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让一步
夏日午后的风慵懒无力的拂着窗外的绿叶,连原本哗啦啦的清脆声响都变得沉闷起来,只有树上的知了仍是一声紧一声的欢快鼓噪着,吵得人越发心烦意乱。
钱灵犀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终于睡不着的坐了起来。妒忌的看一眼摊手摊脚,在旁边竹床上睡得正香的小丫头端画,自个儿去打水洗脸了。
自上回钱文仲说了干女儿身边人手不足,石氏立即去买了四个小丫头回来,因是端午节前后进的府,分别起名叫端琴端棋端书和端画。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石氏择了四人之中最为老实本分的端画跟着钱灵犀贴身伺候,会做饭的端棋正在往钱灵犀的私人厨娘发展,而端琴和端书两个就在外屋做活。
钱灵犀原先觉得这人一下子加得实在是太多,可石氏却自有打算。软软和柏香两个都渐渐大了,过不上一两年都要嫁人,就算是嫁了人还给钱灵犀做陪房,可她们也要生儿育女,总有一两年不方便伺候的时候。不多备几个人,到时钱灵犀身边就无人可用了。不如现在先慢慢训练几个出来,将来不至于没人的时候抓瞎。
要说石氏挑人,自是不错的,可端画老实是老实,只是年纪还小,身上还带着浓浓的孩子气。无论软软教她多少回睡觉时要警醒些,她仍是一沾枕头就人事不省。
钱灵犀倒也不甚在意,只是一时洗了脸转头看这小丫头居然睡得流哈喇子了,童心一动。从梳妆台上拿起一盒胭脂,拿只干净毛笔挑些膏子出来,在小丫头的脸上画了只乌龟,又在额头写个王字。这才心满意足的收了手。
刚想毁灭证据,忽听门外有人打起竹帘来报,“姑娘起了么?元帅府的二姑奶奶来了。”
钱灵犀冷不丁给吓得手一抖。胭脂盒啪嗒掉下去,正正砸中端画本就有些扁的小鼻子,饶是再怎么好睡的人也给打醒了。
小丫头迷迷糊糊的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伸手抓着那胭脂盒,迷迷瞪瞪的问,“怎么这天上打雹子了?”
钱灵犀迅速背着手,望着来报信的秦姨娘嘿嘿干笑。
秦姨娘瞧一眼端画脸上的乌龟。掩袖而笑,嗔了钱灵犀一眼,却责骂起端画来,“有你这么服侍主子的么?姑娘都起了,你还在睡。小心夫人又罚你站墙角。软软呢?快过来,给你们姑娘更衣。”
“我自己来吧。”被人拿个现形的钱灵犀很乖巧的自己去拿衣裳了。
可睡在外间的软软已经闻讯赶来,拧一把端画的胳膊,骂一句“还不快去洗脸?”一面服侍着钱灵犀把身上的布衣换成了绸衣,又给她把刚梳好的家常小髻打散,重梳了个反绾双鬟髻。
端画洗出一脸的红,吓得惊叫连连,照了镜子后,立即过来追查凶手。可软软却拧紧了钱灵犀的头发,骂了她两句,“管她谁画的,活该你这丫头贪睡不知醒,便是给人卖了也是应当!”
“那也画个好看的嘛,画什么乌龟。”端画哀怨的瞅了钱灵犀一眼。敢怒不敢言的嘟着小嘴下去洗脸了。
被扯紧头皮的钱灵犀,自觉已经受到报应了,所以对于端画的哀怨,也就绷紧脸皮无视了。
梳好头,插上一对赤金镶翠的流苏形,又配一对翡翠耳环,软软仔细端详了一番,觉得这首饰跟钱灵犀身上穿的浅绿绣鹅黄细枝玉簪花的绸衫很是相配,这才满意的放她出门。
不过临出门前,闻着一股幽香,又让钱灵犀等等,飞快的去院里摘了几朵新鲜含苞的玉簪花拿枚黄腊石的小别针给她别在衣襟上,才算完事。
钱灵犀低声抱怨,“早上姐姐来,也没见你这么费事,怎么二姑奶奶一来,你却如此?”
