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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桂仁     庆丰年txt下载     庆丰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象馒头一样

    春光灿烂的好天气,用来出门是再合适不过了。因为是要去走亲戚,林氏强制性的逼钱灵犀穿上了过年新做的那件花棉袄。

    翠绿的大花面料带着田原的质朴与热情,但看得人眼晕。而且,极没有特色。于是,在衣袖和腰身的下摆处别出心裁的拼接上了一截三寸来宽黄布,再点缀性的绣上几朵小花,整件衣裳就有了别具一格的气质,虽然没那么出众,但好歹就没那么俗气了。

    这是巧手的五奶奶柳氏精心设计的花样子,林氏在失女的那段日子里,很好的贯彻执行了下来。她那时一心祈求女儿平安,所以特别在她这身衣裳的黄布上绣上了卍字图案,给女儿添福。

    但眼下钱灵犀可不觉得穿上这身衣裳有啥福气,只有热气。春天的太阳一出来,气温迅速蹿高,在田间耕种的农人,包括林氏自己都换上了更加舒适的春装,为什么非要她还穿着这件大棉袄?

    见她一路都不满的嘟着小嘴,林氏的脾气也没有绣花时好,同样觉得这个小女儿面目可憎,讨厌得很。

    一路拖着她的手,一路数落,“不过一件衣裳,你哪儿那么大的意见?热热热,一路上说了多少遍了,烦不烦的?一会儿到亲戚家要是还敢摆这脸子,当心我揍你!”

    以武力威胁的不是好家长!钱灵犀不服气的重重哼了一声,“娘你自己都脱了大棉袄,凭什么要我穿?你摸摸我这手心,全是汗,怎么不热了?”

    林氏怒道,“难道让你穿着破衣烂衫的到人家家去?也不怕给人笑话!”

    “那我穿这件外衣就可以了嘛,干嘛还要连大棉袄一起穿出来?您就不怕我中暑啊!”

    “哪有那么夸张?”林氏给她的话逗得有些想笑了,不过想想也是,要是家里宽裕点,能给孩子多置两身衣裳,何至于这么委屈?

    因为想让衣裳多穿几年,所以孩子们的衣裳都做得偏大。她那外衣罩上大棉袄还勉强能看,但要是脱了里面的大棉袄可就成猴子穿大褂,完全没法看了。但这些话,当娘的没法跟女儿解释清楚,只能摆下冷脸硬逼她穿上出来。

    今儿这天也是的,出这么大太阳干什么?这不成心捣乱么!林氏忿忿的想着,越发加快了脚步。

    大嫂莫氏的娘家在离桥头镇不远的地方,她们得先去接了莫氏母女二人,再买了粮食一同回家。

    方才已经去大哥家里打过招呼了,婆婆还塞了几个钱给她,让她买点礼物去接人,再雇辆车回来,于是她们自带的独轮车就放在那边家里了。

    原本有赵庚生推车,钱小丫坐着不用走路还没那么大的意见。这会子又没车,太阳又出来了,看她一个小人儿走得满面通红,满手的汗,林氏也知道这滋味肯定不好受,但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就为了这个去花钱雇辆车吧?

    婆婆给的钱并不多,刚好只够买她所说的那几样礼物和雇车回来的。真小气!林氏又气愤了,多给点又能怎样?没看她还拖俩孩子呢!赵庚生不算,钱灵犀可是她老钱家正宗的孙女。不就看这是个丫头,所以不待见么?要是他老钱家的孙子,只怕待遇就不同了。

    哎哟!林氏只顾想心事,没留神拉扯女儿的力道大了些,钱灵犀踢在一块石头上,疼得呲牙裂嘴。

    “有没有事?”林氏又紧张起来,脱下她的鞋看。还好,脚丫子没事。迎着微风动动脚趾头,钱灵犀舒服的叹了口气,终于凉快了一点。

    赵庚生一路背着背篓跟在后头,看这母女两人斗嘴,也插不上话,此时看着那只白白肉肉的小脚丫,他终于找到机会上前道,“婶儿,你看灵丫热成这样,走也走不快,不如给她把棉衣脱了,等到地方再穿上,行么?”

    嗳,这是个好主意啊!钱灵犀坚决响应,林氏想想也是,于是麻利的给她脱了大棉袄。

    只穿着那件单衣,钱灵犀顿时觉得浑身都松快多了。只可惜赵庚生还背着一筐竹笋等山货,不能背她,否则钱小妞一定会觉得更加松快。

    再接下来,行程就顺畅多了。起码钱灵犀不再那么抱怨,等到了集市,林氏便跟人打听兴隆客栈往哪儿走。

    不好意思,她虽来过两次,但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今儿难得上趟镇里,她还得把家里晒的一点山货卖掉,再把钱灵犀的银子换了,最好能找窦老板介绍点便宜处买粮。这些事,不好拖着莫氏母女干,她们只能提前解决,再买好礼物到人家家里去。

    上回在嵊州,察老板可帮了钱灵犀一个大忙,后来钱文佑两口子特意去镇上送了份礼感谢人家,两家也算有些交情了。林氏估摸着,窦老板应该会帮他们的忙。

    幸好桥头镇并不算大,时候不长,便打听到了兴隆客栈。

    里头伙计都认识她了,很热情的迎上来,“钱嫂子来啦,快进来坐!”

    “大顺,你最近可瞧着更好了,你们窦老板在家吗?”

    “哎哟这可不凑巧,老板不在,去进货了。”

    啊?这下林氏弄个措手不及,找不到老板,接下来该怎么办?

    伙计热心的道,“您有什么事,跟我说说,要是能办,我就给您办了。”

    林氏如实告诉人家,伙计听完想了想,“要不您先坐着,我问问少东家去。”

    他给三人倒了茶水,噔噔噔上楼了。林氏来了几回,还真没见过这里的少东家。趁喝水的工夫,她忽地想起,抓着钱灵犀,又把那大棉袄给她套上了。

    刚整理妥当,伙计下来了,满脸是笑,“我们少东家请你们上去说话。”

    那就太好了。林氏连忙整理下衣裳,也给赵庚生收拾了下,这才带着二人上楼。伙计带着他们上楼,到了顶头的那间,“少东家,人来了。”

    “快请进来吧。”一个清朗明净的年轻音色,听得很是舒服。但他为什么连起身相迎都不愿呢?这架子也太大了吧?

    等进到屋里,三人明白了。

    和富态的窦老板完全不同,这位窦少东生得清瘦得很,笑容温煦,观之可亲,只可惜坐在一张木制轮椅上,显然不良于行。

    见几人讶异,他微笑着开了口,“早听父亲说起你们,钱大叔豪爽仗义,钱大婶贤惠温良,只可惜我身有不便,不得相见。你就是小灵丫吧,我爹也赞你是个很聪明伶俐,又勇敢的小姑娘呢!”

    在林氏的惊愕中,钱灵犀只愣了一愣,便笑眯眯的走上前,“我就是灵丫,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见她一派天真烂漫,丝毫没有嫌弃或怪异之意。清瘦男子也暗暗松了口气,笑容越发温煦,“我叫窦诚。”

    精明的窦老板,自然不会养出个废物儿子,哪怕他的双足残疾,但依然不妨碍他的头脑。

    合理的给林氏带来的山货估了个价,全部收下。又给她们指点了两家可以去买粮食的商户,让林氏报上自家的头衔,应该能有些优惠。

    等从兴隆客栈离开,林氏才终于发表她的看法,“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真是可惜了。”

    “娘,也许他会因此而因祸得福呢?”钱灵犀明显不服气,趴在赵庚生背上顶嘴,她的嘴里还塞着窦诚刚给她的糖。

    背篓已空,烈日当空,能少走一步是一步,某吃货也是很会偷懒的。

    林氏不以为然的瞥了她一眼,不欲跟她在大街上议论这些事情。

    小孩子家懂得什么?那位窦公子看起来已经不小了,起码有十六七了。可他这样子,想讨个好媳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钱灵犀得不到回应,只好跟赵庚生发表自己的意见,“人又不是身体残疾了就一定做不成事情的,象好多有名的人,都是身残志坚,在逆境中奋发的。也许这位窦诚哥哥将来也能过得很好呢,对不对?”

    嗯。赵庚生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却让钱灵犀得到极大的满足,塞了粒糖到他嘴里,算是奖赏了。

    赵庚生背着钱灵犀,她的一双小脚丫就在他的腰间荡来荡去,忽地,他撇撇嘴,冒出一句,“象馒头一样。”

    “什么?”钱灵犀再问时,赵庚生已经什么都不肯说了。

    于是,钱小妞不知道自己今天不小心暴露的脚丫子在人家眼里已经成了小馒头,开始惦记着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咬上一口。此时,她舒服的趴在赵庚生的背上,只想睡觉。

    昨天晚上,她又沉进空间去打扫卫生了,谁知道姐姐给她弄的加强版吸尘器居然是一头长鼻子大象!呼呼呼呼一通狂吸,差点没把钱灵犀也一起吸到肚子里。

    亏得钱灵犀临危不惧,还记得唱了那首著名的神曲,现在只等它流传出来,就知道那个偷窥者是何方神圣了。(小灵犀一脚把赵庚生踹开:小色狼!又不是猪蹄,不许啃。赵庚生作大爷状:小爷看得上是给你面子,否则就凭你这小短腿,哼哼!小灵犀愤怒了:大家帮我拿推荐、收藏砸他!千万表客气!)

第47章 感情

    莫家。

    时值正午,但家里的炊烟却迟迟没有冒起。不懂事的孩子去催,却惹来一通好骂,“成天就知道吃,老娘这点家底全给你吃空了!好事找不上咱,有什么倒霉事就知道来嚎丧了,是前世老娘欠你的还是怎样?”

    钱湘君气得顿时眼泪就漫了上来,一把拉起母亲,“这里住不得了!娘,咱们回去吧。”

    莫氏却看一眼女儿,岿然不动,“你先看清楚是谁在说话。”

    钱湘君一怔,走到窗前往外打量,却不是自家舅母,而是隔壁的表舅母在指桑骂槐。

    她脸上一红,知道是自己杯弓蛇影了,低头不语。回来的这些天,舅母虽面上淡淡的,但礼数上并没有亏待她们。自己无端疑心,实在有些不该。

    莫氏叹了口气,跟冷静下来的女儿讲道理,“你也知道,这里是外婆家,不可能长住。咱们迟早得回去,回去就有可能听见这些闲言闲语。那时可能比这还不中听,你要是都象现在这般沉不住气,又要躲到哪里去?”

    钱湘君沉默了。其实出来这两天,她也渐渐明白过来。哭是一点用也没有的,走的人已经走了,根本无法挽回。除了接受现实,她并没有第二条出路。可就此接受吗?女孩无论从心里还是从面子上,都委实有些拉不下来。

    只听隔壁的吵闹声更大了些,是个年轻的女孩的声音。

    “这些年,我家拿了多少东西贴用你们?两个表哥成亲时的彩礼,表姐出嫁的嫁妆,还有这屋子,哪里不是用的我们家的钱?这会子我爹病得起不来了,我不过跟你们借点钱抓几副药,个个跟我推三阻四的。那你们有事的时候,怎么跟蚂蟥似的叮着我们家不放?”

    莫氏听着一愣,难道这是娟妹的女儿回来了?到窗边一看,果然是钱慧君。清秀的小脸涨得通红,正在指责着舅母一家。

    莫氏赶紧拿了钱,就往隔壁而去。说起她来,本名叫做莫秀琴,和钱慧君的母亲莫秀娟原是仳邻而居的同族姐妹。在当地也算是中等人家,莫秀琴略大几岁,先嫁了钱文佐,而后过了几年,莫秀娟便嫁了钱文俊。这姐俩关系不错,从前莫秀娟在世时,时常走动。

    但秀娟命薄,当年,莫家叔婶就是因为贪图钱文俊家出的聘礼高,才把女儿嫁给这个文弱女婿。幸好,婚后钱文俊待莫秀娟极好,才让她享了几年的福。

    只可惜,莫秀娟在生老二钱扬辉时难产,不幸血崩而逝了。起初,钱文俊因为对妻子的愧疚,对岳家格外照顾。但渐渐的,却把岳父岳母一家惯得胃口极大,好似钱文俊欠了他们似的,一直不断的向他讹钱,弄得钱文俊原本一个好好的小康之家硬是败落下来,举步维艰。

    这些事莫秀琴都是知根知底的,所以她极不愿意有麻烦到钱文俊的时候,象上回钱文佐要让人家搭上大侄子去找钱灵犀,她就觉得很是不妥。但当时那种情形,又能怎么办呢?

    到底还是麻烦了人家,连钱也没收。事后虽送了份礼物,但莫氏心里还是很不安。现在听到钱慧君回来吵闹,她知道肯定是真遇上困难了,才会来开这个口,所以她立即带着钱袋出来,交到钱慧君的手上。

    “慧君,姨娘出门得匆忙,也没带多少钱,这些你先拿去给你爹抓副药吧。要是不够,再来姨娘家拿。”

    “我不要!”钱慧君一早就到外婆家来了,可好说歹说了半天,外公外婆硬是装聋作哑,舅舅还躲了出去,这到了日中,舅母开始发难,想要赶她离开。

    钱慧君怄了一早上的气,这会子见着谁都没好脸色,把钱袋劈手往莫氏脸上一摔,目光仇恨,“你不要来假惺惺,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巴不得看我们家倒霉,看我爹出事,是不是?”

    “怎么会?”莫氏给钱慧君弄得老大下不来台,极是尴尬,却又不好跟她一个晚辈见气,还得忍气吞声的解释,“我和你母亲是同族姐妹……”

    “所以你们就变着法子来占我家的便宜!”钱慧君此时已经基本失去狼,说话偏激之极,指着外公外婆的正屋怒道,“今儿在这里,我就把话挑明算了。是你们姓莫的见死不救,负了我们家,不是我们钱家对不起你们。从今往后,我们两家就恩断义绝,老死再不相干!”

    “慧君……”跟出来的钱湘君还想叫住这个族妹,多说几句,但钱慧君头也不回的走了。

    门外,来接大嫂的林氏目瞪口呆,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钱慧君大发脾气的冲出来,把她推得一个趔趄,气势汹汹的走了。

    赵庚生手疾眼快,扶了林氏一把,才让她站稳,但他的手一松,便惊动背上还在睡大觉的钱灵犀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傻乎乎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氏见人家亲戚都出来了,赶紧把女儿从赵庚生背上接下来,摇晃两下把她摇醒,捧礼物满面赔笑的带两孩子进去,“大嫂,公婆和大哥让我来接你和侄女儿回去了。”

    莫氏脸色稍霁,给女儿使了个眼色,钱湘君还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是乖顺的伸手牵过了钱灵犀,“妹妹来了,跟姐姐进屋吧。”

    接下来,莫家哥嫂自然要把一些维护莫氏母女的场面话说给林氏听,林氏自然也是满口应下,态度诚恳的赔礼道歉,并再三表示给他们添了麻烦。这样大家都下得来台了,莫家大嫂又特意出去买了几个卤菜,丰丰盛盛的留她们在家用了个午饭。

    自过年回来那几日,钱小妞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她也不客气,叉起一块卤蹄膀,啃得满嘴流油。心中暗想,今天流了这么多的汗,也算是值了。

    饭毕喝了杯茶,林氏拿钱让莫家大哥雇辆车来,要体体面面的接大嫂母女回去。莫大哥做事厚道,并没有要她的,自己出了雇车的钱。

    等到上车行出一段,莫氏才在车里再次谢过林氏,这一回和之前不同,为的什么彼此心照不宣。

    林氏也不多说,只把婆婆给她用剩下的钱交到大嫂手上,温和的笑道,“都是一家人,大嫂可别这么见外。”

    至于钱湘君之事,她难得聪明的选择了一字不提。只告诉她们自家打算酿点酒,已经谈好了一家,现还要拖点粮食回去。

    这个自然可以,莫氏极会做人,顺水推舟的拿那点车钱,再添上一些,买了块衣料给林氏,“灵丫也要上学了,给她做件新衣裳吧。”

    虽然只是块普通的布料,但林氏十分感谢,这正好是她想置办的。大嫂送了,她就省心了。

    拖了粮食回去,钱文佐看见妻子女儿回来也不吭声,倒是公公婆婆打了招呼,然后钱扬名一头扎进母亲怀里,最是兴奋,“娘,您和姐姐可回来了!”

