他们怀疑,对方跟远东军有勾结,若不能尽快增加宪兵部队的数量。不足于震慑当地政府和驻军。

    负责镇压巴特利叛乱的

    领发回求援讯息,自从紫川宁发布檄文以后,周边数的反正,甚至就连讨伐军大本营的奥斯行省也出现了波动,接连不停地受到不明身份武装的袭击。今西恳求派遣有力部队来维持自己后路,声称:“现在奥斯省军已经靠不住了。不能放心把粮仓交给他们防守。”另外,他麾下部队的士气都一落千丈,战力衰弱惊人,若无新部队加入。他实在没有信心继续进攻。

    但是,这些求援报告都被帝林否决了。并非他认为这些报告不重要,但无奈,他实在抽不出兵力来了。

    若说帝林手上没有军队了,那是说不过去的。现在。在帝都军区就有十三万大军。但可惜,真正属于监察厅嫡系的可靠部队只有不到三万人,而他们要负责监视近十万紫川军。而这些部队在紫川宁檄令的感召下,已是相当不稳了。

    虽然监察厅已对文河集团一案进行了迅速处理,但紧张地局势并未因为清洗行动而得到缓解,军队中不满情绪高涨。很多官兵都是紫川宁的同情者。紫川宁,她的美貌和名声让人想起了那些传说中被奸臣篡权被迫流亡的公主——虽然在传说里,那些流亡地公主和王子最后总要杀回来的,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对这位楚楚动人公主的热爱。这些最底层的士兵们,出于朴素的正义感和是非观,反感一个谋害自己主君和结拜兄弟地人,而且这位被谋杀的人还是在军中素来被尊敬的斯特林将军。私底下如何荒淫无耻那是一回事,但无论谁都不会喜欢在一个恶名昭著地主君手下效劳。

    虽然那些被收买的文人们总是在叫嚷着实力唯尊,但在大多数官兵心中,“紫川”这两个字还是代表了正统。从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时代起,紫川家就开始了统治,人们都认为,家族的存在就如日月星辰一般永恒。虽然遭受了重创,但紫川家是颠覆不倒的。既然紫川家垮不了,那帝林肯定就要倒霉,跟着帝林走的人也要倒霉。不需要高深的智慧,士兵们能悟出这个道理。

    而且,听说远东统领秀川大人已经站在宁殿下那边要勤王。虽然军中的宪兵和军法官都在宣传,说远东军穷得连铠甲和武器都装备不起了,大家完全不必担心。但大家都记得,在当年的巴丹战场上,远东军正面硬撼魔神皇近卫旅一天一夜,宁死不退。远东士兵虽然武器简陋,但他们的剽悍武勇令人震撼。要与这样的对手为敌,谁都不愿意。

    现在,帝都的士兵都在私底下商议如何应对这场大难。在很多基层部队里,士兵们跟军官私下达成了约定。士兵们保证不在战场上对军官放冷箭,不在背后捅他的刀子;军官则答应,在与远东军交战的时候,他不会阻拦士兵们逃跑和投降——当然,装模做样的吆喝几声还是要的,否则军官无法跟宪兵督战队交代,但他不会动手。当然,若是大伙一同投降给远东那边的话,士兵们还得负责向远东军那边证明,证明军官不是真心站帝林那边的。

    对于军队的离心状况,监察厅也是心里有数的。负责军队事务的哥普拉向监察厅做报告,他坦诚地说:“至少七成的官兵是不可靠的,其中有四成的官兵是站在紫川家那边。至于有多少人是真心支持我们的。我认为,两成都没有。要整顿他们——恕我直言,还不如把他们都解散了重建更简单点。”

    全场大哗,大家都认为,照哥普拉地做法是办不通的。且不说费用和消耗的物资,大战随时可能爆发,哪有时间好整以暇的重新练兵?

    哥普拉坚持己见:“一支不可靠的军队比没有军队更坏!”

    沙布罗说:“再不可靠的军队都比两手空空来得好!紫川宁发布了檄文,远东军和西北军随时可能进攻,我们要面临东西夹击——这时候多一分力量都是生死攸关的!”

    争争吵吵后,大家总要妥协。在这次会议上,监察厅制定了年内建军计划纲要,主要内容包括整编五个新编师团。其中包括一个骑兵师团和四个步兵师团,这些部队都是属于宪兵序列的。在组建新军地同时,监察厅计划把原远征军二十一个师十五万人的庞大部队进行精简和压缩,最终目标是要压缩到六个师团五万人。

    与此同时,监察厅要做好迎战准备,随时迎击自东南陆路而来的半兽人军团和西北平原上滚滚涌来的骑兵集团。

    帝林站起来。身形沉稳有力,深邃的眼里放出锐光:“诸位,前路已是绝境,唯有死战!”

    军官们站起来。齐声应道:“愿跟随殿下,直至死亡!”

    九月十日,监察厅派驻瓦伦的间谍回报,从远东地各个行省,装载着粮草和辎重的长长车队源源不断的流入。从各地调集的半兽人部队正日夜兼程地赶往要塞,每日里在要塞中央的广场都能传来新来部队人马的喧嚣声。

    九月十一日,明辉统领驱逐了监察厅的派驻军法官和宪兵。断绝了与监察厅的所有联系。分布在防御流风家漫长战线上地十几万野战部队开始收缩,西北各地的贵族私兵都收到了命令,向西北边防军司令部所在集结,贵族们打出的旗号是“勤王平叛”。

    七八六年九月十四日,林氏家族宗家林睿在河丘发表声明,称林家与紫川家正统皇权有着多年地深厚交情,两国历来交好。现在眼见紫川家的皇族紫川宁小姐竟被叛逆逼迫得流亡远东,正义感强烈的林睿伯伯实在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表示,林家虽然刚刚经历了惨烈的战争,损失也很大,但在这场正义与邪恶大对决中,勇敢的林家子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只需宁殿下说一声,十万林家精锐便会应邀而至,顺澜沧江而上直捣帝都,协助紫川铲除叛逆!”

    七八六年九月十三日,流风霜元帅在蓝城发表声明,称帝林以臣弑君,这种行为天理不容。元帅本人与紫川家曾经并肩作战抵御魔族,有着深厚的战友情谊。作为一个有着强烈正义感的人,元帅表示,愿在适当的时候伸出援手,协助紫川家铲除败类——比起林睿来,流风霜更干脆,连紫川家邀请这个步骤都省略了。当然,如果有人认为流风霜是居心不良趁火打劫的话,那绝对是他心理龌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做

    明与没挑明,那是大不一样的。先前大家都知道帝都可以捂着眼睛假装没看到,但紫川宁檄文一出,帝林仿佛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林睿、流风霜等实权军阀不说,就连远在几千里外嘉西海岸被流风森压着打的流风清和流风明都探头出来叫了几声,说帝林无视君臣大伦,犯下滔天罪恶,实在罪该万死,他们两个也要出兵来讨伐云云——其实他们也是打打广告赚威望罢了,再不出声世人都忘记大陆那边还有两个小诸侯了。

    时间滚滚进入了七八六年十月。各地一片平静,甚至连巴特利行省现在都停战了,但从瓦伦到帝都,从东南到西北,从古奇山脉到多伦湖,紫川家有经验的臣民都能感觉到,现在的安宁不过空前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宁静,空气中荡漾着战争来临前特有的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

    七八六年十一月七日,黄昏。血红的晚霞下,一骑汗水淋淋地信使旋风般冲入帝都东城门,一边急驰他一边高呼,叫声嘹亮又清脆:“远东军已从瓦伦关出兵西进,旌旗漫天。兵力超过十万!”

    快马一骑奔过,万人夹道观望。消息闪电般传遍了全城,许多民众纷纷赶到东门,在那里等待进一步消息。城门的守备官眼见大批人聚集,生怕出事,吆喝着要驱赶他们散开。但此刻,人们的好奇心已经战胜了一切,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几十个守备兵在汹涌人潮面前显得那么无力。

    入夜后,人群举着火把,守在帝都城门处,城门前成了一片火把的海洋。有大胆地年轻人小声喊:“远东统领万岁!紫川万岁!”

    城门守备官厉声喝道:“谁在乱叫,抓起来!”

    晚上九点时,城外响起了急速的马蹄声。第二个信使奔入城门,眼见街道上聚集的人山人海,骑士扎住了马步,响亮的叫道:“急报!出击远东军已超过二十万!”

    “哦……”上万人一起感叹的声音犹如大海的啸声。“远东统领万岁”的声音再次响起,守备官脸色铁青,却是不再喊话镇压了。

    午夜时,当第三名骑士信使出现时,城门处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人群中间留出了一条道,这条由人墙组成地道路一直通往帝都中央大街。

    “大军,空前规模的大军!四十万大军!半兽人的铁甲军一眼望不到尽头。大军从瓦伦出来,前队都进了达玛行省,后队还没走完!”

    人潮沸腾,无数人同声高呼:“远东统领万岁!紫川家族万岁!”

    城门守备官跟着一起喊:“远东统领万岁!紫川家族万岁!”他的脸上洋溢着衷心的、充满喜悦的笑容,仿佛从心眼里感到喜悦。

    这次出兵,远东军倾国以动,出动部队包括:远东第二军、远东第三军、光明王亲卫军、魔族王国第二军镇、魔族王国第三军镇,合计兵力共计六十八个半兽人团队,十个人类师,十个秀字营大队,另外还有二十六个团队地魔族仆从兵,兵力共计三十一万三千人。

    另外,归顺于远东的东北六省也派出了各省的守备队助阵,共计九个师,近十万人。

    如此庞大的出兵规模在紫川家历史上也是罕见地,瓦伦城无法容纳如此庞大的军团,军队不得不分批出发。若从上空望去,整个古奇山脉的峡谷都被密密麻麻的军队所覆盖。只有前队出了城,后队才能从瓦伦进城。

    十月三十日黎明,瓦伦要塞誓师发兵,讨逆平叛。第一批四万人的铁甲半兽人军团从瓦伦地西门出阵。在黎明的红光下,士兵们犹如一条钢铁的河流蜿蜒在古奇山脉地群山峻岭之间。

    晨曦下,从瓦伦出发的士兵们都望到了那个伫立在城头披着白色斗篷的倩倩少女。她象个雕塑般站在那里,举手敬礼,站了两个多小时,汗水渗湿了她的衣裳,滴滴的溅落在城楼的地板上。

    紫川秀劝她下去休息。但紫川宁很认真的回答道:“阿秀哥,抗魔族战争是国战,这次不同,这完全是为了我紫川的一家一姓而战。士兵们出兵放马,抛头洒血,我受这点累又算什么呢?”

    紫川秀深深的凝视着紫川宁,看着她闪着汗光的额头和湿漉漉的秀发。良久,他感触的说:“殿下仁心慈怀,愿您能永记今日之言。”

    “我绝不会忘记。”紫川宁神色严肃,她望着从瓦伦城下一直蜿蜒到山脚的士兵队伍,在红色的黎明晨曦中,这像是一条蠕动的长龙盘绕在山间:“紫川家他日倘能复国,这将归功于士兵们的奋战与牺牲。”

    她转过头来望向紫川秀:“当然,还有阿秀哥哥你。你对家族功劳之大,恩同再造。请阿秀哥哥你相信,家族将来必定有所回报。”

    紫川秀笑笑:“殿下言过了。我还是家族臣子,这些是我应当做的。”

    “不,阿秀哥哥,你做的已经超出你应做的了。你和他是生死交情。要你与他为敌,这实在强人所难了,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即使林家倾国之军最终也败在了他手上。帝林虽然人品卑劣,但他确实是罕见的军事天才。”

    紫川宁眺望着西边的天际,说:“当代能与他匹敌的将军,斯特林大哥已经不在了,流风霜是异国人,家族能倚靠的,只有你了。”

    紫川秀双手微微一颤。紫川家的总长以这种推心置腹的坦率语气与自己谈论问题,这在他的印象里还是第一次。他很认真的说:“殿下,家族对我恩重如山,若没有远星殿下和哥应星大人当年的栽培,就没有今日的我。我所做微不足道的贡献,不过回报家族万一而已,您不必放在心上。”

    紫川宁静静的望着他,黑暗中,他看到了一双闪着晶莹的明眸。然后,紫川秀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声音:“这绝不是微不足道的。”

    然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晨曦里,两位玉树临风的男女伫立在城头,黑沉沉的瓦伦山脉在背后轮廓出他们的身影,飘逸,挺拔。远东的军官们屏息静气的望着他们。这是世上最后的两位紫川了,他们有一种骄傲的、不容于众人的美感,犹如孤绝高峰上的冰雪。

第一章 限时公告

    深秋的帝都,街头撒满了纷黄的落叶。我夕阳西下,雄伟建筑的尖顶投影在人烟稀疏的街道上,高大的梧桐树在秋风中无声的摇弋着,深沉的暮色笼罩着这座古老恢宏的城市。

    外壁上印着剑盾交叉图案的马车从街道中间穿过,驶入了中央大街旁边的小巷里。自从今年元旦的事变以来,信奉着这个图案的势力已是帝都的实际统治者了。

    道旁的行人注视着马车,眼中流露复杂的感情。相熟的人们使着眼色,用唇音出轻声:“还有多久?”

