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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桂仁     庆丰年txt下载     庆丰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查无此人

    小孩子一般是最没有耐心和定性的人,但若是他们认定了要做某件自以为很重要的事情,却会拥有比大人更多的专注力。

    “……我再给你们讲个,这个保证好笑。有一只北极熊好无聊的在拔自己的毛,一根,两根,三根……北极熊突然说:‘我好冷啊!’哈哈,好笑吧?”

    钱灵犀的笑声在对面两个小乞儿严肃的看着她的眼神中戛然而止了,也许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那只莫名其妙的傻熊吧?

    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她决定妥协了,换上同样严肃的表情,“壮士,去请你们的帮主来吧,我决定老实交待了。你们不是要钱吗,我告诉你们我堂伯家在哪里。”

    葛老大很快出现了,狐狸眼笑眯眯的看着她,手上托着一个馒头,“你真的想好了?那你知道怎么说么?”

    “知道。”钱灵犀看出来了,这个小帮主可不是浪得虚名,人家能坐这个位置,除了弹弓打得好,还很有点水准。

    抓了钱灵犀也不打也不骂,甚至还把她身上绳索给解开了,只是让人看着她。因为他已经算准了孤身一人的钱灵犀无法逃脱,只能乖乖的老实呆在这里。

    他的这份心智,也许在成人世界里还略显稚嫩,但是在孩子们的世界里足以称王称霸了。

    钱灵犀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告诉他,“你们可以带信给我的家人,说是无意间救了我,我会让堂伯给你钱的。他就住在报福巷,最里头的那一户人家。你说我是小莲村钱文佑的女儿钱灵犀,我还有个大伯叫钱文佐,他住在莲村。”

    葛老大默默记下,一甩手将馒头抛到她的面前,见他要走,钱灵犀问了句,“赵庚生呢?他没事吧?”

    葛老大回头一笑,“你放心,我待他可好得很!”

    钱灵犀瞧着火光映着他那口雪白的牙齿,心里却咯噔一下,葛老大的这个表情,似极了算计着的小狐狸。想象着他用那口雪白的牙把赵庚生嚼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钱灵犀有些不寒而栗。

    不行!她不能让赵庚生走上这样的不归路,混帮派的不是好孩子。也许钱灵犀没能力让这么多人改邪归正,但她不能放弃自己身边的人。

    赵庚生,其实不是个坏孩子。

    睡梦中,钱灵犀又沉进了那个空间里。例行打扫之后,她发觉那只小金蛙身上的金色似乎黯淡了一下,个头也没有最初的大了。是因为吸收这里的浊气所致么?

    钱灵犀有点疑惑,但这些疑问只能等到下次与袁芳菲相会时再作解答了。算算日子,估计是在元宵节前后。

    出来这么多天,钱灵犀有点想念那个穷家了。

    她其实不是为了贪图富贵才决定来嵊州的,当时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赵庚生的身体。那小子病得不轻,如果在那种情况下硬拼,只会弄得两败俱伤,甚至有可能激起赵青山的杀心。

    唉,爹娘应该很着急吧?

    钱灵犀知道,虽然钱文佑好充面子又爱说大话,林氏虽然懦弱又没主见,但他们都是真心疼爱自己的。

    还有那么老实憨厚的大哥,其实钱彩凤心眼也不错,就是钱扬威不怎么懂事,但也总是三姐长三姐短的成天不离嘴。现在自己丢了,他们一定很难过吧?

    呜呜,钱灵犀好想哭。

    她出来已经十来天了,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却不能一家团圆,自己孤零零飘泊在外头,想想都觉得自己好可怜。

    再有,过年回爷爷奶奶家是肯定有肉吃的,她却吃不到了。这怎一个心酸了得?

    钱灵犀猜得不错,自从她丢了,钱家就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林氏整日以泪洗面,干什么都没心情。钱文佑不吭声,只是整日整日守在厅堂,等着大哥那边传来的消息。

    官府很快立了案,也派了差役来探访案情。他们毕竟是专业人士,很快就寻找到赵青山当日行进的路线,再顺藤摸瓜,没几日便查到青阳镇去了。

    钱文佐亲自跟着官差往那边跑了一趟,可找到张老四家的时候,却已经是人去楼空。满怀希望而去,结果却满怀失望而归,钱文佐真不忍心告诉他们这样消息,却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劝解弟弟一家子。

    “眼下官差已经发了公文往周边府县了,你们也宽宽心,先把年过了吧。今儿都过小年了,该打起精神来祭祀灶王爷,明年就太太平平,诸事大吉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林氏就捂着脸哭开了,“大哥,你说我们也没做什么恶事,怎么老天爷就这么不开眼,要这样祸害我们家灵丫?就是我们大人做错了事,报应在我们身上就好了,折腾她一个小妮子做甚么?”

    钱文佐听得心酸,只能捡那些吉人天相的话来劝解一番,却也知道一日找不回钱灵犀,只怕她这个做娘的难展欢颜。

    他思忖再三,把钱文佑叫到一旁,悄悄嘱咐,“我看弟妹的情形有些不好,不能再让她这么伤心下去了,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要不,要不你们再要一个孩子吧。灵丫咱们还接着找,只当是先给弟妹宽宽心了。”

    钱文佑听得眼圈都红了,心里跟刀绞似的。他明白大哥是一番好意,钱灵犀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找回来,要是林氏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对她自己不好,对几个孩子更加不好。瞧瞧这些天,家里人全都茶馆不思,都瘦了一大圈了。

    “大哥,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是灵丫找不回来,你让我们哪有那心情?”

    钱文佐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催你们,只是说一声。我看你们也是没心思过年的,不如让几个孩子先跟我家去。你就在家多劝劝弟妹,让她别太伤心了。说句不中听的话,万一灵丫真的找不回来了,难道日子就不过了?”

    钱文佑看看家中冷清悲伤的氛围,确实不适合几个孩子跟着遭罪。于是进来跟林氏商量了,打点行李,让几个孩子先跟大伯过去。

    收拾的时候偏林氏又瞧见给钱灵犀裁剪好,却还没来得及做的新衣了,顿时眼泪又下来了。

    钱文佑急忙劝解,钱文佐却故意厉声喝道,“弟妹,你要心里过不得,就赶紧给孩子们把新衣裳缝了。你瞧瞧这衣料都送来多久了,一件都没做出来。弟妹,你要记着,你可不止灵丫一个孩子,这儿还有三个呢!难道你要他们大过年的连件新衣裳都没有?若是过几日灵丫找回来了,也让她穿着旧衣烂衫的过年?这就是你这当娘的该做的么?”

    这一通好骂,终于让林氏找到寄托了。顿时抹了眼泪,翻出针线埋头干活。

    钱文佐见她这样子,心中未免叹息,把几个侄儿侄女都带走了。又再三嘱咐钱文佑,好好照顾林氏。

    “大伯,”钱扬威突然开口了,“要是您下回去找三妹,带上我可以么?”

    好啊。钱文佐有口无心的应了,却对找回钱灵犀渐渐失去信心了。

    嵊州城。小龙帮。

    钱灵犀跳起来有三丈高,眼睛瞪得溜圆,“你说什么?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葛老大清晰无比的告诉她,“报福巷里根本没一户姓钱的,更别提做官的了。”

    “不可能!他们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是不是他们其实人已经到了,只是还没有收拾好行李,所以没搬进来?我告诉你,他们住的那一户是右边最里面的一户,那房子是新买的!”钱灵犀激动无比的说着,她在那里住了八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葛老大告诉她,“那里确实有一户人家的房子是新卖的,但买主姓刘,我们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是个商人,给他小老婆置办的。你要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一眼。”

    钱灵犀当然要去,但现实很快便残酷的把她击倒了。

    报福巷还是那条报福巷,门牌还是那个门牌,甚至连左邻右舍的几户邻居都没变过,只有原本该住进钱文仲一家人的房子易了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回来的路上,钱灵犀反反复复就念叨着这一句。

    葛老大斜睨着她失魂落魄的神色,不忍的发了句话,“你放心,就是找不到家人,我们也可以收留你的。”

    可现在问题不是收留不收留,而是钱灵犀在担忧她上一世的爹娘,钱文仲夫妇的境况!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钱灵犀突然有些不安,老天爷让她重生,带给别人的究竟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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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躺平等调戏

    “把衣裳换上,跟我们走吧。”

    一大早,名叫元小三的黑瘦小男孩就将一套破烂溜丢的小棉袄递到钱灵犀的面前,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同情。

    从报福巷回来,这个小姑娘就一直是这么一副郁郁寡欢的表情,好几次他都看到她在偷偷哭鼻子,是找不到家人伤心的吧?

    别看元小三才七岁,他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那时自己比她现在更小,隐约只记得娘死了没多久,家里就多了另一个陌生的女人,她也叫娘,但一点都不喜欢他。后来有一天,爹把他带到嵊州来,给他买了一串冰糖葫芦,让他在大街上等着,说要去办点事,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元小三在大街上等了三天三夜,直到饿晕过去,才知道爹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你别担心,老大人很好的,你以后跟着我们,不会让人欺负你。”元小三尽力安慰着她,还展露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呃……钱灵犀似乎还不大需要这样的同情,就算是找不到堂伯了,她也不用加入他们吧?

    “我还有家人,就在小莲村……”

    “那地方实在太远了,在我们找人带口信过去之前,你得自己养活自己。”葛老大不声不响的冒了出来,身边还带着两天没见的赵庚生。瞧他们那表情,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钱灵犀顿时警惕的站了起来,“你要带他去哪里?赵庚生,你别信他的!”

    葛老大傲然一笑,并不说话,只是斜睨着赵庚生,让他自己来说。

    一向五大三粗惯了的男孩还不太习惯跟人解释,说起话来的口气还是那么**的粗声大气,“你别管了,我们有事做。”

    “什么事?”

    葛老大插进话来,“他跟你可不一样,他又没有家人,男人嘛,当然是要在外面闯荡的。我们走!”

    嗳嗳,钱灵犀再要说话,却没人听她的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葛老大把赵庚生还有几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带走了。

    她在这里担心不已,元小三却不无羡慕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只可惜我个子太小了,不能去。你叫灵丫是吧,快把衣裳换上,跟我们走吧,要不就什么都没有了。”

    钱灵犀瞪着眼睛看了他半晌,最终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将那件破衣裳套上。谁叫自己不是小肥羊了呢?当然就失去了吃白食的特权。

    时候不长,在嵊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中,多了一个新来的小乞儿。

    不过要钱灵犀跟他们似的追着人讨要,她还放不下脸面,只低头在酒楼旁边摆了个摊儿,面前放个破碗,蹲在那里一面划圈圈,一面等着好心人的施舍。

    虎落平阳被犬欺,灵犀被拐成小乞。唉!钱家三丫仰天长叹,她的人生怎一个杯催了得?

    年关将近,城中做善事的人家不少,乞丐们的生意也好了许多。尤其是象他们这样的小乞丐,更容易博得人们在这一特定时期的怜悯和打赏。

    从年前至初八,钱灵犀成天跟着元小三这一帮小乞儿们奔波于嵊州的大街小巷,倒也收获颇丰。基本上不用吃人家的剩饭残羹,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得两个馒头一块饼,运气好的时候,甚至还得过三文钱。

    这其中大半功劳得归在有才的葛老大名下,是他将卑贱的乞讨事业进行了颇为专业化的部署,才能这样成绩斐然。

    帮中象钱灵犀这样身子单薄的小乞儿就在闹市的繁华地带,或是香火极旺的寺庙道观前去博取人的同情。而赵庚生这样身强力壮的,就负责去那些大户人家门前,竞争激烈的地方抢夺各位打赏。

    人尽其材之后,每个地头还划分了明确的地盘,首先让彼此之间不能起内讧,然后各个小组再选出几个小头目,给他们规定一定的数目,上缴完成之后的多余部分由他们自行分配。

    这种类似于承包责任制的方法有效的激发了各小组之间的积极性,再具体落实到每个人,都会很积极的争取完成自己的份额。

    幸好钱灵犀还不属于这里的正式员工,不纳入考核范畴。否则,钱灵犀连乞丐也做不下去了。

    既然没压力,她就把多余的心思拿来观察这位葛老大,越看越觉得此人很有点问题。

    小龙帮虽然大半是乞丐,但葛老大似乎并不想永远这么下去,他平常会有意识的与城中一些正规的茶楼饭馆,作坊商铺套交情,将帮会里那些机灵能干的推荐出去跑堂当伙计。而一旦有他们的人在那里工作,所有的乞儿都绝不会去那里打扰客人。

    每天晚上,葛老大还会组织所有人员开会,教大家简单的算术、写字,以及不知他从哪个武师那里套来的三脚猫功夫。

    钱灵犀真心疑惑了,这位葛老大是否也是个穿越或重生者?否则他怎么能有这么多缜密而细致的想法?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一个劲儿的盯着老大。”赵庚生忽地来到她面前,借着拍打的动作,将袖中一个油纸包抖落进她的怀里,“对了,葛老大说,年后各地来的人多,到时遇到有咱们那儿的,就托人给你家带消息。”

    钱灵犀不动声色的将油纸包掀开一角,虽然给挤得不成样子,但她认了出来,是蜂蜜桃仁。快速丢一颗到嘴里,美滋滋的偷嚼着,钱灵犀益发坚定了要带这小子离开的决心。

    “我走的时候一定会带着你回去的。”

    谁知赵庚生却并不领情,“回去干什么?我家又没有地,难道上你家吃白食去?葛老大说,还不如留在嵊州,这里是大地方,做什么机会都多。”

    钱灵犀不忿于他被葛老大洗脑,呛了一句,“是啊,把你卖了也容易点。反正你这种人,有奶就是娘!”

    赵庚生半天没说话,只是奇怪的看着她,许久才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偷了你家的鸡和小兔子,还抢了你的鸡蛋,你为什么还要来看我?”

    钱灵犀悻悻的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因为肚子饿才来我家偷东西的是不是?要是你爹你娘好好待你,你就不会这样了,对不对?”

    极其朴素的话,没有半分花巧,却狠狠击中了这个外表凶悍的大男孩的心,赵庚生沉默了许久,才艰难的挤出句话来,“我没想偷你家的鸡和小兔子,我是想养着它们,生出小鸡小兔子来就还给你们家的。但是……都被那个女人偷走了。”

    钱灵犀歪着小脑袋看着他,非常难得的在他脸上找到一点名叫难为情的稀罕物来,不由得心中一乐,促狭着问,“就算是你没想偷,但你还是从我家拿走了一只大母鸡和一对小兔子,前后又一共欠了我三个鸡蛋,对不对?”

    赵庚生怔了怔,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钱灵犀狡黠一笑,“那就是说,现在我是你的债主,在你没有还清欠款之前,是不是应该到我家去做牛做马?”

    这……赵庚生噎住了。

    钱灵犀老气横秋的拍拍他肩,“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许赖账。就这样了,去休息吧。”

    她就地倒下,寻一个稻草厚实的所在,会周公去也!只剩下赵庚生,纠结着眉头,为他的“巨额”债务头疼不已。

    钱灵犀又进到那个空间里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打扫,虽然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但已经可以很清楚的看出,这里就是一只青皮葫芦。

    熟门熟路的放出金蛙,现在的它已经缩至寻常大小,浑身泛着晦暗的古铜色,再不复神气活现的模样,干起活来也是有气无力,勉强吸了几口浊气,便再不动弹了。

    钱灵犀见它实在是无能为力,也不再欺负,转而打量起这只巨型葫芦来。

    可惜这只葫芦穷得很,里面啥也没有,只是在葫芦顶上似乎隐隐绰绰有个花纹。但离得太远,看不清。

    在葫芦里转悠了两圈,钱灵犀突发奇想,要是能把葫芦横过来,她是不是就能到顶上看看?反正这葫芦在自己丹田里,横着竖着都没关系吧?