    莫氏摸摸儿子的头,一脸慈爱。

    钱扬武看着眼馋,也赖进林氏怀里,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林氏趁便提起,“大哥,扬武也麻烦您不少时候了,我这就把他接回去吧。”

    钱文佐却道,“眼下开春,你们家里也忙得很,哪有时间照看他?况且他现在刚开始发蒙,初见成效,这就带回去了,岂不前功尽弃。还是留下来吧!”

    大家长的话无人敢反对,可怜的钱小弟,再一次眼泪巴巴的送别了亲娘。

    回去的路上,钱灵犀见人任务已完成,终于可以脱下那件累赘的大棉袄了。舒服的躺在粮袋上,拿着那块新衣料比划。

    “好看么?”

    日头偏西,落日的余晖透过月白底子上大朵红色黄色牡丹,耀出淡金色的边,便是极俗气的样子也有了几分气质,再照在钱灵犀那张如柿子般红红圆圆的小脸上,更是说不出的可爱。

    赵庚生推着车,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潜藏着莫明的欢喜,却非要板着脸说,“不错啊,新布料总是好的。”

    钱灵犀气恼的撅起小嘴,扭过头去不理他,黑黑的眼睛里笑意更深了。但他并知道,此刻只觉有趣的片断,日后会在他的心里酝酿出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东西,那叫——感情。(谢谢jinghao的打赏,周末愉快哟~)

第48章 契机

    钱慧君回家的时候气还没消,但已经不象在莫家时的那么强烈了。其实她在那儿大发雷霆只有一半是真的,另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她已经受够了外公一家的贪得无厌,所以今日明知前去也极有可能要不回一个子儿,但她还是要跑这一趟,就为了把礼数全部做到后,再趁机决裂。往后若是莫家人再找上门来,她就有理由把门一闭,六亲不认。

    但家里的困难不能不解决,钱文俊是自幼体虚,又苦读诗书引发的肺病,最好的疗法就是以燕窝等名贵药材熬粥,坚持常年食补。从前家里条件尚可的时候,隔三岔五还是吃得起的。但自从母亲故去,钱文俊在精神上遭受了重大打击,然后又随着父母的先后过世,岳家的无理索求,一直鳏居的他无人照料不说,还得费心教养一双儿女,男人过日子总没那么细心,弄得家境日益萧条,想吃燕窝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钱慧君过年鼓动着父亲去嵊州,其实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那一盒有金豆子的围棋子,解决家里的困境。可人算不如天算,到底是自己棋差一着。接下来该从哪里弄钱,这是她的头等大事。

    “慧君。”钱文俊轻轻敲响了房门,进来坐下,欲言又止。

    钱慧君一见爹这神色就猜着了八分,她起身给父亲倒了杯茶,负气道,“您可是觉得我今儿做错了?爹要如何惩罚,女儿都认,但要是外公家的人再上门,我却是一定要打出去的!”

    钱文俊叹了口气,“爹知道,你是为了咱家好。但你今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众你姨娘也怪了进去。她人不错,从前你娘在的时候,她还时常来走动,可从没有让咱家吃过亏。后来你娘过世了,你那时还小,许多事可能不记得了,当时你奶奶也病着,全亏她来后宅照应着,给你母亲入殓安葬,又带你弟弟直到满月,很是出了些力。要不,你爹一个大男人,怎么顾得过来?后来是咱家没了女主人,她不方便走动,这才渐渐淡下来。咱们认识这么些年,上回元宵,还是她头一回开口托我办事。爹没收她的钱,其实是在还她当年的情。”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见女儿的神色渐渐松动下来,心里很是欣慰,觉得女儿也不是不懂事,只是一时气糊涂了才会那样。

    果然,钱慧君听完之后,立即就做了自我检讨,表示择日要上门道歉。

    钱文俊听着欢喜,“清明回乡祭祖时你记得去说一声就行,你姨娘是个有气度的人,不会怪你的。到时你再去看看你堂姐,要是听到什么流言可千万别乱传。”

    钱慧君心中一动,“什么流言?”

    他们一家住在桥头镇上,关于莲村那边的流言听得少,但钱文俊却是知道的。话既然说到这里,他就把钱湘君和陈昆玉的事情大致提了一下,不过他口风不错,并没有捕风捉影的人云亦云,只提醒女儿别乱传话就是。

    钱慧君低头暗忖,在上一世时,她并没有听说那个名叫陈昆玉的亲戚后来飞黄腾达了,想来前途有限。只是关于钱家的国公府,她倒是很感兴趣,“爹,既然他一个外人都能去投奔,咱们正经亲戚怎么就不能去?要是扬辉能在那边长大,肯定对他的学业大有裨益。”

    这点钱文俊如何不知?只笑女儿太单纯,“若是如此简单的话,全族谁家不想去?得有族长的推荐才行。若是你弟弟日后得了功名,才好开这个口,否则提了也是白提。”

    “难道就没有例外么?”

    钱文俊摇头,“你爹活这么大,倒是没有听说。要说起来,那陈昆玉也确实争气,所以才有这个机会,否则再怎样也是不行的。”

    钱慧君却暗自琢磨开来,上一世的人生,已经给她一个足够大的启示。那就是要离权贵中心越近,才越有机会出人头地。

    她这一辈子,绝不会再甘心继续给钱家那个瘸子丫头做伴读了,那么她就得尽早的找到机会,结交贵人。国公府无疑是个最好的去处,但相距千里迢迢,她要怎么做才能攀附得上呢?

    想想真是不甘心,凭什么一个外姓人都能去,自家人却不能去?族长也实在是太不通情理了。钱慧君可不信他会平白无故推荐一个亲戚,八成是陈家人给了不少好处买通的吧?只是她们家正是没钱的时候,就是想收买也收买不成。

    钱慧君自信,就凭她上辈子的历练,这一世虽说不上能左右朝堂,但起码对于京城官宦人家里的一些重要人事变动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只要能给她一个机会重回京城的上流社会,她一定可以做到左右逢源。但她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契机。

    契机?

    忽地,钱慧君想起前世时听说过的一事,生出个大胆的主意。送走父亲,在房中仔细推敲一夜,钱慧君一早起来,便向父亲请求,“女儿前思后想了一夜,觉得昨日对姨娘太过无礼,还是想早些去道个歉,行么?”

    钱文俊笑了,“那爹就陪你走一趟吧。”

    “不了,您身子又不好,不如在家歇着,我让刘妈陪我去,一会儿就回来。”她说着,撒娇把父亲推回房中,自收拾了,和家里帮佣雇了辆车就出门了。

    小莲村。

    粮食买回来的当晚,赵庚生就开始干活了。

    把酿酒的大缸洗涮干净,然后将新买的江米淘洗干净,拿清水泡上。别看他这人平时看着挺不讲究,乌眉黑眼的,酿起酒来可仔细得很。特意把钱家蒸馒头的大竹笼子和笊篱屉布等要用到之物都重新洗涮了一遍,不让沾半点油星。

    钱灵犀没啥可帮的,早早上床,沉到葫芦里打扫卫生去了。

    别的也没什么异样,但有一点她觉得很奇怪。明明昨天已经弄得很干净了,可是今天一来,那瘴气好象又重了些。无论升级版的大象干得多卖了,就但这空间里的瘴气就是吸不干净。那感觉,就象是总有一个污染源在往这里偷倒垃圾。

    钱灵犀现在越发确信是有人在盗用她的空间,但要怎么抓住这个小偷呢?

    趁着大象刚打扫完,葫芦里最干净的时候,钱灵犀开始四下研究,结果还真的给她找出点奇异之处来。

    这葫芦底层中有一块,颜色比旁边要略深些,用脚踩上去的感觉也比旁边也要更软一些。那这底下会是什么?她好奇的伸出手指头抠抠,却意外的感觉有些湿润。

    这一块地方难道还装过水?钱灵犀还想继续往下探究,只可惜她的手指头不是挖掘机,搞不定啊!

    钱灵犀忽地想起,现代那个神棍老爸曾经教过她的八卦图。具体啥啥的她记不清楚了,但她记得,老爸说如果一个地方按八卦来布置的话,有水的地方就是北面,它的对面是火位。如果这葫芦底真是个八卦,那对面就应该最为干燥。

    试探性的走到湿地对面去一摸,钱灵犀震惊的发现,居然被验证了!那里的地虽然也是软的,却明显最为干燥。

    她站在葫芦中央转了个圈,难道这看似平平整整的一块地,下面竟隐藏着八卦?钱小妞绞尽脑汁,回忆老爸曾经教过的东西。

    “万物生机全在土,八卦中的生门便属土。而等人过世了,也得尘归尘,土归土,于是死门也属土。如果遇到有八卦的阵法,只要找准方位,认清生门,就不难走出去了。”

    钱灵犀好不容易想起这几句话,却怎么也不记得生门具体在哪个方位了。挠了挠头,钱小妞开始琢磨,西方是极乐世界,日出东方,那生门应该在东边吧?

    找到正东,走过去摸摸,没反应。

    那东南方向呢?一般这些地方不是土地最肥沃,生机最旺盛的么?可惜,还是没反应。

    总不会是天寒地冻的东北方吧?钱灵犀没抱多大指望的到那头随便踩了两脚,打算再没反应就出去睡觉了。

    要是袁家老爸知道小女儿的这一番胡作非为,一定会气得吐血三升,幸好他不知道,躲过一劫。而钱家小妞,号称袁天罡的第六十七代人,一脚踩进生门,眼睁睁的看着杯具就此发生。(不好意思,更新晚了,晚上会有2更哟!敬请期待~~~小灵犀:偶也很期待票票、收藏啥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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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

    莲村。

    莫氏没想到,钱慧君居然这么快就来给她道歉了。小姑娘眼中带泪,楚楚可怜的赔礼道歉,“姨娘,昨天全怪我糊涂不懂事,冒犯了您,后来我爹把我狠狠训斥了一顿,又说了当年的好些事情,慧君惭愧,知道错怪姨娘了。还请看在我过世的亲娘份上,不要怪罪。”

    瞧她这样子,莫氏那一点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反而有些伤感,红着眼圈道,“好孩子,别说这样的话了,姨娘明白你们家的难处。”

    “姨娘!”钱慧君哽咽着扑到她的怀里,引得莫氏着实掉一阵眼泪,才控制住情绪,“好了好了,咱们都不要再伤心了。难得你来,是个稀客,姨娘这就下厨给你做点好吃的,中午留在这儿吃个饭,先去跟你堂姐玩吧。”

    钱慧君推辞了一番,但还是同意了。莫氏把她送到女儿房中,嘱咐钱湘君好好接待,自去忙活了。

    钱湘君刚回来,还没法做出没事人的样子去跟从前的小姐妹往来,但也不敢再哭哭啼啼的惹爹生气,便埋头在家做活。钱慧君来的时候,她正好在做清明节要用的纸元宝等物。钱慧君洗了个手,也坐下来帮忙。

    原本姐妹闲话几句,倒也平常。只是忽地,钱慧君停下,看着两张金纸在钱湘君灵巧的指下,很快便变成一只小小的金元宝,赞叹,“姐姐这样手巧,不知将来哪个有福的能讨了去!”

    钱湘君难得能够心平气和的做些事情,可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脸色一变,指尖一颤,刚成形的金元宝顿时就给捏坏了。

    钱慧君急忙道歉,“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没事。”钱湘君勉强扯了扯嘴角,但眼神黯淡,神色已然灰败下来。

    钱慧君见状就势道,“其实姐姐心里难受,妹妹也明白。但这事……其实也怪不得陈家哥哥。”

    钱湘君听着讶异,这些天,无论她怎么想,旁人怎么说,总觉得陈昆玉是个为了功名利禄便抛弃青梅竹马的负心人,可钱慧君为什么说怪不得他呢?

    钱慧君见勾起了她的胃口,慢条斯理的道,“姐姐请想,我们这些孩子,哪一个不得听父母之言?纵是陈家哥哥不是这个意思,但他拗得过爹娘,拗得过祖父母么?老人家发个话,就得乖乖去办了,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

    钱湘君听得怔住了,是啊,她怎么从来没想过?也许陈昆玉对她还是有情有义的,只是他们家对他期望太高,所以才逼得他不得不远走高飞了。

    钱慧君在一旁察颜观色,知道自己这番话堂姐已经听进去了。人总是不愿意面对黑暗的那一面,而向往光明的。尤其是女孩子,更加无法接受自己会被心仪的人抛弃,所以这世间才有那么多的痴情女子苦苦守着负心汉的故事,而钱慧君现在就要利用这一点,寻找她的“契机”。

    “可是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难得有个人肯和自己说几句这样的知心话,无形之中,钱湘君顿时觉得和这个堂妹亲近了许多,深觉自己和陈昆玉就是被大棒打散的一对苦命小鸳鸯。但少女的自尊让她还得继续伪装,忍着心酸,言不由衷的说,“再说,我跟他其实也不是外头传的那样……”

    “姐姐,你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吗?”钱慧君的这句话,让钱湘君的脸顿时白了。颤抖着声音问,“他们……都说什么了?”

    钱慧君却欲言又止,半晌才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好话,姐姐听了也平白生气,妹妹就不多嘴了。”

    这什么都不说比说了还糟。

    如果说钱湘君的伤痛里有五分是陈昆玉的突然离去造成的,但起码还有五分是她对于这后果的恐惧。

    几乎大半个莲村的人都知道,钱湘君自小就和陈昆玉交好,钱湘君甚至很早就开始以陈昆玉未来的妻子自居了,在她的理念里,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成为她丈夫的可能性。但同样的,别人也肯定没有考虑过她。

    这时候的婚配,来来去去不过是相对固定环境里的几个人,所以各家各户差不多在儿女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相互试探并达成初步意向了。而陈昆玉的突然离去,无疑变相的将钱湘君抛弃。接下来,她的婚事要怎么办,可就是横在她面前一个巨大的难题。

    若是这个时候,还流传出一些对她不利的传言,那足以毁了一个少女的终生幸福。钱湘君一张鹅蛋脸变得雪一样的白,连手都开始颤抖了。

    钱慧君暗自挑眉一笑,面上做出十分的诚恳与同情,握着她冰凉的手,低低的道,“姐姐,难道你就不想到他面前当面问个清楚吗?”

    问个清楚?钱湘君木然把头转过来,凄然道,“人都走了,上哪里问去?再说,问了又有什么用?”

    “姐姐,你还不知道吧?从咱们这儿去东郡,一般都是到嵊州乘船。船有两种,一种是海船,那个走得慢,在海里浪大晕得很,但好处在于不必换船,就可以一路直通东郡。二个是河船,这个比海船安稳得多,但麻烦的就是除非包船,否则就只能一段一段的往前走,整个算下来,跟坐海船的时日也差不多。”

    钱慧君慢说到重点,“无论是坐哪一种船,开船都是要看日子的。上次我去嵊州的时候,无意间听人说起,二月开远船的日子只有一个,就选在了二十号。”

    钱湘君心头猛地一跳,二十号?那还有几天时间,足够她追到嵊州去了。可是她真的要追到嵊州去?