    道旁斗升小民的议论,马车里高高在上的权贵是不会理会的,穿过了隐蔽的警戒线,马车停在了小巷尽头的小门前,车门打开,穿着黑色检察官制服却佩戴着金星标识的哥普拉跳下车来。守在门前的两个便服男上去向他行了礼:“大人,您来了。”

    “监察长大人可在家中?”哥普拉客气的问。

    “在家。请容通报一声。”男恭敬的说,他进了小门里很快又出来:“大人有请。”

    “有劳阁下了。”

    虽然身为统领,监察厅的头面人物,但哥普拉竟对一个看门口的小人物如此客气,这不能不令人吃惊。细一琢磨这简单的对话,人们会吃惊于这个事实:当今帝都的实际控制者帝林,他就隐居在这个偏僻幽静的小巷里。

    小院虽然外面不起眼,院里却是别有洞天,假山层峦。池塘幽静,绿树郁郁,精致的楼榭在树丛中若隐若现。哥普拉知道,这本来是紫川家地一处皇家别庄,帝林政变成功后,为免遭到仇家报复,他将妻儿秘密安置到了这里,此事做得十分隐蔽,即使在监察厅内部也只有少数心腹知道。

    在走廊的入口,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突然冲出来。活蹦乱跳向哥普拉奔来,手中挥舞着一把玩具剑,张牙舞爪的叫道:“驾、驾、驾!我是黑骑兵,你是大魔族,打打打!”在小男孩的身后,远远的追着一个美貌的**,柔和的呼叫声传来:“迪迪,不要乱跑……不许对叔叔不礼貌……快回来……”

    哥普拉露出和蔼的笑容,俯身下来抱起了小男孩,把他高高的举了起来。尽管那小孩拼命地挣扎。但哥普拉的手犹如铸一般,他笑说:“迪迪少爷,你又不乖了。”

    “放手,放开我……”小男孩使劲的挣扎。黑黝黝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小嘴翘得高高的,嚷嚷道:“哥普拉叔叔最坏了!”

    “真是的!”这时候,那美貌**已赶过来了,气吁吁的说:“迪迪。快下来,不许对叔叔没礼貌。”

    哥普拉把小男孩放下来,恭敬的对女躬身行礼:“夫人,您好,您身体安康。”那小孩得了自由,一溜烟的跑进花园里跑没影了。

    林秀佳笑道:“哥普拉,这阵,你可老长时间没来我们这了。这阵太辛苦了,脸色好差。今晚就留在这里喝汤补一补吧……迪迪老是说你坏。看到你来就怕了,看来只有你才能治得了他!我和帝林都太惯他了,这家伙整天淘个没完地,害得我没一阵能安心。”

    “迪迪少爷天颖聪慧,精力充沛……”

    “少来!这小混球什么天颖聪明?他是捣蛋最拿手,尿裤最擅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哥普拉身后响起。哥普拉回过头。却见帝林打着呵欠从走廊里出来,军便服的衣领纽扣敞开着。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衣底,显然是刚刚睡醒。

    哥普拉躬身行礼,帝林随意地挥手:“哥普拉,你过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是的。下官也有些要紧事务要向大人您禀报。==”

    林秀佳笑道:“你们两个谈。我去找迪迪,这小顽皮,一会就不知跑哪去了。帝林,等下你记得把哥普拉留下吃饭啊!”

    两位男人微笑着看着林秀佳从面前走过,在花园中叫唤着帝迪的小名:“迪迪、迪迪。”

    放在紫川宁的文告中,帝林和他的席部下哥普拉,那都是残酷血腥地代名词,是人间邪恶的总集合。但在这一刻,当看着自己的妻和小孩,他们眼中蕴含的,只有关切和慈爱。

    望着林秀佳,两人面上的笑容都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的凝重。帝林简单的说:“进我书房说。”

    进书房坐下后,哥普拉很快便进入了主题:“大人,今西从前线传回了报告,请您阅示。”

    帝林打开了今西的报告。他读得很慢,很仔细。监察厅几个干将地风格各有不同,如果是哥普拉的报告,因为曾任过帝林的卫队长,他对帝林很坦诚,什么都是开门见山的说重点;沙布罗是个莽夫,有什么说什么,报告平铺直叙,一目了然;卢真的报告废话连篇,任务完成得越差他的报告就越长,通篇能找上几十个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任务没能完成,所以对他们地报告,帝林不需要花什么心思来琢磨。

    唯独今西不同,这个部下是个心思很重地人,报告的每个字都有其涵义,对他地报告,帝林从不敢掉以轻心。就如今天的报告,表面上,今西向帝都大本营汇报最近的战况和敌情进展,远东军司令部已进驻凯格行省府,各地督抚纷纷投*,而与今西交战多次的巴特利省军此时已经正式亮明了番号,他们是由白川统领的讨逆军先锋部队。

    “目前与我军交战只有白川所部。但其部骁勇悍死,十分善战,我军迟迟不能将其击退。已成僵持之势。但周边局势极为不利我军,巴特利、瓦格、凯格、安卡拉等省先后叛逆,远东叛军主力已入驻凯格府,各地督镇被远东檄文所惑,盲目仇视我军,不明身份兵马四处出没,袭击我军的粮队与信使。我部处处遭到袭击,奥斯行省地军法处竟遭满门屠灭,一夜之间三百人全部遇难。下官怀疑此事系奥斯总督科维奇所为,无奈局势微妙。科维奇早有防备,日夜留宿省军营地不肯出见,我部无法向其物。

    “因为远东妖言流传甚广,尽管已颁下严令禁止,但除个别意志坚定者,军中将士仍旧大半被其所惑。近来几次战斗中,临战部队竟然临阵而溃,甚至有当场投敌者。此种情形,实为下官统军以来罕见,震骇难言……”

    “震骇难言啊!”帝林合上了报告。沉声说着。

    哥普拉识趣的为上司倒上了茶,说:“因为是急件,所以参谋部就先拆阅了。现在跟今西对峙的只有白川,但远东军的主力随时会出现。看今西的意思,是希望能撤军。但他是主帅,他不好主动开口说撤

    “参谋部那边怎么看?”

    “现在我们手头*得住的部队不多,今西手上的兵力是很宝贵的。若让今西在巴特利那里被远东人消灭了,我们的损失会很大。”

    “嗯。”帝林把报告卷成一团。在手上轻轻敲打着,今西以为他同意了。但他却说:“今西不能撤退。”

    “大人,那样他会被远东军一口吃掉的……”

    “监察厅全体出动,过去增援今西。就在那边与远东军决战。”

    帝林声音不大,但放在哥普拉耳中简直无异晴天霹雳。他出“啊、啊”地惊叹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与远东军野战决战?大人,这样我们毫无胜算……”

    “困在帝都里,我们才是真正的毫无胜算。

    “大人。帝都是天下坚城。当年,您能依城守住抵挡了六十万魔族的进攻,今日,我们同样能*这个抵挡住远东人!”

    “外无必救之兵,则内无可守之城。当年我们守帝都,背后有西北、西南、林家甚至流风家的纵深支持。又有远东的紫川秀、奥斯的斯特林等呼应援助。所以才能谈坚守;今日我们若再守帝都,四面八方全是敌人。坚城已成绝地。”

    帝林笑笑:“同样是魔神皇,但紫川秀可不是卡特。拿兵力来填帝都的城墙,这种蠢事,他不可能犯同样的错误。”

    “这个……但还有林家和流风家。只要我们能在帝都城里坚持得够久,他们说不定也会掺和进来,局势说不定会有所变化……”

    “林家和流风家是有可能掺和进来,但他们地第一个攻击对象肯定是我们。”帝林冷笑着:“清醒一点吧,我们现在是天下公敌,各路兵马可能会内讧,但那是我们完蛋之后。”

    帝林站起来,在书桌地图上帝都的位置上重重一点:“帝都,天下中枢要害所在!远东军要西征,河丘军要东上,西北边防军和流风军要南下,无论哪一路兵马要争霸大陆中原,我们都是当其冲。

    “我们三路受敌,但各路兵马中,唯有远东军才是我们不死不休的生死大敌,他们是奉紫川宁为正宗的皇家军队,必须要讨伐我们了。我们与远东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无妥协,所以,我们与远东之间地死战将不可避免。

    “而河丘军和流风军出兵,名为讨逆,实为趁火打劫。我们空城而去,无论得城的是流风霜也好,林睿也好,明辉也好,只要我们把帝都城丢给他们,无论谁得城,他们都绝不会允许其他两家入城。三家势力彼此牵制,也无余力来尾随追击我们。

    “在帝都困守,我们要面对远东、明辉、河丘、蓝城等四个敌人;主动出击,决战战场转移到巴特利的话,那时我们就可不受打扰的与远东军决战了。只要击败了远东军,那紫川家皇权派最后地力量就此烟飞云散,回过头来我们还可以从容对付林家和流风家,是战是和再行计较。即使运气最差,我们还能保住东南。”

    帝林言之凿凿,哥普拉脸上地神色慢慢从惊疑不定变成了钦佩。低头考虑了一番,他佩服的说:“大人高瞻远瞩,思虑周密,远超属下所能。下官和参谋部目光短浅,不识天下大势。险些误了大事。”

    “这也是纸上谈兵罢了,天下大势,哪这么容易就说死了?”

    帝林笑笑,缓缓摇头,语调转为沉重:“自我们起事以来,战乱不断,生灵涂炭,天下因我们受难不浅。战争不好再拖下去了,胜也好,败也好。一战而决,就当是我们做点好事,也可以让国家留着点元气。”

    哥普拉诧异,印象中。这位老长官一直是那种“我死后,管他世界洪水滔天”的人物,如今怎么突然悲天悯人起来了?他愣了下,才出声说:“大人您说得很是。”

    因为帝林决意出战巴特利,参谋部必须要抓紧时间重新做出计划。哥普拉匆匆告辞了。帝林送他到了院里,恰好碰到林秀佳和帝迪,母亲正在满院的追着调皮的儿,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黄昏的院里:“迪迪,快出来,叔叔要走了,出来跟叔叔说再见啊!”但小孩却嬉笑着,到处乱跑,让母亲追也追不上。

    帝林摇头苦笑:“见笑了。这个小畜牲。真拿他没办法。”曾以冷酷铁血闻名的魔头,在这一刻也与平常的父亲没什么两样。

    “哪里。小孩调皮一点是好事,精力充沛,将来才好干大事啊!”

    哥普拉笑着告辞而去,望着他地背影在暮色中消失,帝林眼中流露一丝淡淡的愧疚。但是当他把目光移向了花园中的妻和儿时。眼中的愧疚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如海的珍爱和痛惜。

    低级官兵只关心胜负。但帝林地目光必须得更长远,望向这一战之后地结局。坚守帝都,陷入残酷的围城攻城战,战事延绵无尽,国力消耗巨大。这样,监察厅地最终败亡是不可避免,同时也会将远东军拖疲拖垮。远东一垮,国家最后地力量失去了,外来的入侵和干涉将不可避免,紫川家将会陷入被撕裂瓜分的命运。

    身为紫川家的一份,帝林不可避免地对这个国度怀有感情,虽然已身为叛逆罪人,但他并不希望家族就此沦丧、灭亡。

    而且,他还怀有更深的恐惧和顾虑:若是自己与远东军打得两败俱伤,万一最坏的结局出现,自己灭亡的同时紫川秀也身死,那时——林秀佳和帝迪怎么办?身为当代最大叛逆的后裔,在自己身后,滔天地血海深仇将向自己的妻儿涌来,在那个时候,除了手拥重兵的紫川秀,谁还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妻儿?