    这世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钱灵犀从葫芦这头猛地跑到那头,用力一推,再折返回来,利用自身的重力来摇晃这只葫芦。反正这葫芦里的四壁都厚实绵软得很,也不怕伤着。如是者三之后,这只葫芦摇晃了几下,当真出现了倾斜。

    钱灵犀大喜过望,赶紧顺着斜边手脚并用的往上爬,还跟猴子似的跳来跳去。这只葫芦苦苦支撑了几下,最终还是在她的不懈蹂躏下慢慢躺平了。

    但钱灵犀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昏眼花,象是有谁把她也扔到海盗船上荡了几个来回似的,静坐了好一会儿,才把满眼蚊香消掉。

    难道这葫芦的不舒服也会传染给她?钱灵犀不明白,定下神后,小心翼翼的往葫芦嘴那儿爬去,就见上面从外而内透着一枚朱红色的古朴花纹。

    不知为什么,她对那花纹有点畏惧,只敢犹犹豫豫的伸出一根小指头戳戳那青皮屋顶。等了一会儿,就见那屋顶慢慢亮了起来,而外面的花纹,就象是红色的栅栏,将里外隔开。

    那这屋顶外头通向哪里呢?钱灵犀睁大眼睛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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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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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丫,灵丫你在哪里?”

    透过那扇葫芦嘴上的镜子,钱灵犀在一片愁云惨淡中,看见林氏在哀哀哭泣。

    她心里一急,就只觉得身形一晃,有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小身影跑了出去,“娘,我在这里,在嵊州!我没丢,你们快来接我吧!”

    “灵丫?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嵊州?”林氏拉着那个跑过去的钱灵犀,惊喜不已。

    “是真的,是赵庚生他爹把我拐了来,他还想卖了我,后来给我们跑了,就是没法子带信回来!”

    钱灵犀没法解释这种怪异的感觉,她明明在葫芦里,却可以操纵那个外头的钱灵犀。她甚至不用出声,只要心里想着,那个幻影就会如实的传达她的心意。

    林氏明显是相信了,慌忙四下张望,“你爹呢?我得赶紧找你爹商量商量。”

    是啊,爹在哪儿呢?钱灵犀心里默念着,只觉得身形又是一晃,钱文佑出现在她的面前。但他好象有些无精打采,木愣愣的不知魂游何方。

    “爹!爹我告诉你,我在嵊州,你快来接我呀!”钱灵犀的那个幻影跑上前,使劲摇晃着钱文佑的衣袖,有一阵子才让钱文佑醒过来神。

    他惊喜的刚喊了一句灵丫,钱灵犀却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整个人便被强行甩出了这个空间,人事不省了。

    夜半三更。

    钱家夫妇几乎同时从梦中惊醒,“灵丫!”

    林氏冷汗涔涔而落,一颗心扑通扑通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她望着身畔的男人,惊恐无比,“我梦见灵丫了,她给我托梦了,说她在——”

    “嵊州!”夫妻俩异口同声道出一个地名,彼此都有些难以置信。对于梦里的情形,他们都有些记不清,但这个地名却是牢牢的刻在二人心里。

    林氏忽地放声大哭,“你说,灵丫是不是出事了,所以才托梦给我们?”

    钱文佑勉强定了定神,“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得去看一眼才行。”

    天刚亮,钱文佐就被弟弟弟妹寻上门来,“什么?你们要去嵊州?”

    “是。昨晚灵丫给我们托梦了,说她在嵊州,让我们去接她回来。哥,这回得麻烦你辛苦一趟了。”

    钱文佑昨晚和林氏商量了半宿,去嵊州路途遥远,来回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不行的。他伤还没好,经不起长途颠簸,林氏是没出过门的妇道人家,让她去也办不成事,只能来求钱文佐了。

    钱文佐一听就有些不愿意,“不过是做梦,能当得了真么?这不是大哥不愿帮你,只是这,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不止他信不过,连钱父钱母也表示反对,“光是一个梦,哪里做得了真?应是你们小两口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实在心里难安,去哪个庙里烧个香也就是了。”

    眼见钱文佑还要闹,林氏又要哭,钱父有点不高兴了,“就为了那个丫头片子,闹得整个年都过不安生。要是再闹出什么来,那便不止是她的不孝,更是咱们家的煞星了。此事休要再提,就是要找,也得过了正月再说。”

    年纪大的人,多少都是有些忌讳的。钱灵犀并不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孙女,感情自然淡薄一些。若是她果真年少而夭,又在正月里出事,那对家里的老人来说,就是件极其不吉利的事情,是以钱父才会如此反对。

    钱文佑不死心的再三申请,但依旧被驳回。

    反倒是钱彩凤怯怯的出了个主意,“前两天拜年时,不是有族里的叔伯说要去嵊州走亲戚的么?到时能带我去找找妹妹吗?”

    这倒是个法子,大人过年都忙,但孩子很闲。不过钱彩凤不能去,让钱扬威去。他毕竟大上几岁,又是男孩,出门可比她方便得多。

    这样一说,钱文佐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了。大侄子是个老实孩子,但太过老实了,是受了委屈都不会吱声的人。让他出门,若不是自家人,只怕不会细心照顾他。

    可他若要亲自走一趟,那路上的花销只怕又少不了。万一找不到,白耽误工夫不说,又让人空欢喜一场。钱文佐有些拿不定主意,找妻子莫氏商议。

    莫氏暗自思忖一番,最后才叹了口气道,“我回娘家拜年时,听说娟妹的夫婿今年还是要带着两个孩子去看花灯的,若是让扬威跟着他……”

    “那就最合适不过了!”钱文佐喜出望外,“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他素来是最妥贴的人,待孩子又好,只是得劳烦你去说一声了。”

    莫氏颇有些为难,但瞧着喜形于色的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钱灵犀在被甩出那个梦后足足昏睡了一个晚上又一个白天,才终于在赵庚生的魔爪下清醒过来。

    “快放开!我透不过气来啦!”被捏着鼻子的味道实在不好受,尤其是那只爪子还在份量不轻的拍打她的脸。

    而施暴者明显松了口气,“你怎么了?怎么睡这么久?怎么都叫不醒,可把人急坏了!”

    这个问题太复杂,钱灵犀无法回答。不过比起这个,现在有件更加要紧的事情,“我肚子好饿,有吃的没有?”

    “有!”日臻交好的元小三从瓦罐里抠出特意给她留着的两块热馒头,“快吃吧。”

    钱灵犀很快消灭掉了,却好象石沉大海一般,完全不顶事。眼巴巴望着他,“还有吗?”

    元小三挠了挠头,一脸为难,“老大那里可能还有。”

    “我去要!”赵庚生去找葛老大了,成功的讨来半锅剩粥。

    要是平时,钱灵犀是不怎么愿意吃这种东西的,她怕有别人的口水。可眼下饿得厉害,只好勉强为之了。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她以疾风扫秋叶之势消灭了这锅粥,居然还不觉得饱。可大家都不敢给她东西吃了,怕她再吃下去该出问题了。

    葛老大两道秀气的剑眉拧成一团,“你不会得病了吧?”

    钱灵犀的小嘴边还挂着几滴粥渣,红果果的看着他。如果饥饿也叫病的话,好吧,那她确实病得不轻。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给嵊州的新年平添了几分洁净与美丽,但对于温饱问题都没解决的人来说,无疑是场灾难。

    钱灵犀紧缩在一间酒楼边上,可怜兮兮的贴着墙壁,跟只小刺猬似的抱成一团。墙后生着个大火炉,有热气源源不断的透出来。虽不太暖,但起码比挨冻好多了。

    原本这里有小龙帮的人在当伙计,本帮是不让人来的,但钱灵犀却是个例外。自从那日她醒来之后,不知为何,变得食量巨大,简直比蝗虫还可怕。别看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个子,却能吃掉两三个人的食物。而自从下雪之后,就变得更加无法控制。

    葛老大当机立断,特事特办的将她送来这个风水宝地,让她暖和点,食量也能小点。再有本帮的人帮忙照应着,有什么好一点的残羹剩饭也能赶紧送出来填她的肚子。

    另一方面,他也赶紧让人去打听钱灵犀的老乡了,再把这丫头留下来,估计他们小龙帮都要给吃光光了。

    嘤嘤,可怜的钱小丫也不想这样啊。可是怎么办?她就是肚子饿嘛!难道这是给她打倒葫芦的惩罚?但是钱灵犀已经看过无数回了,她小肚子上的葫芦印记就歪了一天,很快就竖了起来,那这惩罚的持续性未免也太长了些吧?

    “姐姐,我饿了。”一辆寻常的小马车从酒楼门前经过,四五岁的小男孩猛地一下拉开车帘,咽着口水巴望着酒楼门口热气腾腾的包子笼。

    这家酒楼的三鲜包子是招牌,离得老远都闻得见香气。钱灵犀揉揉肚子,默默的跟自己说,你不饿,你真的一点都不饿。

    “真拿你没办法!”清甜绵软的声音从车中响起,应该也是个小女孩,却有着身为长姐的沉稳与溺爱,“周叔,麻烦你去买两个包子给他吧。”

    钱灵犀本来一直埋着头,却在听到这个声音时,陡然一个激灵坐直了。是她?

    车夫停了车,从帘内一只纤白秀气的手里接过钱袋,走到包子摊前一打听,回头嚷了一句,“小姐,这里的包子三文钱一个,买四个就十文钱,要不要多买两个?”

    车帘被掀起来了,露出一张娟秀清丽人畜无害的脸,用她那一惯柔柔的体贴的腔调说,“周叔,你要想吃就多买两个,要不就买一个给弟弟吧。”

    钱灵犀死死的盯着她,只觉全身的血忽拉一下涌到头项。是她,真的是她!

    完本作品:[bookid=1698933,bookname=《冲囍》][bookid=2015193,bookname=《家有鲜妻》][bookid=2273205,bookname=《重华》][bookid=1426044,bookname=《奈何春风不回头》][bookid=1566909,bookname=《逼草为妖》]

第34章 记仇

    “灵丫!”高高壮壮的大男孩兴奋的从马车前横穿而过,向酒楼这边的钱灵犀跑来。

    但凶恶惯了的嘴脸,即使并不是处于生气之中,依旧透着绝非善类的危险信号,吓得马车上刚刚接过肉包子的小男孩手一抖,那包子就掉了下来。但在外人看来,却似乎是这大男孩撞到的。

    “你这人怎么回事?撞了人就想跑么?周叔,抓住他!”马车里的女孩生气的站了出来,拉着弟弟冲着赵庚生的背影嚷嚷。却意外的顺着这男孩跑去的方向,看到一个似曾熟悉的小小身影。

    赵庚生根本就没有搭理后面的叽叽喳喳,他只满心欢喜的想要告诉钱灵犀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灵丫……”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东家小姐有令,老周不能不听,赶上几步,抓住了赵庚生的肩头。

    这家的小姐年纪虽然不大,但说话行事却老练得很,有时让大人都下不来台。就好比方才吧,他不过是听那伙计讲起包子价钱,就回头跟她说一声,他说可以多买两个的意思是拿回去当饭吃。可她却以为自己馋嘴,还特意说几句那样的话,闹得老周心里老大不自在。他这么大个人难道还会跟孩子一样贪嘴?

    想想怪没意思的,幸好他只是给雇来驾车的,还不是他家的奴仆,否则成天说话都得累死。这几天就少说话多干活,这位姐儿要怎样就怎样,这总没错了吧?

    被打断话头的赵庚生颇不耐烦的回手一甩,嗡声嗡气的吼,“干嘛!”

    老周不吭声,转头看东家小姐,要吵要闹你自己来吧!

    却见东家小姐已经拉着弟弟钻进车里去了,“周叔,算了,走吧。”

    老周莫名其妙,心想这位姐儿脾气可真古怪,怎么一会儿让他去抓人,一会儿又轻飘飘放过的?

    “钱慧君!”

    蓦地,钱灵犀跑上前两步,喊出一个名字。

    老周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小乞丐怎么知道东家姐儿的名字?他略停了一停,见钱慧君并没有出言叫停,便带着几分狐疑驾车走了。

    车厢里,小男孩又困惑又有几分畏惧的看着姐姐,“刚刚,有人在叫你。”

    “你听错了。”钱慧君面无表情的告诉弟弟,“她叫的是钱会群,姐姐怎么会认得那样一个小乞丐呢?”

    这样听来似乎也很有道理,小男孩挠挠头,依偎在她身旁,不吭声了。

    半晌,突然听见姐姐又语气严肃的补了句,“今天的事,回去就不要提起了,知道么?若是让爹爹知道你把街上小乞儿的胡言乱语当做姐姐的名字,他会生气的。爹爹一生气,你知道他会怎么罚你么?”

    钱扬辉被吓着了,连连摆着小手,“我一定不说!”

    钱慧君勾起一抹浅笑,爱怜的抚着弟弟的头顶,“对呀,只要你不说,爹爹就不会罚你背书写字。等回去了,姐姐陪你玩新买的陀螺好不好?”

    钱扬辉大力点头,转而指着车里那张琴,高高兴兴的拍着手道,“姐姐还要弹琴给我听。”

    钱慧君伸手抚过那张陈旧的黄布套着的老月琴,眼神中掠过一抹得意。重生一回,这张琴注定还是我的。甚至,还有一些意外的惊喜。她慢慢放松下来,心中有一抹报复的快意。

    钱灵犀,你上辈子就输了,这辈子还是斗不过我的!

    不一时,马车到一间僻静胡同里的客栈前停下。钱慧君带着弟弟下了车,亲自捧着琴和一只包袱回了房。

    给弟弟倒了茶水,拿了几块点心哄他在外间玩着。钱慧君在里间熟练的打开了琴的后盖,那东西果然还在。

    她松了口气,又打开另一只包袱。这是一副围棋,原本是用琉璃烧成,新的时候一定是光华流转,耀眼之极。但历经几十年的沧桑,已经磨得很旧了,毫无光泽,甚至还有些坑坑洼洼。但随手拈起一颗,却比寻常的琉璃坠手。

    钱慧君想起前世时听过的一个流言,就在这一年,有人从嵊州城里的旧书店里买到一副琉璃子的围棋,结果拿回家不小心掉进火里,竟烧出了金豆子。

    那就是它了吧?钱慧君的手有些不稳,微微的冒出汗来。她很想现在就丢一颗到火里试试,却知道目前绝不是合适的时机。

    “哟,小辉都回来啦?你姐姐呢?”听着父亲的声音,钱慧君迅速将东西放下,略微镇定一下心神,俏生生,笑吟吟的迎了出去。

    “爹!”

    率先进来的男子看起来颇为年轻,不过二十五六年纪,面如冠玉,一看就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只是白得有些过分,显出些不健康的颜色。

    他后面跟着一个老实木讷的少年,却是钱灵犀的大哥——钱扬威。

    钱慧君手脚麻利的倒了两杯热茶,满脸的关心,“灵犀妹妹可有消息么?”