    钱慧君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流露出一种奇特的迷惑之色,“女孩子这一辈子最要紧的就是嫁个好人家了,要是一旦悮了,那这辈子也就算完了。”

    钱湘君一颗芳心狂跳不止,不知不觉就被她影响了神智。是啊,要是误了终生,随随便便配一个贩夫走卒,那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可是嵊州,嵊州也太远了!”钱湘君喃喃说着,已经在潜意识里接受了这种疯狂的想法。但残存的狼却提醒她一个最为实际的问题,她怎么可能避开父母,独自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但是,钱慧君抛出诱惑,“我爹身子不好,我打算去嵊州给他买些燕窝,那儿是港口,卖得比咱们这边能便宜些。姐姐,你想跟我做个伴吗?”

    狂热的神色在钱湘君的眼中凝结,她想去,她要去的!

    小莲村。

    早上去忙完了地里的农活,下午赵庚生就开始酿酒了。

    将昨晚泡好的米均匀的铺在笼屉上,蒸到九成熟就得拿下来晾凉,这些活都是要技术要力气的,自然用不着人小力薄的钱灵犀。

    她唯一的工作便是将买来的药曲碾碎,这个活轻松又不累。但钱三丫依旧消极怠工,歪着小脑袋支在木杵上,小嘴微张,睡得口水都快滴答出来了。

    “灵丫!”房亮兴冲冲的跑来,还带了亲手编的一只小花篮。虽然简单,但枯黄的草梗里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小野花,还是挺新鲜可人的。

    但钱灵犀却被他冷不丁的一叫吓得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房亮哥哥,你来了呀。”

    “你怎么了?”房亮不解的看着她一脸的菜色,活象几年没吃没睡似的。

    提起此事,钱灵犀那伤心就有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她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吞下那颗破石子!(谢谢jinghao,还有cooc宝贝那天的小黄鸡,嘻嘻,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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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有什么了不起

    话说昨晚,钱灵犀抬起一只小脚丫无比勇猛的踩在生门后,异象突生。

    那感觉就象是突然踩上了掀开下水盖的窖井,脚下猛地一空,瞬间陷落了。而掉下去之后,可没有什么洞天福地,琅琊仙洞在等着她,仅有一个黑漆漆,又窄得不能再窄的小土坑。

    钱灵犀快吓疯了,本能手脚并用,寻找出口。可是四周的泥土奇怪得很,并不是坚硬的土地,倒象粘腻之极的胶水,不会伤到她的手指~]瞧她那小肚子,都鼓得跟个小西瓜似的了,再吃下去,非出问题不可。

    于是,钱灵犀给打发来研磨酒曲也是有原因的,林氏怕她一个受不住,把酿酒的粮食都给偷吃了,那怎么行?

    想吃没得吃,想睡不敢睡,此刻的钱小妞悲催无比,只能在半饱半饥,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游走,她不面有菜色才怪!

    房亮虽不知事情底细,但见钱灵犀对自己送来的小花篮半点兴趣也无,只是不住叹气嚷饿,犹豫了一下,“灵丫,你真的很饿吗?”

    钱灵犀果断点头,这时候谁能给她一块肉,她就坚决的跟人家走。

    那好吧,房亮对她伸出了手,“你要不嫌弃,我带你去吃东西。”

    钱小妞二话不说,跟人家走了。小狗加菲忠于职守,摇摇小尾巴,亦步亦趋的跟了出去。

    不一会儿,赵庚生从厨房鬼鬼祟祟的溜出来,袖子里暗藏着两个包了咸菜的糯米饭团。可是到了前院,就见捣了一半的酒曲和空空的小板凳。咦?那小短腿上哪儿去了?

    农田边不远的小树林里,一个用石头简单垒起来的小灶上冒着阵阵肉香。

    钱灵犀垂涎欲滴的盯着房亮手中翻转的细竹枝,吞着口水不住催促,“好了没有?好了没有?”

    再次检查一下肉块的成色,房亮将两根竹枝递到她的面前,“应该可以了,你试试,小心烫。”

    知道知道,某饿疯了的小吃货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下去。

    哇哇哇!好烫好烫,但还是好好吃。经房亮巧手炙烧后的黄鳝去除了那些恼人的腥味,就算没有酱油辣椒,一样焕发出这种食材原本该有的鲜美滋味。

    钱灵犀一口气把十二只肥硕的烤黄鳝全部消灭光,这才终于找到一点饱的感觉。揉揉小肚子,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饱嗝,某吃货无比感慨,“你怎么这么会做菜?”

    房亮把火踢灭,颇有些赧颜。在这个年代,除了专业大厨,厨房的活基本都是女子的事,一个男孩子被人称赞厨艺,总觉得有些别扭,所以小男孩急忙给自己找借口。

    “我是家里老大,娘要帮着爹下地干活的时候就只好由我来做饭。平常家里也吃不起肉,有时我就抓些长鱼哈蟆什么的给弟妹们解馋。不过这些东西都腥得很,平常的做法吃不下去,我采草药的时候就顺便采了些思茅、山奈、苏叶这些东西来烤,倒是可以去那腥气,只是味道太重,弟妹们都不爱吃,我也就不弄了。哎,你可别告诉别人!”

    “嗯嗯,我一定不告诉人。不过我很喜欢,你以后做给我吃吧。”

    吃这些东西就是要这样香香辣辣的才过瘾,尤其房亮用的全是纯天然无化学添加的作料,吃起来更有一股独特的香气,十分的对她胃口。但潜台词里,要是不做给她吃,某吃货就会很无耻的要挟揭发了。

    房亮无所谓,“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要喜欢的话,随时找我。对了,你明天就要开学了吧,我做那个花篮是贺你前程似锦的。”

    呵呵,钱灵犀有点明白这小子找自己的真正用意了,“好些天也没教你识字了,我们开始吧。我上回教你的,你都学会了吗?”

    “会了,我写给你看!”房亮眼睛明显亮了,拿树枝在地下认真写出上一次钱灵犀教他的字。

    小钱老师现在吃得很饱,心情也好,无比耐烦的改正着他的错误,然后开始教他新的课程。

    春回人间,太阳温煦的照着大地,也温和的注视着这里的一对小儿女。加菲蹲在微温的石头上,把小脑袋搁在两只前爪上眯着眼打盹。阳光把两人一狗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在清风绿影下看起来分外温馨静谧。

    可能是吃了鳝鱼这种高蛋白食物的缘故,晚上钱灵犀的饭量就正常了许多。林氏更多的心思放在给她准备上学上,她赶了两天,那新褂子已经差不多了。今晚再赶一宿的工,明天就能穿了。

    只是钱彩凤有点小小的妒忌,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就这懒丫头,还不知起不起得来呢!”

    这个问题钱灵犀真不敢保证,她困得要命,却害怕一进入梦乡又给扯到那个鬼地方去。可她总不能就不睡觉了吧?思前想后,还是咬咬牙准备拼一把了。洗完手脸端着脏水出来泼时,意外的发现赵庚生正等着她。

    “这个给你。”还是白天那两个腌菜团子,他自己一直舍不得吃,给钱灵犀留着。

    可是已经找到更好厨子的某吃货开始挑剔了,并喜孜孜的显摆着,“房亮哥哥今天给我烤长鱼了,他烤得可好吃了!他说明儿再给我烤,这个你自己留着吧。”

    看着那小短腿转身回房的背景,黑黝黝的眼睛在暗夜里隐约闪动着怒气。

    “有什么了不起?”两个糯米团子在他手上迅速捏扁,才要被扔出去,却又收了回来。忿忿然送进自己的肚里,某人在暗暗发狠,“哼,改明儿我去抓只山鸡兔子回来,看是谁的好!”

    钱湘君晚上瞅个没人的时候,跟母亲提起,“慧君妹妹想去嵊州给堂叔买燕窝,邀我作伴,您说行不行?”

    莫氏有些诧异,“她一人去?”

    “不是一人,还有在她家帮工的刘妈,车夫周叔也是上回陪她去过嵊州的。”钱湘君觑着母亲的神色小心回话,“湘君妹妹怪可怜的,她爹病了,弟弟又小,想找个人作伴都找不到,只好来问我。”

    莫氏迟疑了一下,“那我得跟你爹商量下,她家那个样子,族里的兄弟也很该帮帮忙的,怎么能让她一个小姑娘挑这么重的担子?”

    “千万别告诉爹!”钱湘君眼神有些慌乱,不过还是按照钱慧君教她的说下去,“慧君妹妹私下告诉我,她这次去还打算卖几件她娘的首饰。要是她爹知道的话,一定不肯。她让我就把此事告诉您,她说,您要不同意也就算了,但也千万别再告诉旁人。”

    莫氏踌躇了半晌,竟是不好回绝了。只是有些担忧的望着女儿,“可我就是同意的话,你爹也未必同意呀?这么大的事情难道都不告诉他?”

    “那您可以告诉他,我上堂妹家住几天。只要爹不去堂叔家里,是不会知道的。就算是出门,慧君妹妹也是打着去庙里给她爹祈福的幌子,连堂叔也不知道的。”

    莫氏不觉深深叹息了,“难为她一个孩子,就为了她爹的病,竟生出这么多的心思。行吧,那你就跟着她去。我再给你拿些钱,路上别叫人破费了。注意安全,早去早回。”(赵庚生鄙夷的看着某人:你除了吃还有啥追究?小灵犀无良的笑:还有推荐,收藏神马的,总之很多很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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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上学

    钱灵犀睡着了,但她几乎刚一进入梦乡就又跌进那个恐怖的黑暗空间,依旧是无休止的挖掘,但唯一比昨天强的地方在于,今天这里多了一抹绿色的光。

    淡淡的柔和的光象一只大萤火虫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没那么恐怖。但这也是在干苦力好不好?

    钱灵犀企图拒绝,也试着放出那只大象,看它能不能帮上点忙。但现实很残酷,这个地方似乎只需要她的双手,不管钱灵犀愿不愿意,都不得不跟个长工似的埋头苦干。

    钱小妞不由得忿忿不平起来,这鬼地方从前到底是住什么人,会不会是抓她来做替死鬼的啊?

    应该说,钱灵犀的这个判断,基本方向是正确的。就在她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辛勤劳作时,在她头顶上方的葫芦里,有一团绿色的光晕,跟只放出牢笼的小皮球似的,正在那里欢快的蹦跶。

    尤其是钱灵犀感觉有些潮湿的地方,绿团子似乎格外喜欢在那里流连。而随着某个苦命劳工在下头卖力的干活,那块地方也越来越潮湿,隐隐都有水渍出现了。绿团子舒服的在那儿滚来滚去,来回停留了很长时间,直到全身都充分沾染到那里的湿气,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休息了一阵,它开始费力的向上蹿去。

    只是这个对于目前的它来说,难度似乎还有些大,每次升不到两三尺高的地方便重重的跌了下来。如是者三之后,绿团子看起来有些生气了,原本圆圆的身躯变得不规则起来,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想要撑开的感觉。但无论它怎么左冲右突,那层厚厚的光晕就象是弹性十足的橡皮球,始终包裹着它。

    最终,无力的绿团子败下阵来,郁卒的缩成圆溜溜的一团,在地面上缓慢的,忧伤的晃来晃去。

    可是忽地,有一股外来的力量开始从葫芦口处悄悄的汲取能量。而随着能量的流逝,葫芦里多了层淡淡的瘴气。

    绿团子明显不爽了。

    它滚到葫芦正中,调整了一下姿势,仰面朝天的躺在那儿,从类似肚脐眼儿的地方射出一道白光。

    虽然那段光线比蚕丝还细,比绣花针还短,却带着凌厉的锋芒直直射向出口。啪地一声脆响,象是汽球被扎破的声音传来。能量不再流逝,瘴气也进不来了。

    绿团子很是得意的跳来跳去。

    可还没等它欢庆完毕,似是忽地意识到什么,在葫芦里滴溜溜打起了圈,仿佛是在寻找什么重要物件。可是无论它怎么找,那东西就是不出来。

    绿团子越来越着急,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它终于接受东西丢失的事实,开始在葫芦里横冲直撞,那样子,象极了受了委屈,撒泼打滚的小孩。

    钱灵犀在地底下浑身一震,莫名打了个激灵,感受到一股相当不悦的情绪。接着,那股牵引她干活的力量变得更大了些,累得钱灵犀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了。

    这该死的法西斯,黄世仁!钱小妞在葫芦底下破口大骂,等她有机会揪住那陷害她的家伙,一定要百倍千倍的报复回来!

    天已经亮了。

    可林氏却怎么也摇不醒小女儿,钱灵犀睡得跟只小猪似的,任她怎么摇晃都绝不肯掀动一下眼皮。

    “这可怎么办?错过了开学,难道又得耽误一年?”

    “耽误一年就耽误一年吧,怕什么?”钱文佑倒是无所谓,反而觉得女儿这副效睡虫的模样很是有趣。上来捏捏鼻子,挠挠脚心,逗得不亦乐乎。

    林氏瞧自家男人一副不管事的模样,生气了,“这是耽误一年的事儿么?凤儿读书本就晚了一年,性子都学得野了。要是灵丫比她还晚上一年,学得更坏,那可怎么办?”

    这话钱彩凤不爱听了,“又不是我要晚的,还不是那时弟弟妹妹太小,你非把我留家里带他们?现在反过来怪我,你早干嘛去了?再说,我是我,她是她,灵丫就不是我妹妹,也一样的野!”

    林氏越发生气了,对钱文佑发起了脾气,“瞧瞧瞧瞧,都是你养的好女儿!我说一句,她能顶十句。我不管,今儿一定要送灵丫去上学!”

    “四嫂,你家灵丫收拾好了么?”正说着,隔壁的七婶拉着她家儿女过来了。一看这情形,徐氏出了个主意,“小孩子嘛,一时贪睡总是有的。让我们阿寿背着她,兴许去的路上就醒了。”

    “我可背不动!”比钱灵犀高不了多少的小男孩果断拒绝,他揉揉鼻子,又扯扯身上的新衣裳和书包,只觉浑身不自在。

    七婶气得当即敲了儿子一记,“蠢货,一点都不懂事!”

    钱彩凤见林氏刚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立即抢先道,“别指望我。”

    林氏狠狠的剜她一眼,有些无法了,此时赵庚生站了出来,“我送她去吧。”

    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钱文佑和钱扬威要下地干活,林氏管家也走不开。可要是赵庚生也走了,家里干活的人又少了一个。他虽只是个半大小子,但也很可以顶得上事了。但若让他去,只怕钱文佑又要旧事重提,说请人帮忙的话了。

    林氏正在犹豫,却见房亮来了。拿了一双新布鞋,浑身压抑不住的喜气洋洋,“听说灵丫今天要上学,我娘特意做了新鞋送她。灵丫呢,她怎么还没醒?”

    听林氏把烦难一说,房亮顿时道,“那我送她去吧,正好我也跟去开开眼,看钱家宗学怎么个开学法。横竖我家的地已经犁完了,没我多少活计,走开半日不碍事的。”

    那敢情好。林氏立即打来热水麻利的给死活不睁眼小女儿洗涮干净,换上新衣新鞋新书包,把人往房亮背上一放,“那就谢谢你了。”

    “婶子跟我还客气什么?”房亮爽快的背着钱小睡猪,带着林氏给她准备的早点,加入了上学的队伍。

    赵庚生瞪着他的背影很久,直到看不见了,这才摸摸下巴,皱起了眉头,一脸沉思。

    钱氏宗族,每年的开学都是大日子。

    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缓缓打开钱氏文祠古老而厚重的门,族长会亲自带领着一群新入学的孩子们祭祀参拜文曲星、魁星等专管人间功名的神灵,还有钱氏宗族几百年来挣得功名,为家族声誉立下功勋的先辈牌位。

    然后再引领着新一辈的学生们以最高的礼节参拜这一学年的老师,要将尊师重道,崇文好学的种子在这一刻就埋在所有孩子们的心中。

    房亮急得不行,钱灵犀这家伙不知为什么,一直醒不过来。眼看这进学大典就要开始了,这该怎么办?