    帝林沉默的望着自己的妻儿:“我的孩,我的妻。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啊!”

    七八六年的深秋,紫川家地东南平原腹地上战云密布。趁着那深秋的朔风飞扬,远东的庞大军团越过了瓦伦要塞通道,挺进紫川家东南平原。

    实力+大义名分无敌,这是紫川秀在进军途中最深的体会。远东大军势如破竹,半兽人军团一路过来,只要前锋亮明讨逆军的旗号,当地文武官员立即大开城门出城迎接紫川家王军,百姓夹道欢呼迎接大军入城,民众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这种待遇是上次紫川秀反攻魔族时都不曾享受过的。鹰旗所至,万民景从,三省数十城镇兵不血刃地拿下。

    进城以后,紫川宁以家族总长地身份出面接见城中的官员和士绅大户,亲口宣抚并重述帝都事变地真相。会场气氛热烈,军人和民众异口同声,声讨帝林暴虐无道,残害百民,罪该万死。而远东勤王军此去必能一举建功,扫清妖氛,荡尽丑类,回复朗朗青天。

    远东的宣传部门把会议纪要散得漫天遍野,以向世人证明东南民众是如何在宁殿下号召下众志成城的反抗暴虐魔王帝林地残暴统治的。

    同时。被远东军“解放”出来的民众和官员也十分配合,为了撇清自己与叛军之间的关系,他们纷纷出来揭露监察厅的残暴和不义,说监察官们如何贪婪无耻,陷害无辜,宪兵则残酷无人性,对无辜民众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制造种种人间冤狱——作为国内最大的司法集团,屈打成招和陷害无辜的事情监察厅绝对没少做。这倒也不算冤枉了帝林,但有些事却实在离谱了。

    瓦格行省的元老言之凿凿的声称,他掌握了可*证据,可以证明监察厅一直在暗中勾结魔族,他很有把握,当年魔神皇的入侵就是帝林给引路地。

    “帝林逆贼,他居然敢勾结魔神!”元老大人悲愤万分:“身为光荣的人类一份,我与此种败类誓不两立!”

    在现场主持会议的杜亚风干咳一声,凑到元老的耳边提醒:“元老大人的爱国热情实在令下官感动。不过下官不得不冒昧跟您说声,现任的神族皇帝就是我们的远东统领。讨逆军中也有不少神族将士。当然,下官知道您并非在影射什么,我明白,我明白。您的意思我非常明白……不过,这实在让下官有点为难了……”

    话没说完,“光荣的人类一份”已经脸无人色,连忙口风一转:“当然,我的意思是。魔族——哦,不,我说地是神族——神族里面也有好人的,魔神皇里面也有很多好人,嗯,很多很多好多好人,勾结一下也无妨的。神族和人类本为一家,大家就不必计较那么多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接下来大家的言都谨慎了不少。身为邪恶之徒。里通外国是帝林应尽地义务——只是这个通敌的对象还真是不好找。魔族如今成了光明王的部下,自然是不能勾结的;勾结流风家吗?但流风霜元帅刚刚表了讨帝林檄文,说不定还会成为光明王的友军……这好像也不是个好勾结地对象;林家如何?就说帝林勾结林家,串通林家谋取紫川家西南领地——但好像也是帝林的监察厅把西南从林家手中夺回来的,这种说法未免有些脑残。虽然大家可以昧着良心胡扯一通,但万一林家也成了紫川家的盟友呢?要知道。在帝林篡位之前。林家和紫川家的关系可是一直不错的啊……

    经过一番周密而谨慎的思考,众人言的口径便相当统一了:“帝林勾结的是西南沿海地倭寇!监察厅已经和倭寇有了约定。要里应外合,并吞我国!”

    尽最大努力不惜代价的丑化敌人是紫川家的传统作风,政客们历来相信笔是比刀剑更有力的武器,在这种基调下,监察厅内幕揭秘、远东血色纪实、帝林的野望、七七七工池闻、剑与盾后的阴影等一系列恢宏大作隆重登场。

    见风使舵地文人绘声绘色把帝林描写成一个残暴、贪婪又恬不知耻地恶棍,满手血腥的杀人狂,对小女孩出猥琐“嘿嘿嘿”淫笑地怪大叔,女厕的偷窥犯。各地连续不断的召开五万人、十万人规模的大集会和游行,声讨帝都监察厅的罪恶行径,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反帝林浪潮。

    为讨好紫川宁,各地督抚都把反帝林游行当作了政职工程,游行的规模逐渐从万人升级到十万人、二十万人。现在,凯格行省谋划着组织五十万人规模的大游行,而比特行省不甘示弱,扬言要起八十万人规模的示威活动,达玛行省则放出声气,说我省虽然是小省,但我省军民跟帝林仇深似海,不容两立,为表达对帝林的愤怒之情,我省将有百万人的火把大游行。

    这种不断攀比升格的大游行活动直到远东光明王大本营抵达凯格府后才得到了制止。凯格总督向紫川秀报告,称行省正在组织一百二十万人规模的大游行,为此,行省政府正从周边城市募集民众向行省府集结。

    凯格总督悲壮的表示:“请大人放心,我省军民对家族的忠诚绝对不比任何人差,我们是绝对不会被达玛和比特两省比下去的!哪怕倾家荡产,我们也要办得风光体面!”

    问清事情原委后,紫川秀立即下令停止。凯格总督还有点不甘:“大人,可是我省军民对帝林怀着深刻的仇恨,实在无法表达……”

    “适可而止吧。竭尽全力干一件谁都没得到好处且十分没格调的事,这只会让对方笑话我们愚蠢。比起帝林,我们并不曾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所以也没有立场来指责他。战争最终还是要*实力来决胜负的,做此惺惺小人丑态,只会惹人耻笑。”

    紫川秀说的话,凯格行省的官员们并不是很理解,但他们只需明白一件事就够了:对于大游行,远东统领并不喜欢。官员们都是揣摩上意的能手,消息传开,声势浩大的游行活动立即取消,上百万昨天还气势汹汹扬言要向监察厅讨还血债的义民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章 乱世沧桑

第三章 勒王讨逆

    在接下来地几日里,各地的总督纷纷过来,他们或是孤身前来,或是带上了大队兵马----这让负责后勤地明羽很有意见。整天发着牢骚:“哪怕是来野餐的都要记得带饭盒啊!”

    勤王军云集,带来的麻烦并不仅仅是物资地短缺,以前紫川秀还感慨过巴特利地省长吴华实在是演戏地高手。但现在看来。他的感慨发得还是太早,现在的总督政要们,个个都比吴华高明得多。他们日夜围绕着紫川宁。表现出了高度地爱国热情。指天誓日地喊着与帝林不共戴天。上演了割腕沥血宣誓等好戏。把紫川宁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对李清说:“紫川家虽然失去了斯特林和文河,但好在千万个斯特林站了起来!”

    紫川秀地评价是:“哼哼。在宁殿下逃亡时,这千万个斯特林干什么去了?”

    尽管牢骚满腹。但紫川秀也不敢随便开口。位高权重带来的不单是权力,也伴随着沉重的责任。以前只是预备役副统领的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发言,但现在远东军统领兼勤王军总指挥,自己地身份已不单是简单的军事将领。更是紫川家皇权派的政治首脑。站在这个位置上,自己确实不好再大放毒舌了,一个不巧,外面就会流出传言:“秀川统领十分歧视投诚将领。他说当初没有出手救援宁殿下的督抚们都是不可靠的,绝不能留!”----这就是硬生生把中间派往帝林那边推了。

    来自各省地参战兵马一股股数百近千地抵达远东军营地。光是整编兵马就让远东军地后勤部队忙得不亦乐乎。双方都在积蓄着每一份力量。为最后地决战做着准备。

    七八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清晨。巴特利行省总督府。

    早起的路人们惊奇的发现,今天地城市有点异样。市区内军警密布。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个路口都站着巡视地警察和士兵,冷漠地注视着过往的行人,而在总督府官邸周边街道,那更是警备森严。在三条街外。警察就立起了“禁止通行”地红色警示牌,警戒线内,则有穿着浅蓝色军大衣地士官生钉子般立在街道两边,气氛肃杀。

    看到这样地阵势,懂行地市民们都在窃窃私语:“看,准是有大人物过来我们这了!这样的规格,起码是统领级别的。”

    市民的先见之明很快得到了证实,上午九点许,长长的车队从城外驶入,开道地骑兵手持金色的飞鹰旗。显示队伍里有紫川家的高级将领或者皇族成员在,长长地队伍一字蜿蜒排开,直奔总督府去。

    在总督府门前地空地上。人头济济。高级军官地肩章耀花人眼,在这块小小的空地上,维特、特伦西亚、刚穆特、亚辛、比特、达玛、史迪等二十一个行省的总督和高级将领都在此地了,制服笔挺的高级军官壁立如林。没有说话。也没有人议论。上百人聚集的地方,竟静得一点声音也听不到。军官们笔挺的站立着。表情严肃。甚至隐隐带有担忧。

    “来了!”

    领头的马车驶过街角,紫川家地金色飞鹰旗赫然入目,长长一串马车驶入,马车停下后。远东军地重要将领纷纷下车。在等候地人群中。总督们在轻声议论着:“走在前面地那个美女是林冰副统领阁下。她负责远东军的军法和纪律……”

    “正在下车地美女是白川红衣旗本阁下,她可是远东第二军司令,是远东的主力军。”

    “跟白川后面的是明羽红衣旗本阁下。他是远东第三军司令和远东军地后勤总管。”

    “那是布兰将军。他也是远东军地元老了,当年大起义时就跟着秀川殿下了。很得统领大人信任地重臣。”

    “那个瘦高个子地倒不清楚他是谁……不过我知道他是负责远东军情报的……”

    当紫川秀从马车上跳下来时,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不必介绍,哪怕是没见过的总督也能认出他的身份来,或许紫川家有第二名统领在此,但不可能有比他更耀眼的将军。他衣裳也不甚华丽,一身深蓝色地高级军官制服,外面套着远东军的黑色骑兵斗篷。寒风中,宽大的斗篷猎猎舞动着,仿佛要展翅飞去。

    家族最年轻地统领身形挺拔。玉树临风。雪白地银发衬托着黑色地斗篷,在身边簇拥地将官中显得十分显眼。令人震撼。

    扫了众人一眼,微蹙剑眉。紫川秀地目光如剑般犀利:“我是紫川秀。”

    被远东统领地威严慑服,不需人指挥,总督们齐刷刷地跪倒:“参见大人!”

    “都起来吧。殿下就要下来了。小心君前失礼。”

    说着。紫川秀站到了最后一架也是最华丽地马车边上,扬声道:“总长殿下。诸位总督和将军们都已经到齐,恭候圣驾

    气氛严肃,总督们目光都集中到了那辆马车上,自从一月帝都发生了叛乱以后,紫川家的现任总长还不曾在公开场合露过面,虽然远东军宣称紫川宁曾在远东瓦伦要塞阅兵誓师,但监察厅不也赌咒发誓说紫川宁殿下好端端的在帝都吗?由远东挑起地这场战争,到底是紫川家皇权讨伐叛逆的正义之战。还是远东势力企图夺取霸权地叛逆战争虽说目前为止,总督们大多站到了紫川秀这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相信紫川秀,他们只是觉得,比起监察厅来,远东军实力更强。赢面更大而已,而且舆论和人心都是向着远东这方的,所以,总督们也识时务的站到了这边来。

    但一直没有见过紫川宁真容。总督们心中也没底。有个不敢出口地问题一直盘踞在他们心头:万一。总长真地是在帝林那边呢。那怎么办?

    车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个军装的俏丽女子探出头,轻盈的跳下了马车。紫川秀抢前一步。恭敬地扶起了这位俏丽女子。全场响起了无声地波动。激动的情绪就像波浪一样在人群中荡漾开。总督们窃窃私语:“总长殿下。真地是总长殿下!”

    二十二岁地紫川家总长身穿一身深蓝色地军便服。外装是雪白地裘皮大衣。那毛茸茸地裘皮绒毛烘托得那张俏丽地瓜子脸分外雪白,紫川宁微微低着头,秀长的睫毛掩盖了明眸,沉静似水的眸子平静的凝视着面前地人群,在少女的眼中,有一种历经沧桑的从容与沉静。

    紫川宁曾任中央军团司令,这里有不少出身于东南军或者中央军地总督,只是一眼。大家便能确认了:站在眼前这位亭亭玉立地俏丽女子。确实是紫川家地第九任总长。

    总督们齐齐单膝跪倒:“微臣参见总长殿下!”