    钱扬威一听这话,本就黯然的神色更加惨淡了。只低着头,连茶也不接。

    钱文俊叹了口气,“扬威你也别着急,咱们才来第一天,哪那么容易找着?今晚是十五,我带你们都好生去看看嵊州花灯,回头咱们多住几天,慢慢再找。”

    钱慧君热情又不失分寸的微笑着,“扬威哥哥你就别心烦了,小辉,你拿上新买的陀螺,叫堂哥到院子里教你玩儿。”

    钱扬辉把钱扬威给拖走了,钱慧君这才给父亲端来热水洗脸,“爹跑了一天,肯定累了,您洗把脸到床上歪着,女儿给您捶捶腿。”

    钱文俊欣慰之极,他知道女儿是故意把人支开,让他好歇歇的,“我家的慧君真是不辜负这个好名字,慧质兰心,甚有君子风范。爹将来一定要给你寻个贵婿,方不辱没我这宝贝女儿。”

    钱慧君故作嗔意,“爹您又说这话,也不怕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的儿女?”钱文俊一声冷哼,却又一笑,“慧儿,今儿爹虽然是帮着你堂伯家寻亲,可也没忘了去桐文馆把你的那两句诗给贴上。你不知道,当时我一送去,那里的人就惊叹得了不得,想来不出几个月,我女儿的才名就要传遍整个会宁府了!”

    钱慧君羞涩低头,掩去眼中闪烁,“女儿不过是梦中偶得两句,哪里就有什么才了?”

    “就是梦中所得才更显本事呢!”钱文俊忽又有些惆怅,“可惜你不是个男儿身,不能参加科举,否则爹也不必苦苦等着你弟弟成材了。”

    “爹。”钱慧君看着父亲清瘦的容颜,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钱文俊忙把话题岔开,随意瞟一眼桌上的琴棋,“你买的?怎不挑几样好的,选这样旧货?”

    钱慧君笑容有些勉强,“我就喜欢这个旧旧的味道。”

    钱文俊不甚在意的道,“随你高兴了。我还真得躺一会子,不用你捶了,晚上到点叫我起来。”

    钱慧君应了,收拾东西到外间坐着。心中却有些酸楚,爹还以为自己不知道么?他们家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偏那些人还跟吸血鬼似的盯着他们不放。

    这回上嵊州,说是赏灯,其实也是为了躲避那些人。偏还有不自觉的,硬塞了个钱扬威过来!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亏莫姨妈还装模作样送一吊钱来,明摆着看钱文俊好说话不会收。钱慧君脸色阴沉的盘算着,该怎么及早让一家人回去,免得给钱灵犀那死丫头撞见。

    这辈子让她做乞丐,已经算是便宜她了!上一世的仇,她可记得牢牢的。

    (又收到“温柔”的催更票了,啊啊,难道小灵犀天生就是受的体质?嗯嗯……那能不能也顺便收点推荐和收藏?先谢过啦!周末愉快!)

第35章 阴魂不散

    赵庚生不明白,怎么带给钱灵犀一个这么好的消息,她还无动于衷?

    “是真的有桥头镇的商人来了哦,说可以带你回去,你就能回家了!”赵庚生再三强调着,以期博得钱灵犀的振奋。

    可是很令人失望。钱灵犀只是心不在焉的答应着,心思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到底怎么了?”粗糙如赵庚生,也看出她心里有事了,“是因为刚才在街上看到那个人吗?”他听到钱灵犀冲那马车喊过一个名字,但并没有得到人家的回应。

    钱灵犀平常那双总是爱笑的圆眼睛里有些莫名的忧伤,别怪她激动不起来,无论是谁,在遇到上辈子间接害死自己的仇人时,估计心情都无法平静。

    钱慧君,上辈子和原先的钱灵犀一起,陪伴钱敏君的两个堂妹之一。

    平常看起来最乖巧最老实的人是她,但上辈子,也是她挑拔了钱敏君的相公,害得他们小夫妻吵架,令得钱敏君独自到山中别苑,最终出事的那个人。

    在钱敏君到达山中别苑的第二天,钱慧君就跟着来了,带来了钱敏君的日用之物,并向她真诚忏悔,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已经向堂姐夫解释过了,还记得那时的她泪流满面的跪在自己面前,求她的原谅。

    钱敏君当时没说什么,只让下人给她安排了住处。但就在那天晚上,她听到一阵诡异的琴音。

    钱慧君擅弹月琴。

    活了三辈子的钱灵犀真心不明白,上一世自己和爹娘待钱慧君那么好,她为什么还要觊觎她的幸福,非要抢夺她的相公不可?明明她都已经准备给她说个好婆家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争呢?

    钱灵犀想不通,索性不想了。不过她也看出来了,那位钱慧君应该是认出自己来了吧?要不然为什么叫她名字都不应?

    要是不记得前尘往事,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总会回头看一眼的。可她一见到钱灵犀就象是见到鬼似的,打个照面就躲回马车里去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钱灵犀心中冷哼,上辈子她就是太好心才养虎为患,这辈子可绝对不会再给人以可趁之机了。

    现在想想,钱文仲夫妇和敏君一家子没回来,兴许是件好事,起码不用担心钱慧君会兴风作浪。要是因此,钱灵犀再也无法和她的相公重续前缘。却能换得他们一家子平安顺遂的话,钱灵犀也认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仿佛被割裂般的疼痛,钱灵犀努力挤出天真的笑脸,看着赵庚生,“快带我去见见那人,要是假的话,我打你哦!”

    赵庚生看着那张圆圆的小脸蛋从即将下雨的愁云惨淡迅速转换为晴空万里,有些不太适应,以生平最和善的语气问,“你没事吗?”

    “你再磨磨蹭蹭的话,就有事啦!快走!”钱灵犀凶巴巴的故意瞪了他一眼,拉着他跑起来掩饰自己的心痛。

    赵庚生摸摸脑袋,似乎突然明白了几分。怪不得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小姑娘也差不离。不过既然钱灵犀不纠结了,他就更不纠结了。只是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被个小姑娘拖着跑?太没面子了!很快,二人就掉了个次序。

    钱灵犀跟在赵庚生的身后,被他拖得跟飞似的奔跑着,正好把她忍不住的眼泪悄悄挥散于风中。如果这一辈子,她注定要扮演小堂妹的角色,那钱灵犀就得努力带给身边的人幸福。至于那些曾经,她只能深埋在心底。

    等到一路跑到那间客栈的门前,钱灵犀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不气了。别说眼泪,就连那点伤感的情绪都被满头大汗冲得无影无踪。

    赵庚生还撇着嘴叽笑,“你还真没用,跑那么慢!”

    这是慢的问题吗?钱灵犀不服气的解释,“那是因为我的腿短!”天可怜见,她原本是想说自己年纪小个子矮的,怎么把话说成这样了?

    哈!赵庚生顿时乐了,再瞅一眼她的小短腿,老神在在的点头,“确实挺短。”

    吼吼,钱灵犀怒发冲冠了,跟这样莽夫在一起,不动以武力是不行的!

    果断踢人一脚,赵庚生完全不在意,大手还往小短腿的肩膀上一搭,煞有老大风范的道,“走,哥带你进去找人!”

    别占我便宜!钱灵犀只顾使劲戳他搭自己肩上的手,没有留意到在客栈门前,有一辆熟悉的马车刚刚驶离。

    赵庚生皮粗肉厚惯了,给钱灵犀戳几下只当蚊子挠痒痒了,半拖半拎着她进到客栈里头,大喇喇的问,“我找一位从桥头镇来的商人,是葛老大让我们来的。”

    真没礼貌!钱灵犀白了他一眼,仰头甜甜的跟那高柜台里的瘦掌柜的道,“伯伯新年好,我们是被坏人拐出来的孩子。听说有家乡的人来了,所以想给家里人带个信儿。请伯伯帮帮忙,跟人说一声吧。”

    瘦掌柜本来被赵庚生问得有些不悦,但再听钱灵犀这么一说,顿时脸色缓和下来,“小姑娘,那你们等一等,我去请那位客官出来。”

    能日行一善是好事,掌柜的不会为了这些小事为难他们。

    但是钱灵犀很自觉的扯着赵庚生到角落里寻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她知道自己身上有多脏,就不招人厌了。

    没一会儿,一个中等身材,唇上留着短髭,微胖的中年男子跟那掌柜的一起出来了。

    “这位窦大爷,就是桥头镇的人。你们有什么话,就跟他说吧。”瘦掌柜做了个介绍,就去忙他的了。

    钱灵犀上下打量着这个中年男子,隐隐觉得他的姓氏有点耳熟。

    窦老板也着实看了他们好几眼,才问,“你们也是我们那里的人,那是什么时候被拐来的?还记得自家的情形么?”

    “记得。”钱灵犀抢在赵庚生之前说话了,“我叫钱灵犀,是小莲村的人。我们是前些时,被他爹,啊不,是他的养父,也不算啦……”

    钱灵犀正想找个更加准确的语言来表达,却冷不丁有个人突然阴森森的冒了出来,“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叫老子好找!”

    钱灵犀扭头一瞧,大惊失色,赵青山和张老四?他们怎么又阴魂不散的冒出来了?

    要说这些天,赵青山可是遭老鼻子罪了,满大街的找这两个孩子。他以为两个孩子脱逃了,定是往小莲村而去。可他在那条路上一连堵了几日,都没有他俩的身影,反倒是让他碰上张老四了。

    张老四也在城中找了几天,觉得没啥希望了便打道回府,但是遇到如此执着的赵青山之后,他又改主意了。

    毕竟两个孩子是笔不小的财富,本来以为是煮熟的鸭子,谁曾想居然还会飞?张老四心里也憋着口气,就跟赵青山商量,二人合力在嵊州城中再打听打听。

    二人以元宵为限,如果找不到自然拉倒,但如果找到就卖掉平分。赵青山本有些不愿,但光靠他一个人,熬了几日,确实是顶不住了。当下两人谈妥,便在嵊州城展开大搜索了。

    也合该他们倒霉,鞋子磨破几双,却怎么也没碰上。眼看着过了今日就要分道扬镳,没曾想竟然无意之间在大街上看见两个呼啸跑过的小孩身影。别人赵青山不知道,但他那个养子他却是清楚的。当下拔腿就追,没曾想,还当真遇到了二人。

    赵青山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小兔崽子,快跟老子回去,否则老子这就打断你们的腿!”

    他恶狠狠的往四周扫了一眼,惊退一众闲人,“谁都别他妈的出来多管闲事,这是老子的儿女,要怎么管教都是老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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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认,还是不认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钱灵犀真想拿把尺子量一量,这位赵青山到底是有多厚的脸皮,才可以把话说得这样辣气壮。

    从赵庚生身后探出个小脑袋,钱灵犀忿忿难平,“谁是你的儿女?你也不照照镜子,就凭你这丑八怪,生得出我们这样的儿女么?大家不要信他的,他就是个大骗子,人贩子.把我们拐了来,要卖钱的。哪位叔叔伯伯帮帮忙,快去报官吧!我有爹有娘,才不是他呢!”

    旁人一听,俱都暗暗心惊,真要是人贩子,那这闲事可不能不管了。

    “我看你们谁敢?”赵青山急了,声色俱厉的瞪向四周人群。

    张老四怕他冲动更说错话,急忙解释,“大伙儿别听小孩子乱嚷嚷,这真是这位大哥的儿女。只因他……”

    “张老四,你就别在这乱吠吠!”赵庚生捏着拳头黑着脸怒视二人。

    钱灵犀回眼瞧见那瘦掌柜给伙计使了眼色,那伙计立即匆匆跑出去了,想来他们不会撒手不管,便拉了赵庚生一把,把话截下来,“你不过是个从犯,要是现在悔改还来得及,否则一会儿官差来了,可有你好看!”

    张老四脸色一变,跟赵青山急急交换个眼色,迅速做出决定,“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快跟咱们回去!”

    见他们要使强了,钱灵犀拉着赵庚生就往大人后头躲,“我们不走!你是拐子,我们才不跟你走!”

    “两位!”窦老板站出来说话了,拦着凶神恶煞的赵青山和张老四,“你们既说孩子是你们的,那他们也跑不了。不如我们就在这儿做个见证,请本地的保甲来当面说个清楚,可好?”他这分明是想拖延时间。

    “好个屁!”赵青山当即把他重重推开,“老子管教儿女,还要什么人做见证?”

    钱灵犀见其他人都不太敢管事,心中大急,这要是拖走了,那还有个好?“各位叔叔伯伯,求求你们帮帮忙吧,我真不是他家孩子,我有爹有娘,他们就在小莲村,我是钱家的孩子,那个有六座牌坊的钱家!”

    只可惜,趋善避恶是人的天性,眼见赵青山和张老四一脸凶相,谁敢招惹?便是说些什么,也是小小声站得远远的,尤其见窦老板吃了亏后,根本就没人敢上前帮忙了。

    “你给我过来吧!”赵庚生虽是极力护着钱灵犀,但他们两个毕竟还是孩子,躲闪一番之后,个大力沉的张老四还是抱住了赵庚生,赵青山跟老鹰抓小鸡似的抓住了钱灵犀。

    “救命啊,救命啊!”钱灵犀真是吓白了脸,扯着嗓子开始嚷。

    终于,就在赵青山扛着她要往外走时,伙计搬了救兵来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一个官差打扮的男人给伙计请了进来。

    瘦掌柜急忙迎上前去,“年捕头,辛苦你了。”他附耳上前,把事情经过大致交待了一下。

    年捕头斜眼看向赵青山二人,“你们说这孩子是你们家的,可有凭证?”

    “当然有!”赵青山不过一时的慌乱,便捂着钱灵犀的嘴,看着赵庚生道,“这可是我从小养大的亲儿子,他的右腰上有块红色的胎记,再错不了的。老四,把他的衣裳撸开,给官爷看看。”

    张老四依言行事,扯开赵庚生的破短袄,果然在腰上露出一块殷红如血的胎记。众人神色讶异,那官差似乎也信了几分。

    赵庚生急急辩解,“我虽是他儿子,却不是他生的。灵丫就更不是了!”

    可他这话却引起众人误解了,那官差当即脸色一沉,“便是养父也有养恩,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忘恩负义啊?”

    钱灵犀给赵青山一张老树皮似的手捂得密不透风,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急中生智,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使出大学军训时教官曾经教过的防身术,小小的身子猛地往后一靠,反手屈起手肘就击向赵青山裤裆。

    那是男人终生幸福所在,就是赵青山一把年纪了,也无法不在意的缩手回护。钱灵犀就趁着这一瞬间的空档,从他的魔掌下溜走,大声喊道,“他根本不是我爹,我爹叫钱文佑,是小莲村的人。他叫赵青山,刚被我们村赶了出来。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多大了,哪天生的!赵庚生也不是他亲生的,是他拐了来的。成天打他骂他,你们看他身上,全是伤。他还要卖了我们,他是人贩子!”

    是这样么?怀疑的天平又往赵青山这一方倾斜。

    赵青山一双三角眼瞪得血红,“你们别听这死丫头胡说,她从小就爱骗人,惯会说谎!”

    “我没有!没有!”钱灵犀急得直跳,左顾右盼的想到找到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忽然,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扫梅红色的身影,顿时大喜,“钱慧君!钱慧君你站住!”

    梅红色的身影定住了,钱慧君盯着小跑向她的钱灵犀,一双手在袖子里绞得死紧。怎么会这么倒霉?还是被她看到了,这可怎么办?