    钱氏学堂的规矩森严,庄重肃穆,谁也不敢大声喧哗。连钱彩凤一进了这里,就老老实实站到她那批学生中去了,没法过来施以援手。

    除了捏鼻子扯耳朵,房亮也没别的招儿好用了。但这些招数,对于正与周公老爷爷深度交流的钱小妞来说完全不起作用。房亮又不敢下大力气弄她,生生急出了满头大汗。

    “这是怎么回事?”终于,族长发现队伍里的异状了,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房亮汗如雨下,结结巴巴的解释,“她……她昨儿做活太累……呐个……”

    “你是谁?这又是谁家的女儿?”族长提高了嗓门,明显很是不悦,“明知道今日开学,怎么还把孩子累成这样?”

    房亮的汗掉得更凶了,天哪,他说错话了吗?会不会连累钱大叔一家啊?

    “我……我叫房亮……她,灵丫她……”

    “她是我妹妹。”钱彩凤再也忍无可忍的站了出来,这臭丫头,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时候睡觉不好,偏赶上这时候,万一族长一生气,给他家来点惩罚,那他们一家怎么办?

    “我们是小莲村钱文佑家的女儿,不过我妹妹不是累着的,是昨儿酿酒……她可能闻不得那味道吧,这是,是醉的。”

    钱彩凤下死劲把还靠在房亮身上呼呼大睡的妹妹往旁边一扯,她的本意是让钱灵犀醒来,好赶紧向族长承认错误,可没想到,一下没拉住,钱灵犀咣当一下就往前扑去,脑门正好磕到族长的脚下。

    嘶——族长的脚疼,钱小妞的头疼。(买了根淮山,削皮时没注意,手臂碰到,顿时就化身喜羊羊(痒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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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知道不知道

    (新的一周,小灵犀挥舞着小手绢:求推荐,求收藏,求各种支持~~~)

    被迫清醒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以暴力胁迫的方式醒来的滋味就更不好受了。要是依钱灵犀的本性,就是不大发雷霆,也是要闹闹起床气的。

    可是,时间不对,地方不对,连眼前的人也不太对。

    揉着脑门,和头顶上方的那位大伯大眼瞪着小眼,钱灵犀恍惚间又有了种穿越的感觉,她这是到了哪儿?

    “你,醒了没有?”钱氏族长活了六十有七,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囧事。在开学第一天,被本家的小女娃在众目睽睽之下砸到脚趾头,还是大脚趾尖最敏感的那一块,疼得他只想抱着脚赶紧跳开。如果是在自己家,可能他早就这么做了,但现在这情形,他不能。

    还得忍痛做出一副很威严的样子,问那闯祸的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今天来干什么,都还知道吗?”

    “还不快认错?”钱彩凤急得在一旁直扯妹妹的衣袖,可是钱灵犀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她的意思。自己做错什么了?她明明被撞到头,很痛耶!推她的那个不怪罪,怎么还怪罪起她来了?

    可族长误会了,他以为钱灵犀还没反应过来,暗自叹气。不过是个小孩子,算了吧,“没什么事,就开始准备入学仪式吧。”

    哦,钱灵犀这话是明白的,可是她怎么到这里来了?还有旁边的房亮,“你怎么也来了?”

    房亮见族长不追究了,松了老大一口气,闻言赶紧把怀里的油纸包拿出来塞她手里,压低了声音,“我带你来上学呀!”

    嗯?族长闻言转了个身,“你是代她来上学的?钱文佑也真是胡闹,这样大事怎么不亲自来说一声?”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在钱灵犀还没搞明白的时候,族长已经发话了,“来个人,去给钱文佐送个信,让他来把侄女带回去歇着吧。你,”他一指房亮,“跟着大伙进来,快点,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当钱文佐匆匆赶到的时候,简短而又隆重的开学典礼已经结束了。房亮稀里糊涂给编入钱家宗学,准备上课了,而钱灵犀却坐在一旁,刚刚吃完了林氏特意给她准备,意喻读书聪明开窍的葱油煎饼。

    “这是弄错了吧?”钱文佐还有些犯傻,怎么一转眼,自家小侄女的读书名额就被人顶替了?

    但钱灵犀却起身拍拍小手,掸掉身上的饼渣,“没错,就这样了。房亮哥哥,你要好好读书哟。大伯,我还没吃饱,能带我回去吃饭吗?”

    钱文佐倒吸一口凉气,这孩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房亮更是瞠目结舌,“灵丫,你,你……”

    “你不是一直很想读书吗?那就去吧。”如果说一开始是族长的误会,但后面却是钱灵犀自己的意思了。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很大方的把自己的小书包解下,给房亮背上,“往后有了出息,可不要忘了我哦。”

    最要紧,是记得给我做好吃的。钱灵犀冲他顽皮的眨眨眼,拉着一头雾水的钱文佐走了。

    到大伯家,稀里呼噜吃一碗热汤面,钱灵犀困劲儿犯上来了,“大娘,我想睡觉。”

    “去吧去吧。”钱湘君早上给钱慧君打发来的车接走了,她的床正好空着。

    莫氏对这个开学第一天就失学的小侄女还是挺宽容的,其实这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如果钱文佑已经就她的婚事和房家达成了一致,那么让她未来的夫婿替她读书,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这不是她想出来的,是钱文佐的看法。只不过,莫氏基本没什么疑问的就接受了。对于小叔那一家,只要他们不出状况,莫氏就谢天谢地了。

    至于房亮,和钱灵犀也算是门当户对,相得益彰,只要他们双方父母同意,他们也没什么意见。

    要是钱灵犀知道大伯大娘他们原来是这个想法,估计就没那么好睡了。但她昨晚实在累得够呛,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那倒霉的葫芦也不知要折腾她到什么时候,钱灵犀知道,自己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上不成学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房亮一个机会?

    钱小妞相信,有这样一个天大的人情在,不怕房亮不老老实实给她做上七八年的烤肉。嘿嘿,整个买卖算下来,她还是赚的。

    钱湘君已经是大姑娘了,她的床铺上当然有少女独特的幽香。钱灵犀在梦乡不知沉浮的多久,却不意看到一幕奇特的场景。

    钱湘君站在码头边,正在呼唤着某个人的名字。不多时,一个年轻男子从船上下来,惊喜的握住了她的手。然后两人深情对视,你侬我侬。简直恨不得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可是,不和谐的因素出现了,钱灵犀看到还有一个少女站在他们的身后,而钱湘君还在满怀感激的向她道谢。

    定睛细看,那不是钱慧君么?堂姐谢她做甚么?

    不好!钱灵犀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顿时掀被下床,“堂姐呢?姐姐在哪里?”

    莫氏正在耳房做针线,闻言很是诧异,“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不睡了?”

    “大娘,你快告诉我,姐姐在哪里?”钱灵犀没法跟她解释!她已经隐隐猜到,钱慧君想做什么了。

    上一世,有一对官宦之家的姐妹花,姐姐是正房嫡出,自小已经订下一门好姻缘。而妹妹却是庶出,无论品行美丽,皆在姐姐之下。但在姐姐出嫁前夕,突然传出姐姐病重的消息,为了不失信于人,这家便以妹妹先代嫁过去。并且约定,如果姐姐好了,也会嫁进来。男方自然同意,可是这位姐姐却再也没能好起来,她死在妹妹新婚的三个月后。

    又过了半年,才隐隐有风声泄出。说是这位姐姐一时鬼迷心窍,跑去和她自幼青梅竹马的表哥私会。而妹妹出于大义,半途阻止了姐姐,避免她做出丑事,使家族蒙羞。但此事不知怎地,还是给男方知道了。为了不丢脸,他们主动提出迎娶这位深明大义的妹妹。至于姐姐,让她随后进门,做个妾室也就罢了。

    可是有人服侍的下人说,那位姐姐直到死前也只是反复一句话:是妹妹鼓动她去的,是妹妹鼓动她去的!

    但这些捕风捉影的话又有什么用?死的已经死了,没有人会不顾家族声名,去替她声张正义。而那个妹妹,她已经得到了所有的一切。显赫的夫婿,明媒正娶的婚姻,贤良的名声,还有随后而至的儿女,确保她在那个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

    不管钱慧君出于什么目的鼓动钱湘君去私会陈昆玉,钱灵犀知道,一定是对堂姐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她要做的,就是在事情发生前阻止!

    莫氏拗不过钱灵犀的死缠烂打,只好告诉她,“你堂姐到文俊叔家去了。”

    钱灵犀立即扯着她往外走,“那我们也去看看吧。”

    “咱们这时候去干什么?”

    钱灵犀圆圆的小脸严肃无比,“大娘,您能不问我么?我肯定是为了姐姐好的。”

    莫氏给她看得莫名心慌,“灵丫,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钱灵犀无法,只得问她,“堂姐要去文俊家住多久,她们是不是还要去嵊州?”

    莫氏唬了一跳,“你……你怎么知道?”

    咣!门被重重的踢开了,钱文佐脸色铁青的站在那儿,“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完本作品:[bookid=2273205,bookname=《重华》][bookid=1698933,bookname=《冲囍》][bookid=2015193,bookname=《家有鲜妻》][bookid=1426044,bookname=《奈何春风不回头》][bookid=1566909,bookname=《逼草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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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斗法

    (谢谢亲们的留言,你们的意见是小灵犀前进的重要动力!当然,也别忘了推荐和收藏哦~)

    马车驾得飞快,钱灵犀此刻就觉自己象是坐在过山车上,给颠得七荦八素,却不敢有半句微词,全因旁边坐着一个活火山,随时都有喷发的危险。

    想想也真是倒霉,她原本是打算私下提醒大娘两句,可谁知门外居然站着大伯?不过幸好钱文佑还分得清主次,在问完话后,没有急着在家里刮起狂风暴雨,而是立即雇车往桥头镇赶来。

    钱灵犀恐怕事情要糟,不怕死的紧随大伯的脚步,坚决的跟了出来。钱文佑虽然黑着张脸,但最后不知想到什么,到底还是拎上了她。

    可钱灵犀并不敢指望自己真的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她只希望堂姐还没有被钱慧君诱拐着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才好。

    任何时代,女孩子最要紧的就是名声,一旦钱湘君“私奔”的消息流传开来,无论是真是假,其中缘由是啥,她的名声就算毁了,她这辈子的幸福也就别想指望了。

    钱灵犀上辈子并没有在小莲村生活过,她不知道家里人的命运轨迹如何,也无法预知今天能否将钱湘君顺利的带回来,所以她很担心,同时也非常恼火。

    钱慧君,她怎么可以这么做?你重生了要怎么活,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但不能这么利用陷害无辜的人。要不是她无意间在钱湘君的床上进入了她的残梦,等到事情发生了,那才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蓦地,钱灵犀也意识到一件事,她的空间好象进步了哦!从前只有在人家睡着的时候才能进去,可是现在,大白天的也让她看到了。那这是表明她天天在葫芦里做苦力还是有成效和?

    突然,马车一阵剧烈颠簸,把冥想得太过出神,来不及抓稳的钱小妞往前摔去。就在钱灵犀两眼一闭,等着悲惨的摔出车门的厄运之时,钱文佐出手,把小侄女牢牢揽定,甚至大方的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呃……原来火山也是懂人情的啊,钱灵犀松了一大口气,备受虐待的小屁股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谢谢。”忸怩了半天,她还是小小声的挤出两个字。

    钱文佐分明听到了,瞥了她一眼,却没有回应。老人家心情不好,就别招惹他了吧。钱灵犀知趣的没有多嘴,一路都保持着安静。

    等到了钱文俊家门外,钱文佐犹豫了一下,钱灵犀适时道,“大伯,要不要我先问问?”

    要是钱湘君还在,就直接进去要人,要是她不在,就不必耽搁,直接杀到嵊州去。毫无疑问,钱文佐也是这个想法,由钱灵犀这个小孩子出面,是再合适不过了。

    消息很快就被套了出来,那车接了钱慧君过来之后,就立即去了嵊州,钱文佐也不必停留,吩咐车夫立即追去。

    跑了一上午,就算是坐在马车里,也是会饿的。尤其是最近食量大增的钱灵犀,更加受不了。只觉胃里火烧火燎的,极是难受。但她也知道现在不可能有时间停下来给自己吃饭,只能揉着咕咕叫的小肚子强制忍耐。

    “停车。”在路过一间酒楼时,钱文佐意外的叫了停车,买了一堆的包子大饼,要了一壶茶水,递到小侄女面前。

    嘿嘿,那她就不客气了。钱灵犀美美的吃饱喝足,还歪在大伯身上又睡着了。钱文佐不动声色的将她的小脑袋换到自己另一条还没被压麻的腿上,又脱下外衫给她盖着,目视前方,眉头拧成深深的川字。

    等钱灵犀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过他们也赶到了去嵊州路上的第一个小镇,钱文佐正在挨家挨户的打听马车夫老周的消息。

    看看那一包大伯几乎没动过的干粮,钱灵犀忽地觉得,这位外貌严肃,又重男轻女的大伯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起码,他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女儿。

    这小镇不大,每天来来往往的马车夫也就是那几个。于是费了一柱香的工夫,他们就寻到了钱慧君她们下榻的客栈。

    当看到父亲从天而降的出现在面前时,钱湘君彻底傻掉了,呆在那儿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钱灵犀担心的扯着大伯的衣角,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可千万别在这里发飙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钱文佐看一眼害怕得直打哆嗦的女儿,又看一眼还维持表面镇定的钱慧君,紧绷的嘴角奇异的缓和了下来,“慧君,你家里遇到这么大的难事怎么不跟叔叔伯伯们说?这要去嵊州,也该是堂伯陪着你们才是。湘君,你今晚带着灵丫就歇在这边,爹到隔壁租间房,明早一起上路。”

    这……这峰回路转的也太神奇了吧?别说钱湘君没回过神来,连钱灵犀也犯了傻。只有钱慧君,暗暗咬碎银牙。这下,她的如意算盘可彻底毁了!

    钱慧君哪有这么好心的带钱湘君上嵊州去会情郎?她不过是想鼓动着钱湘君和陈昆玉私奔,然后自己一家就可以负荆请罪的前去荣阳了。

    这是她想过最为可行的法子,当然,到时如果要问起来,她可以把所有的脏水泼在钱湘君身上,自己反而做出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模样。就算钱湘君要反咬一口,但私奔的丑行已经做下,还有谁会相信她的清白?

    至于说到莫氏对她们家的小小恩惠,那在钱慧君心中完全一文不值。所以她早就下定了决心,钱湘君愿意跟陈昆玉走便罢,若是不肯,她也会想个法子把她随便推上哪一条船,总之是让她有借口去投奔国公府就行了。

    这就是她精心布置的“契机”。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给钱文佐发现,坏了好事。难道就此放弃吗?钱慧君不甘心。

    她暗自思忖,钱文佐要陪她们去嵊州,无非是想挣个好名声罢了。自己是否能利用这个机会反败为胜呢?她的目光落在钱湘君的身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要这丫头自己不争气,谁也拦不住!