“那可不一样。”软软振振有辞的道,“大姑奶奶虽是王妃,却是咱家的亲姑奶奶,和姑娘又好,便是家常些也不打紧。可二姑奶奶却是国公府里出来的,姑娘若是太寒酸了,夫人回头肯定是要骂的。”
算她有理!钱灵犀悻悻的横她一眼,想着上午钱敏君回家来所说之事,未免心中犯愁,叹口气把事情压下,先到堂屋里跟钱杏雨见礼。
堂姐一家子,还有钱敏君两口子,包括皇上指派的新任知府是端午节后一起到的,至今已有一个多月了。到钱文仲家也来过两回,算是熟人,彼此都没那么拘束。
笑吟吟彼此问了好,钱杏雨便让人捧上两匹纱来,一匹墨绿,一匹枣红,颜色虽有些深,却通透凉爽,如果刺绣得宜,倒是男女皆宜的颜色。
石氏嗔道,“来就来了,还带东西干什么?要是如此,可不敢请你上门了。”
钱杏雨笑道,“前些天一直忙着打扫屋子,安排家什,也没空到婶娘家来好生坐坐。今儿好容易得点闲,正好又从箱子里翻出这个,就想着给您送过来了,可不是专程来送礼的。婶娘您瞧瞧,这个纱可认得么?”
石氏认真看了一时,摇了摇头,“摸着倒挺凉快的,可真没见过。”
钱杏雨卖力介绍起来,“这是从前我们在西康府的任上,别人从大楚带过来送的礼。听说叫做什么六月纱,就因为这料子凉快透气,夏天里用最合适不过。我家一共就得了四匹,两匹孝敬家里长辈了,这两匹就拿过来了。”
石氏急忙推辞,“如此贵重,那我们可不能收。”
钱杏雨抿嘴一笑,“婶娘不必客气,我这礼呀不白送,还想跟讨样东西回去呢。”她笑着看了钱灵犀一眼,“前几日妹妹让人送来的那个果酱蛋糕真是好吃,我家几个小的一抢而空,好容易虎口拔牙的给你姐夫留了一块,连他也赞不绝口,所以我今儿可得厚着脸皮再管妹妹大大的讨上一些,可行么?”
钱灵犀松了口气,还以为钱杏雨送这么贵重的礼会有多么麻烦的事情拜托,原来只是要几块蛋糕,那没问题,她包了。
“我这就吩咐丫头做去,只是需要些时候,但下午元帅归衙之时,定能吃到。”
钱杏雨也跟着站起来,“那我能来偷个师么?”
钱灵犀微怔,她若想学,叫个下人跟自己去就行了,怎么要亲自动手?这时代可没电动打蛋器,要手工打发鸡蛋可是个很累的活,要不是有勤劳肯干的端棋,连钱灵犀也不可想象,居然能在这古代做出蛋糕来。
只怕钱杏雨想学蛋糕是假,想跟自己单独说说话是真吧?钱灵犀瞟一眼石氏,就见她冲自己微微颔首,微笑着上前挽了堂姐的手,带她回房。
“既然要下厨,还是得换件衣裳的好,姐姐若不嫌弃,就套件我的衣裳吧。”
钱杏雨虽然生养了孩子,但可能是被长期的家宅斗争兼做丈夫贤内助劳累,人并不胖,但和还未及笄的小姑娘钱灵犀相比,在三围上仍是有不小的差距。可她听了钱灵犀这话,却笑吟吟的连声说好,跟她进了屋。
待把下人打发了,钱杏雨也不客套,拉着钱灵犀的手,便说起正事,“眼看秋收就要到了,可军部里却成日为了收割之事吵得不可开交,你姐夫今年是头一回来料理此事,上上下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一个差池恐怕就得给人告到御前。好妹妹,拜托你跟堂伯求个情,让他跟代王爷好生说说,且容我们一年,如何?”
钱灵犀心中为难,两位姐姐都来求对方让一步,这让她们夹在中间怎么做?
继去年大丰收后,今年的九原又开垦了不少荒地,种植莜麦。眼看夏天过去,庄稼长势喜人,收成定然更胜往年,可与此同时,麻烦也就来了。
原先,九原只有一军一衙。种粮是军部提出,也是广大官军新手种植,试点的时候全是钱文仲那拨人一手一脚的做起来,完全由他们说了算,这当然没问题。
扩大规模后,知府衙门参与进来,也只是协助,说了算的是军部,同样没问题。可是如今加了个监事院,三部的领导全都换了人,事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粮食虽然还是军队在种,但是,皇上却赋予了监事院管事的权利。而且,知府衙门虽然仍是辅助,却也得了一定监管的权限,这就相当于有了三头领导,不知该听谁的了。
洛笙年的意思是既然边境商贸已开,那么军里打了粮食之后,除去分给官员个人食用部分,余下的应该全部交给他来统一售卖,然后那些钱该怎么分,再酌情处理。
而军部是绝对不肯接受这一方案的,尤其是高杰,去年他通过在边关安插亲信,已经狠赚了一笔,如何肯把这块肥肉吐出来?