    本来他们一行已经出去看花灯了,但出门没多久,钱文俊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在外头跑累了,就有些咳嗽。他本来要硬撑着陪孩子去玩,但钱慧君却是知道父亲身体的。急忙下车,自告奋勇回来拿,却不想撞见这一幕了。她当然不会管,趁乱悄悄上楼拿了药便想离开,却不想还是给钱灵犀看见了。

    钱灵犀冲到她的面前,对官差介绍,“这是我们钱家的女孩,算起来她是我的堂姐了。是吧?”

    钱灵犀很笃定,不管她和钱慧君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但她们都是钱家的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钱家是几百年的诗书世家,家规里有一条就是不能撒谎。这关系到一个人,乃至整个家族的声誉,钱慧君就是再恨她,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开玩笑吧?

    “对不起,我不认识她。”钱慧君冷冷的一句话,几乎瞬间把钱灵犀打下冰窖了。

    “钱慧君,你有没有搞错?你怎么能睁着眼说瞎话呢?”

    钱慧君看着她,那双从前无比温柔无比秀气的眉眼里而今却透着彻骨的寒凉,“这位妹妹,我实在不认得你,叫我怎么认?”

    “可你明明……”

    “好了好了!”张老四急忙把话头打断,他已经拿绳子把赵庚生捆了起来,推到赵青山那边,赔着笑来到官差面前,从袖中摸出一小锭银子暗暗塞了过去,“这位大人,不好意思,我们管教无方,让您见笑了。你别看我们嘴上骂得凶,其实可是真心疼这两个孩子的,只是他们太过顽劣,所以不得不凶一点。这棍棒底下才出孝子嘛,大伙儿说,是不是?”

    那官差不动声色的收了钱,神色好了许多,见钱慧君并不肯承认,便也觉得是钱灵犀小孩子撒谎了。

    “大过年的,没什么好看的,都过节去吧。”他转身要走,竟是撒手不管了。

    钱灵犀怔怔的看着钱慧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钱慧君素白的脸冷得象万年寒冰,“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告辞。”

    看着她漠然而去的背影,钱灵犀满心不解。委屈、愤怒的泪意在胸中涌动,却给她全部生生压下,盯着她的背影,愤而道,“钱慧君,生于嘉佑五年四月初一,父亲名叫钱文俊,弟弟名叫钱扬辉。”

    她转头看着客栈中的人,一字一句的道,“我,钱灵犀,爹爹名叫钱文佑,娘叫林月虹,家中大哥钱扬威,二姐钱彩凤,还有个小弟叫钱扬武!请在场的诸位叔伯兄弟日后有缘的,到钱家去问一声,看我今天说的到底是不是谎话!”

    这丫头!这死丫头!居然把自己的生辰日期,甚至父亲弟弟的名姓都报出来,钱慧君身形一颤,一脚已经踏出门槛了,但另一脚却迟迟无法迈出去。

    认,还是不认?现在成了一个极其烫手的问题。

    (呵呵,谢谢宝儿的评价票,还有果妈的,虽然小灵犀比较爱打赏,但也粉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大力支持哟!*^_^*)

第37章 才女

    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

    童音嘹亮,钱灵犀的字字句句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她如背家谱般的清晰讲述让所有人都心生疑虑。如果不是十分的清楚,一个这么点大的小女孩何以会如此老道的编出这样圆满的谎话?

    “官差大人!请留步。我可以做证,这个丫头说的是真的。”被赵青山推搡到一旁的窦老板,重又一脸严肃的站了出来,“腊月十五赶集时,有户钱姓人家卖了不少山货给我。那日她虽没去,但卖我东西的妇人自称姓林,家住小莲村,她有个大儿子叫钱扬威,二丫头叫凤儿,小儿子叫扬武。听说他们家还有一个小女儿,想来就是她了。”

    钱灵犀惊喜交加,她也记起来了,“您是兴隆客栈的窦老板!我姐姐说起过您,您那天还请了他们吃面的!”

    “没错,就是我!”窦老板没想到钱灵犀小小年纪,居然记得这么清楚,非常高兴的承认,“我就是在桥头镇开兴隆客栈的,这点掌柜的可以做证。”

    瘦掌柜也站出来说话了,“是啊,窦老板每回来嵊州都是住在小店,这点我绝对可以保证。”

    这样一环扣一环,钱灵犀的话就有**分可信了。

    张老四和赵青山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慌乱,这下怎么办?

    年捕头觉得有些尴尬了,他以为马上就要完结的小事,怎么扯出这么些麻烦来了?不过他在衙门混迹多年,很快便摸摸下巴,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叫住僵在那儿进退两难的钱慧君,“你这丫头过来说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灵丫!”蓦地,门前的一声大吼几乎震破所有人的耳膜。一个半大男孩跟阵旋风似的刮进来,扑到钱灵犀面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瞬间就喜极而泣了,“灵丫,真是你?全家人找你找得好苦啊!”

    哇,方才差点被赵青山抓走都没哭鼻子的钱灵犀,这会子见着亲人,终于放声大哭,死死搂着钱扬威的脖子,“哥……大哥……”

    钱文俊带着位五旬开外的老夫子进来,莫名其妙,“这是怎么回事?”

    钱慧君心中一紧,迅速换了副乖巧懂事的嘴脸,“爹,扬威哥哥找到灵犀妹妹了!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没见过灵犀妹妹,还以为是骗子呢,也不敢相认,正想请您来作主,没想到你们就来了。这个元宵,真是人月两团圆了!”

    她笑盈盈的说着吉祥话,还不忘给钱文俊身边,那一身贵气的老夫子行了个礼,“伯伯好。”

    那老夫子捋须点头,对她第一印象十分满意,“这就是钱先生的千金?果然是聪明伶俐,与众不同。”

    堂侄女找到是好事,但钱文俊显然更关心自己儿女的前途,“大人客气了,因事出突然,若不嫌弃的话,不如请至内堂,且听一听我们家的俗务,再谈正事,可好?”

    老夫子刚要点头,年捕头抢先一步,躬身上前恭敬施礼了,“丘大人!”

    这位丘大人早瞧见他了,不过此时才微微一笑,“原来今儿是你在此当值啊,无须多礼。你既是管事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本官不过是路过,旁听就是。”

    年捕头只觉头皮都开始发麻了,今儿怎么这么不凑巧,偏偏遇上他呢?

    这位丘大人是他们会宁府的通判,职位虽然在知府大人之下,但他却掌管着粮运家田、水利诉讼等极有实权的事宜。而且通判一职还有一个更令人生畏的职责,他们掌管了本地官员的考核,可以直接越级向皇上汇报。

    在嵊州,连知府平素也要让他三分的,更何况是小小的年捕头了。这位丘大人闲时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舞文弄墨,好个风雅,看来是和这钱家人看对了眼,顺便就要过问此事了。

    年捕头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一番,但回头一瞧,人呢?

    张老四和赵青山早不知跑哪儿去了,方才大伙儿都关注着钱灵犀几人,哪有人看那两个家伙?结果就给他们溜掉了。

    年捕头这案子还没审呢,先丢了嫌犯,顿时闹了个脸红脖子粗同,心中暗把赵青山张老四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他没有慌着去追人,而是坐下来,按着正式办案的规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先把整个案情调查了一遍。

    别的倒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在小龙帮时,丘大人感慨了一句,“葛小大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性子太野,受不得拘束。委实是可惜,可惜了。”

    看来葛老大声名远播,连官府都早有耳闻了。但他的事情连官府都管不了,钱灵犀就更管不了了,她只提出一事,“庚生哥哥不是赵青山的亲生儿子,多半也是给他拐来的,丘大人,您能不能让他跟咱们家去,往后不再给那坏人做儿子?”

    丘大人迟疑了一下,钱文俊忙道,“大人断案自有公理,你一个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他不喜欢赵庚生,这孩子看起来粗野得很,何必招惹这样一个麻烦回去?但钱灵犀却执意不肯,“堂伯,您就让我带庚生哥哥回去吧,他不是坏孩子。这一路上,要不是有他护着我,我肯定早给人卖啦!”

    这小姑娘还挺讲情义,丘大人笑了一笑,看一眼赵庚生道,“你要带他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赵青山是不是把他拐来的,还得等抓到人审问清楚才能作数。这赵家还有什么人么?”

    钱灵犀推了赵庚生一把,他才闷闷的答道,“没了。原本还有一个娘,姓朱,前些天偷了家里的值钱东西跑了。不过,我也不是她生的,我也不会认他们的。”

    丘大人摇了摇头,这样的家庭,难道养出这样不懂规矩的孩子。算了,就当积点德吧,钱灵犀愿意带他回去就带他回去。不过一个半大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年捕头记下几人的口供,再给赵庚生开一份证明,他要是回去就能以良民的身份继续生活。剩下的事,便是要回头找衙门申请批文,追捕张老四和赵青山了。这是回衙门之后的事情,丘大人也不在这元宵节里讨人嫌,让年捕头回去好生过节,这边饶有兴致的问起钱慧君一事。

    “听说那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是你梦中所得,可你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感慨呢?”

    钱灵犀正打算和哥哥去好好说说离别后的事情,听到这话不禁怔了。钱慧君居然也知道这句诗?

    就听钱慧君不慌不忙的道,“大人谬赞了,我不过一个小丫头,哪有什么感慨?不过因为自幼丧母,父亲身子又不好,常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无法顶门立户,为父分忧,所以暗自怀恨,故此梦中才有此戏言。”

    她说着,还配合的红了眼圈。

    “这可不是戏言,这是两句大大的好诗啊!”丘大人伸出大拇指,着力夸奖。心中又对这孝顺懂事的女孩多了几分好感,“钱姑娘小小年纪便有此造诣,日后必是我们会宁府一大才女啊!”

    是不是真的啊?钱灵犀看着那个“才女”,满腹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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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搅黄

    钱灵犀知道,在她生活的这个时代,诗词水平还远没有达到唐诗宋词时的辉煌。就是目前整个云洲大陆水平最高的北燕,也还停留在“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之类的牧歌阶段。

    但诗词,从本质上来说,早在唐宋时期,都是以吟唱的方式出现的。它并不属于正式的文章,而是人们歌唱传情的媒介。

    打个最形象的比方,这时候的诗词就相当于现代的流行歌曲。一些好的诗词作品,要搁现代的话,那就是K歌必备的当红神曲。而一些好的诗词作者,就相当于流行乐坛的天王天后。

    也因如此,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诗词的追求是无比狂热的,谁要是能做得一首好诗妙词,哪怕是只有一两句,那都是可以传遍三国,令得妇孺皆知的。

    钱灵犀不喜欢剽窃,也不喜欢看着别人剽窃,尤其是剽窃之人还刚刚摆了她一道,那就更加不能姑息了。

    眨巴眨巴眼睛,她停下脚步不急着走了,反而一脸天真的凑上前,“丘大人,您刚才说的这两句话我怎么听着很耳熟?”

    钱慧君本来还在那儿谦虚,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脸色一变,狠狠剜了钱灵犀一眼,怒火中烧。

    钱文俊有些不悦了,钱灵犀是他的堂侄女,他不好怎么批评,但他绝不容许任何人败坏他女儿的名声,“灵犀,你还小,不懂这些。扬威,带你妹妹下去好生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

    钱慧君突然出人意料的表起了好心,“灵犀妹妹虽然比我身量小些,但我的衣裳改改,她还勉强能穿。爹,就是赵家小哥只怕也要洗洗,看扬威哥哥有没有衣裳给他换上。”

    钱文俊眉头一皱,“这些小事让老周带他们去吧,你就不必去了。”

    今晚好不容易遇上丘大人这个贵人,他有心要替女儿挣个名声出来,怎么女儿竟犯起糊涂来了呢?

    他哪知钱慧君的难处?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勉强挤出笑来,“灵犀妹妹是个姑娘家,再小也不方便让扬威哥哥带她去洗澡的,还是女儿去好一些。”

    “那就谢谢堂姐了。”钱灵犀也笑了,不过该说的话她一定要说到。

    “丘大人,您之前说的那两句诗我恍惚听一个老先生说起过,不过他的说法和堂姐的不一样。他是讲一对夫妻,原本在一起很恩爱,后来又因为打仗分离了,那丈夫最后写了首诗,就跟这个差不多。前头挺长的,不过这两句之前还有两句,我倒是记得一些。”

    “那你快说!”丘大人两眼发光,急急追问下去。

    钱灵犀故意歪着小脑袋,做绞尽脑汁状,“前面那两句说的好象是在天上愿意做一起飞的鸟,在地上愿意做一起开的花。后面也有什么天地呀,绵绵啊之类的词儿,至于和堂姐说的到底一不一样,我就不知道了。”

    她不负责任的摊开小手,既没有指责钱慧君抄袭,却也给她在“文采”上面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原来如此。”丘大人不住颔首,竟是有七八分信了。

    钱灵犀这番讲解,虽然带些孩子气,却暗暗切合了他的见解。在他看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两句话分明是情爱之作,怎么会是暗恨自己不是女儿身呢?

    现在听钱灵犀一解释,他未免就暗暗猜想,钱家几百年的书香门弟,只怕这两句诗是哪位低调的长辈所作,不经意给钱慧君这些晚辈听到,她才拿出来显摆的吧?

    不过之前那两句究竟是什么呢?丘大人苦苦思索着钱灵犀的话,想找出工整对仗的字句来填上去。

    见他陷进文字游戏了,钱文俊也不好打扰。只是暗中埋怨钱灵犀不懂事,这一打岔,自家女儿在丘大人的心目中肯定大为失色。但钱灵犀那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孩儿,你能跟她计较什么?

    “堂姐,我们走吧。”钱灵犀一脸诚挚的拉拉钱慧君的衣袖,有人要做好人,她就不客气了。丢了大半个月,委实邋遢得不象话,先去洗洗也好。不过她也有些奇怪,钱慧君到底从哪里听到这两句诗?

    钱慧君暗暗咬碎银牙,脸色阴沉的带她去洗沐了。钱扬威也拿了自己的换洗衣物带赵庚生过去,他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了,闻着身上都不知什么味儿了。一脸匪气的男孩有些话想说,但想想暂且忍了下来。

    他们住的这种客栈,有公共的洗沐间。客人想要洗澡,交几文钱就是。原本钱慧君还想趁机跟钱灵犀单独说几句话,但公共洗沐间里还有其他女客来,一直没有机会。等到钱灵犀洗完出来的时候,钱慧君却已经改变了主意,装作没事人一般,啥也不说了。

    敌不动,我也不动。钱灵犀已经坏了她的好事,接下来决定暂时观望。回了房却见丘大人居然还在那里摇头晃脑,苦思应对之词。钱灵犀见他琢磨得挺带劲,也不打扰,只是她肚子饿了,要吃饭。

    丘大人猛地听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我这毛病一上来,倒是耽误你们过节了。”

    他想了一想,解下腰间的玉坠儿送给钱文俊,客套了一句,“令媛才思敏捷,好好栽培,日后必能成器。”又拿出随身荷包给了钱灵犀,“小姑娘这些天在外头吓坏了吧?拿去买糖吃。”

    钱灵犀很高兴,对于她这样的穷人来说,没什么比银子更要紧了。丘大人的荷包是过年新制,挺精致的。掂掂份量,里面应该还有点银子,便欢欢喜喜的收下,准备做自己的小金库了。

    叫来一大碗热汤面,钱灵犀幸福的捧着碗去一旁呼噜呼噜的埋头苦干了。但钱氏父女对视一眼,皆有些不甘与无奈。好端端的一桩美事硬是给人搅黄了,这让他们怎么高兴得起来?