    是夜,三个堂姐妹挤在了一张床上,先后入梦。

    钱灵犀依旧很悲催的掉进那个窖井里做苦力,经过几天的适应,她发现那葫芦是个黑白颠倒的家伙。白天怎么睡都不会来烦她,只有晚上,一旦入眠,立即就被它抓去打洞了。但两天的辛劳,还是有了点小小的成就。起码那洞穴日渐宽敞,昨天给了她一盏灯,今天还多给了她一把小锄头。

    干吧,钱灵犀认命的根据萤火虫灯的指引,继续开挖,而在葫芦里,依旧是那只绿团子的天下。只是今天,还没等它开始例行的活动,就感觉到又有人在窃取它的能量了。

    绿团子怒了。

    火大的滚到葫芦底的某个方位那儿,使劲蹦跶几下,葫芦里结出了密密的网,一旦有外力的侵入,便有细细的雷电回传过去。

    对方立即老实了。

    但没过多久,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绿团子抓狂的在地下又打起了滚。它拼了命般往葫芦口飞去,却总在飞到一半时就无力的坠落下来。

    绿团子气恼的在地上团团打转,忽地想出了个办法,它紧紧的贴在葫芦底上,急速转动到极致,引动了风。

    风越聚越大,很快就形成如龙卷风般的气流,天然形成一股吸力。将葫芦外一股细细的绿色能量被引了进来,但那能量外面还笼罩着一层黑色的瘴气,也一同被吸了进来。

    绿团子管不了那么多了,它就象是个任性的小孩,一意孤行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钱湘君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不停的做梦。

    一时梦见她和陈昆玉相会,可很快就被一道惊雷给打断了。过了一时又梦到她嫁给陈昆玉,可很快又被大风吹散了。

    梦境支离破碎,弄得她辗转难眠。早上醒来的时候,和钱灵犀一样青着眼,无精打采,反衬得钱慧君益发的光彩照人。

    可这有什么了不起?钱小妞才不羡慕,自己这是天然去雕饰,她那可是涂了脂抹了粉的。

    一路无话,只是到了晚间的时候,钱灵犀不再被要求在窖井里做苦力,而是给放回了葫芦里。只是看着满葫芦的乌烟瘴气,钱灵犀很不明白,怎么几日不见,这里就弄得这么脏?幸好袁芳菲给的灵符给力,大象举起长鼻子,卖力的清扫了半天,才堪堪恢复了干净。

    然后,还没等钱灵犀庆幸脱离苦海,她再一次被甩进窖井里,某只压榨劳工越发得心应手的绿团子再次勇猛的蹿了出来,继续和那个不知名的敌人斗法。

    一路紧赶慢赶,十九日这天,嵊州到了。

    有钱文佐这个大人在,办事速度极快。带钱慧君去典当了首饰,又带她买了钱文俊要用的燕窝等贵重药材。钱文佐还自掏腰包,贴补了几样,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眼见始终没有寻到单独带钱湘君出去的时机,钱慧君只得动脑筋去办另一件要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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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才子

    “大伯,这会子正好无事,我想去桐文馆看看有什么新出来的诗文佳作,好抄回去给爹爹弟弟看,可以么?”办完正事,在客栈安顿下来之后,钱慧君抓紧时间,提出这个建议。

    桐文馆,是当地官府为了给文人士子们提供一个交流切磋,卖弄风雅的地方而特意修建的茶楼,很是清雅。大凡本府士子们的名作佳篇俱从此流出,然后名扬四海。

    故此,桐文馆也成了所有来到嵊州的读书人都不会错过的地方。果然,钱文佐同意了,“那咱们抓紧时间,早去早回。”

    桐文馆建在当地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前后有院,中间有楼。楼分三层,可以任人上下,但诗文作品却不是能随意挂的。所有意图挂出来的作品,都得经过这里的馆主,和几位老学究们的等级评定,才能以上中下品,分挂三楼。但只要能被收录,就已经是很大的荣耀了。

    钱灵犀对这些诗词文章没有多大的兴趣,她对这里的另一样东西有兴趣。

    因是官办,财大气粗的桐文馆茶点做得极好,非寻常可比。有钱人尽可以拣最精致名贵的上,但若是不想花钱,这里也免费提供花茶一杯,糕点两块。

    钱小妞上一世便知道此处的这个便宜,不时总要来占上一占。这一世既然来了,她也不会客气。捧一杯飘着茉莉清香的花茶,拿两块茶楼免费供应的马蹄糕和小酥饼,钱小妞很自觉的躲一边吃去了。

    善哉善哉,味道还是一样的好。

    “堂姐,我要抄些东西,就不陪你了。你不如和灵犀妹妹去吃些茶点,我很快下来。”进了此处,瞧见有不少衣饰华贵的士子文人流连,钱慧君见钱文佐已经自行走开到墙边欣赏佳作,她也想单独行动了。

    钱湘君确实对这些文章也没什么兴趣,钱文佐是很重视教育,不过那是对子侄,对女儿他要求不高,只要她们粗通文墨,温婉和顺便罢。见堂妹有意甩开自己,她也不跟在她旁边讨人嫌了。只是让她跟钱灵犀一样跑去吃点心,她又觉得有些没意思。

    钱文佐往窗边看了一眼,忽地转头发话,“你带灵丫到那边茶室坐一会儿,她年纪小,别走丢了。”

    钱湘君柔顺的去了,这儿的茶室其实是隔出来给人清谈的地方,为免相互打扰,都有屏风分离,有女眷时更加方便。

    钱湘君带钱灵犀在角落里寻个地方坐下,立即有小厮上前支上竹屏,钱文佐看女儿已经安坐妥当,略略颔首,放下心来。

    此时门外脚步声响,有一群少年子弟微带醺意,结伴而来。无不手摇折扇,轻绸薄衫,极尽风流之能事。

    钱文佐颇有些不赞同的微微挑眉,转头继续看字。但钱慧君却是心中一喜,暗暗留心比较,谁身上的玉珮最好,谁身上的衣衫最贵。心里大概有个数之后,她先上了楼,等人上来,好做买卖。

    这群少年子弟进了此处,并不看诗观文,倒是涌到茶室那边,准备吟诗作赋。

    钱灵犀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在小茶室里对着沉默似金的堂姐甚是无趣,便从屏风缝隙里打量着对面那群自命风流的才子们,看他们显摆。反正她年纪还小,就是给人瞧见也无所谓。

    “今日我们在此一聚,明日便各奔东西,还不知几时能再相会,大家在此作诗不算,还应该相互留个表记,哪怕是一点墨宝,日后也是个念想。说不定多少年后,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呢!”

    其中衣饰最为华贵的绿衣男子说的这话,得到众人的积极响应。纷纷在书写诗词之余,又写几个平时拿手的字,赠给他人。

    钱灵犀却瞧见绿衣男子悄悄把一个眉目最为俊秀的白衣男子拉到一旁,解下自己的扇坠递上,悄悄的道,“此物虽不贵重,却跟随愚兄多年,望贤弟不要嫌弃。”

    从钱灵犀这个角度,恰好看到那一只白玉扇坠虽然不大,但光华莹润,状若凝脂,应该不便宜了。这绿衣男子就这么随随便便的送了,想来心思格外不同。

    果然就见那白衣男子不肯接受,“贤兄的一番好意,愚弟心领了,只是这样贵重的礼物却不好接受,何况你我又不是分别,咱们还要一路同往京师的,日后自然可以常来常往,何必客气?”

    那绿衣男子甚是失望,正好同伴又呼唤他们过去,白衣男子趁隙离开,绿衣男子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又回到众人当中。

    钱灵犀看出几分门道来了,那绿衣恐怕是个断袖吧?可惜人家没那嗜好。只这二人说要赴京,难道会是哪户官家子弟?只可惜她都不认得。

    “陈兄,你的大作好了么?”

    “写是写了,只是不好,还望诸位兄台不要笑话。”

    当这个男子声音响起,钱湘君的脸色陡然一变,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屏风跟前,直直的望着对面的男子,眼中又是激动,又是不信,又是狂喜,又是迟疑。

    这是怎么了?钱灵犀见她脸色不对,迅速锁定她看向的青衣男子。唔,生得不错,一表人材,但眼中却有几分年少得志的轻浮之意。

    “不错啊!”几人围在他身边看着他的大作,又是一番相互颂扬。

    有人笑道,“只是陈兄此语,却有些春情难舍,依依离别之意,莫非是在家乡还有什么红颜知己,割舍不下么?”

    钱湘君听了这话,一张鹅蛋脸顿时涨得通红,眼中的激动更加溢于言表。钱灵犀恍然,那是陈昆玉!

    “张兄说笑了,我所割舍不下的唯有家中的父母高堂而已,哪有什么红颜知己?”

    “你可不要不好意思,纵是承认了还怕我们传出去么?听说你是在钱家读的书,那里的女孩可也是能上学的。难道就没有一两个青梅竹马?”

    “嗐!我们那乡下地方,哪有什么红袖添香?不过是些小家碧玉而已,真正的大家闺秀,可都在荣阳呢。”

    “那陈兄此去,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可别让太多小姐相中,到时抓破美人脸哦。”

    “这话就该打了!咱们是堂堂正正的读书人,怎可以美色作为晋级之阶?”

    陈昆玉虽然极力撇清,但眼角眉梢那股压抑不住,又跃跃欲试的喜意是显而易见的。

    钱灵犀转头看着钱湘君,她木然站在那儿,眼神心碎象是霜打的花,全无光彩。

    担心的伸出小手拉拉堂姐,钱湘君低头看着她勉强挤出一抹苦笑,随即心灰意懒的任由小堂妹拖着她重又坐下,越发静默了。

    外面,这群年轻的士子们还在就这个话题聒噪不休,陈昆玉的笑声透过众人,清晰而又尖锐的不断传来。

    “……你们不知道,有些姑娘表面上看也是好的,只是略给她两分颜色,便自以为如何如何了。可咱们身为男子,偏又不好把什么话都说得太透。一旦挑明,她们反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真真让人头疼……”

    “正是正是,我那表妹就是如此,成天纠缠不休,烦得不行。偏是亲戚,摆脱不得。”

    ……

    风流才子们各自炫耀着他们的“烦心事”,而曾经痴心一片过的女孩直到亲耳听到的这一刻才真正醒悟了。指尖将手心几乎掐出血,也掩盖不了心头的痛。

    钱灵犀看不下去了,她出了屏风,走到伺候的小厮面前,“小哥,听我大伯说,这桐文馆是谈论诗词文章的地方,为什么那群大哥哥一直在议论女孩子?”

    清静的茶楼里,她的童音清脆而爽朗,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有不少人也觉得这群少年轻浮,早已心生不满,此刻听个小姑娘这么一说,更是流露出责备之意。

    “才子”们不好意思了,可又不好给个小女孩说得落荒而逃,只得借酒道歉,收敛形迹,三三两两散开,放低了声音。

    而此时,钱慧君在楼上等到了她守候已久的猎物。假装自言自语,却刚好让刚刚上来的几位华服少年听到。

    “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真要是如此,我情愿不求名,只换些银钱来解家中的燃眉之急就行了。”

    她不屑的看着墙上的诗作摇头叹息,故作怀才不遇状的离开,却不是合群的回到楼下众人之中,而是在楼上一角偏安一隅,以写字作幌,等鱼上钩。

    很快,有个小厮过来了,“我家公子听说你想卖书,说可以买下。只不知姑娘卖的是什么书?”

    钱慧君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揉成一团扔给他,“就卖这本书。”

    小厮去了,很快带着纸团回来,“不知姑娘什么价钱?”

    钱慧君伸出五根纤指,“以百计。”

    那小厮吓了一跳,很快回去又过来,“那我们公子说要多看几句。”

    钱慧君又写了一行字,“再多可就没有了。”

    小厮忙把纸团送回,绿衣男子急速展开,上面赫然提着两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虽只短短十四字,已有无穷的苍凉豪迈之意。莫祺瑞认定,五百两买这一首词,值!(谢谢dgfgs的打赏哟!再介绍一下,莫祺瑞,由书友“正宗睫毛”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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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分金

    (谢谢顺顺的打赏!咳咳,过几天要开学了,小灵犀也要上架接受考验了,请大家订点书,攒张粉红,下月来支持偶,好咩~偶会勤劳的加更滴。要是不知道订啥,不如订桂子的完结书吧。哈哈~~~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赶紧爬去吃饭。)当钱文佐带着女儿和侄女儿离开桐文馆的时候,钱湘君的脸色沉静得有些与众不同。她象是瞬间就长大了几岁,静默的让人心疼。

    钱灵犀一路无言的握着堂姐的手,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支持。钱湘君没有说谢谢,但她的心里却是无比感激的。堂妹小小的手一直温暖着她的手心,这才是她的亲姐妹,真正为了她好的姐妹。

    而钱慧君呢?就算她是一番好意,但如果自己真的如她所言的做了,会落得什么下场?钱湘君不敢想。

    她突然也明白了父亲带她来到嵊州的苦心,或许爹早就想到了吧,所以才带她来,血淋淋的在她面前撕开她自以为温情脉脉的面纱,让她看清那残忍的真相。如果不是亲耳听到陈昆玉说出那样无情的话,或许钱湘君这辈子就算到死,还在心里存着一份不甘,一份幻想。可是她看到了,她听到了,她心里曾经开过的那朵美丽纯洁的花,就连根一起枯死了,再也不会复苏。

    钱文佐看着明显懂事不少的女儿,有些欣慰,却更加心疼。别怪他这做父亲的狠心,如果女儿心里一直惦记着别人,那她将来就算嫁得再好,也是不会幸福的。为了让女儿的将来,他别无选择的做了一回严父。

    是人,都不能拒绝成长。只可惜,女儿的成长却是以这样椎心的疼痛换来的。钱文佐无法不在心疼之余更加怨恨姓陈的一家人,并且认定,做生意的,就没几个好东西!

    钱慧君完全没有留意到堂姐这边的情绪变化,她只沉浸在自己刚刚完成大交易的快乐里。五百两的银票正安安稳稳的躺在她的袖中,足够支撑这段时间父亲的医药,以及打算些别的事情。

    唯一可惜的是那样一首好词,如果将来由自己拿出去,怕是要名动天下的。或者送上京师,卖出千金的高价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没有上一世在京城的那些见识,钱慧君也无法想象,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好诗词的狂热。只是现在,她要解决燃眉之急就顾不得这么多。不过没关系,她应该还有下次机会的。

    目光不自觉的从钱灵犀面上扫过,两分心虚后头还有八分辣气壮的讥诮。守着宝山却不会利用,那就是傻子!

    歇息一宿,次日便要回家了。

    这一晚,不知为何,钱灵犀没再给扔进葫芦空间里的那个窖井里,甚至连梦都没做一个,就一觉好眠到天亮。

    许久没有这么幸福的睡过了,钱小妞起了个大早,洗漱之后便到客栈后院蹓跶,伸伸胳膊踢踢腿儿,只觉精神无比。

    忽听后门有人喧哗,钱小妞见门开着,便过去凑热闹。

    “你这破棋子能值五十文?十五文卖我还差不多。”

    一个小货郎正向看后门的伙计兜售一副旧围棋子,“大哥,好歹你再加点吧,开张生意,二十文,如何?”

    “就十五,没得加了。你这旧货也不知从哪儿捡来的,齐不齐全都两说。要不是我家小丫头病了,想买给她抓子儿玩着解闷,我连十五都不出。”

    那小货郎明显有些不舍,“大哥,一大早的,您再加点吧,就十八。给我个吉利点的数,行么?”