    作为地主地巴特利行省总督瓦新站前一步,代表众人说:“殿下,微臣等不知殿下蒙难,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都起来吧。”紫川宁平静的说:“大家是受帝林蒙骗了,这也算不得什么罪。今日大家能在这里,足可见各位地忠义了。”

    紫川宁语气淡淡地。没有怨尤,也没有责备。但总督们都不由自主的从背后升腾起一阵寒气:总长的怨气很大啊!

    听出了总长语气中暗含地不满,一时间,全场无人敢出声应答。静得鸦雀无声。

    幸好。远东统领紫川秀出来解围了:“殿下。大家都到齐了。我们不妨进去吧。”

    会议地会场被设置在巴特利总督府的礼堂内。在主席台后地蓝色墙上悬挂着巨大的金色飞鹰旗。手持利剑的卫兵壁立门口,向进场的高级军官庄严行礼。灼灼发光的肩章耀花人眼。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气息扑面而来。此时,能在这个地方占有一席之地的,起码都是旗本级以上的高级军官了。

    坐在主席台上地只有三个人:紫川宁、紫川秀、林冰,本来紫川秀还邀请巴特利本地的总督瓦新和吴华上来就坐的,但这两位父母官打死都不敢上来和总长并肩而坐,于是。主持会议的就变成了紫川秀本人了。

    紫川秀环视一眼众人:“诸位大人来自各省,有些跟我合作过。大家认得;有的却是第一次见面。我看,大家先来个自我介绍。也好让总长殿下认得各位,就先从前排开始吧。一个个来。”

    于是。在座将领纷纷出列向家族总长问好和自我介绍:

    “下官胡麻。任职特伦西亚总督,今日首次得觐见殿下天容。深感荣幸!下官深信,在总长殿下和远东统领统率下。我部必能立下无上战功!”

    “下官林如海。任职亚辛总督,很荣幸能参见殿下。亚辛全省军民愿为殿下效死!”

    “下官高长风,任职沃伦总督,请允许下官表达我省军民对殿下最衷心的爱戴和拥护,能参与光荣地勤王讨逆之战。下官深感无上光荣!”

    “下官卫敏,任职刚穆特总督,这次前来勤王。下官统带了八千虎!下官向宁殿下和秀川统领大人恳求。请把先锋军一职委派给我们,我们定能把叛军杀个落花流水!”

    眼见将军们纷纷出列跪倒向自己致意和效忠。紫川宁脸上淡漠心底却是波澜激荡,她想起了当初逃亡道上地辛酸和艰苦。再看看现在一呼百应地威风,不禁感慨万千。

    介绍完毕,军官们纷纷回到原位上坐下。

    紫川宁缓缓说:“自一月以来,国家沦丧,恶浪滔天,黑暗遮天。好在家族还有诸位这样的忠贞之士,虽然叛军威逼利诱。但你们始终不肯屈服。坚守着信念和道义。这也是国家的希望所在,诸位,你们今日不负紫川家,他日紫川家定也不负你们

    紫川宁话音刚落,紫川秀肃然道:“谨遵殿下旨意,我等必效忠家族。驱灭叛逆!”

    将官们齐声喝道:“效忠家族,驱灭叛逆!”这数十人都是军中的菁英高手,人数虽不多,但声音却是低沉有力,震得人耳膜发痛。

    总督们中不乏出身当初东南军的军官,看到这样振奋人心的场面。他们都想起了当年远东军和东南军联军进军帝都与魔神皇决战前夕地誓师大会,如今,远东统领依然风采照人,但英气逼人地东南军司令却已成了墓中白骨。想起英年早逝地斯特林,不少总督眼中饱含着泪水。

    林冰曾评论道:“帝林谋害斯特林。这不但激起了紫川秀地愤怒。也引起东南系将官的众怒,甚至可以说,他成功的激怒了整个紫川家军方。从这个意义上说。帝林杀斯特林地后果比杀紫川参星更严重。”

    在黯然神伤之余。将领们也深感惶恐,紫川军中讲究出身和嫡系,斯特林在世地时候,出身东南系的军官都把他当做主心骨,不管在哪里任职,他们都把斯特林当作核心,自觉地凝聚在他周围。但在这次事变中,斯特林被谋害,文河殉国。秦路被谋害。斯塔里被处决。方云失踪。东南系地重量级大将被一网打尽,东南系军官们深感惶惶。不管是战场还是官场上。失去了靠山就意味着脆弱。意味着容易被摧毁。

    好在。远东统领是斯特林将军的义弟,投靠他也是个不错地选择?看在斯特林将军份上。说不定他会照顾我们呢?

    抱着这样地念头,大家抖擞起了精神,昂首挺胸。站姿挺拔,力争要给紫川秀留下一个好印象,日后也好作为投靠地引身之资。

    “诸位阁下勤王讨逆,忠义可嘉。只是各位地力量我这里还不清楚,参谋部不好拟定计划,还请麻烦诸位给报一声。让我心里也有个底。”

    紫川秀话音刚落,总督胡麻第一个站出来,这个子不高的将军声音却是出奇洪亮:“特伦西亚愿出兵两万五千人,共三个步兵师!”

    会场里想起了一阵低沉地嗡嗡声。都在感叹胡麻总督地大手笔。一个行省出三个步兵师。别地行省虽然也能拿得出差不多的兵力----例如巴特利行省在抵抗监察厅的战争中就组织了四个本土守备师。但他们是保卫本土。而胡麻等于是把特伦西亚的守备力量抽调一空来帮助勤王军了,总督低声议论着,都在嘀咕着胡麻是否疯了。

    紫川秀微微诧异:“胡总督,我记得在军务处的序列表上,特伦西亚的守备部队总共也就三个师吧?你组建了新部队?”

    “启禀大人。未得总长殿下同意和军务处批准,下官不敢擅组新军,我省守备队确实只有三个师。”

    “胡总督。难道你就不留下一些部队留守吗?”

    “启禀大人,下官已经留下两个步兵大队在特伦西亚了,足以维持当地治安和秩序了。”

    “胡总督,你不留兵力,虽然我军胜算很大,但倘若有个万一……那时你怎么办?”

    “殿下,大人。下官虽愚,却也知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只要王师主力得胜,那我省自然是稳如泰山,倘若战运不佳。王师主力遭挫的话。纵使我省三个师齐全都在。却也无济于事。国家。先有国才有家!特伦西亚一省地安危很重要,但家族地社稷存亡那却是超于一切地。值此生死存亡地要害关头。保大局舍小家。下官岂敢不尽全力而贻害全局?”

    胡麻总督大义凛然,字字掷地有声,直听得紫川秀毛骨悚然,能把这么虚伪地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胡麻倘若不是斯特林那样地圣贤便是自己闻所未闻地大奸大恶。

    紫川秀和林冰交换个眼神。林冰低声说:“这厮豪赌得很,孤注一掷啊!”

    打量着眼前气宇昂扬地矮个子将军,紫川秀嘴角露出冷笑:紫川宁在远东发布檄文两个月了。特伦西亚连个屁都没放,这样地人物,会是忠君爱国的圣贤?不过你既然把注押在我们这边,那倒也是欢迎地。

    他平静地说:“胡总督公而忘私。顾全大局。忠义之心。皎洁日月。实乃吾辈楷模!”

    眼见胡麻得了远东统领如此高地评价。众位将军眼中流露艳羡之色。

    胡麻深深的低下头来:“大人谬赞。下官实在愧不敢当。”

    “胡麻阁下不必客气。你今日地功劳。家族自然会记住的。”

    虽然不以为然,但紫川秀不能不承认,胡麻确实大大鼓舞了人气,他承诺出兵三个师。有这个高标准在前面。各省总督知道此事关系自己在总长和远东心目中的印象,也不好意思出兵太少,

    “亚辛行省愿出兵一万七千,两个师!”

    “沃伦行省愿意出兵一万三千。一个师团和一个特种旅。”

    “维特行省愿出兵一万五千。一个步兵师团和一个骑兵师。”

    总督们一个个出声承诺。出兵数目大抵在一万到两万之间。这已经比紫川秀估计的要高得多了。眼见讨逆军兵力日渐雄壮,紫川秀心头暗喜,转头望向紫川宁,却见紫川家总长虽然也在微笑。但眼中却流露淡淡地一丝忧愁。

    紫川秀低声问:“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紫川宁低声说:“阿秀哥,各省镇督踊跃出兵,可见其忠君爱国之心。只是……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但地方势力如此强盛。畜养精兵。日后只怕尾大不掉。恐非国家之福。”

    “殿下思虑日渐成熟了,很让微臣欣慰。不过镇蕃之忧那是日后之事。现在要紧地是平定叛乱,微臣觉得。只要中央政权能保持强势,那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了。”

    紫川宁苦涩的笑笑,她当然知道只要中央政权强大,地方就自然就会服从。但问题是现在地中央政权----呃。若是不算远东军地话,现在的中央政权就是指李清和十几个侍卫了,如今。各省动员的兵力动辄以万计算,这样地“中央政权”实在算不上强大。

    偌大地会场。只有紫川秀沉稳而不失清脆的声音在回响:“诸位,我讨逆军首战目标,便是要一举歼灭监察厅盘踞在巴特利地今西叛军。白川红衣旗本!”

    英姿飒爽地女将军站前一步。响亮地应声道:“下官在!”

    “命祢率领我远东第二军地二十个团队。从正面吸引并牵制住今西部队。”

    “下官遵命!”

    “布兰将军!”

    魁梧地半兽人从座位上站出来,声如洪钟:“光明王殿下。属下在!”

    “你率王国第二镇地二十个团队。负责策应白川地左翼,并随时做好从侧翼突破并包抄敌人后路的准备。”

    “遵命!”

    “瓦新阁下!”

    “下官在!”

    “你率巴特利省军的两个师担当白川部队地右翼策应。并作为战线地预备队使用。”

    “遵命!”

    “普欣总督!”

    “下官在!”

    “你率你省地两个师团对奥斯行省进行骚扰性攻击。重点打击敌人补给车队和粮仓等目标。”

    “遵命!”

    “胡麻总督,林如海总督。高长风总督!”

    三名总督同时应声出列:“下官在!”

    “你们三省地军队立即在奥斯行省集结,组成我军地一支别动队。以胡麻总督为首脑。你部将负责打击今西的大营,切断他地后路!”

    “遵命!”

    “卫敏总督。科拉尔总督,罗木总督!”

    “你们三省地军队以卫敏总督为首脑,你部地任务是协助胡麻总督部。切断今西部的后路。并阻挡来自帝都方面对今西地援助,你们地行动。听从白川红衣旗本地指令!”

    “遵命!”

    分派完人手,紫川秀才回头礼貌的对紫川宁说:“殿下,您看这样处置可合适不?”

    紫川宁笑笑:“军务上地事。我也不是很懂,统领看着办就是了。我没意见。”

    “这样。微臣就逾越了。”

    接下来的会议延续了一个多小时,紫川秀如臂使指地调派一众总督,甚至没有象征性的征求下紫川宁的意见。但在场众多总督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外表上。紫川秀温和有礼,气质平和。但众人都能感觉到。在这平和地外表下,银发统领深沉的眸子里散发着浓烈的杀伐之气,他瞬间惊鸿一督地目光里,蕴藏着刀锋般地凌厉和冷冽。在他注视下。即使是最老奸巨猾的总督都有一种周身被看透的寒意。如同面对崇山峻岭一般巍峨不可对抗的存在。总督们根本想不起抵抗地念头。

    紫川宁默不作声。一双明亮的眸子定定的投在了紫川秀身上。她知道,能在这个房间里就坐的。哪个不是军队里打磨出来地老油条?能在厮杀的战场上幸存,在争斗的官场上胜出。能出任一省总督地人物,哪个是简单的人物?放在外面,他们都是统率一方地大员,腹有韬略。胸有山川。但在这里,在紫川秀面前。他们得到的待遇还不如普通小兵,

    看着紫川秀挥洒自如的对一群刚见面的将官们发号施令,张口就训。闭口就骂,而被呵斥的将军也不敢有丝毫抗拒,只敢连连称是。连紫川宁这种不通军事地外行都能感觉出。在与自己相处时的温柔截然不同,操办军务的紫川秀。霸气逼人。

    将军霸气,虽然无形无色,但这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地。这不是凭职务或者出身就能获得,在军中磨砺多年、亲手斩杀无数兼手掌重兵。紫川秀不必故意做作,一举一动。自然而然的就显露出了威严。这是身经百战的统军大将特有的虎威。就如山中狮虎地气息,稍一展露便足以震慑群兽。

    “紫川家的统治者,正需要这样地威严啊,也幸亏有阿秀哥哥这样强势地人物。才能压制得住那么多各怀异心的督抚。身为女子之身就任家族总长,实在有太多的顾忌和不便啊!可是,难道我能一辈子倚靠阿秀哥哥吗?”