    诸事已了,嵊州也没什么呆下去的必要了。

    “我不想跟你们回去。”赵庚生坐在栏杆上,背对着钱灵犀,嗡声嗡气的表明着他的态度。

    “为什么?”钱灵犀不理解,往他面前转,“你是怕回去之后没地方住么?你可以住我家,我爹娘会收留你的。”

    “我不去!”赵庚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心情。他知道钱灵犀是个很好很好的小姑娘,但是,他就是不愿意以现在的这种方式去到他们家。

    钱灵犀转到他的前面,伸出小手指头点点他的头,鼓起包子脸,“你不会忘了,你还欠我鸡和兔子吧?”

    “我还你!”赵庚生已经想好对策了,“葛老大说可以借钱给我……”

    “喂!”钱灵犀不高兴了,“找到金主了是不是?那好啊,你还要赔偿我被抓来嵊州的所受到惊吓的精神损失费,还有我们全家为我担心流泪的精神损失费。嗯,再有我哥来找我的路费以及欠下的人情等等费用……”

    赵庚生瞠目结舌看着她扳着小指头还要往下算,忍不住提出异议了,“怎么会有这么多?”

    “那当然!”钱灵犀一脸债主样的怒视着他,“你跟着葛老大在这里混能有什么前途?不如回去给我家当长工,说不定还太平点!”

    “跟着葛老大怎么没前途了?”赵庚生不服气的道出葛老大给他制定的人生规划,“葛老大说我体格好,有机会想推荐我去镖局拜师学艺。等以后我学会一身功夫,就能行走江湖,做一番大事业了!”

    嘁,钱灵犀白了他一眼,“难道你没听过,人在江湖飘,早晚得挨刀?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打打杀杀没前途。你要是对功夫感兴趣,更应该回去找我爹了,他就会啊。”

    钱灵犀为了诳他回去,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倒把赵庚生唬住了。钱文佑功夫咋样他不知道,不过他在小莲村名声还是挺响的。

    见他意动,钱灵犀语重心长的继续挽救失足少年,“你想想啊,你跟葛老大不过萍水相逢,现在就留下来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这知人知面……”

    “不知心。你呀,还是回去吧!”不知什么时候,葛老大冒了出来,就在他们身后,笑吟吟看着二人。

    钱灵犀囧了,这人是有顺风耳么,怎么这么神出鬼没的?

    葛老大叨着根稻草,斜倚着廊柱,交叉双臂抱于胸前,眉梢轻挑,江湖味儿十足的道,“小赵,小丫头说得没错,你就本不是我们道上的人,先跟她回去吧。要是想念兄弟们了,随时欢迎你回来。不过看这小丫头的意思,是打算招你做女婿的,你就别辜负人家一番心意了。”

    噗!钱灵犀差点吐血了,女婿?联想没有招徕到这种人才,是他们的巨大损失啊。

    “不过小丫头,你这就要走了,是不是得留下些纪念啊?”葛老大可不仅会联想,还会算计。

    没找到钱文仲,钱灵犀没有靠山,开始讨价还价了,“先欠着行不行?我家真没钱。”实在不行,她只好把自己刚得的小荷包贡献出去了。

    没想到葛老大非常痛快的答应了,“行啊!不过欠着的话,那价码就不一样了。”

    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已经写好了一份借据,只有金额和签名上是空着的。葛老大奸笑连连,“你要现在还的话,就是三两银子。拖上一年,五两,两年,十年。以此类推,童叟无欺。你要是赖账不还的话,就得小心兄弟们哪天不小心路过你们家了。”

    这个葛扒皮!钱灵犀红果果的瞪着他,去联想还太埋没他了,他应该去做房地产!

    (俺今天杯催的去修电脑,要是晚7点前没加更,估计就木有了。)

第39章 开春

    一场春雨过后,草尖儿争先恐后的从泥地上冒出头来,带着早春稚嫩的柔绿,生机盎然得让人欣喜不已。

    远处的农田里,勤劳的农人们不惧早春的寒风,扶着犁,赶着牛在冰雪消融的田地里开始翻地。星星点点的迎春花如碎金洒地,似是在提醒着人们,一年之计在于春,只有踏踏实实做好了春种,才有可能迎来丰硕的秋收。

    大人们忙碌,小孩子们也没闲着。提着筐,挎着篮,在林间山地里忙碌。

    各种野菜都是他们的目标,尤其是一旦发现那披着深赭色外皮,伪装得跟泥土差不多一个颜色的春笋,就迅速出手拔起。

    这是一个比较谁更眼明手快的活,钱灵犀虽然已经很努力的睁大眼睛了,但总是在别人出手之后,才瞧得见那矗立的小棍子原来是根鲜嫩无比,又可卖出好价钱的春笋。所以钱小妞只能提着个小篮子,紧跟在大哥钱扬威的身后,不时由他指点,采摘一些散落在林间腐木上的小蘑菇,聊以自慰。

    冷不丁的,篮子猛地一沉,赵庚生将衣襟上满满兜着的春笋一股脑儿倒进她的篮子里,很是得意的撇嘴,“就你这速度,找到天黑也找不齐这么多!”

    那是那是,钱家三丫见着这么多好吃的,圆圆的眼睛早笑成两只小月牙,一张小嘴却仍嘟囔着,“你不说给我摸鸟蛋么?怎么没有?”

    赵庚生鄙夷的看她一眼,“鸟儿现在才在做窝,哪来的蛋?等着吧,过些时就有了。等榆钱儿长出了,我去树上给你摘,那个吃起来可香呢。过些时还有槐花,甜丝丝的,跟蜜一样!”

    很好很好,某位吃货都一一记下了,只等到时追讨。

    钱扬威见他二人说笑,憨憨的一笑,把钱灵犀的篮子接过,将他采的笋子也都放下,眼见很有些沉了,将篮子递给赵庚生,交待一句,“我去砍柴,你们逛会儿便回去吧。”

    自小妹找了回来,全家人看得极紧,一定要确保她身边有人作陪,才肯去干别的事,就怕一个不小心,又把她给弄丢了。

    大哥走了,钱灵犀数着篮子里笋,龙心大悦,越看赵庚生这个“小长工”越顺眼。

    洗去陈年的污垢,生活又有了规律,即使是穿着钱扬威旧衣衫的赵庚生,仍显出一份有别于普通孩子的超群气质。小麦肤色,日臻轮廓分明的眉眼,带着天生的桀傲不驯,象是日渐长大的猎豹一般,敏捷而矫健。

    钱文佑原本对女儿带回这孩子还有些想法,但随着赵庚生在拳脚功夫上展露的过人天赋,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须知他这一生爱好武学,但自小在书香门弟的家里却是个异类,而生下的两个儿子也没一个象他。

    钱扬威生性淳厚,本就不爱争强好胜,钱扬武调皮捣蛋是一把好手,真要他蹲在那儿扎马步,没三五句话的功夫他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只有赵庚生,是天性中跟钱文佑一样,血液里就流淌着对武学的热爱。所以没几日,钱文佑就主动收赵庚生为徒了,并把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倾囊相授。赵庚生也不含糊,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蹲上一个时辰的马步,才随陆续起来的钱家人开始一天的生活。

    回来这些天,左邻右舍也基本都能接受他的存在了。就算这孩子曾经偷过东西,但那也是家庭原因造成的。最可恨的是赵青山,差点把他和别人家的孩子都拐去卖了。人们同情心一起,对于曾经犯过的孩子,总能宽容一些。

    而赵庚生一旦吃饱喝足,他基本是不惹事的。还挺懂事的帮钱家干活,劈柴挑水,生火放牛,都干得有模有样。虽然比不上钱扬威的勤勤恳恳,但总体上来说,还是属于可以相处的对象。

    就是性子暴烈一点,那也是别人惹了他才会发毛,而且他发脾气都放在脸上,一望即知。相比起道貌岸然,却暗地里一肚子坏水的钱慧君,钱灵犀觉得他已经可爱多了。

    说起那丫头,钱灵犀心里一直揣着个疑问,钱慧君怎么这么恨自己?就算那天她叫了她一嗓子,可也没透露出她就是钱敏君吧?

    原装的钱灵犀上辈子是个非常单纯又没有心机的丫头,在进京不久就意外落水身故了,她跟钱慧君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就是钱灵犀做钱敏君的时候,直到死之前也没做过什么得罪钱慧君的事情吧?她怎么见着自己,会那样仇恨呢?

    难道是她上辈子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钱灵犀很是费解,不过幸好钱文俊把她送回莲村之后,她和钱慧君就再无往来了。彼此眼不见心不烦,只要她不危害到自家人,钱灵犀也不想搭理这样心理阴暗的人。

    又拔了会子竹笋,直到整个篮子再也装不下了,赵庚生冲钱灵犀抬抬下巴,“走吧,回家。”

    嗯嗯,钱灵犀一面走,一面还不忘雁过拔毛,瞅见一个拔一个,只不过她能揪出来的,都是人家看不上眼的小笋,赵庚生只当是好玩了,随她高兴。

    他手上提着篮子,单臂直直平举,还当练功。只是功夫不到家,一路洒下不少,连累钱灵犀在后头一路捡,一路骂。二人吵吵闹闹,东摸西荡的进了家门,就见林氏正在跟钱文佑商量春耕的事情。

    也不知老爹之前说了些什么,林氏明显有些不高兴,“我知道你身子还没好全,不要你出力,你在前面赶牛,我跟扬威在后面扶犁,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扬威还小呢,你个妇人,怎能扶得住犁?”

    钱文佑这意思,是想请人了。怕是他的狐朋狗友吧?钱灵犀忙道,“还有庚生哥哥呢,爹你不常赞他力气大么?有他和大哥两个,力气应该不比你小了吧?”

    “就是。”林氏急忙接过女儿的话,极力附合,“你上回这一病,后来又为了寻灵丫,咱们可花了不少钱,就是哥嫂帮衬了些,也全都花用光了,哪里还有闲钱请人?这二月十五,灵丫就得去上学了……”

    “我要去上学了?我怎么不知道?”钱灵犀插了一句进来,莫名其妙。

    她知道钱扬威已经读满了六年,进学无望,可以回家种田了。钱彩凤今天去学堂报到,开始她的第二学年。但自己什么时候也给编上号了?

    林氏横她一眼,“你这丫头,什么正经时候用过心?要不是这样,也不会给人拐了去!”

    此事是林氏心中一大痛。自女儿回家之后,已经反反复复不知唠叨过多少回了,看来还有无限唠叨下去的可能性。钱灵犀能怎么办?只能左耳进,右耳出。

    钱文佑倒是好脾气的解释了句,“灵丫,过了年你就算七岁了,是该去读书了。咱们族里每年二月十五开新学,错过了就得再等一年了。”

    这样啊,那要不去上学看看?钱灵犀闲着也是闲着,上学要是有意思的话,去玩玩也行。

    林氏扳着指头算给钱文佑听,“灵丫若是去上学了,那些书本虽有旧的,但总得给她扯件新褂子,买些笔墨纸张吧?大哥还说想早点送小武上学,到现在还把他留在家里教习,真要是让他也赶上这拨的话,这又是一笔开销。这些你怎都不算算的?”

    钱文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落到小女儿身上,踌躇着道,“灵丫那儿,不是还得了个荷包么?”

    “那是我的私房钱!”钱灵犀当即捂着胸口,一脸警惕的望着老爹。

    林氏鄙夷的白了自家男人一眼,“钱文佑,亏你也好意思!女儿遭那么大罪,才得那样二两七分银,你要是连那都要,传出去才叫人笑掉大牙!”

    “什么叫要?我借还不行么?灵丫,要不要爹给你写借条?”钱文佑想拿出豪迈之气,却奈何英雄借钱,同样气短,分明有些外强中干,不甚体面。

    “不要。”钱灵犀果断摇头,钱文佑刚自一喜,就听女儿很不给面子的道,“万一爹你赖账,我还能跟你打官司去?”

    噗哧,林氏当即笑了,钱文佑臊得个脸红脖子粗。赵庚生看着老大不忍,这就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可惜他没钱,否则他愿意支援师父。

    “哟,一家子说什么呢,这么热闹?”隔壁的七婶徐氏来了。

    钱灵犀眉头一皱,这位大婶一来,基本都没好事,尤其她还笑得这么甜,这又是想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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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亲上加亲

    “灵丫,过来!”七婶徐氏一进门,便笑着向钱灵犀招起了手,“来试试这个,看喜不喜欢?”

    钱灵犀定晴一瞧,嗬嗬,这可真新鲜,一向来她家占便宜的七婶居然带了只新书包来。用的虽是普通的蓝色土布,但做得很用心,有三面都用布条缀着细细的荷叶布,还用几块彩色的布头拼凑了花朵的图案缀在一角,看起来别致又讨喜。

    “好看么?”见小姑娘一脸的欢喜,七婶更加得意的套近乎,“知道你今年要上学了,七婶特意让人做了给你的,以后背着它,可别忘了七婶的好。”

    那还是别要了。钱灵犀把书包双手奉还,“谢谢七婶,我不要。这么精致的好东西,给兰花姐吧。”

    兰花是七婶的大女儿,比钱彩凤还大一岁。

    七婶自谦的撇嘴道,“她的书都快念完了,还要这好东西干嘛?倒是你阿寿哥今年也要入学,到时让他每天带着你去,我都交待了,让他一定得把你牵好,绝不能给坏人拐了去。”

    呃……钱灵犀想着隔壁那个成天拖着两管黄鼻涕,在泥地上打滚的小男孩,顿时掉一身鸡皮疙瘩。别说牵着自己了,要跟他朝夕相对的话,钱灵犀宁可自戳双目。

    林氏和七婶多年邻居,当然知晓她不会无缘无故来家中示好,上前帮腔,“灵丫也是淘,这样精致的书包给她也是糟蹋,还是七婶您收回去吧。庚生,到厨房去把火生起来,灵丫你也别成天净是玩儿,帮着洗把米,把饭蒸上。那笋和菇子不许动,一会儿我来收拾。”

    她装出很忙的样子,想送客了。七婶又不是没有眼力劲儿,如何看不出来?不过她的性子就是不管别人忙不忙,一定得把她的事先办了。

    “哟,这日头确实也不早了,四嫂你也该忙了。那我就不多打扰,说几句话就走。正好四哥也在,一起拿个主意吧。”她这会子倒爽朗起来了。

    钱灵犀跟着赵庚生出了门,却没走远,趴门外偷听。赵庚生现在处处以大侠自居,自然不屑于做这等宵小之事,但林氏有言在先,要他去生火,钱灵犀煮饭的。要是他生了火,钱灵犀不来,他也白干了。于是乎,赵大侠就勉为其难,在一旁陪听了。

    “咱们多少年的邻居,我是看着你们家几个孩子长大的。扬威人厚道又本分,灵丫乖巧又懂事,我一直是当自家儿女一样疼的。”

    那怎么没看你把好东西让给我吃?钱灵犀不以为然的暗自撇嘴,听这七婶又打什么如意算盘。

    “你们家的扬威今年也有十四了吧?差不多也该说亲了。这个不是我自夸,我娘家的侄女荔香也是个好闺女,模样周正不说,你们瞧这书包,就是她缝的。心灵手巧,又勤快节俭,这样丫头要是给人做媳妇,不说是人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是祖上积德了。只是我哥嫂心疼闺女,怕嫁去到不熟的人家受气,所以务必要找一个知根知底的。我这一想,可不就是你们家扬威最合适么?”

    钱灵犀倒吸了口凉气,这是要给大哥说媳妇了?他名义上十四,其实十三才满几个月,会不会太早了点?