    “没有加的,随便你卖不卖了。”

    钱灵犀见那小贩说得可怜,要卖的琉璃围棋虽然已经被岁月磨得粗糙之极,毫无光彩,但还挺圆润的。如果拿回家抓子儿玩,总比石头强。

    她想了想,跟那伙计商量,“大叔,我这儿出三文钱,咱们把它买下来吧。你拿大头,分我两把就是。”

    伙计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有趣,爽快的答应了。

    钱灵犀那小金库的银子在买粮后都被姐姐作为合作条件,强制接管了,但她的腰上还有用红线串着的六文钱。这是她丢了之后,林氏听村里老人说法,特意打了给她系腰上保平安的,取其六六大顺之意。解下三枚付账,那伙计让她自己抓些棋子走。

    钱灵犀并不贪心,算着自己该得的份额,黑白两色各抓了几把,拿衣襟兜起一包也就够了。不过那伙计掂着一颗玩的时候,忽地道了句,“这棋子还挺坠手的。”

    钱灵犀脑子一闪,猛然想起,上一世曾经听说过的传闻来,当即不假思索的道,“兴许这里头还藏着金子呢!”

    “这怎么可能?”那伙计哈哈大笑着把手中的琉璃子当即扔进一旁的火炉里,“真要是有金子,我跟你平分!要是没有,你再付我六文,把这钱也平分了,行不?”

    他话音刚落,就听炉中噼里啪啦炸得异响,回头一瞧,众人的眼全都直了。

    金子!黄澄澄的金豆子从琉璃子里炸出来,晃花了人的眼。顿时,小货郎的痛悔失声,伙计大叔的欣喜若狂交织成人生一幕虽不常见,但时有发生的大悲大喜剧。

    钱灵犀识趣的没有找那伙计说什么要平分之类的话,她兜着自己的围棋子,赶紧回到伯父身边,如数上缴。

    财已露白,她一个小屁孩,看得住这么贵重的东西么?

    回去的车上,连钱文佐都有些不淡定了。憋了半天,终于还是问出那句话,“灵丫,你怎么知道这棋子里会有金子?”

    “呃……我瞎猜的,是那大叔先说这棋子坠手,我才想到的。”

    对面射来两道凌厉的光,钱慧君怄得快要吐血了!她煞费苦心去买的琉璃子根本不对,钱灵犀怎么这么好运,一下就碰到了?幸好这丫头得的不多,要是她整个的买下来,钱慧君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立即扑过去掐死她!

    钱文佐掂着那包沉甸甸的金豆子,钱是好东西,但用之不当却是麻烦事。等送走了钱慧君,再回到家的时候,钱文佐特意把弟弟两口子请了来,当着父母的面,召开了一场由六个大人,外加一个小孩参加的紧急家庭会议。

    原封不动的拿出这个被他揣了几天的小包袱,说清来历,把东西交还,“这是灵丫买来的东西,我现在完璧归赵了。”

    钱文佑两口子一听,顿时也傻了,女儿花了三文钱,买了一包金子回来?

    “这是不是真的啊?”钱老太爷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要验证,很简单啊。提一盆火炉,把所有的琉璃子倒下,噼里啪啦一阵脆响,黄澄澄的金豆子圆润饱满的滚了出来,并不因时间流逝而有半分损失。

    除了钱文佐和钱灵犀,全家人眼都直了。钱文佑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拿起一颗丢进茶杯里冷却后,拿牙一咬,赫然一个大牙印,这些全是真的!

    钱灵犀上前将金豆子全都扒拉出来数了数,她抓得数很吉利,一共五十八颗。一颗金豆子大概在三钱左右,这么多的金豆子估摸着有十七八两,合银也就一百七八十两。这样一笔财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怎么用,钱文佑也没了主意。

    “要不,这东西还是爹娘收着?”

    “不了。”钱老太爷不是贪财之人,惊愕一时,便摆手拒绝,“我和你娘跟着你大哥大嫂,有吃有喝,要这些身外之物放在身边做什么?不如你们兄弟一人一半吧。老四啊,你可不要有意见,要不是你大哥带灵丫去,她也买不到这东西,是不?”

    钱文佑没有意见,钱文佐却犹豫了一下,看着钱灵犀,“灵丫,这东西是你得的,要怎么分,你决定吧。便是都归你,也是应当的。”

    对于钱文佐来说,这笔钱相较于女儿的名声,那是不值一提的。他其实很感谢这个小侄女,要不是她机警的发现不对劲,提醒自己去把湘君找了回来,万一女儿行差踏错,那就是金山银山也挽回不了的损失。只是他素来威严惯了,要他拉下脸跟钱灵犀道谢什么的,他实在是做不出来,所以就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谢意了。

    看来大伯也不是贪财之人,钱灵犀心里暗暗高兴。一家人在钱财面前,没有红了眼的你争我夺,这是比金子本身更宝贵的财富。

    可是,这些金子到底要怎么分,才能让全家人皆大欢喜呢?*****

    隆重推荐:《雁回》,作者:花裙子,书号:2259855

    简介:经历过现代文明的熏陶,重生回错误的开端,只为找寻最初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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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以身相许

    现在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钱灵犀的身上,就见她歪着脑袋想了一想,上前把金豆子摆在桌子,四个一堆,分出十三份来,再将剩下的六枚,加进其中的三堆里,刚好平均了。

    钱文佐已经猜到她想怎么分了,微露笑意。只是还有点小地方不明白,看她行事。

    就见钱灵犀笑眯眯的先抓了两堆六个,给爷爷奶奶,“这是灵丫孝敬您二老的,奶奶可以打副金耳环,爷爷打个金戒指戴戴吧,往后哪个儿孙孝敬您们,您们就给谁。”

    又拿了两堆四个的给钱文佐夫妇,“灵丫不懂事,也知道大伯大娘对我们一家的关照,这点小意思就算全家谢谢您们的。”

    再拿八枚送上,“这是给湘君姐姐出嫁和扬名哥哥娶媳妇用的。”

    剩下的她对自家爹娘道,“咱们家也是每人四颗,另外这四颗,给庚生哥哥,我自己多拿两颗,算是奖励我办成了这件差使,行不?”

    可怜她还欠嵊州小龙帮葛老大的债,那个人不好惹,钱小妞不敢赖账,只好多拿点以备日后去还账了。

    看着她摇着两根小指头晃来晃去的小样儿,全家人都笑了。这样最好,皆大欢喜。钱不患寡,就患不均,这样分配,既尊敬了家里的老人,也让全家人人有份,再加上钱灵犀讨好卖乖的那几句话,说得全家人人心里舒坦,比简单的平分更加让人心情愉悦。

    正事已毕,钱文佑带着媳妇闺女要回家了,那边就剩几个孩子,他们可不放心。

    不过路上,钱文佑把女儿背在身后,喜孜孜的告诉她,“灵丫真是家里的小福星,你买粮让庚生做的米酒卖得可好呢!”

    是么?钱灵犀惊喜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赶紧回家吧!

    ……

    时气日暖,天也黑得更晚。

    晚饭后一般庄户人家都不会再早早的上床歇息,而是就着半点天光,半点灯火,或是编筐织篓,或是缝补刺绣,若是有读书的小孩儿,更要抓紧时间,温习功课,预备新书了。

    吴氏心不在焉的做着针线,那视线却总是不自觉的被正闭着眼睛,默默背书的大儿子房亮所牵引。脸色变幻了好一阵子,她下了决心,放下针线走到屋前,踢踢自家男人的脚,然后自顾自的出了屋子,往后院厨房而去。

    房东来放下编了一半的竹筐,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每当妻子有话要单独跟他说时,总会这样避开几个子女。

    面向门外的坐在小板凳上,吴氏的背挺得笔直,看来今天要说的事情很有些要紧,房东来不觉也直了直腰,坐在背着门的小板凳上,有些忐忑,“啥事?”

    “钱家三丫回来了。”吴先提了个引子,房东来顿时明白了,“啊,那咱们是得上她家去走走,好好谢谢人家。”

    “咱们能拿什么谢?”吴氏的语气里透着三分不满,她这男人老实是老实,只是一辈子都不开窍,老实太过,就近乎无用了。

    房东来哽了一哽,习惯性的道,“该怎么办,你拿主意呗!”

    吴氏不悦的瞟了他一眼,却也有些发号施令的权威,“我想让亮子跟她家的灵丫结亲。”

    啥?房东来怔了,半晌才道,“那人家……会同意么?”

    接下来的话,才是吴氏真正想说的,“现在去提这个话,人家当然不肯。钱家再差,好歹也比咱家根基强些。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亮子读书出息了,日后能中个秀才什么的,就娶他家的灵丫。要是他没那个造化,咱们也就不提这一茬了,往后再想别的法子还他家的人情。”

    房东来觉得有理,钱灵犀把她读书的机会让给了房亮,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他们两家非亲非故,不过是两个孩子要好些,怎么就能平白得人家这样大的恩情呢?要知道,钱灵犀给了房亮这个机会,她就再也不能进钱氏宗学读书了。就算她们家人会识字,能教会她,但这跟去学堂念书是两码事。

    他们房家虽然没人读过书,却也知道上学,对于一个庄户人家来说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当房亮那天回来,说自己可以在钱家上学时,他们夫妇俩根本就不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家儿子头上。直到左邻右舍那几户房家亲戚纷纷来道喜,他们才知道自家儿子撞上了多么大的好运。

    吴氏不敢指望儿子将来能做官,飞黄腾达,只要他能读书识字,就无异于在他们世代睁眼瞎的家里打开了一扇窗。吴氏一向是个明白人,虽然她暂时还想不了那么深远,但她却直觉的知道,这极有可能是改变全家命运的一件大事。

    所以她立即豁免了儿子的诸多家务,让他专心把书读好,别给人笑话,也别辜负这么难得的机会。

    但吴氏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但对于钱灵犀给予了这么大的恩情,让她怎么回报,这些天着实伤透了她的脑筋。

    钱,她家没有。权,那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东西。那她家还有什么可以回报人家的?吴氏想来想去,也只好让儿子以身相许了。虽然自家目前的条件是比较差,但万一日后房亮出息了呢?

    钱灵犀是个女孩,再怎么出息也不可能参加科举,但房亮可以。而钱灵犀的父兄都没有功名,剩下的弟弟那也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了。只要房亮能比钱文佑和钱扬威前进一步,将来就不能说他们高攀。那时把钱灵犀接进门来,也算是还了她的恩情。

    吴氏前思后想,做出决定后,现在得要房东来陪她去钱家走一趟,“咱们现在就得告诉钱家人,咱们的这份心。免得人家还以为咱们家得了便宜也不作声,这就没意思了。”

    房东来听着有理,“可眼下天都黑了,咱们这就去?还没买礼物呢,好意思么?”

    吴氏却道,“就是现在天黑才好行事,村里人少些看到,也少些口舌是非。咱们拿些不上档次的礼物过去人家也瞧不上眼,上档次的咱又置办不起。现在亮子要读书,灯油纸张笔墨哪一样不得准备?依我说,这些虚礼就算了,你赶紧去收拾收拾,礼物我心里有数。”

    房东来给媳妇说得无话可说,顺从的去打水洗脸,换了身干净衣裳,随吴氏出门。孩子们好奇的打听,吴氏只交待一句出门有点事,让房亮看好弟妹就走了。

    钱家一屋子正在灯下摆弄着各自的金豆子,盘算着准备做什么。

    “我要打一对耳环,带小珠子的那种,就跟二婶家的秀儿一样,她就有一对银的,我这个是金的,比她还好!”钱彩凤拿两颗豆子,对着家里唯一的镜子照来照去,舍不得挪眼。

    林氏一把将镜子拿到自己面前,拿平素戴的木簪在头上比划着,“钱文佑,把你那几颗给我,我就有八个,打根簪子应该是够了,只是光打个簪子也有些寒酸。不如再把扬武的给我,也打一副耳环,咱也气派一回。”

    “我为什么要给你?”钱文佑拿四颗金豆子正上下快速抛着,显摆手上功夫,“这是我闺女孝敬我的,就不兴我也打个扳指戴戴?”

    林氏急了,“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戴的?”

    钱扬威笑着不说话,把自己的交给母亲。但林氏却不要,“你也大了,没两年就要娶媳妇了,这个是你妹妹给你的,你自己收着,日后打个项链耳环什么的,给你新媳妇吧。”她继续去找自家男人扯皮。

    赵庚生把自己的金豆子递到钱灵犀面前,“你要喜欢什么,自己拿去打。”

    钱灵犀正在盘算自家这些天卖酒到底赚了多少钱,他一打岔,又乱了。不由得恼火道,“别过来捣乱,一边玩儿去!”

    嘁!听这老气横秋的语气,活似她多大年纪似的。赵庚生斜睨了她一眼,到院子里练功去了。心中却笃定,钱短腿这笔账,没他帮忙,绝对算不清!

    咣咣,有人敲门。

    赵庚生过去开门,却是隔壁的七婶,牵着她儿子阿寿,笑得跟朵花似的,“庚生啊,家里人都在么?吃过了么?”

    “都在呢,吃过了。”赵庚生颇为不耐的瞥了她一眼,回头嚷了一声,“七婶来了!”

    钱家人迅速开始收拾各自的金豆子,给这位大婶看着可不是玩儿的,她不刮去三五颗,就有本事一夜之间传遍全村!

    低调,注意保持低调。心照不宣的对个眼神,出门迎客。(小灵犀红果果的问:为毛不许我把金豆子全抱走?某人:乖,你还想要推荐、收藏、打赏、留言不?想要就少收点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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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缓兵之计

    七婶进了门,把嘟着嘴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阿寿往钱灵犀面前一推,“成日在家说要来看灵丫,怎么来了反不说话?”

    呕!钱灵犀很想吐,她能装作不认识这个人么?

    赵庚生在门外瞅着,适时说话了,“灵丫,出来,我教你练功夫。”

    我练的什么功夫?钱灵犀瞪大眼睛,却见阿寿顿时两眼放光了,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明白了,撤!

    钱扬威也很识趣的走了,独有钱彩凤,坐一旁假装看书,偷听大人说话。

    其实在大人不想跟某人谈什么正事的时候,有个孩子在反而是好事。钱彩凤此举反而暗合了林氏心意,就这么问起七婶,“有事?”

    “没事儿,就过来看看灵丫。这不好些天没瞧见了么,怪想她的。”

    见徐氏假装闲扯,钱文佑也不奉陪了,打个招呼就想往外溜。妇人们的家长里短,他一大老爷们掺合个什么劲?

    徐氏这下急了,“四哥,别走啊!其实吧,还有点事儿。”

    那钱文佑又坐了下来,“什么事,您就直说吧。都一家子,客气什么?”

    徐氏有点尴尬,接下来的话真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还是为了她的侄女的亲事,那丫头高不成低不就的,已经相看了不少人家了,始终没个着落。几番权衡,还是觉得钱扬威最好。年纪虽然小了几岁,但为人忠厚老实,个子高大,相貌威武,给徐荔香留下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便是要她等上几年,她也是愿意的。

    只是这门亲事,钱文佑已经正式回绝七婶了。人家不同意,总不好强摁着牛头喝水吧?但徐荔香本就有些任性,后头相亲相得总是不如意,姑娘便有些火了。在家放了狠话,说钱家不同意,就等几年再说,反正她是再不去相看别家的了。

    她纵敢等,徐家爹娘也不敢等啊,要是一直没着落,别人该怎么说他们两口子?于是只得拜托小姑,再次前来说合。这下可真心把七婶难住了,要是跟钱家结了仇,要她每天来吵架闹事,她不在话下,可这是要做亲,总不能一厢情愿吧?