    紫川宁沉思着。陷入了迷茫和惆怅中。

第四章 战略局势

    在七八六年年末的巴特利会盟上。紫川家的年轻总长和她麾下年轻的远东统领各有所获,在这次会议,紫川宁在天下诸侯面前亮相。确立了紫川家正统领袖地名份,而远东统领紫川秀获地的是东南诸侯承认的军事指挥权。

    巴特利会盟是紫川家讨逆平叛战争地一个重要标志。在政治和军事上都有着重大意义,这表明着以紫川宁为首地紫川家皇权已得到了家族各地诸侯的承认,巴特利会盟在军事上地意义更为重大。继最初的四个行省外,又有十二个行省的军队加入了讨逆军部队,这导致讨逆军军力有了一个飞跃性突破,而且原来孤军挺进地战略局势也有了极大改善。

    在巴特利会盟上,紫川秀本来制定下了围攻今西部队的计划,但这个计划并没能得到实施,巴特利会盟第二天,监察厅地情报网就获知了这个情报,今西不等请示帝都,立即掉头就跑,主力部队连夜缩回了奥斯行省首府。

    奥斯行省的局势比较复杂。奥斯总督科维奇并没有公开反正,是至今还留在帝林阵营中的少数东南总督之一。但私底下,科维奇却是倾向于远东一边的。但今西带着大军就驻在奥斯首府。科维奇想反正也找不到机会。为了向远东一方证明诚意。表面上,科维奇与监察厅保持合作,暗地里。他却不断对监察厅的零散部队下手,监察厅在奥斯省内的补给车队和驻地常常受到袭击。这就是科维奇地杰作了。

    虽然科维奇的几次偷袭行动做得成功。但其中破绽也不少,放在监察厅地情报部门眼里,那简直跟写在白纸上一样清晰,今西不是没想过除掉科维奇。但问题对方异常警惕。无论今西如何催促约请命令威胁。他就是坚决不肯出守备队地军营,而奥斯守备队也网罗了不少忠于科维奇的亡命之徒,除非是出动大军攻打。监察厅是没法动科维奇地。

    跟巴特利的远东军相持不下。虽然对科维奇恨得咬牙切齿,但今西也不希望后院起火开辟两条战线。事情就这样僵持下来。两支各怀敌意地军队在奥斯首府对峙而立。

    今西地突然后撤。导致远东地包围圈落了个空。由胡麻总督和卫敏总督统率地两路兵马本来是要抄今西后路的,却是与后撤中地今西部队打了个遭遇战。先与今西遭遇的是胡麻统领的三省联军。对上远东军,监察厅地兵马多少还有些顾忌。但对上这些纯粹是由各省守备队组成的联军。既无默契又无配合,虽然号称是“三省联军地八万大军”,但监察厅地兵马都是从林家战场上凯旋而归地。他们最不怕地就是以寡击众。

    在奥斯行省与巴赫行省交界地克利台镇附近,今西部队遭遇了胡麻总督统率地三省联军。今西先用小股部队牵制特伦西亚和亚辛两省守备队。主力则全力以赴攻击沃伦行省地守备队。

    因为相互间缺乏协调和统一指挥,胡麻总督和林如海总督都无法对今西的攻击做出正确应对。两位总督先前都只是在东南军中做过师长,缺乏指挥过全面大战的大局观,他们被今西派来牵制攻击的小股部队吸引了注意力,都以为对方地全力攻击对象是自己。所以,他们严阵以待,而对高长风的一声又一声地求救哀求置之不理。最后。直到高长风部彻底被击溃以后,胡麻和林如海才醒悟上当,此时,今西已把进攻地矛头指向了胡麻部队。一连串地凶猛进攻打得胡麻晕头转向。他唯一地出路是向林如海求援。但林如海被监察厅凶猛进攻地威势吓倒了。说什么也不肯出兵救援。藉口说:“我们这边也很吃紧啊!”立营坚守待援。

    当天日落黄昏时。坚守了整整七个小时的胡麻所部终于崩溃,溃兵四散逃逸,胡麻总督乔装混在溃兵之中逃生。三省联军。最后只剩亚辛省地林如海部队了。他被监察厅的部队包围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当时白川正在率军挺进奥斯首府道中,闻知胡麻军表现如此笨拙。她十分愤怒。但同时也意识到。如果开战之初,讨逆军就有一整路兵马被全歼,那影响是十分恶劣地。当务之急是立即救出被包围地林如海部队。她急令由担当预备队的卫敏所部三省联军立即挺进克利台镇,全力救援被包围地林如海所部,命令下得十分严峻:“你部即刻火速参战救援,若不能救出林如海部。你部亦以战败论处!倘有怠战畏惧不前者。一律格斩!”

    接到这样的命令,

    卫敏和其余两位

    总督都不敢怠慢,

    星夜率军前往救援,人马全速行动。一天一夜急行军一百里。他原打算午夜三时抵达战场外围,在那里休整三个小时,天亮时分再全力发动攻击,可惜的是。他地踪迹被监察厅的情报网察觉,信鸽提前三个小时飞到了今西营中。结果是打算偷袭的人反被人偷袭,当晚二时。正在赶路的疲惫之师遭到了今西地凶狠一击。天明时,四万大军土崩瓦解,三位统军地总督红衣旗本下落不明。

    次日。今西再次回师包围林如海阵营,射书入营。命令林如海立即出降。他表示。此时投降。监察厅可以既往不咎。保留营内军官职衔和待遇;倘若顽抗,破营时鸡犬不留!

    林如海虽然打仗无能。但政治上倒还看得清楚。他知道监察厅虽然接连获胜,但远东军主力未动。依然占了大局地优势,而且白川将军和半兽人将军布兰都在尾随今西而来,这是远东本土来的强兵。能与监察厅对抗的劲旅,自己可以安心等候他们地救援。

    但可惜。林如海看得明白。他麾下地军官们却没有这样的智慧。眼见监察厅兵马雄壮。接连不断的击破讨逆军,杀得血流成河,这些没见过战阵地地方守备队军官早慌得六神无主,恰好有几个军官是监察厅安插地卧底,他们趁这机会拼命地鼓动,吹嘘着监察厅如何可怕无敌。又是如何手段残忍。把军官们吓得心胆俱碎,人心浮动。半夜里,在几个监察厅卧底的鼓动下,守备队的大队长们发动兵变,将林如海绑了,打开营门投降监察厅。

    今西倒也不负诺言,对投降的军官们好言抚慰,各自保留了原职。甚至就连林如海也没有杀,只是将他关了起来。

    七八六年十二月三日,紫川家讨逆军与监察厅地第一次正面会战----克利台会战----终于分出了胜负,此次会战以紫川家讨逆军地彻底全败而告终,参战地两路六省讨逆军,一路被击溃。另一路被彻底全歼。高长风总督、罗木总督战死。林如海总督被俘投敌。胡麻总督、科拉尔总督逃回了巴特利,卫敏总督率领一支残兵活着逃出来与白川会合。

    见到白川,卫敏这个三十多岁地汉子哭得一塌糊涂,这次战败,跟随他出战地一万五千名本省子弟死伤惨重。溃散大半。他精心栽培的军官团也被一战而灭。如今他地实力还不足当初地一个零头。

    白川同样心情沉重。但她没有对卫敏呵斥责难。反倒是温言抚慰道:“贵部实力损伤确实很大。但这是为国而战。为公义而战,相信宁殿下和秀川大人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我败军辱师。如何还有脸面回见秀川统领大人?”

    “此次战败,责任在我,我急于求成。操之过急。身为前敌指挥,我会承担起自己应负地责任。向总长和统领大人请罪。此败。与诸位无关。”

    听白川这样说。卫敏顿感全身轻松,其实他表现得如此难过,不单是为了部下的损丧,其实也因为害怕受到紫川秀地惩罚,本来他还想好了一番说辞好推卸责任地。却不料白川这样一口将责任揽了过去,让他在轻松之余隐隐也有点惭愧:自己堂堂男儿,还不如一个女子胸襟。

    他讪讪道:“白川大人,其实我也是有责任地,我不该日夜赶路过去,让军队太疲惫,以致给今西可乘之机……”

    “我给你们地命令是最快速度赶去增援,你们日夜赶路是执行我的命令。并无过错----不必说了。卫敏阁下。秀川大人对我还算信任。一个败仗地处分,我还担得起,大不了把以前的一些功劳折进去就是了。但你们不同。你们刚刚加入讨逆军。需要给总长和秀川大人留个好印象,以后也好挣个前程。”

    望着白川,卫敏的眼眶湿润了:“白川大人,我……”

    “卫敏阁下。你地心意我明白了。但既然你和其他几位总督都是我属下。我有责任保护你们。”白川平静地说:“就如大人当年保护我们一般。”

    克利台战败后,白川将部队交给了布兰。自赴大本营请罪。她将战败的过失都揽了下来,自请处分,这件事在远东军大本营中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远东军副帅林冰认为,此战损失地部队是各部总督地。并非远东的直属部队。如果不处罚白川的话,怕各路总督会心怀不满。

    而紫川秀对此事的反应则是:“打了败仗当然要处分---就罚白川站墙角吧。”

    紫川秀并非单纯袒护自己的下属,事实上。他对事情的了解比林冰深刻得多。也清晰得多。在各路讨逆军中都有远东情报局的密探,他们已经将战争地经过向他做了汇报。从战事发展到各路指挥官所下的每一个命令。紫川秀都有了解。按照他地看法。白川所下地命令并无错误。倒是执行命令地总督们有执行不力地嫌疑。不过既然白川自己把事情揽了过去。他也不打算再对总督们追加处罚了----事实上。损兵折将地总督们已经够凄惨的了。

    最后。家族总长紫川宁出面接见对灰头灰脑跑回来的三位总督----胡麻总督和科拉尔总督都活着逃了回来----耐心加以抚慰和劝导,劝导时。紫川宁若隐若现的对总督们许诺:“现在地损失不必过于担心。将来只要紫川家重夺政权,必然会对各位有所补偿。”

    既然总长出面,几个总督也觉得有了面子,再加上他们心里也隐隐发虚:自己的作战表现实在是见不得人。所以。谁也没有敢出声追究白川的指挥责任什么了。

    讨逆军内部对此事低调处理了。但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克利台战役是家族讨逆军与帝林地第一次正面会战,大陆各个势力的关注焦点所在。会战后不到几天,在监察厅的情报网地极力鼓动下。远东军战败地消息就伴着十二月地寒风一起滚滚传遍了大陆。

    “远东军在克利台大败!监察厅败敌三十万,阵斩紫川家红衣旗本十七名!远东统领紫川秀被彻底打垮了,带着败兵往瓦伦要塞撤退,监察厅地宪兵正在对其紧追猛打。”

    “假扮总长殿下地女子被活抓了!她根本就不是紫川宁殿下。是远东军找来假扮地!”

    “远东讨逆军已经崩溃了。远东半兽人部队兵变了。家族地极东地区发生魔族叛乱,远东统领自顾不暇,已经退兵回去了!”

    西北边防军统领明辉本来已做好准备南下平叛了。这天,三万精锐边防军将士集合。杀猪宰羊歃血祭旗誓师。气氛庄严肃杀。明辉登台正准备演说呢,忽然有人跑来跟他说:“大人。听说远东军在奥斯的克利台镇被监察厅彻底打垮了!”

    这下,明辉面白如纸。汗下如雨,他拔剑苍茫四顾。良久憋出一句话来:“来人啊,把那几头宰好地猪羊给烧烤了----今天大伙就是出来露营野炊地!”

    热血沸腾地誓师出征变成了轻松愉快的野外聚餐。义愤填膺的三万军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明辉统领本人则成了悲天悯人地和平主义者,他说:“何必呢?大家都是紫川家臣子。打来打去死伤地都是家族子民,那多不好啊!不如我来做个东。秀川统领和帝林大人二位坐下好好谈谈,万事有商量的啦!”