    林氏也很诧异,“七婶,你说的,是你家那个大侄女么?我上回听你说,她不是已经十六、七了?这岁数恐怕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女大三,抱金砖。咱们先把亲事订下,过两年就可以成婚了。多些时间准备,才显得慎重不是?我家哥嫂虽不是富裕人,可也说了,要是闺女出嫁,除了陪四时的衣裳被褥,全套家具之外,还要送六畜呢!你们知道不?”

    她生怕人家不知道,扳着指头已经算开了,“一辆马车,一头牛,一对猪和一对羊,还有一只看家狗,十二只鸡呢。你们算算,这样丰盛的嫁妆,在十里八乡可有几家?”

    可林氏不愿意,徐家养的姑娘,那都是出了名的泼辣,有七婶这典范在侧,再给林氏六十畜她也不愿招个这样的媳妇回来。但有些话她说不合适,推了钱文佑一把,示意让他拒绝。

    钱文佑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他的儿子才几岁啊,这就要成亲了?他还这么年轻,完全没做好要升级当公公的准备啊。

    “这事……七婶你找上我们,是给我们面子。按说都是一家子,没有拒绝的道理。但是,我家扬威实在太小了些,人又老实,都没开窍哩!”

    七婶的笑声中有了些暧昧的意味,“男孩子一成亲,立马就开窍了。这不是我说句丑话,瞧你们家扬威那身板,我敢打赌,不出一年,绝对让你们抱孙子!”

    咳咳,这话有些过了,钱灵犀听着都觉得脸红,冷不丁瞧见赵庚生睁大一双眼睛,也听得津津有味,更加不好意思了。抬腿就踹,示意他走远些。赵庚生莫名其妙挨了一脚,不假思索的回敲了她一记,翻个白眼继续听。

    钱灵犀揉着脑门,很是火大,这小子怎么回事呀?我家的八卦凭什么给你听?才要说话,却听七婶在里面颇为神秘的说起一事。

    “你们也别推辞了,你们还不知道吧?两个孩子早就见过了,彼此也中意。要不,我哪好上门来提这事?”

    什么?这下钱家人全都震惊了,一向不声不响的钱扬威居然就这么早恋了?

    七婶咯咯答答笑得跟只老母鸡似的,“行了行了,我也不多说了,你们看个好日子,打发人上门来提亲吧。不过这个便宜你们家可不能白占,我已经相准你们家灵丫了,往后给我家阿寿做个媳妇,咱们两家就是亲上加亲了!”

    还……还要给我提亲?钱灵犀小嘴大得简直能塞个鸭蛋进去。

    蓦地身子一轻,竟是整个人给赵庚生挟了起来,顺着墙根一溜烟拐个弯,麻利的躲过抬脚出门的七婶。

    到了安全地带,赵庚生皱眉托腮,盯着钱灵犀,一脸沉思,“你不是看上我了么?怎好做别人家媳妇?”

    看上你个头!钱灵犀忿忿进厨房找吃的安慰自己,她才刚刚六加一啊,这就开始谈婚论嫁了?这是摧残儿童,坚决不能同意!

    (谢谢果妈、jinghao81、dgfgs的打赏,又一年七夕快到了,祝有情人终成眷属,已成眷属的就浓情蜜意下去吧!小灵犀忿忿道,最好甜掉你们的牙!呜呜,我的郎还不知在哪里……今天会有2更,偶去努力啦!)

第41章 有情无情

    晌午。

    钱彩凤随放学的孩童们一进门,也不看家长们的脸色,就急急开始嚷,“你们知道不?那个陈家的小哥儿陈昆玉去了东郡的荣阳,投奔咱们家的国公爷了!这下子,堂姐的亲事可泡汤了!”

    “我的小祖宗,你小点声!”林氏本要说起另一件事,忽听着这消息,着实吃了一惊,赶紧把堂屋的大门关上,这才问起,“这事你听谁说的?”

    “夫子说的,估计这会子全村的人都知道了。”钱彩凤自己伸手去倒了杯茶,大口灌下,啧啧感叹,“大伙儿都说怪不得陈家眼光高,哪家姑娘也看不上,原来竟是存了这样大的心思。他这一去,定是要拣只凤凰来配,可看不上我们这里的乡下姑娘了。”

    林氏当即就急了,“那湘君可怎么办?”

    过年住在钱文佐那边时,她虽一心挂念走失的女儿,但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侄女的心里已经装着那个陈昆玉了,大嫂子更是早就开始给她准备嫁妆。虽言语里没透露什么,但十有**已经定下来了。只差过个明路,捅破那层窗户纸而已。而今男方突然变卦,女方可怎么办?

    钱文佑沉下脸来,“你别胡说,湘君和姓陈的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从前好些,那也是小孩子的情份,并没其他的。”

    林氏一哽,待要反驳,忽地明白过来。不管之前怎么样,但陈昆玉一走,大侄女的这桩婚事就算彻底黄了,所以能撇清就得尽量撇清这层关系。

    东郡是天子的故乡,在上京的北面,也是朝中许多重臣的荣养之所。钱氏这一辈,名声最大的官儿就是住在荣阳的一位国公爷,那一支钱氏已经袭爵三代了,很是繁盛。

    而现在的小莲村,就是在那一支的支持下建起来的。作为回报,这边老钱家的人没有族长的许可,是绝不容许去攀龙附凤的。唯有真材实学的子弟们,才有机会得到族长的亲笔手书,去投奔国公府。而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读书上进,争取功名,为家族和自己增光添彩。

    既然能去那边的国公府,又岂会是泛泛之辈?基本上这些年间能去依附读书的子弟,就没有再回来的。或大或小的混一顶乌纱,那是举手之劳。

    陈昆玉十六岁就中了秀才,今年不过十七多一点,这会子去荣阳,肯定是为了秋天的科举做最后的冲刺。

    在荣阳,因为各大贵族投奔来的子弟特别多,又是天子故乡,所以有项特别的优待,只要有三品以上官员的推荐,是不必回原籍,可以在东郡参加科举的。但此去荣阳,千里迢迢,路上至少得走两三个月。再刨去冬天不宜行路,就算陈昆玉考完试便往回赶,至少是明年中秋的事情了。

    钱湘君只比陈昆玉小一岁,她今年虚岁已经十七了,明年年底都快十九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要是再不嫁出去,就会给人笑话了。但陈昆玉身为男子却无所谓,他就算今年考不中,再等三年也无妨。况且,以未婚的身份过去,更容易得到贵人们的青睐。万一机缘凑巧,能飞上枝上做凤凰的可不仅仅是女子,男子也是有机会的。

    陈家既然在走前不给钱湘君一个承诺,证明已经放弃了和她的联姻。这个时候,再着急上火有什么用?不如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反而更好。

    林氏明白过来,除了叹息,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来了。告人家始乱终弃?又没名又没份的,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子里咽了。

    只是,因为这桩事,令得钱文佑对儿女的婚事也慎重起来,直截了当的问起钱扬威,“你老实说,跟那七婶家的侄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扬威被问得莫名其妙,钱灵犀急得上前拽他耳朵,“七婶都上门来提亲了,那姑娘可比你大三岁呢!还说你们早有私情,可是真的?”

    钱扬威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冷汗直冒,“我……我都不认识她侄女呀!”

    “那人家怎么找上你了?你再好好想想!”林氏也急了,七婶再马大哈,也不至于凭白诬赖她家儿子。

    钱扬威使劲想啊想,都快把脑汁给绞尽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钱彩凤记起一事,“哥,过年那些天,咱们虽住在大伯家,可你不天天回来瞧一眼,怕灵丫回来了么?我记得有一天你衣裳挂破了,偷偷叫我补。说是遇到有个大姑娘摔了,你好心给人家救了起来。是不是就那时候遇到的?”

    啊!拜妹妹所赐,钱扬威终于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那天他回家瞧过之后,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看到有个带着弟妹来走亲戚拜年的大姑娘给雪滑了,摔沟下头了,怎么也爬不上来。

    钱扬威是个厚道孩子,既然看到了,当然要出手相助,不仅把人家大姑娘给拉了起来,还把她掉下沟的东西全给捡了回来。他干完这事就走了,也没留名也没留姓。至于那姑娘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完全没注意。满心只想着要是自家的妹妹在外头遭了难,也能遇上好心人搭把手,他就心满意足了。

    钱灵犀听着很是感动,还是自家大哥好。上前摸摸他吓白的脸,“哥,你别怕,我不让你娶那老姑娘!”

    她哥还小呢,得过点快乐的单身生活。那徐家的落花,就让她随流水而去吧。

    “还有我!娘,您去说说,别让七婶惦记着我!”钱灵犀更小,才不要早早订下亲事,弄个鼻涕虫来绑着。

    钱彩凤还不明所以,“这又关你什么事?”

    钱灵犀才不告诉她,她要知道了肯定得笑话。钱彩凤撇撇嘴,回头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她还是主要分析堂姐的事情,并且很快就把事情串联到一块儿了,“七婶原本是想把她侄女许配给陈家小哥的,眼看着人家跑了,自然要寻个垫窝的。咱哥老实,咱家又好说话,日后嫁进来也不怕受公婆的气,自然就惦记上了。”

    “不行!”林氏一听,更不成了,这还没嫁进来就开始算计公婆好不好欺负,真要接个这样的媳妇那还了得?“钱文佑,你想法子,去把这事儿给回了。”

    知道啦,知道啦!钱文佑听明白没什么要事,便心不在焉起来。眼下这时节,他更记挂大侄女的事情,恐怕那丫头受的打击才真大。

    琢磨了一下,他跟林氏商量,“要不明天你带灵丫上大哥家走走,劝劝大嫂?”

    “我……我能不去么?”林氏听着有些犯怵,大嫂莫氏威仪天成,她也有些怕。再说,这种时候,万一说不好,反弄得人家更加难受了。

    “还是去吧,便是不说什么,看看她们也好,这也是你们妯娌的情份。这时候,若让我个大男人去,就更不好了。”

    失恋的人很可怜,钱灵犀无比同情堂姐,忽地想出个主意,“娘,房亮哥哥家生小狗了,他说要送我一只的,不如给堂姐也拿一只,让她养着玩吧。咱们再带些吃的过去,只说看扬武,这不就行了?”

    这倒是个主意。林氏想想,点了点头,“那你先拿一只狗过去试试,记得要挑漂亮点的。万一你堂姐不要,你自己养着,总不好又还给人家。”

    行啊。钱灵犀兴冲冲要去房家抱小狗了。冷不丁小辫给人揪住,赵庚生一脸黑线,“吃了饭再去。”

    他的肚子已经很饿了!忍着脾气听他们一家唠唠叨叨这么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钱灵犀再跑了,又开不成饭,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刚在厨房偷吃过的钱灵犀全不自省的横了赵庚生一眼,都说她是吃货,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吃货!

    钱家人心中虽无比牵挂大伯一家,但饭还是吃得下去的,而可怜的钱湘君,已经哭得两天都没吃下一口饭了。

    (谢谢红豆妮的打赏。赵庚生把手一伸,嘿!饭没吃饱,来点收藏、推荐、打赏啥米的吧,那小黄鸡就不错,多少是块肉。呵呵~~~)

第42章 萌物

    莫氏忍着泪,把饭菜端到女儿跟前,“湘儿,算娘求求你了,你好歹吃一口吧。你这样不吃不喝的,你叫娘,叫娘……”她拿帕子堵着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钱湘君生得甚肖其母,一脸鹅蛋脸白皙秀美,只是两日水米未进,哭得双眼红肿,鬓发凌乱,憔悴得象是雨后梨花,霜打杨柳,再美也失了七分颜色,让人看着就纠心。

    “娘,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凭什么他们家说反悔就反悔,要是没有心,当初又何苦来招惹我?”

    十六岁的女孩本是花一般的年纪,自然有花一般的憧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起长大,自然情份不同。等到渐知人事了,虽然不敢明说,但彼此眉梢眼角里的那些情意都是跟别人不同的。陈昆玉虽好,但钱湘君自问也不差,这会子一个突地变了心,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扔下她跑了,这让钱湘君怎么想?

    莫氏深深叹息,在功名富贵面前,这些小儿女情意又算得了什么?只是想不到陈家人如此狠心,连半点亲戚情份也不顾,若是事前透个风声,钱湘君现在也未必会如此伤心。

    但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莫氏正待劝慰女儿几句,不妨钱文佐咣当一脚踹开房门,闯了进来。

    他显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到了钱湘君的不平,不说同情,反而神色冷峻指着女儿痛骂,“你还有脸在这里哭闹?你说人家反悔,你可有凭证?什么东西都拿不出来,难道你还好意思死乞白赖的真把自己当成正室娘子了?”

    他忿忿的甩一甩袖,额上青筋暴起,显然也是气得不轻,“哼!我早就说这门亲事不成,那些做买卖的生意人,有几个不市侩的?只是你自己糊涂,你娘也跟着你一起犯糊涂!人家送几个花啊朵啊布啊什么的,就昏了头了。现在可好,成全村人的笑柄了!你要还是我钱文佐的女儿,就赶紧打起精神来,跟没事儿似的出去走走,谣言还能少点。你要再这么躲在屋子里,只怕以后就别想再嫁出去了!”

    钱湘君本就伤心,再给父亲这一骂,更加觉得无地自容,委实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莫氏又心疼又生气,上前护着女儿,“孩子已经够伤心的了,你还骂她做甚么?”

    “我骂她那是为了她好!”钱文佐不依不饶的上前,硬是把女儿从床上拖下来,推到镜子跟前,“你自己照照,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没出阁没订亲的大姑娘,弄得跟个怨妇似的。知道的还能同情两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那小畜生有什么不干净。你不要做人,咱们一家还要不要脸的?”

    这话说得太重了,钱湘君羞愤欲死,真心不想活了。

    莫氏脸都气黄了,颤着声音怒道,“你是一定要逼死她是不是?那也不必这么多费唇舌,索性拿根绳子来勒死她是正经!”

    “要她死了就能一了百了,我还真情愿没养过这样一个女儿!我这是造了哪门子孽,生出这个不中用的东西!你除了会护着她,能干点有用的事情不?她弄成今天这个样子,你这当娘的也难辞其咎!”

    “是,我难辞其咎,那我这就带着她回娘家去,免得你看着我们娘儿俩心烦!湘儿,收拾东西,跟娘走!”

    见娘动了真怒,躲外头偷听的钱扬名赶紧一溜烟跑去请爷爷来劝架。但钱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四平八稳,半晌没睁眼,睁眼时只叹息一声,慢吞吞的道,“这节骨眼上,让湘君离开避避风头也好。你也不要跟着掺合了,坐下跟扬武一块吃饭。吃完了都念书去,这些家务事可不是你们该管的。”

    钱扬名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听了这话能咋办?和钱扬武两个大眼瞪小眼,乖乖听话吃饭去了

    而在小莲村的钱灵犀一家,自然不知道这边的变故,还兴冲冲去房亮家挑了只自认最可爱的小土狗,准备明天过来探视。

    “娘,您能给小狗狗缝件衣裳么?它冷,一个劲儿在打哆嗦呢。”钱灵犀抱着毛茸茸的黄色小土狗,凑了过去。

    她挑小狗的眼光与众不同,不要机灵活泼的,要那种长得胖嘟嘟,又最显小的。

    房亮在把狗给她时很有些犹豫,不是舍不得,而是觉得品种太差,有些不好意思,“这狗傻乎乎的,只能养着玩儿。灵丫,你不如要那只黑色的,瞧它多精神?等长大了,看家护院肯定是一把好手!”