    该怎么说,话在嘴边打了几个圈,徐氏总觉得不妥。

    “哟,房大叔和婶子也来了?”赵庚生真觉得稀奇,今儿什么日子啊,一拨一拨的人来。

    当下大人们一照面,都有些窘,怎么这么巧撞上有别人在呢?

    七婶忙道,“要不你们先说,我这事儿不急。横竖我近,过会子我再来。”

    她倒是方便,又躲回去思量了。

    既然如此,房氏夫妇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直说有事相商,要跟他们夫妇商谈。钱彩凤再呆不住,知趣的走了。

    吴氏寒喧了几句,便把自己的意思跟钱家夫妇表白了。

    “我们知道这份恩情还不上,只能看亮子将来有没有造化,结这个缘了。我们也不求你们家现就答应什么,只是我家得在这儿撂一句话,只要你们家灵丫一日未嫁,我们亮子绝不娶妻。这是凭证。”

    房东来眼瞅着吴氏从怀里取出一对用红布细细包裹着的龙凤老银镯,慎重其事的递上,他有些惊讶,掀了掀嘴皮子,有些话想说,但终究没说。

    吴氏道,“这镯子还是我出嫁的时候,姥娘给我的。除了成亲那日戴过一回,平日再没舍得碰过。我这就把它送给灵丫了,不管如何,总是我家谢她的一点心意,你们就别推辞了,否则我明儿起,就不叫亮子去上学了。”

    她把话说到这里了,钱氏夫妇还当真不好说什么,钱文佑想了想,让林氏把镯子收起,“只当是我们家替你们保管着,将来我们灵丫要是另嫁了,一定原物奉还。”

    吴氏又客气了几句,和房东来一起走了。

    等走出老远,房东来才悄声埋怨,“那镯子可是咱家传了几代的,你怎么说给就给了?还是你家的,这不扯谎么?”

    吴氏嗔他一眼,“我要不这么说,他们家肯收么?要是我的东西,他们收下还无所谓。要知道是房家的东西,他们收下可不就得算聘礼了?”

    房东来还没转过这个弯来,“可将来要是灵丫嫁了别人,咱们还好意思去讨回来?”

    “糊涂!”吴氏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悄悄的道,“连聘礼都收了,灵丫能不给咱们当媳妇?除非那丫头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只要咱们亮子别太不争气,她迟早会是咱家媳妇的。钱家两口子要不是也有点这么个意思,也不会收咱东西了。”

    房东来有些明白了,这是不是就叫先下手为强呢?

    房家人走了,七婶又来了。她这回把自家男人也拖了来,支支吾吾把话说了。

    钱七在一旁敲边鼓,“荔香那丫头真心不错的,你们日后给扬威也未必说得着这么好的媳妇。况且姑娘大一些,更知道心疼人,光图那年纪轻轻的,哪里会懂事?”

    钱文佑是真心为难,他儿子还小,怎么能这么早就订下亲事呢?要象钱灵犀和房亮一般,年纪般配还可以说说……

    哎!钱文佑忽地生出个馊主意来,“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再说什么也实在不好意思。”

    七婶顿时惊喜了,“那你们是应了?”

    林氏使劲掐了钱文佑一把,“还没,没呢!是吧?”

    钱文佑将林氏推开些,决定用房家的方式来个缓兵之计,“我们扬威还小,暂时没定性。要说亲至少也得等三年之后。要是三年之后你们家姑娘还乐意,咱们再坐下来谈,好不好?”

    他是想着,徐荔香已经快十七了,再等三年就是二十整,哪个姑娘肯拖到这时候?但他实在太低估徐家人的驴脾气了。

    七婶听了眼珠一转,“那咱们可就说好了,三年之后,要是我们家荔香还在等,你们家可得给我们家个说法。”

    林氏觉得这话有些不妥,但钱文佑已经一口应下了。他现在只图省事,却不知这句话,日后可为大儿子的婚事惹来无穷麻烦。

    这会子送走了七叔七婶,他只觉松了老大口气,正好孩子们不在,钱文佑趁机跟林氏提起一事。

    “你看咱们家卖酒的生意做得不错,家里着实宽裕了些,不如请个帮手回来吧。上回你不让我借钱,我都听你的了。这次你就听我一回,请个人回来帮帮忙,你不也轻松点么?照实说,我这天天下地,身上还疼得慌,有些吃不消呢。”

    林氏见他如此做小伏低的语气,早已心软了三分,再听他说身子不好,更加拉不下脸直接拒绝了,想想家里自从卖酒以来确实挺忙,便道,“那我明儿就去寻个人回来。”

    钱文佑搓手赔笑,“何必这么麻烦呢?就照顾下老朋友算了。我也不哄你,这回就是老杜自己。他弟弟那伤,把家底都花空了,连地都卖了几块,这会子正闲着没事干。前儿特意来求我帮忙,你看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也不好拒绝的不是?咱就拉拔他一回,最后一回行不?”

    林氏没奈何的翻了个白眼,这人啥时能改了这乱帮忙的脾气呢?(谢谢coco宝贝的打赏,钱文佑又想拿着接济朋友了。小灵犀冲出来一掌将其拍飞:你到底有完没完?这是偶好不容易求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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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找事

    林氏是真心不想帮这个忙的。

    不是她不愿意助人为乐,实在是她太了解钱文佑的那帮子狐朋狗友了。要说起来,他们也不是坏人,但因为钱文佑豪爽过度,他们都占便宜占成习惯了。自林氏嫁进钱家这么多年,从来都只有倒贴出去的份,便是偶尔有回报,也是单请钱文佑一人在外头喝两杯酒,吃顿便饭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要说那些人家中困难,在林氏看来,其实也和自家差不多。他们唯一比别人强的地方在于,他们家的房子是族里盖的,没有花钱。他们的田地也是族里分的,不必缴租。但庄户人家来钱的路子窄,就算有这些好处,一年到头也不过多了几吊钱而已。就这,却让钱文佑觉得财大气粗,处处充大方。朋友吃饭一定是他抢着买单,谁有困难也一定是向他张口。自家反倒过得穷困潦倒,除了三餐温饱,想吃口肉都是艰难的。

    但林氏骨子里是个很传统很柔弱的女人,在她看来,只有丈夫才是自家的天。现在自家的天低声下气的跟她打商量,她能不听的?不愿归不愿,她还是决定帮这个忙了。

    “那咱们可说好,他来归来,你可不许又让我杀鸡杀鸭的弄,咱们吃啥他吃啥。也不必他一天都在,忙完中午就可以走了,别又赖到晚上。”

    钱文佑满口应下,“你让人家呆一天,人还没空呢!家里总有自己的事,早饭也不在你家吃的,就中午一顿,能破费什么?”

    林氏勉强同意了,又问工钱几何。钱文佑摸摸鼻子,嘿嘿干笑,“咱们这么熟了,总不好每天几文钱的打发人家吧?不如你一次给他一吊钱,他肯定也会帮到日子的。”

    林氏一听顿时不干了,一吊钱可是一两银子,在这种乡下地方,请两个帮工干俩月都够了。春耕是忙,但也不过就是这些天的事,哪里值得了这么多钱?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林氏勉强答应先给一百文,十天之后再结第二次的账。

    夫妻二人议妥,第二天一早钱文佑就托人带信去了。当天下午,家里就来人了。

    钱灵犀午睡醒来,正在院门口守着卖米酒,忽见一位个儿不高,肤色黧黑,看起来很是壮实的中年男子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

    “您找谁?”现在全家人都在后头忙着呢,前面就她一个。

    钱灵犀没回来之前,也没想到米酒的生意会这么好。因为钱家卖得便宜,味道也还行,最妙的是位置就在村里,比从前的赵青山可亲近又谦和多了。不说过清明,就是没事,村里人也愿意来打上半斤回去喝着解闷。每天下午到晚饭前的时候,一直有人上门。

    上次做的一缸米酒已经快卖完了,今儿赵庚生正带领全家人在后头制作第二缸,这回他打算多做一缸,除了糯米酒,再做些黄米酒,那个味道更重一些,男人更爱喝。

    卖米酒这些天,钱家人着实尝到了甜头,做起来也都很有积极性。钱灵犀年纪最小,干不了重活,就留她在前头照应了。

    那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钱灵犀几眼,忽地笑道,“你是灵丫吧?我是你杜叔啊,小时候还抱过你来着,你不记得了吗?”

    钱灵犀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已经下地走路好多年了,哪里记得不会走路的事?

    “爹!有人来了!”钱灵犀也不看他,转身对着后院高声叫嚷。乡下就是这点好,不必顾忌神马形象,大嗓门一嚷,不仅锻炼肺活量,还实时通话了。

    “谁呀?让他进来!”钱文佑闻声在后院回道。

    那男子一听,立即迈步往里,“是我呀,杜诚!”

    钱灵犀听着这名字一顿,怎么有些耳熟?却见自家老爹已经系着围裙迎了出来,“哟,老杜,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估摸着你总得到明后天的。”

    “我这不怕你家要帮手么?一得着信就来了。你这是干什么?”

    “酿酒呢!”钱文佑颇感自豪的想拍拍老友肩头,却想起赵庚生千叮咛万嘱咐过手上不可沾一点渣滓,又把手缩了回来,很豪爽的冲小女儿一挥,“快给你杜叔打碗米酒来尝尝!”

    钱灵犀撅起了小嘴,这是钱好不好?眼珠一转,拿只茶杯只倒了一小蛊,尝尝嘛,要那么多干嘛?

    杜诚倒不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就赞,“真不错!你什么时候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不是我,是我新收的小徒弟。他家祖传会酿酒的工夫,教咱们做的。”

    “是么?那快带我看看。”

    “行啊!进来,月虹啊,你也来见见杜兄弟。”

    看着钱文佑热火朝天的把人带进去,钱小妞有点不高兴了,商业秘密他懂不懂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带人参观酒作坊呢?

    钱灵犀眼珠一转,低头对脚边的小狗加菲道,“快去,把赵庚生叫出来。”

    加菲长大了些,不再是软趴趴的幼狗模样,但仍是一只稚气未脱的小狗,它目前唯一学会的技能就是跟着主人,和找到那个在主人不在时,最喜欢逗它的副主人。

    时候不长,赵庚生出来了,擦一把满头的汗,“找我干嘛?”

    钱灵犀嫌弃的捏住了小鼻子,勾勾手指头把他拉到一旁,低低耳语几句,赵庚生呵呵笑了,“你放心吧,要是这两下子就能被人学去,我跟他姓!”

    见他如此笃定,钱灵犀放下些心,却抓着他提醒,“那你也小心些!”

    “知道了。”赵庚生应了正想离开,却转头道,“这缸酒都快卖完了,你算出账来了么?”

    听了这话,钱灵犀一脸挫败的顿时泄了气。她让钱彩凤管好酒账,可她不在的这些天,钱彩凤仍是管了个乱七八糟。也不能怪她,钱彩凤又不是专人专职的守在这里卖酒,她上午要去学堂,下午还要帮忙干些家务,这卖酒的勾当是谁有空谁就在这里负责。

    钱彩凤算是细心的,她经手的都记了个账。钱扬威有时有前头帮忙,也不会遗漏。但林氏不识字,不会记数,钱文佑更是个马大哈,有时收没收钱都不知道。钱灵犀回来整理半天了,也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庚生不捉弄她了,嘿嘿一笑,“你去给我倒杯水来,我告诉你怎么算。”

    他会?钱灵犀有些不信,可是转念想到他可是跟着赵青山卖酒出身的,能不会么?当下立时飞奔着连茶壶带茶杯一起端来,谄媚的笑,“庚生哥哥,你就教教我吧。”

    赵庚生大爷样的就着她的手,喝了杯茶,开始指点迷津,“我这第一缸酒做的不多,但也出了有六十斤酒,你算算该收多少钱?如果不够,管他们要去呗!”

    钱灵犀恍然大悟,她干嘛那么傻乎乎的一笔笔的查?直接算成品应该得的酒钱,再对一下总数,这不就出来了?

    酿酒的缸是从赵家拿来的,这肯定也是从前赵青山核查酒钱的法子,难怪赵庚生这么胸有成竹,肯定早就心里有数的。只是故意使坏,不肯告诉她。

    钱小妞想通此节,忿然将茶壶一收,“你是成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谁叫你不早来问我?”赵庚生一副辣气壮模样,噎得钱灵犀反无话可说了。

    回头钱账一对,立即问题就出来了,本该卖出六百多文的酒,只卖了五百不到。钱大股东一生气,在家下了令,“以后不许私自给人折扣!谁要是卖少了,就归他赔!”

    可惜钱小妞在家没有半点权威,鼓着小脸发脾气的模样反更易博人一哂。

    钱文佑不理会女儿的小雌威,只提起一事,“明儿起,你们杜叔就来家里帮忙了,记得要有礼貌,不许跟人说怪话,使性子,知道么?”

    林氏今天就损失了一百文,心有怨气,“什么事也没干,就先拿了钱去,也亏他好意思!”

    全家人看向钱文佑的目光都有些幽怨,这个爹,尽会给他们找事!*****

    完本作品:[bookid=2273205,bookname=《重华》][bookid=1698933,bookname=《冲囍》][bookid=2015193,bookname=《家有鲜妻》][bookid=1426044,bookname=《奈何春风不回头》][bookid=1566909,bookname=《逼草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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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人心不足

    春天,是最容易看见变化的季节。

    荒芜的田园长出绿苗,枯败的枝头吐出妍红,大地一天一个新装的变幻着模样。可变化,也不见得就都是好的。比如气温异常的升高,就让人很难受了。

    钱家小院的门前,小狗加菲无精打采的趴在栀子花的小小荫凉下吐着小舌头散热。钱灵犀抬头看看黄黄的天,苦着脸将衣领拉得更开一点,企图让凉风多进来一点。她好怀念吊带裙,实在不行,给她一件短袖衫也行啊。还不到清明,怎么会这么热?

    “灵丫,再打一斤米酒吧。”

    有生意上门了,钱小老板迅速切入工作状态。揭开缸盖,酒香扑鼻而来,在这热得烦燥的天气里,闻着就沁人心脾。舀了一大勺香甜甘冽的米酒,倒进专用的木碗里,足斤足量的称了一斤,倒进人家自带的瓦罐里,还嘴甜的介绍,“煮好了吊井里湃一会儿,喝着凉丝丝的,可舒服呢。”

    “好啊,回去试试。”来人笑笑的走了,这天热得人实在难受,嘴里能淡得出鸟来!只有喝两口酸酸甜甜的米酒才觉得舒服一点,所幸花的不过是几个小钱,倒还可以接受。只是这天,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哟,这缸酒又快卖完了吧?”一个肤色黧黑的矮个男子从后院悄无声息的凑了过来,正是前些天来钱家帮忙的杜诚。

    钱灵犀有些嫌恶的冷下脸来,把大木盖往酒缸上重重一放,“杜叔要回家了吧?阿金,小豆子,你们爹要走啦!”

    两个男孩意犹未尽的墙外跑了过来,玩得灰头土脸,活跟两个泥猴似的。大的跟钱灵犀差不多,小的五六岁,都是最顽皮也最讨人嫌的时候。

    杜诚见钱小妞直接送客,有些讪讪的摸了摸下巴,干咳了两声,“是啊,这就要走了。对了,灵丫,你别忘了提醒你爹一声,让他这回帮我也酿一缸酒,回头我要来拿的啊。”

    嗯,钱灵犀从鼻子里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算是勉强应下,杜诚这才离开,但心里却是有些不高兴的。

    连个小丫头片子都给他甩脸子,真是欠家教!说来也怪,他已经按照赵庚生的法子回去做了几次米酒了,连酒曲都用得一样,可回回做出来的,不是淡得没一点酒味,就是发酸。

    私下好言好语的去向赵庚生打听,那黑小子却给他装傻充愣,半字也不肯透露。否则的话,他怎会在钱家忍气吞声这么多天?