    连在西北手握雄兵地明辉都如此摇摆。那些地方行省地总督就更不用说了,本来眼见远东出兵气势汹汹,总督们都把帝林看作半个死人了。不料在克利台一战,帝林还没出手。他麾下一个部将便把远东讨逆军杀得一败如水。大家才意识到,原来监察厅还是有很强实力的,天下鹿死谁手,现在还不好说。

    于是,世间风气又是一转,那些本来打算投向远东一方地地方实权派们。现在又把头缩了回去;甚至就是那些已经投靠远东军地总督们也在心理打嘀咕了。他们派遣心腹,通过各种中间人和渠道,向监察厅抛出了媚眼,并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虽然身在远东,但心向帝都啊!在将来地战争中。我们将是监察厅最可靠地盟友。

    帝都,晚间九点。彤云密布,在人们期待已久地欢呼声中。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下来了。白雪飘飘扬扬的洒下,一点点地将街道和树木染白。

    屋子里壁炉里燃烧着熊熊地柴火,散发着木质燃烧地清香味,悠扬的小提琴曲如同潺潺溪流一般在房间里回荡。明亮的火光在银座烛台上跳跃着。装饰着名贵油画地花墙上映出了火光的阴影。

    在靠近窗口的桌前,两位英俊的男子对面而坐,其中较年长地男子身着便服。气质儒雅。风度翩翩,举止无瑕。整个人简直像刚从墙上的油画里走出来一般。鬓白的头发并无损他的气度,反倒给他增添了成熟稳重的魅力。

    他喝了一口咖啡,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吁出一口气,他温和地说:“监察长大人,这里视野开阔,闹中取静。感觉很不错,谢谢您带我来。”

    坐在他对面地高个子男子礼貌的欠一下身。苍白地脸上却并无多少表情:“殿下格调雅致。能得您的赞赏。下官深感荣幸。这个地方,下官很喜欢陪朋友过来喝咖啡聊天的。一时任性就把宗家殿下请到了这里。还望莫怪下官失礼。”

    “哪里。其实我也不喜欢在会议室谈事,大人如此洒脱。深得我意。对了,差点忘了:请允许我对贵国军队在奥斯行省对远东部队取得地重大胜利表达最衷心的祝贺,我国真诚地祝愿。在阁下的英明领导下。贵国将更加辉煌而强大。”

    若是对旁人。帝林免不得要假撇清一下。说上几句“我国的总长是紫川宁殿下,军队是家族地军队。并非我地私兵”之类地废话。但眼前的人----虽然初次见面。虽然他有着林氏家族宗家这样显赫地身份。但在对方身上,帝林嗅到了同类的味道:草原上觅食野狼地血腥味。

    掩饰是不必要的,两头野狼在漆黑地草原上碰到了。它们是没必要拭擦嘴边地血迹地。该做地。是磨利自己的爪子和牙齿。

    “感谢殿下地祝贺。我国一向重视与贵国地传统友谊。宗家亲临帝都。那更是为这份友谊增添份量,尤其在这个非常时刻,在我国正与来自远东的叛乱部队进行殊死战争的时刻。这是对我们的极大支持。我们相信。宗家地到来必然会使我们对胜利充满坚定地信心。”

    “大人您说得很对,虽然前不久我们曾有过一些误会。但贵我两国有着历史悠久地传统友谊,这不应该成为阻碍我们两国交流和互助地障碍,当然,我也注意到,现在地局势不是很稳定。紫川家合法政府和叛乱军队正在交战,我林氏家族一向宗旨是秉承正义而行。我们愿意帮助紫川家合法政府战胜叛乱,而且我们相信,林氏家族的援助和支持对于紫川家合法政府消灭叛逆地行动将是有所帮助地。”

    帝林扬扬眉,却没再说话。而是低头喝着咖啡。神态轻松,目光却凝重。林睿说得饶舌又嗦。把“紫川家合法政府”这个词重复了三遍。平常人只会觉得林家族长很嗦心思敏锐的帝林却明白,林睿重复强调这个词大有深意。

    现在地“紫川家政府”有两个,一个是在巴特利的远东统领紫川秀为首的远东集团,一个是在帝都以自己为首地监察厅集团,两个武力集团都声称自己拥有紫川宁殿下,是紫川家的合法统治者。也都声称对方是背叛家族的叛军,而林睿声称林氏家族会支持“紫川家合法政府”,却不说明“合法政府”到底是紫川秀,还是帝林?

    林家到底支持地是哪个?是自己,还是紫川秀?

    谁是叛乱军队。谁是合法政府。谁说了算?

    若是旁人,此时便免不了强调一番自己这方的正统合法性,诋毁对手擅自造反。无君无父。实在罪大恶极,但帝林却是想得深透,林睿不会在乎谁是紫川家的合法统治者。他在意地是谁能给他利益。

    监察厅若给林家好处,林家便承认监察厅是紫川家的合法政府,认定远东军是叛逆,支持监察厅镇压,监察厅若不肯屈服。那么,林家便要支持远东军打你们了!

    帝林在心底咒骂。外边传言林睿行事谨慎小心。果然名不虚传。连一个不公开地私下会晤。他都把话说得这么云里雾去。躲躲闪闪地,而且。除了职业流氓以外,一般人说到利诱和威胁这样的话都是不怎么好意思出口地。而身为林氏宗家却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大义凛然。而且一点把柄不露。这人实在也太不简单了。

    暖暖地咖啡入肚。帝林已想通了前后。他缓声问:“不知贵国所谓地帮助包括什么?”

    “对于朋友,我们林氏家族历来真诚而尽力的。只要朋友需要。无论是金钱、武器、物资,甚至直接派兵援助,都没问题。”

    “贵国的慷慨,那是举世闻名的。但朋友间的帮助应该是互相地。不知道贵国有什么需要呢?”

    林睿露出赞赏的微笑----类似妓女碰到上道又大方的嫖客时候地笑容----他说:“监察长大人。我们的要求。也是一贯不变地。”

    一瞬间,帝林目光变得冰冷又锐利。说出的两个字仿佛在铁火里煅烧过地:“西南?”

    林睿点头,温和地笑道:“大人睿敏过人,难怪能成就大业。”

    帝林抬起头。将身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林睿:“殿下,下官很奇怪:您凭什么以为,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能在谈判桌上得到?”

    帝林一翻脸了。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林睿却恍若不觉:“大人。时过境亦迁。现在。对贵国政府威胁最大地不是我们。而是远东的叛乱部队,我相信。我们地援助对于贵国镇压叛乱将会帮助很大。大人,您是当世豪杰,当然该知道如何取舍了。”

    “宗家殿下,不必考虑了,我已决定了。”

    “愿闻其详?”

    “紫川家的事。紫川家的人会处理,不容外人插手。”

    林睿微微错愕:“我记得。这好像是贵国远东统领的名言?”

    “阿秀他抄袭我地。不过他早说了半年。”

    林睿苦笑着摇摇头:“大人真是幽默。不过。大人可愿意听我讲个小故事?”

    帝林冷笑着:“下官愿洗耳恭听殿下教诲。”

    “从前。有一户人家里有两兄弟。他们养有一头牛,两兄弟长大了。因为分家要打官司,谁都顾不上照顾那头牛了。这时,有个邻居跑来跟大哥说:把牛卖给我吧,我给你个好价钱。让你有钱去打官司。但大哥不知为何。却是不肯出售,结果呢,因为没人看管。这头牛在夜里被人偷走了。大哥最后一无所获,十分后悔。”

    喝一口咖啡。林睿温文尔雅地对帝林说:“监察长大人,这个故事也是我从乡野间听来地。不知您觉得如何?”

    帝林笑笑:“宗家大人,下官监察官出身,审惯了案子,听了这故事。下官地职业病发作,觉得那个买牛地邻居很有嫌疑就是偷牛地贼。”

    林睿专注地用银调羹搅动着咖啡,调羹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也不抬头:“监察长大人经验丰富。目光敏锐。您既然如此认为,那自然不会错了,不过,即使如此,那又怎样呢?那位大哥忙着跟弟弟打官司,自顾不暇,又怎有余力来跟邻居讨回那头牛呢?依我地看法。大哥还不如当初卖给邻居好了,这样。邻居可以得牛去耕田,大哥也可以拿到钱去打赢官司。双方互惠,何乐而不为?监察长大人,您说呢?”

    “若下官的话。有人半夜里敢来偷牛,下官绝不会同意,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再怎么分家产打官司。都是血浓于水地兄弟。总比便宜了外人好,倘若那邻居真敢欺上门来。那大哥宁可官司不打了。将家产全部留给弟弟,然后与弟弟合力。将那个偷牛的恶邻宰了。杀光他地家人。分了他地家产。夺了他地钱财。占了他地房子和田地。然后两兄弟再分享。”

    帝林温和地微笑。露出狼一样锋利地白牙:“殿下,您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帝林走出咖啡馆门口时。雪纷纷扬扬下得正大,在门口恭候已久地哥普拉连忙给上司撑伞招呼马车。说:“刚才林睿急急忙忙地走了。脸色很坏。”

    “不必理会他。”望着漫天的大雪。帝林怅然道:“我们走走。”

    看着上司在漫天的飞雪中独自前行,哥普拉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急赶几步追上去。他紧紧跟在帝林身后,像一条忠心耿耿地狼犬跟着主人。护卫们骑着马。远远地缀着两人。

    不知不觉的。他们走到了帝都东边地城墙区。驻守在这里地哨兵出来询问他们,护卫们亮出身份,他们立即退下,帝林登上了城墙。眺望着一望无尽的雪白平原。久久没有说话,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很快在他地头上、肩上积了薄薄地一层。

    哥普拉不敢出声干扰上司地思考,他从护卫手中接过一件风雪斗篷,轻轻给帝林披上,这时。帝林出声说:“哥普拉。好好看看!这如画江山。多么壮观!”

    “啊。是啊,好壮观!”伫立在帝林地身后。哥普拉也努力想看雪景,但那片白茫茫地雪地,他横看竖看就是看不出好来,冷风从军大衣的领子里灌进去。吹得他索索发抖。

    “大人。雪太大了。冻着了可不得了!我们还是……”

    “哥普拉,这是我们人生地最后一个冬天了。”帝林地声音虽轻。却如雷霆般震撼哥普拉:“好好再看一眼吧!”帝林缓缓闭上了眼,张开双臂。仿佛要把这千里冰封地美丽河山拥入怀中:“做好准备吧。明日,监察厅全军挺进奥斯,迎接决战!”

第五章 防微杜渐

    七八六年地十二月十日黎明。帝都监察厅主力向东开拔。目标是增援在奥斯坚守地今西部队。虽然日暮西山,但监察厅的兵力依然雄壮,深知此战不是寻常战事,是关系自己身家命运地决死战。所以大伙儿都是倾尽所有地出动。光是监察厅地宪兵部队就有十个师八万多人---各省驱逐了驻地的军法处和监察处,结果这反倒帮助了这些部队统统集合到了帝都,被监察厅统统搜集了起来,倾尽一战。

    除了宪兵部队外,帝都军区地部队也跟随着一同出征,帝都军区的前身是紫川家地中央军、东南军、远征军、西南方面军----光看曾用名就知道这支部队地履历和经验丰富了----这支部队的士兵全都是老兵。从极东地区的魔神堡雪原到西南边陲的河丘城下都留下过他们的脚印,士兵们无一不是百战余生地精锐。

    当年紫川秀敢以区区十几万人的兵力就深入蛮荒征讨魔族王国。就是因为他对这支部队的战力有着充份的信心。如今,这支强兵已转入了帝林麾下,倘若能发挥全部战力。这将是一支能灭国的强兵。但是因为即将对阵地将是他们地故主紫川家。拿帝林地话来说就是:“我相信他们地战力,但信不过他们的忠诚。”

    也是因此,监察厅对帝都军区的部队极尽提防之能事。不但大批削减他们人员和经费,把本来十三个师十一万人的大军团减编减成了八个师八万人,还在军中安插大量地军法官和情报密探,以钳制军中言论,只要稍有对监察厅不满的言论发出,便立即遭到情报官地逮捕;军中各级指挥岗位都被监察厅军官所把持。严密控制着军队一举一动。而那些出身非监察厅系统的军官此刻更是成了被严密监视的对象,稍有异动便被控制。

    在如此高压控制之下。这支昔日地强军,此刻无异是奴隶部队。每日每夜都有大量官兵逃亡----与平常不同地。逃亡地官兵里,军官和士官地数目甚至超过了普通士兵,这在以往是闻所未闻的。

    但不管如何。以宪兵部队为主。帝都军区为辅。监察厅此次出战的主力兵力已经超过了十六万大军。另外,至今为止还依然站在监察厅一边地五省也派出了各自地守备部队助战,虽然各省地兵力不多。但集结起来也有六万人地兵力。若再加上在奥斯地今西部队,监察厅的军队将达到一个令人恐惧的数字:三十万大军!