    钱灵犀才不要那只精力旺盛的小黑狗,养宠物嘛,萌才是主流。看这只小狗,再肥点就更象加菲猫了,多可爱?

    当然,要是再给它穿件漂亮的花衣服,那就更萌了。“娘,您听见我说话没有?给小狗……”

    “去去去!人都快没衣裳穿了,哪里还有给狗做的?”林氏将小女儿跟赶苍蝇似的推开,一心琢磨明天去了要说些什么话。

    钱灵犀撅着小嘴,不满的哼了一声,转头去找钱彩凤。钱彩凤倒是好说话,“行啊,等你嫁到七婶家去的那一天,我一定给你的小虎缝身新衣裳,还大红的!”

    钱灵犀忿忿的白她一眼,姐姐真讨厌!

    垂头丧气抱着小狗窝在一旁,拨拉着它软塌塌的小耳朵,这么萌的小狗狗,怎么就不受待见呢?希望堂姐不要这么没眼光。

    钱灵犀捧起小狗亲亲它的额头,小声跟它说,“别人不喜欢你,我喜欢你。”

    话音未落,只觉手上忽地一湿,一股骚臭之气扑面而来。

    钱彩凤已经夸张的大叫起来,“哎哟!它尿了,快把它弄出去,臭死了!”

    小狗狗很无辜的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钱灵犀,人家不是故意的嘛!

    钱灵犀囧了,忽地意识到,养狗其实也是件很麻烦的事。堂姐,你可一定要喜欢它啊!这回钱灵犀的心意比之前更加坚决。因为如果堂姐不喜欢,这只很萌很臭臭的小狗可就归自己了。

    钱湘君不可能发表意见了,因为钱灵犀和林氏去到莲村的时候,她已经和莫氏一起回姥姥家了。

    林氏精心准备的腹稿一句没用上,倒是精心烹制带来的几个春饼颇受欢迎,三两下就被瓜分干净。莫氏不在,钱老太太掌勺。她多年未曾下厨,很不耐烦,就一顿早餐,也不过是草草完事。后头一看林氏来了,忙把她拖到厨房,中晚餐的食材都让她一并准备了。

    钱文佐余怒未消,绝口不提与陈家之事,但钱老太私下给林氏透了个风儿,“过两天要是她们还不回来,你就去接一接。总不能老在娘家住着,这边一大家子人还得她照管呢。”

    林氏心里明白,婆婆是享惯了福,不愿意辛苦了。但身为媳妇,大嫂回了娘家要是没婆家的人来接,实在是没脸回来的。这种事,大伯肯定不会出面,自己这个做妯娌的,确实也应该去缓和缓和。

    至于钱灵犀带来的小狗,终于遇到两个知音。钱扬名和扬武兄弟两个稀罕得不得了,抱着就舍不得撒手。结果,当然是不能被留下。

    玩物丧志!钱文佐四个字就判了小狗的归属,钱灵犀只好自己又拎回家里去了。

    不过一回家,赵庚生倒是给了她一个惊喜,“来,你要的长鱼!”

    没理会赵庚生一脸的嫌弃,钱灵犀蹲小鱼篓前看着那几条肥壮的黄鳝心花怒放,口水泛滥。这下有好吃的喽!(谢谢jinghao81、峨嵋的礼物,偶会加油写的,今天还有一更哟!)

第43章 偷窥门

    钱扬威真是个好哥哥,小妹妹管他要过一次长鱼后一直记在心里。虽然很不喜欢这滑腻腻的家伙,但他还是忍着恶心,下午跟钱文佑去翻地时便给她抓了四五条回来。

    钱灵犀见着好吃的,顿时两眼放光,“那还等什么?咱们晚上就炒了吃!”

    “要吃你吃,我们可都不吃。”钱彩凤一句话,几乎道出全家人的心声。

    这种恶心巴拉的东西,谁愿意吃?也不知钱灵犀发什么疯,要吃这种东西,回头看她怎么吃得下去。

    一群不懂得欣赏的家伙!“等做好了,别跟我抢!”钱灵犀忿忿翻个白眼,拎着小鱼篓,去找她最好说话的大哥帮忙了。

    没人看得上的小土狗加菲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跟在小主人身后。可惜门槛太高,翻不过去,小狗也不敢大声嚷嚷,细声细气在那里呜咽,可惜满心只记挂着吃的小主人半点没有听见。

    赵庚生大手一伸,掐着它的后颈将这小不点拎起,眯眼打量了它一会儿,放到门槛外了。小土狗转头看他一眼,似是感激,又瞧着他的眼神有些畏惧,原地打了个圈儿就赶紧追着钱灵犀跑了。

    小短腿!赵庚生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原本象小狼盯着块肉似的眼神奇异的柔软下来,黑黝黝的瞳仁里此时映出的才是一只真真切切的小狗。

    厨房里,钱扬威手持锅铲,一脸为难,“这东西要怎么做?”

    他方才被小妹硬拖着把鳝鱼杀掉,已经受了不小的刺激了,这会子还要他来炒这一盘子血淋淋的东西,真是太为难他了。

    钱灵犀睁大眼睛,努力想了半天,“先放油,再放生姜大蒜辣椒,再放下去炒,应该就是这样吧?”

    不好意思,身为一个好吃懒做的吃货,她只会吃,并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

    钱扬威疑惑了,“生姜有,大蒜咱家没种,辣椒是什么?”

    啊,钱灵犀忘了,这个时代和古中国类似,目前还没有辣椒传入。想要辣味,是食茱萸的果子,但钱家显然没有。

    “那家里有什么,你就随便放些什么吧。”

    这样也行?钱扬威有些不敢动火,正犹豫间,林氏不放心他们在厨房捣乱,进来察看。瞧那一盘子黄鳝,也觉恶心。但她更心疼家里的油盐,如果钱灵犀一定要做,就得保证这东西是吃下去是不毒死人的。

    于是林氏抢过了锅铲,亲自上阵了,“要怎么做,灵丫你说。”

    钱灵犀再说一遍,林氏勉为其难开始动手了。一面从猪油罐子里抠抠索索挖下拇指盖大的一丁点猪油,一面还唠唠叨叨,“这做成了,你可一定得吃下去,不许浪费!”

    “娘,这油也太少了吧?”钱灵犀眼见那点子猪油在热锅里融了还不够她喝一口的,直觉就有些不对。

    “已经够多的了!不当家花拉的,你以为这猪油不要钱么?”林氏按照乡下炒菜的手法,切了片姜丢下去,拿锅铲摁着就着那点子油在铁锅四下一抹,那点猪油就彻底看不见了。

    就当是烧烤吧,钱灵犀瞪大眼睛,踩在小板凳上关注菜式进展。

    林氏把过年卤菜用剩下的一点香料丢下去爆香,等锅冒烟了,快手把鳝鱼倒了下去。只听嗤啦啦一阵脆响,钱灵犀立即掩面一躲,等她露出头来,那鳝段吸收了锅里少得可怜的一点油星,遇热后迅速出水,在锅里变得糊答答的。

    钱灵犀看着都没了食欲,急得直嚷,“不是这么炒的,不是这么炒的!”

    “你老实呆着吧!”林氏搁了点盐下去,再加一瓢水,盖上锅盖便开始煮。焖一会儿,估摸着差不多熟了,林氏将锅盖揭起——

    这菜已经没法看了!虽然锅里有些香料的香气,但灰白的肉糊成一坨,看起来说不出的恶心,钱灵犀负气从凳子跳下,“我不吃了!娘您都不会做!”

    “你这死丫头,明明是你要做的,现又不吃,那这些东西不都白给了?”林氏很不服气,她哪里做错了?明明是这东西本身就不好吃,偏这丫头闹着要,现在居然还敢嫌她做的不好?不行,一定得让她把它给吃下去!

    到底,这一盘失败的鳝鱼糊,还是在林氏的强制分配下硬塞进了全家人的肚子。那是用油盐做的呀,浪费了会被天打雷劈的!

    在林氏的威逼恐吓之下,钱灵犀捏着鼻子挟了一块。但那个土腥味儿,闻得她就受不了,勉强咬了一口,那股说不出来的怪味让她张嘴就吐到地上。

    小土狗加菲倒是一点也不嫌弃的把她吐出来的东西吃了下去,钱灵犀还想把筷子上的扔下去,但不幸被钱彩凤看见了。

    “娘,你看灵丫,她把肉扔了!”

    林氏那两道凌厉的目光立即跟追光灯似的瞪了过来,钱灵犀百般无奈,壮士断腕般将那筷鳝鱼肉扔进嘴里,囫囵吞枣般咽了下去。

    可没等她消停,钱彩凤又给她挟了一大筷过来,“你弄的东西,你多吃点!”

    钱灵犀愤怒了,“全怪娘,都不好好做!只放那么一点油怎么行?起码得倒一碗油的!连点酱油也不放,白花花的,难看死了。”

    林氏听得也冒火,“你会做,自己怎么不来?一碗油,你以为这是做什么?还有什么酱油,我可从没听说过那样东西。扬威你也是的,你妹妹说个什么就是什么,能这么惯着她的么?二回再不许去弄了!”

    钱文佑吃得苦不堪言,深有同感,“扬威,灵丫不懂事,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玩意儿弄回来干什么?”

    可怜的钱扬威,无辜被牵连了。但更可怜的是赵庚生,因他离得近,一时不查就被钱灵犀把那些鳝鱼全拨他碗里来了。

    本想再拨回去,可是钱灵犀嘟着小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大有再逼她吃,她就哭给他看的势头。

    算了算了,不跟这小丫头片子一般计较了。再说,又不是毒药,好歹还是块肉。赵大侠的侠肝义胆给成功的激发了出来,两眼一闭,认命的吃。

    可是……这可真难吃啊!

    饭后,全家人都抱着茶壶猛灌,企图把那股怪味儿压下去。可直到睡觉的时候,钱灵犀还觉得肚子里不舒服。翻来覆去了好久,听着身边鼻息一片了,她也没睡着。

    忽地,就听隔壁的大床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

    钱灵犀好奇的探出小耳朵,就听林氏在低低喘息。

    “你这是干什么?”

    “那长鱼吃得怪难受的,睡不着了……”

    “那你,你小点声……”

    一个囧字已经不足以表达此时的心情,钱灵犀恨不得来一道电闪立时就劈晕了她!

    虽然开了春,不再生火,但这些时家里一直忙乱着,还没工夫分房,这就不小心让她听到某些少儿不宜的动静了。

    迅速缩进被子里,死死捂住耳朵,钱灵犀不断自我催眠,睡觉睡觉快睡觉,明天坚决要求分房!

    精神力量的强大果然有用,钱灵犀很快沉进梦乡,还在阔别多日之后,再一次进入那个葫芦空间。

    这里比之前可明净得多,但仍有些雾气萦绕不散。有一个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年轻女子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正百无聊赖的用左右手分别变出的小精灵玩足球游戏,见到钱灵犀姗姗来迟,立即收了魔法,揪住她骂,“猪!怎么现在才爬进来?”

    钱灵犀却很是惊喜,“姐,终于见到你了!咦?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现在是午休时间,最近是出了什么事97ks.net吗?为什么我后来想进,却进不来了?”

    这个问题,钱灵犀正好要向袁芳菲请教。

    从自己推倒葫芦,到进入林氏夫妇的梦境,然后被甩出来,钱灵犀事无巨细的汇报了一遍。然后象等待老师解释的好学生,把问题全都扔给姐姐了。

    袁芳菲疑惑的抬头看看顶上的葫芦嘴,手心一展,忽地飞出一只带翅膀的小相机,扑楞着翅膀就飞了上去,嘁里咔嚓一通狂拍,又落回她的手心,变成一块超薄的显示屏。

    太神奇了!钱灵犀终于艳羡不已的问出那个问题,“姐,你和哈利波特是同学么?”

    “想什么呢?”袁芳菲敲了她脑门一记,手指在显示屏上划过,全方位察看着记录下的那枚印记。忽地,她的指尖一滞,面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钱灵犀跟她多年姐妹,实在是太熟悉彼此的细微变化。

    袁芳菲淡然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个印记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来,快跟姐说说你最近的生活。”

    她拉着钱灵犀随意的坐在地上,却竖起显示屏,手指在上面快速写出一个名字。

    璩美凤?

    钱灵犀瞪大了眼睛,可是很快,她从姐姐狡黠的眼神里读懂了那层意思。

    有人偷窥,那葫芦嘴上有个偷窥门!(谢谢紫伊送来的小黄鸡,偶就着饭饭去啦!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44章 发家之道

    如果说上一次袁芳菲只是隐约感受到这空间有股不怀好意的力量的话,那么现在她可以完全肯定以及确定了。

    看似闲适的与钱灵犀坐在葫芦空间里闲话家常,其实她已然悄然施放出隐形追踪符,只有半粒芝麻大小,完全透明的超小型水母,一只只在薄雾缭绕的空间里无声无息的盘旋而上,透过朱红色的古老符印,捕捉外面的可疑信息。

    “你就打算在这里混下去?难道重活一趟,只是为了打酱油?”袁芳菲故意东拉西扯,混淆外面的注意力。

    钱灵犀正好跟她抱怨起今天那道难吃的黄鳝,“我倒是想去打酱油,可惜还没地方。又没有蒜,又没有辣椒,炒个菜连点油都舍不得放,真是没意思!”

    袁芳菲的口气跟林氏差不多,“有人肯做给你吃就不错啦,就算给你把调料配齐全,你会做吗?”

    不会。但钱灵犀忽地想到,“姐,你能不能给我带点调料来?最好再带壶油。”

    “不可能。”袁芳菲干脆利落的回绝了她,“这个空间是虚幻的,所有的实体到了里面来都只是影子。要是连实体都能传递,这世界也该乱套了。”

    某吃货深深的失望了,“那这个破空间还能有什么用?”

    光能托梦有什么用?就算给她一个盗梦空间,难道她就成天跑人家梦里去琢磨人家想什么?

    袁芳菲挑一挑眉,“别不知足,好比你我能相见,就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我虽然不能把调料带给你,但可以给你带些菜谱进来,只要你用心记下,回去就可以做了。”

    钱灵犀叹了口气,其实这个时代的烹调水平并不差,只是钱家太穷,买不起好东西来烹制。就算她背下了整本菜谱,又有什么用?

    当务之急,是要让钱家把日子过得红火起来,才能考虑其他的事情。但就凭钱家那几口人,能做什么呢?

    养鸡养猪,搞点特色养殖?这不可能。这个时代的消费能力有限,交通又不发达,就算养得再多,卖不出去也是白搭。

    要做就只能做些在这个时代里老百姓家家需要,又不太贵,又不方便自家做的东西才有销路。可有这样的东西吗?

    “有。”袁芳菲很肯定的告诉她,“你要会做酱油,这不就行了?”

    嗳!这是个主意啊,钱灵犀忙向姐姐讨教,“那酱油是个什么样的做法?”