    想想钱文佑也是个精明人,特意收留了赵庚生,只怕就是为了今日这条财路吧?可他发了财,也不拉拔兄弟们一把,真是太没义气了。

    杜诚全不想别人为什么要无条件的帮助自己,反怀着一肚子怨气走了。

    而钱灵犀看着他的背影,同样忿忿的甩了个白眼,给了四字——人心不足!

    这个杜诚,第一天啥活也没干就跑来家里拿走了一百文。第二天倒是一早就来了,却又把他家的两个小子拖了来,往钱家一扔,竟是拿她们家当幼儿园了。

    说是吃了早饭来的,可那俩小子看见厨房有什么都口水滴答,问他们有没有吃,一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真要是狠下心不给他们,到了午饭时候,这俩小子也能吃得下两个大人的份量!

    听赵庚生说,就是在地里,那姓杜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自从来了他,钱文佑成天有人侃大山,弄得他和钱扬威反倒更辛苦了。用他的话来说,“这人请了,还不如不请!”

    终于,在全家人一致的强烈反对中,钱文佑只得想办法请朋友离开了。可还没等到他开口,杜诚自己就主动提了出来。表面上说得漂亮,什么钱家活也不多,他也帮不上什么忙,白拿这个钱也不好意思。可他都没干到十天,也没说把钱退回来,反倒提出,想赊些他们家酿的米酒,到自家村子里去卖。等赚了钱,再还他们家的本钱。

    钱家人被气倒了一片,他这无本买卖倒是算得精啊,偏偏钱文佑那个吃里爬外的家伙居然还答应了。

    钱灵犀昨晚越想越怄气,鼓动着姐姐,挑拨林氏,以买粮为由,一早就让钱文佑带大哥和赵庚生去镇上了。等杜诚来了,结结实实让他干了一上午的活。午饭过后,林氏是妇人,守在内室里不出来,杜诚便不好去找。钱彩凤是小辣椒,他只能来找钱灵犀,再次拜托一遍。

    可钱灵犀除非脑子进了水,否则哪里愿意胳膊肘往外,帮他的忙?嘁!

    未时前后,顶着最热的日头,钱家外出采办的三人浩浩荡荡的回来了。钱文佑打头,钱扬威和赵庚生殿后,推着两辆独轮车,上面堆着比人还高的粮食。

    一进家门,三人就不住嚷热。这趟差使,着实是辛苦,三人都晒得满面通红,尤其是赵庚生,快成黑炭了。豆大的油汗早已湿透了前胸后背,进了家门再无顾忌的甩开衣裳,打起赤膊,端起盆凉水就想浇个痛快。

    “停!不能冲!”钱灵犀瞥见,急忙上前拦下,递上一大碗早就凉好的茶,“这么热的回来,直接淋冷水是要生病的,厨房里烧了有热水,好歹兑一点才行。”

    赵庚生皱眉犹豫了下,后面钱文佑已经端起他刚打的水当头浇下了。

    “爽啊!”钱文佑舒服得长长出了口气,却给随后赶来的林氏一通好骂,“这样淋下,也不怕着凉!快进去拿帕子擦擦,我给你拿干净褂子。扬威、庚生,你们可不许这样。凤儿,过来帮忙打水给你哥洗洗。”

    看她骂骂咧咧的把师父揪了进去,赵庚生裂嘴一笑,从钱灵犀手中接过茶碗一饮而尽,“喂,还不给我打水去!”

    钱灵犀瞪了他一眼,却看在他着实辛苦了的份上,去提水了。

    等三人喘过气来,钱灵犀才问,“怎么多了一车粮食?”

    赵庚生瞄瞄师父,没吭声。

    钱文佑大大咧咧的反倒指责起来,“灵丫你给的钱不对啊!你杜叔还要一缸酒呢,你那点钱怎么行?幸好那窦老板好说话,多赊了一车,还借了辆车给我们,下回去,可记着把钱和车都还给人家。”

    钱灵犀无语了。她这个爹啊,真是让人叫爹!

    林氏看钱彩凤作势要发脾气了,急忙劝道,“算了算了,买都买了,那就这样吧。只当送瘟神了,不过是辛苦一场。不过钱文佑,做完这次可没下回了!”

    “你们这些人呀,就是小气!帮帮老杜怎么了?人家又不是不给钱,都说好了的!”

    “那让他拿钱……”

    钱彩凤气急,忍不住还是要吵,钱灵犀难得一回的把她拦住,“姐,别说了。”

    凭什么呀?钱彩凤一回头,却顺着妹妹的眼色,看见门外站着的人了。

    “姐,姐夫,我来看你们了。”门外,堆着满脸笑,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眉目清秀,和林氏很象。衣裳是新浆洗过的,虽旧,却很干净整洁。背后背着个筐,似是装着几样礼物。只是脸上的笑容过于谦卑和讨好,怎么看怎么勉强。

    林氏看着他,脸色一下就变了,那不是见到亲人的喜悦,更似怀着深深的怨气。钱灵犀是头一回见到外婆家的人,还不明就里,这是怎么回事?(小灵犀很苦恼:这个破家,怎么办啊。某人不怀好意的建议:直接拿板砖把爹娘拍到失忆,你当家作主得了!小灵犀怯怯的:这会告我故意伤害么?某人不负责任的鼓动:不会的,只要大家多投点票,记得收藏打赏啥米的,包你没事。妹妹你大胆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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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硬气

    林氏倚在灶沿边,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她的弟弟,林守业深深的垂着头站在一旁,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厨房外,趴着一高一矮两个扎小辫的姑娘,自然是钱家二位小妞。

    锅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的从锅盖边冒着白汽,蒸得小厨房里热气腾腾的,林氏过了半晌,才似陡然给那热气烫到,机械性的揭开了锅盖,把刚揉好的面片往里下。

    “我也不留你,吃了这碗面你就回去吧。要钱,我是一个子儿也没有。要命,你让爹娘来拿去,我没二话。”

    “姐!”林守业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有些说不下去了。

    林氏却象突然找到爆发点一般,将锅盖往旁边一扔,忿然道,“我是欠了林家的还是怎么着?从前在家做闺女,让我劈柴烧饭,养鸡喂猪,做牛做马我都认了!谁让我是老林家的女儿呢?咱们又是后娘养的,怕她难做人,便多做些也就算了。可我都嫁人了,你们能好歹给我点脸子吗?”

    提起伤心事,林氏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这些年,打我嫁进钱家起,回回过年过节,哪一回不是把礼物置办得齐齐整整的带回家?咱们在家里,关起门来,你们待我怎样无所谓。可我遇上难事的时候,怎么就没人伸手帮一把?”

    在滚开的锅里添了瓢冷水,林氏擤了把抑制不住的清水鼻涕,强制自己收了泪,“我生四个孩子,也只有扬威那时候,娘家送过来一只鸡和二十个鸡子。我无所谓,那几年你们几个也正是成亲养娃的时候,家里不宽裕,我懂,我什么都不争。哪个孩子满月要办酒,我还让你姐夫接你们来吃酒……”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林守业嗫嚅着辩解,“姐,你对家里的好,我们都记得,爹也常说,你是咱们家最懂事的一个。”

    “懂事?我看我才是最不懂事的一个!”林氏说着又气愤起来,“二姐生娃,那还不是她亲生的,娘去陪了整个月子,端屎端尿,伺候得比祖宗还周到!我是她亲闺女,可我生产的时候她来看过我几天?好,就算是她难做,我也忍了。可爹能去看她,怎么就不能来看看我?你媳妇都能去伺候她们了,怎么就不能来照看照看我这个亲姐姐?守业,你自己想想,你接媳妇那会子,那套银首饰是我送的,还是她们送的?

    那年冬天,我小月了,赶上这边婆婆病了,大嫂实在照看不过来,只好托人带信,求你们好歹来个人搭把手,可你们来了么?去年冬天,我家灵丫病得眼看都快不行了,急等着钱抓药,可你们倒好,打发个信儿来,居然怪我中秋没回去送礼!

    后来孩子他爹出事,给熊抓了,半条命都快没了,我也懒得跟你们说。等到年前,灵丫给人拐了,我初二回不了门,还惦记着让人把年礼带回去,跟你们也说一声。我满心指望着,你们就是没钱,帮我出出力气寻个人,或是过来看我一眼也好啊?可你们有谁来了么?”

    她越说越气,却没有忘记锅里翻滚的面片,又加了一次清水,眼瞅着水很快又开了,面已浮起,把刚炸好的鸡蛋花倒了进去,又添了些酸菜,撒了把葱花,弄熄了灶里的火,添出来往林守业手上一塞。

    “这会子你们听说我们家卖酒挣了几个小钱,便开始打起主意了。守业啊,这是做人该干的事么?”

    钱灵犀诧异了,她来这个家这么久,还从来不知道原来林氏有个这么悲惨的身世。听这意思,外婆家的情况很复杂啊!

    林守业双肩颤动着,怎么也捧不住那碗香喷喷的面条,面汤溅出来洒在他的手上,似也不觉得烫。只是低低的解释,“娘,娘也真是没办法了。姐,你不知道,大嫂在家闹得多厉害,要不是爹拦着,她非逼着娘来不可。”

    哼,林氏冷笑,“那女人又是哪里的气不顺了?大哥身子不好,她就作威作福,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长媳似的!要我说,也是你自己不争气。我是个女儿,没得说回娘家争的,你一个男人,也是当爹的人了,何必还窝在那家里受窝囊气?爹的手艺你又不是没学到,出了门,难道就没活路么?”

    “可我走了,娘怎么办?”林守业也红了眼圈,“你不知道,娘这些年有多难。爹一年年的老了,精神大不如从前,外头接活的事全由二哥作主,家里的事是大嫂在管。别说现在分不了家,就是分了家,我也……也实在出不了门。”

    林氏听得一怔,“怎会这样?”

    林守业把头埋得更低,“你从前在家,又不是不知道,爹做绝活的时候,二哥从来不许我在旁边看。有时爹想偷着教我点东西,都得躲着他们。现在,连大哥家的阿昌都满了师,开始做细活了,我却还只能打下手。”

    林氏气得浑杀哆嗦,“这也太欺负人了!”

    林守业凄然道,“姐,你是知道二哥大嫂那脾气的,就算是我满了师,真的分了出去,除非背井离乡,否则他们不会让我有活干的。至于娘,要是连我都不在家,她的日子可怎么过?”

    林氏嘴唇颤得厉害,到底没说出话来。

    林守业很是愧疚的告诉她,“本来阿昌要成亲,实在扯不上你什么事。只是燕儿前些时也犯了场病,请大夫花了不少钱。大嫂就在家发了脾气,说彩礼凑不齐,逼着娘想法子。娘哪里会有法子?急得天天哭,后来是听说你们开始酿酒了,想着有点收益,娘才叫我来的。”

    林氏半晌无语,忽地问他,“燕儿是又做小月子了吧?”

    林守业臊得耳根滚烫,却没有反驳。

    林氏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弟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虽是你们小夫妻的事旁人管不着,可你算算,自雁儿进门起,都打了多少胎了?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何况还是在咱们那样的人家里。你自己也知道,有两儿一女就足够了,何苦还这么折腾她?”

    林守业羞得没处躲没处藏,勉强解释,“可我一碰,她就有身子……我,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

    林氏打心眼里深深叹息,“那这回,他们又要多少钱?”

    林守业嗫嚅了半天,才报出一个数,饶是钱灵犀竖起耳朵,也没听清楚。不过很快林氏惊声嚷嚷起来,“她当我大财主么?张口就要一百两,这让我上哪里变去?”

    林守业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林氏一眼,“姐,呃……上回灵丫去嵊州的事,他们也都知道了。”

    什么?钱灵犀顿时耳朵竖得更高,林氏有些心虚,“知道什么了?”

    林守业老老实实的转述,“人都说,灵丫在嵊州捡了一包金子回来,起码得有好几斤。”

    “瞎扯!统共也才……”眼见林氏差点透露实情,钱灵犀急得在窗外大力捶了两下。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林氏冷静了,“别听外头人胡说,灵丫是她大伯带去嵊州的,是得了几颗棋子,但却只烧出几颗金豆子,全孝敬她爷奶了,不信你上莲村问去!”

    这个说法确实是钱家人串通好的,因为怕外人问起来麻烦,所以钱文佐就告诉弟弟,万一金豆子的事情泄露,就说烧出来的只有那十二颗,全给钱老太爷和老太太打首饰了。

    林氏前几天虽和钱彩凤都盘算着要打首饰,但也仅限于说说而已。起码得过个两三年,等风头过了,再拿到外地去做,可不敢轻易现人眼前。现在全家的金豆子都给林氏单独装盒藏到一个秘密的地方了,只有夜半无人,才敢拿出来把玩一番。

    但这秘密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除了钱慧君,钱灵犀不知还有谁会这么多嘴多舌。

    但林氏的解释却让林守业有些将信将疑,“真的没有?可外头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听说那个跟灵丫一起捡的伙计,都辞工回乡下买房买地当财主了!”

    林氏一时语塞,钱灵犀忽地灵机一动,干脆冲出去道,“舅舅你也听说了,人家真发了财的都当财主去了,我们家要是真发了财,干嘛还住这破地方,穿这破衣裳,天天下地干活?”

    “正是!”钱彩凤也过来帮腔,“舅舅你进门时也不是没瞧见,我爹才从镇上拖了两车粮食回来酿酒,我们一斤米酒才卖十文钱。您算算,我们家得卖多少斤酒才够一百两的?”

    钱灵犀唱完白脸又唱红脸,委委屈屈的道,“舅舅,您是不知道,我们家卖这点酒有多辛苦。你看我天天守门口,都晒黑了,连学都没法上!上回大伯大娘还骂爹娘了,骂他们不会过日子,过年都做不起新衣裳。还说清明咱们再穿得这样破衣烂衫回去,就不认我们了。现在拖回的两车粮食里,还有一车是赊的,这可都是要还的。您就别为难我娘了,好么?”

    林守业给小外甥女说得惭愧之极,可想想家里,又实在不敢两手空空的回去,只得为难的看着林氏,“姐,那你能帮多少是多少,好么?”

    林氏有俩女儿帮腔,越发不愿意帮这个忙了,“阿昌说起来也是我侄子,他要成亲,我也不可能不送礼。你带我的话回去,他俩亲姑姑给多少,我就出多少。最多再加两坛米酒,至于其他,你们就别想了!”

    说得好!钱灵犀为林氏难得的硬气一回倍感骄傲。

    (嘤嘤,书评区爬不进去,管理不了。关于一些书评,就在此解释几句哈。追过偶文的都知道,偶家滴女主一向不会大开金手指,大杀四方。本文中小灵犀的空间也是如此,不会一上来就给她一个宝库。但为什么会有这个空间,这个空间究竟是做什么的,都是行文中的重要内容。可以透露一下,那里藏着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家伙。至于说到小灵犀家里的纠结现状,确实需要大的改变。但这个改变需要时间,也需要契机。小灵犀其实来到这个家庭的时间并不长,她与整个家庭也在磨合之中,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但请相信偶,转机很快就到了。明天本书就要上架了,桂子会努力更新,给大家看到欢乐爽快的情节,也请大家支持订阅,支持粉红哦!粉红20会加更滴,打赏和氏璧及其以上也会加更滴,嘿嘿,桂子一贯良好的RP,还是值得信赖滴!周末愉快!)强力推荐:书名:十全食美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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