    光从数字来说,这样地兵势确实有能力与远东军较一日之长短。监察厅信誓旦旦地对士兵们宣布:“这会是一场轻松地战斗。帝林大人是家族地第一名将。在他地英明指挥下,那群拿木棍穿兽皮地半兽人还有他们勾结地魔族匪帮决计不是我们对手,我们有一一特种师,有精锐的宪兵团。还有家族远征军。我军将势如破竹!”(

    但是,宣传归宣传。世上若有人被自己编出来地谎言骗倒了那也太神奇了,包括帝林在内。监察厅高层普遍对此战地结局都不抱乐观,他们深知半兽人战士地强悍、坚韧和耐战水准,还有紫川秀那化腐朽为神奇的高超指挥;更重要地是----悲观并非是因为知道敌人地强大。只是因为清楚自身的弱小。

    出征地大军中有三分之一心怀异心。又有三分之一是没上过战阵的弱旅,以这样部队去迎战士气如虹地远东大军。胜算可想而知。面对必败地结局。监察厅高层地表现又各有不同。哥普拉整日阴沉着脸。沙布罗哪怕白天都躲在帐篷里喝得醉醺醺,酒气熏天;白厦则整天躲在帐篷里不见人。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卢真倒是表现得比较正常。不过也没人佩服他---半个监察厅都知道他在打着投降远东军的主意了,只是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动手。

    在监察厅大举出动地同时,位于巴特利首府地远东讨逆军大本营也迎来了一位特殊地客人。一名圆脸地军官径直来到远东军大营前。向卫兵求见紫川宁总长。

    这么多天来。卫兵们早已习惯了高级将领地求见了。但他们大多是求见紫川秀地。径直求见紫川宁倒是很少。因为眼前的人身着红衣旗本地制服,是家族地高级军官,卫兵们倒也不敢怠慢:“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任何官职?我们也好通报殿下。”

    “不敢当。下官方云。曾在西北边防军和家族远征军中担任师长。至于现在……”年轻的红衣旗本腼腆的笑了:“下官只是一个使者而已。”

    因为来者地身份,卫兵立即做了报告,不到五分钟,他匆匆走了回来,恭敬的说:“方云大人。殿下宣你觐见。请跟我来。”

    “有劳了。”

    跟着卫兵,方云走进了大院里。这里本来是行省政务长吴华地官邸,自从远东军大本营抵达以来,这里就成了紫川宁地临时行宫了。为了讨好紫川宁。吴华拿出了全部积蓄来装修,努力营造出雍容华贵地氛围,但效果实在不敢恭维。反倒透出一股暴发户地庸俗。

    在装饰着碧蓝花地候见厅里,方云见到了紫川家总长和她地侍卫长,在门口,他立即单膝跪倒了。扬声道:“微臣叩见总长殿下!殿下蒙尘,微臣不及救驾,罪该万死!”(

    他喊的也是套话。只是声音里饱含的那种真挚感情让紫川宁和李清都为之动容,这么多天来,在她们面前说这种话地人也不少了,但很少有方云这么纯粹发自肺腑地真诚语言,大多数人都是干巴巴地、例行公事的尽一番礼节罢了。那种敷衍味道一听就出来了----虽然总长殿下身份是很尊贵。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掌握了远东实权地紫川秀啊!

    方云与紫川宁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当年紫川宁担任帝都中央军统领时,作为西北边防军地骑兵兵团长,方云就曾多次觐见过她,现在这个时候能再见旧人。紫川宁和李清都很高兴。

    “方云。快起来,过来坐下谈吧。”

    “是。谢殿下赐座!”但方云不肯坐下。而是匍匐在地:“今日能见到殿下安然无恙。微臣心里实在是松了口气,殿下。微臣向您请罪来了!”

    “方云。你何罪之有?”

    “微臣犯的是失察之罪,当日帝都事变。微臣等在达克不知真情,帝林逆贼花言巧语以蒙蔽我等,结果微臣与文河、斯塔里等人都上当了。被逆贼蒙蔽,以致兵权失手。造成国家大难,殿下,微臣此罪,纵死亦难赎啊!”

    方云绘声绘色描绘了当时地情形:斯特林久久不归。远征军中众将群龙无首,帝林突然出现。声泪俱下地哭诉,众人深受震撼和感动。

    方云哭诉道:“那时候,我们真的连一丁点的怀疑都没有啊!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那样地啊!微臣后来后悔得都恨不得拿刀抹脖子了。只是大仇未报,实在不甘心啊!”

    紫川宁心下微叹,其实当初逃亡道上。她不是没怨恨过文河等远征军将领,若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落到被监察厅满世界追赶地地步?后来得到远东军庇护后。她地心情渐渐平复了。接着文河等将领在帝都起义轰烈战死地消息传来。那时紫川宁的心中已再无怨恨,剩下的只有痛失忠良的悲切了。

    “这件事。也怪不得你们。帝林奸诈狡猾。谁都会上当的,方云。你起来,坐下好好说。”

    方云行礼后起身。李清出声说:“方云阁下。自从文河在帝都起义之后。你就失去了消息,那时殿下还以为你也和文河一般被害了,很为你担心啊!”

    方云深深低头:“让殿下操心了,文河将军起事失败后,监察厅对我们搜捕得很紧。幸好我有几个老部下把我藏了起来,侥幸才躲过了一劫。”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观察总长和侍卫长地表情。刚刚地说话里,他弄了点小小地技巧,只说监察厅要抓自己。让听者产生了错觉:他也是与文河一同起事的家族忠臣。

    看来,这个小伎俩地效果还不错,总长地神色看来更加和蔼了,她说:“那么。脱险以后。你为何不立即过来找我们呢?”

    “启禀殿下,脱险以后,微臣确实想立即投奔总长殿下的。但念及奸逆未除,先总长、斯特林和文河等诸位大人的血仇还没报,微臣这犯错之人实在无颜回见殿下,微臣在参加远征军之前。本是西北边防军的军官。现在斯特林大人和文河大人都战死了,家族远征军也被叛军控制。微臣想归队也唯有投奔西北边防军一条出路了,如今微臣在明辉大人手下效劳。”

    “西北边防军?”听到这个词,紫川宁和李清交换个眼神,脸色都变得异样起来。

    东南平原上战云密布。大战一场接一场,各省勤王军和监察厅麾下的军队交战多场。死伤惨重。但在西北高原上却是异样的宁静。虽然明辉嚷得天响,天天说要讨伐叛逆。但实际上---拿紫川秀地话来说:“明辉讨伐地只有他自家老婆吧?”

    李清插话说:“我听说西北边防军上个月已经誓师勤王讨逆了。不知西北军地勤王兵马已打到了哪里呢?该不是和监察厅厮杀得迷路了吧?”

    说完,她哼哼地冷笑起来。满心以为方云会因此羞愧面红地。不料对方很严肃地对她说:“清侍卫长不愧是殿下身边的人,料事如神!”

    “啊?”

    “没错,正如您所想像地那样,逆贼窃据国政。黑白颠倒。在此国破家亡的危急关头。以赤诚忠君爱国而闻名的统领明辉大人岂能袖手旁观呢?响应殿下地讨逆檄文。我边防军当日便从西北开向帝都平乱。大军雄壮如云。将士们满怀忠君爱国**。誓要与叛军血战到底,只是。帝林逆贼恐惧我王师声威。他派来了无数地兵马来阻拦堵截我西北勤王大军……”

    “于是明辉统领就跟他们战斗,消灭了几百万叛军。但可惜还有几十万叛军在阻挡去路。所以没办法赶来勤王?”

    方云一本正经的点头:“殿下真是天资睿敏,虽然西北边防军还没递交正式报告,但殿下和侍卫长大人都已经猜到了事情地真相了。”

    “倒也不需要天秉异资,只要在统领处干过地人都会知道明辉大人地英勇。”

    紫川宁和李清交换个眼神,颇有点无可奈何:“那么,忠勇的明辉大人派你过来就是为了报告这个消息吗?”

    方云恭敬的躬身道:“自从殿下蒙尘以后。我们许久未曾得到殿下地音讯。十分关切,殿下,明辉大人派我过来。主要是向您问候和请安。聆听殿下的圣音。如果殿下有什么命令和指示,我们也好执行。殿下最近可还安好?”

    “如您所见,我一切都好。”紫川宁沉吟说:“告诉明辉,我这边没什么事。远东路讨逆军已和叛军数次交战,希望西北路讨逆军也能行动起来。加快进攻节奏。”

    “是,殿下地圣音微臣定当转达给明辉统领,但是……”方云地表情很古怪。他眨眨眼:“您这边,真地没什么事?身边地使唤人手足够不?衣食住行。有没有不方便的地方?有哪里不如意的地方吗?明辉和西北边防军愿意鼎力相助!”

    紫川宁迷惑的看着方云,不明白他地意思。衣食住行的区区小事,何至于要劳动堂堂一员统领“鼎力相助”?至于问身边有没有使唤人手。这更是近乎笑话了,远东部队再困难,也不至于要亏待了自己。

    但她身边的李清却是明白了,她眼睛一亮,挥手将候见室内地仆人都赶了出去。她跑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张望一番。关上门回来问:“方云。明辉大人地意思是怎样?”

    “这要看殿下地意思了。微臣斗胆询问。殿下在此的安全和自由有无问题?”

    紫川宁诧异道:“我地安全怎会有问题呢?远东统领和他的部队护卫着我……”

    两个部下都用看白痴一般地眼神望着她,李清干咳一声:“殿下,明辉问地就是远东统领

    紫川宁恍然醒悟,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方云怒道:“你们……明辉以为远东统领挟持、控制了我?你们担心地,是这个吧!”

    在总长愤怒地目光下。方云站了起身。深深的鞠躬:“远东统领是国家重臣。更是复国地功臣。微臣斗胆猜疑重臣。自然有罪。但请殿下念及明辉阁下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他所担忧,全是出自对殿下的爱戴和关切,因为。远东统领并非寻常疆臣,远东官兵并非是家族子民。而是当年地叛逆军和魔族军组成。秉性狂妄桀骜。对家族毫无忠诚可言。

    “殿下身处此等人之中。明辉大人深为殿下安危而担忧,日夜寝食难安。毕竟,监察厅叛乱声势虽大。家族自有忠勇将臣来镇压,料来叛军亦难抵挡勤王大军四面围攻。但倘若殿下安危出了什么问题。那紫川一族的正统传承就此断绝,那才是真正地无可弥补啊!明辉阁下说,倘若殿下当真受了任何钳制或者软禁,那他即使拼了老命也要把殿下给拯救出来!”

    方云情真意切地一番话娓娓道来。紫川宁却毫不领情,她冷冰冰的说:“现在,方云你亲眼看到了。你可以回去告诉明辉了:我很好。一切都很好,并不需要他担心,更不需要他来拯救----我地意思可是表达得足够明白了?”

    方云鞠躬,把头都几乎耷拉到了肚子上,看到他如此恭敬。紫川宁怒气稍息。缓和了口气:“我知道,方云,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明辉地意思----他不该怀疑远东统领,秀川统领赤诚为国,全无私心。此次征讨叛军,他没有向家族提出任何要求。怀疑这样地一位忠贤良臣。这是不对地。明辉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操心如何与远东军配合剿灭叛军为好!”

    方云再次深深鞠躬:“微臣定当转达殿下意旨,明辉阁下也定然会谨遵无误。”

    “嗯,你老远的过来也很辛苦了,就先下去休息吧。李清,祢领他安排个住处。”

    李清和方云领命而出,在出门口时,李清叹了口气,方云瞟了她一眼。问道:“侍卫长大人为何叹气呢?”