    这个袁芳菲也不太清楚,“我回去帮你查一查。好象古法里是用黄豆酿的,要是你们那儿有黄豆的话,应该就能做。”

    黄豆是有,但本地种的不算太多。主要的农作物还是稻谷,种些黄豆一般都拿去换豆腐了。但要能做出酱油来,就可以鼓动着钱家人大面积栽种了。

    象古代人家做酱油,说不定还是买来的黄豆,他们都能做得下去,证明这是有赚头的。这个生意本钱不大,应该能适应钱家目前的条件,现在只等着姐姐拿来方子,钱灵犀就可以开工了。

    不过麻烦的是不知道什么人在外面觊觎,这种自己在明,敌人在暗的感觉真不爽。袁芳菲安慰性的拍拍妹妹的头,“那我先走了,回头再聊。”

    这就走了?钱灵犀有点诧异,不等那些小水母回来了?袁芳菲贼贼的一笑,把写好的显示屏拿给她看。

    “广告时间,很快回来,你假装在这个空间里打扫就行。”

    钱灵犀瞪大了眼睛,也不知姐姐施了个什么法术,忽地就不见了。钱灵犀老老实实的放小金蛙出来打扫,可多时不见,小金蛙已经变成破铜烂铁蛙了,锈成一堆,根本动都动不了。

    钱灵犀不知道怎么办好,只好装模作样的维修。可是一手下去,小金蛙掉了只胳膊,再一手下去,腿也掉了。

    幸好袁芳菲没过一会儿又出现了,扛着把大伞,上面绘着奇特符咒,她招手示意妹妹过来,却不要说话,将手中的显示屏拿给她看。

    “我已经施法把里面屏蔽起来了,外头的那个人看不到。但他可能还听得到,你不要出声,看看这个是什么?”

    她在显示屏上拉出一帧画面,那是一只怀表式样的蛋形铜镜,玲珑小巧,只有半只巴掌大小,上面的花纹古朴拙雅,应是这个时代男女常用之物,

    钱灵犀看着莫名眼熟,猛地想起,这是她上辈子所用之物!她的手放在显示屏上,那里就自动跳出她的想法。

    “那就对了。”袁芳菲也把手放了上去,显示屏上字迹一行行跳得飞快,“我本来很是奇怪,那枚石子既然被你吞了,怎么还会有人能闯进来?老爸说有可能是这石子上辈子的有缘人,但现在看来,更可能是有人得到了你的物件,在上面感受到了这只葫芦的灵气,所以施法通过你的物件附着在上面,分走了这只葫芦的部分灵气。”

    “那会是谁?”

    “这个还不清楚,因为这葫芦的原主还没醒来,谁也不知道到底丢了些什么。你上回被强行甩出来,应该是他还没有完全恢复,你就强行使用了托梦功能,造成他不堪负荷,所以强行关机。后来你胃口变大,有几天特别能吃,应该就是能量消耗过度造成的生理紊乱。等他恢复过来,你的胃口也就渐渐正常了。”

    钱灵犀恍然,“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引蛇出洞。你们这时代有什么特别值钱,或者特别容易出风头的东西?”

    钱灵犀当即想到,“诗词!”

    那就太简单了。袁芳菲一笑,“我现在给你一个加强版的吸尘器,你明天继续来这里打扫,记得打扫时,要背这首诗。”

    钱灵犀定睛一看,摇了摇头,苏轼的水调歌头,太有名了,早就在这个时代传播开来了。

    李白的将进酒?太长了。

    连接换了几首,不是已经流传开来的,就是她记不住的。

    袁芳菲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拉出一首来,“再记不住,我扁你!”

    “这个好!”钱灵犀当即就眼睛亮了,这个她闭着眼睛也不会忘。

    袁芳菲手一招,将破铜烂铁蛙收回,又在钱灵犀手上拍了道灵符,闪!

    ……

    天亮了,钱灵犀一早起来没忘记提议分房。不过她的理由是开春了,那么多人挤在一屋睡得太热。

    兴许是钱文佑夫妻俩心虚,立时就允了。原本儿女都是各自有房的,当下把房间打扫一下,再把床搬过去就行了。

    钱灵犀跟姐姐一间,钱扬威和赵庚生挤在一处。眼见他们两个半大小子挤一张床都有些嫌挤,万一钱扬武回来了可就没地儿睡了。

    于是林氏指挥着众人,把家里的竹床提前搬了出来,洗涮干净,加一床被褥就做了赵庚生的临时床铺。

    这倒让赵庚生想起自家那些破桌子烂凳子,也不知他们家用不用得上,提议不如去看看,能有用的就搬来算了。

    林氏得他这一提醒,忽地想起,赵家别的东西不成,但那几个酿酒的大坛子还是不错的,不如搬回来做腌菜,总比白扔在那里强。

    钱灵犀也想起她的酱油了,“那得给我留一口!”

    “怎么,这就盘算起嫁妆了?”钱彩凤调笑两句,见钱灵犀气呼呼的鼓起小腮帮子,她才心满意足的抓块饼,一蹦一跳的上学去了。

    上午钱文佑又带俩小子去犁地,林氏和钱灵犀在家里继续打扫。

    到了午睡过后,一大家子就推着独轮车去赵家搬缸。在他家里外转一圈,除了那两口酒缸,实在没什么可用之物。一口大缸绑在车上,另外一口就几人抬着。

    路过房家的时候,凑巧房亮在家瞧见,急忙出来帮忙。看他们拿缸回去,就顺嘴问了一句,“这可是要酿酒么?赵庚生,你现做了,能赶得上清明么?否则我家还得多走几里路去买来祭祖呢!要是村里就有,那就方便多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本世纪最宝贵的是什么?人才!(七夕了,喜欢小灵犀的不要不好意思,大胆表白吧。哈哈,投票打赏啥啥的都好,红果果的期待着……)

第45章 重生的意义

    (七夕快乐!谢谢jinghao81,dgfgs的打赏,还有coco宝贝的长评,持续的求推荐,求收藏,求各种支持哟!)钱灵犀仿佛头一回认识赵庚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着他,就象看见了一堆银子——背后的美食。

    垂涎欲滴的正想上前谈谈酿酒与人生,赵庚生翻了老大个白眼,一语就戳破她的美梦,“别想了,做不了。”

    “为啥?”连钱文佑也有些好奇,他没女儿那么大的志向,但要是自家能酿点酒,就是赚钱,咳咳,自产自销也不错啊。

    “没有五色衣。”赵庚生没有半点藏私的告诉他们实话,“就是寻常用的酒曲。咱们这儿的水都一样,米也差不多,酒好不好,除了老天照应,就看谁家的酒曲好。别的工序我都会,只是那酒曲死老鬼看得贼紧,从不给我过手。刚刚我在家里翻了一遍,一颗都没找到,应该是他带走了。”

    这样啊,众人听了都有些失望。尤其是钱灵犀,眼睁睁的看着一大堆的美食又全飞走了,真心觉得凄凉!

    “不过——”看她这副垂头丧气的蔫巴模样,赵庚生有点心软了,另有一个提议,“你们要是不怕我糟蹋粮食的话,我可以做一坛甜米酒出来,那个简单,也快,赶上清明不成问题。剩下的再煎一下,埋俩月到端午时,就能喝了,只没从前那么好。”

    那也行呀,钱文佑当时就同意了。是男人就没有几个不好酒的,平常要去打酒总得花钱,要是自家能做,那就解馋了。

    房亮听了当即就问,“那我回头问问我娘,要是我们家也想要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多做点?要我们出钱都可以。”

    赵庚生年纪虽小,也毕竟算得上是半个专业人士,他酿的酒肯定比自家做的好喝。大家都是寻常人家,对酒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只要不太差劲,都是能接受的。

    这样一说,连林氏也动了心,“要这样的话,不如多酿些,到时做得好,给大哥也送去,那边也用得上。”

    还没进家门,一家人就热火朝天的商议起来。可是等到回了家,打开粮仓的门,问题来了。

    眼下开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钱家那点米也只够全家吃用的,要是拿去酿了酒,一家人难道都喝西北风去?

    赵庚生是无所谓,多有多做,少有少做,“要是做不了那么多,婶子,你拿个干净瓷坛给我就行。”

    可是钱文佑很不甘心,好不容易有机会酿点酒喝喝,怎么粮食就这么不给力?“要不,我去借点粮回来?”

    林氏不同意,“借了粮也是要还的,何苦呢?”

    这下怎么办?钱文佑忧郁了。目光再一次落到了小女儿的身上,这丫头可是小富婆,虽然那二两七分银只值一两四钱的银子,足以买几担米做一缸好酒了。但孩子她娘要知道他又打小女儿的主意,肯定得闹腾,算了算了,他就不开这个口了。

    可还没等他忧郁太久,到了晚上,小女儿就主动提出,愿意出钱酿酒了。

    起因还在房亮身上。他帮了忙,回家跟爹娘说起赵庚生准备酿酒,可以贱卖,吴氏听着便有些心动。但她家同样也是这个情况,没有米了。所以让房亮往钱家跑了一趟打个招呼,如果真做的话,他们家预订两斤。

    房亮见是条财路,又去其他几户房家人问了问,他们一听这酒价不贵,况且是和钱家人打交道,不必和赵青山那样老酒鬼交易,都表示只要价钱合适,酒次一点无所谓。

    房亮打听明白,这才来到钱家给出建议,“钱大叔你不如干脆酿一缸出来卖吧,咱村会酿酒的人家少,往远处跑又多有不便,你人缘好,只要做了,肯定有不少人愿意来买。就算是一时卖不掉,赵庚生不说还可以窖起来等端午的么?到时总是卖得出去的。”

    钱灵犀听到有利可图,心动了,暗地把赵庚生扯到一边,问他利润几何。

    这个赵庚生算不了那么精细,但他可以告诉钱灵犀,“除了粮食要费几个钱,其余啥也不用。柴是我砍的,水是我挑的,其余就是下功夫做了。差不多两斛米加一斛曲,可以得酒六斛六斗。咱们少得些,就算六斛。老头在的时候,卖的酒是按两算,一两就是二文钱。你要会算就算算,这其中利息多少?”

    钱灵犀扳着十根小指头换算开了,这一斛米是多少钱,又是多少斤呢?还有酒曲。啊啊啊,手指头不够用了,谁借她几个?

    钱彩凤不知啥时候跟了过来,听到此处,在心中估摸了一下,便拍了妹妹一记,“不必算了。六斛酒,只用三斛的米和曲,剩下三斛就全是净赚的。况且一斤米才四五文,可酒却能卖上二十文了。只要赵庚生能做得出酒来,又不太差,咱们只卖个半价,也是好赚的。灵丫,你出钱吧。先少买些粮食做一缸,如果做得好咱们再多做,如果不好赔得也有限。怎么样?”

    还是她有头脑。三言两语就哄着钱灵犀乖乖掏钱了,不过她也提出要求,“但卖得的钱,却是要归我的。”

    “小气!”钱彩凤撇撇嘴,横了妹妹一眼,“光你那点粮食就能做出酒来么?不要全家人帮忙干活的?你好意思一人吞了么?”

    “那我也是大股东!”钱灵犀忿忿的回了一句,却也意识到这个关键问题。生意可以做,但钱怎么花却得提前有个预算。

    绝对不能给钱文佑,其次也不能给林氏。这对爹娘一个大方,一个没原则。钱要落在他们两个手上,就相当于有一半落在别人家口袋里了。

    钱灵犀眼珠子一转,换一副面孔,甜笑着往钱彩凤跟前凑,“二姐,全家就数你最机灵,这买卖真要做起来,还得靠你出力。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赚了钱,除了我的本钱,就由咱俩一起保管。你也知道咱爹娘那脾气,钱在咱们这里,才最妥当,你说是不?”

    钱彩凤听得心动,她本就是个爱管事的人,尤其见不得爹娘无计划无原则的滥好人,真要给她管钱,她自信一定可以做到只进不出。

    “但爹娘要不同意怎么办?”

    “这个我有办法。”钱灵犀昂着小脑袋,一本正经的到钱文佑夫妇面前谈判了,“庚生哥哥帮我们酿酒,但这是他祖传的手艺,要是赚了钱,大头得归他,咱家可不许占他的。行么?”

    “这是自然。”钱文佑夫妇满口应承。

    尤其钱文佑,他只想喝点酒打打牙祭,如何会占徒弟的便宜?就算他们白养着赵庚生,乡下人淳朴,也没有说要算这孩子花用多少的。

    然后钱灵犀再跟赵庚生私下谈判,“我是你的债主,你挣的钱都得归我。你服不服气?”

    赵庚生皱眉沉思,这小短腿八成真是看上他了,连他的钱也要管。行吧,当媳妇的管钱,天经地义。他没意见!

    于是皆大欢喜,一家人商议定,翌日林氏就带钱灵犀赵庚生一起去买粮。顺便再办另一件要务,接莫氏母女回家。

    ……

    钱慧君气愤的将原本装有围棋子的空盒子重重摔下,“怎么会这样?”

    上一世,她明明听说有人在那家文房店里买到一盒旧围棋,熔出金豆子的,可是她已经把所有的琉璃子全都烧尽了,也没见半点金。原先觉得这琉璃子略沉,只是因为里面注了铅的缘故。这到底是她点背,还是重生后的时代发生了改变?但要说改变的话,为什么她仍会得到上一世的老月琴,而琴盒里依旧藏着那本琴谱?还有……

    “姐姐,姐姐!”钱扬辉突然神色慌张的跑来,打断了钱慧君的沉思,“爹又吐血了,还不让我跟你说。”

    什么?钱慧君神色大变,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书房里,钱文俊若无其事的坐在那儿,见女儿来了,只是微笑,“你怎么来了?一定是扬辉又胡说了是不是?我不过犯了时气,咳得狠了,就带点血丝罢了,哪有什么要紧?”

    虽然他极力掩饰,但眼睛下的青白病态却是显而易见的。钱慧君的眼泪唰地就掉下来了,她恨恨的用力一抹,“我去请大夫!”

    “不用了!”钱文俊想拦,但刚一站起来,又一阵眩晕的坐下去,好半晌定过神,钱慧君早已经跑远了。

    钱文俊闭目苦笑,他这个身子,纵是请了大夫又有何用?该吃什么药,他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可他们家哪里供得起?

    不多时,大夫来了。仔细的把过脉后,只有一句话,“一定得照方吃药,勿要操劳。若是再这么下去……”

    他看一眼未成年的钱慧君和钱扬辉,摇着头叹息着走了。

    钱慧君深深的看了父亲一眼,接过方子下了决心,“我明儿就去外婆家借钱!总是咱们帮他们,这会子也该他们帮帮忙了。”

    钱文俊甚是为难,“那又何必呢?你明知道你外婆家也不容易……”

    “那也没有咱们艰难!”钱慧君既愤怒又伤心,就因为母亲生弟弟难产而死,外婆家就利用钱文俊的愧疚之情,百般索要好处。

    而上一世,钱文俊就没活过这一年,在把她送到钱文仲家之后不久就病逝了。而小弟被贪财的叔叔一家接去,当成佣人一样使唤。并以此为由,不断的向并不知情的她讹钱。直到那年,她在刻骨的寒冷中回到家乡,才知道弟弟早就病故了。

    钱慧君人生的最后一根支柱也断了,她除了死别无选择。但她不甘心死得那么悄无声息,她选了一种最为报复性的死法。

    结果,她重生了。

    那么现在,她就绝不会让她唯二的两个亲人再步上前世的后尘,哪怕是不择手段,她也要不顾一切的往上爬。只要有钱有地位,才能给全家人带来好日子。

    而这,就是她重生的意义。谁都无法阻止!

    完本作品:[bookid=2273205,bookname=《重华》][bookid=1698933,bookname=《冲囍》][bookid=2015193,bookname=《家有鲜妻》][bookid=1426044,bookname=《奈何春风不回头》][bookid=1566909,bookname=《逼草为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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