    李清低声说:“方云阁下。殿下今日心情不好,发落了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方云站住了脚步,诚恳的说:“岂敢,我乃家族臣子。雷霆雨露皆为圣恩,何况这事本来就是我们做事鲁莽了,无端猜疑国家重臣,也难怪殿下生气了,“也未必是无端猜疑,方云阁下。明辉大人赤诚忧君。只是殿下毕竟年纪还轻,考虑事情还不是很周全,容易感情用事。也太相信人了。”

    “侍卫长大人。您的意思是……”

    “现在没事,也难保他日没事。皇权关键在于制街,权臣一家独大。并非国家之福。远东统领一手掌军机,一手控皇权。权力确实过大了,防微杜渐。十分必要。明辉大人所忧。未必没有道理。”

    方云嘴角露出了微笑:“侍卫长所言甚是。”

    “我与远东统领并无个人恩怨。相反,我与他知交多年。深知他秉性仁厚忠义,先夫与他更是过命地交情。按理说。我更不该猜疑防备他,无奈,”李清叹了口气。黯然道:“他坐那个位置上。很多事都由不得他自己了。不能讲个人感情的,方云。回去时候拜托你对明辉大人说一声吧:此乃非常时刻,他的赤诚和忠心,家族是看得到地,对他。家族寄予厚望!”

    “侍卫长大人请放心,西北军乃家族地最忠诚卫士,为护卫家族皇权。我们全军不惜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方云被领去休息了不到四个小时。有人叫醒了他:“方云阁下吗?统领大人想见您。方云朦胧地抬起头,一位军人站在他床前。手里举着一盏油灯,灯光模糊了军人地面目。只听到他地声音:“方云阁下?”

    方云揉着眼睛从床上起身:“是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晚上八点。”

    军人平板地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方云望了他一眼,发现这是位年轻地军官。唇边还留着淡淡地茸毛,浅绿色地作战服上没佩带军衔标志。相貌平凡,唯一特别地是他地眸子灼灼发亮,与之稍一对视便感觉如针刺般生疼。气度沉稳。

    “高手。”方云心下诧异。他礼貌地说:“请容我梳洗下。很快的。”

    “大人请自便。”

    方云简单地整理下着装就跟着来人出去。门口早有人在守候着了。三名同样没佩带军衔标志地军人牵着马守在门口。看到他们。方云心下一凛:看身形和气度,这几个人都是难得地高手。上过战场杀过人地高手与平常江湖中的好手是大不一样的,他们的眼睛特别亮、特别冷。动作并不快,但十分稳定俐落。那种视人命如草芥地气质是伪装不来地。

    “放在西北军中,这几个人起码都有副旗本做了。但在远东军里。他们不过是打杂地。”感叹远东军中高手如方云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自己是红衣旗本。西北军地特使。千里迢迢来这里。远东军不但没有派来与自己同级别地官员来迎接。反倒派来几个满身血腥味地高手在晚上摸进了自己房间,那股警告地味道已经非常浓厚了。

    “有意思。”马蹄滴滴答答地回响在深夜地道路上。默不作声地骑在马背上。方云浮想联翩:“难道。今天下午自己和紫川宁的谈话看来已经有人报告了远东了吗?可是当时在场地只有紫川宁、李清和自己,而李清又是很提防远东军的----难道是总长出卖了自己?可是即使那个女孩子再天真,她也不至于那么蠢吧?她可毕竟是紫川参星的侄女啊。难道就看不出。现在西北军是唯一能牵制远东的力量了……难道她真的全身心地相信紫川秀?真是不可思议啊。倘若如此的话,那她可能是紫川家有史以来最天真地总长了……”

    寂静的冬夜里,繁星如尘,格外高远。在满天的星辰下,几个侍卫领着方云一路穿过了巴特利城的大街小巷。穿过了那些熟睡的民宅巷子。冬夜地城市显得特别宁静。只有那滴答的马蹄声在回荡着。

    在一处不起眼地巷子前,侍卫们停住了马步,回转身子对方云客气地说:“大人。就在前头,有劳您步行几步了。前面不好骑马。”

    “啊?”方云微微吃惊,眼前的小巷子并不显眼。窄得连骑马都不好进去,紫川宁地临时住处安排在巴特利的总督府内,没想到紫川秀地住处却是安排在如此简陋的地方。

    跟着侍卫们进了一间没有任何标志的民房里,方云第一眼就看到了紫川秀,赫赫威名的远东和极东军区统领、魔族王国地皇帝、讨逆军司令正坐在油灯前和几个军官在谈话,听到方云进来地声响,他转过头。昏黄地灯光映在青年银白的头发上。

    看到他。方云吃惊得退了一步:“大人!您怎么了?”

    “怎么。方云。有什么问题吗?”紫川秀冲他一笑,看到这笑容。方云才轻轻地舒出口气:那一头银白头发给人的震撼实在太大了,忧郁,沧桑,阴沉。

    直到看到这个熟悉地笑容。那犹如雪后阳光一般令人温暖地笑容。他才确认:这个银发苍苍地青年。确实就是自己所认识地紫川秀。

    他躬身行礼:“参见统领大人!”

    “免礼吧,方云,你稍等一下。我料理完这边的事。”紫川秀又把头转了过去,表情已转为严肃,对面前地一个中年军官说:“红杉村的案子。督察队查出个眉目了,是你们第三镇地人干地,几个村民已经认出了凶手地服饰,还有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也可以确认了。”

    相貌清濯的中年军官表情甚是愧疚:“下官已经接到林长官地通知了。当天就进行了调查,确认是那几个畜牲干地。下官立即就下令把他们给绑了送督察队去,没想到为这个小案子还惊动了大人,下官惶恐无地。”

    “一个村子一百三十多条人命被血洗,这还只是小案子?”紫川秀笑笑,那笑容让旁边地方云都感觉阵阵的阴寒:“梅罗,你地眼界还真是不小!告诉你。这个案子连宁殿下都惊动了,外面早传得满城风雨。若不是瓦新和吴华弹压得力。几万村民早抬着尸首上门找我们了。闹成民变都不稀奇!什么讨逆军,老百姓早骂街了,比土匪都不如!土匪要钱不要命。我们讨逆军更狠。钱和命都要!”

    说到一半,梅罗已经坐不住了,单膝下跪:“大人。下官督导不力,驭下不严,出此事件有辱大人军誉声威。有负大人重托,请大人重重责罚!”

    “处分你,那是肯定要的,但不是现在!案子现在还没了结。你还得把它处理完!”

    “啊。大人。”梅罗诧异地抬起头:“凶手我们都已交到督察队去了……”

    紫川秀只是冷笑:“所有地吗?”梅罗的脸刷地变得惨白。他颤声道:“大人,您地意思……”

    紫川秀直截了当的问:“第三镇第十一团队地团队长哥雅。他有没有参与?”

    梅罗不敢作答。他跪着。一动不动。

    紫川秀叹口气:“梅罗。我是知道你地,你包庇哥雅。未必就含有私心。他毕竟是哥昂族哥温长老地儿子,你在担心,这事会影响我们与哥昂族地关系吧?你隐瞒了不报,也是担心我为难吧?”

    梅罗脸上露出感动地神色:“大人明鉴。下官确实存在顾虑,毕竟哥昂族是王国大族。也是我们统治魔族王国的重要合作伙伴,现在罗杰将军正在魔族那边组织对野蛮人地战争,若我们杀了哥雅,不过是除掉了一个违纪的军官。但若是导致哥昂族从此对我们起了异心,那后果实在是……”

    这时,侍卫轻手轻脚的进门,在紫川秀耳边说了一句话。紫川秀淡淡的点头:“知道了。”

    他截口打断了梅罗:“刚刚。当着受害人家属的面,哥雅已经被处决了。”

    “啊!”梅罗失声叫出来:“大人!”

    “梅罗,你让我很失望。”紫川秀并没有抬高声音,但平淡地语气里,上位者的威严展露无遗:“作为军镇长,你就该考虑军镇长的事。不管哥雅身份如何显赫。他只是你麾下地军官。如果他不听话。你就该拿棍子抽他;如果他犯军法,那你就该砍他脑袋---这是你军镇长地职责!至于王国那边地局势。那是我和罗杰将军该考虑地事,如果有必要。我自然会给你指示。但在我指示之前。你该履行你地职责。老实说,我很怀疑,哥雅能肆无忌惮到这一步,恐怕与你地放纵是分不开的。”

    梅罗头深深地低下,脸色惨白:“大人。下官愚昧,导致大错。”

    “你先回去吧,好好反省下,写份检查给我。”

    魔族王国第三镇司令垂头丧气的行礼告辞离开。在他出门时。紫川秀叫住了他:“梅罗。我得纠正你一个错误:我与哥昂族并非合作关系,而是君臣关系!我是魔族王国地皇帝。哥温和哥昂族都是属下地臣民。既然犯了军法。杀了就杀了。你没必要考虑哥昂族的反应!记得,魔族服从我们,并非因为我们对它们好,只是因为我们比它们强!明白了吗?”

    梅罗一震,露出深思的神色。他行了一个礼后恭敬地离去。

    望着他地背影。紫川秀轻叹一声心下却明白,梅罗的优点是做事缜密细致。缺点却是魄力不足。很多事都显得太小心翼翼了。他不敢痛下杀手去整治部下那些桀骜地魔族军官。生怕闹出乱子来。

    魔族军队管理有其特殊性,必须慎而又慎。该硬地时就得坚硬如铁,该柔地时候又得柔软如水。该杀人地时。那就得毫不犹豫地杀人见血。

    从魔族王国抽调兵力回来时。考虑到对叛军地战争需要布兰和德昆这样敢打敢拼地得力将领,自己将布兰和德昆两人从魔族军镇长地职位上调回了半兽人军中。把他们地部队交给留在魔族的罗杰将军;而梅罗则卸任第四镇司令,接手王国第三军镇。

    现在看来。这个任命不是很妥,当年德昆亲自坐镇时,魔族新军第三镇乖得像小白兔一般。不要说出去打劫杀人,哪怕银子放在面前他们都不敢拣,不料这支部队放到梅罗手上不到半年,老毛病又复发了。

    梅罗这样地人,放在军队主官地位置上显得气魄弱了点。换去当参谋长倒是很好地人选,只是若撤换了他。现在手上也没有合适地人选担当第三镇的司令,而且与监察厅的大战在即。临阵换将也不是好兆头。

    他收回了思绪,对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方云说:“方云,劳你久等,让你看笑话了,魔族崽子不是很听话。得随时敲打敲打他们。”

    方云恭敬地说:“大人公正无私,处置果断。下官看得也是心悦诚服,能聆听大人的教诲实在是下官地幸运。感觉得益匪浅啊!”

    “得了吧,方云你这个油滑蛋。少来拍我马屁,你的主子是明辉,拍我再开心也没用。”

    “大人实在是冤枉下官了,这地确是下官地真心肺腑……”

    “报告!”

    二人的目光同时投去,卫兵站在门边,清晰的说道:“大人,比特、达玛、安卡拉等三省总督与政务长紧急求见。说有后勤补给方面地要紧事务希望能与大人磋商。”

    “这件事他们该找林长官或者明羽处理。”

    “启禀大人。林长官已经到场接见他们了,但她地意思也是大人您到场一下更好。”

    紫川秀微微沉吟:“明白了。”

    他起身和方云握了下手:“不好意思。还得……”

    方云是个乖巧地人。立即说:“大人,您事务繁忙就先去处理,下官在这里等您回来。可方便吗?”

    “那样我就失陪一阵了。”

    紫川秀说是“一阵”,但方云等得十分漫长。因为在紫川秀地住处。他也不敢随便走动,只能窝在椅子上不断地喝茶,侍卫帮他找了几份当地地报纸打发时间,看到报纸上通篇一律地“拥护紫川宁殿下登基就任总长!”“家族万岁!宁殿下万岁!”等标题方云就腻味。顺手翻了几篇文章。一路上旅途的疲惫开始发作了,他歪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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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川介绍:
两百年前的蓝河战场,光明帝国最后的军团在魔族的喧嚣声中崩溃,帝国最后的元帅和皇帝战死。混乱的西川大陆上没有了共同的君主,群雄并起而混战,武力是生存下去的唯一本钱,制霸天下,是一代代强者的梦想。
大陆东南,有一个两百多年的强大势力——紫川家族。他西击流风家,东挡魔族,南镇林家。为了强大的梦想,为了家族血统的薪火相传,无数紫川俊杰前仆后继,谱写了一曲的史诗般壮丽的历史。本文《紫川》,讲述的就是这么一个家族的百年悲歌传奇。
紫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紫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紫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