至于知府衙门,新任大人盛行恕暂时还没表态,可他的夫人一来,却在夫人间的公开场合表示过,“我们老爷只知忠心报效朝廷,可不管那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这话说得很是耐人寻味。而这位夫人姓温,是温心媛的姑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91章 不知足
送走了钱杏雨,钱灵犀捧着新鲜出炉的蛋糕也没什么心思吃,正想趁钱文仲回来之前先跟石氏核计核计,却见徐荔香挎着只空空如也的柳条小篮进来了。
在瞧见钱灵犀身上穿戴时,她先是一愣,然后眼中闪过一丝羡慕,隐含妒忌的道,“到底是三妹妹招人疼,打扮得跟花朵一般,越发村得我们这些做嫂子的象村姑了。”
“方才有客,才如此打扮的。”钱灵犀知道这位二嫂的老毛病又犯了,也不跟她多说,便问,“果酱生意好吗?上回我让托人给你们带来的樱桃还好卖吗?”
一听她提起这茬,徐荔香立即不作声了。之前打柴沟乡亲们送来的果子用完之后,钱扬威虽然拜托了邓家糖厂管采购的管事给他带鲜果来,可人家却有自己的正事要做,弄不了那么快。
钱扬威虽然费尽心思到处找货源,可毕竟这时代是以农业为主,水果产量有限。眼看铺子里就要断货,连徐荔香也急得团团转。后来还是多亏了钱灵犀,也不知道她找了谁帮忙,给他们整整拖了几车子山樱桃和毛桃来,才算是救了急。
这两样果子的季节性都短,却都特别适合做果酱,做出来的成品卖得非常好。眼下铺子里大部分的存货都是这两样,徐荔香哪敢得罪这位小姑奶奶?
见钱灵犀脸有些冷,不主动说话了,她只得讪讪的道,“我才进门时瞧见一筐好新鲜的枇杷,这也是打算给你哥做果酱的吗?这东西在咱们南方不值什么,可在这北方可是个稀罕物,我还第一回见呢。若是做酱,想来又能卖个高价。”
钱灵犀却以为是钱杏雨带来的,淡淡道,“这是人家送干爹婶娘的,恐怕不能给二嫂了。”
徐荔香见处处碰壁。又有些不悦起来,拉长了脸嘀咕,“堂伯和堂婶那么疼你,你要开了口。能不给么?铺子生意好,妹妹不也有钱分么?”
钱灵犀知道这嫂子脾气,不想跟她计较,正好把新鲜的蛋糕拿出来款待,堵着她的嘴再说。
徐荔香把柳条小篮放下,吃着美味的蛋糕,只觉找了些面子回来。心里的气也略平了些,跟她说起来意,“公公早上先到我们那儿,后见无事,不放心二弟那染布坊,便过去瞧了。顺路把我带来,让我到衙门里去把这批货的税交了,你大哥便让我来拿点家里的酸菜。给你那位嫂子。”
就在十来天前,董霜儿查出怀孕了,除了徐荔香。可把一家人高兴坏人。本来林氏想把大媳妇接回来照顾,但董霜儿表示铺子里生意忙,愿意留在那边帮忙。想想她肯定也不愿和钱扬威分开,便就由她去了。
徐荔香却不大高兴,觉得董霜儿都有了身子还要赖在家里霸着钱扬威的关心,简直是得寸进尺。可近来钱扬威越发长进,处事明白,有些话她在家里反而不好说也不敢说,只得在小姑子面前带着酸气撇嘴抱怨,“只差跟王母娘娘似的供起来了。还成天不知足。不是要杀鸡就更是想吃鸭,我从前可也没那么金贵过!”
钱灵犀抿嘴一笑,吩咐人去拿酸菜包上,跟徐荔香道,“想当初,二嫂有身子时。家里也是尽是最大能力照顾的。眼下家里是条件好些了,自然对大嫂子更照顾了些。等到将来日子更好,你再有了孩子,难道还愿意过之前日子么?”
这一番话,就把徐荔香心里头的火气浇得没了,想想实在没什么好扯的,她只好闭紧嘴巴,猛吃蛋糕。
一时东西装上,除了酸菜还装了好几样家里预备晚上的小菜,还有点心,将那只不大的小篮子塞得满满当当。
“这底下干荷叶包的是几样酸菜和小菜,上面油纸包的是点心,就是你今天吃的蛋糕,也给大哥大嫂拿回去尝个鲜。眼下天热,东西装的不多,嫂子记得回去都拿出来吃,可千万放不得。”钱灵犀一一交待明白后问,“二嫂是把东西搁在这儿,先去交了税再回来拿还是怎地?”
“不必了。我交了税就直接家去了,省得回来又麻烦你们。”徐荔香吃饱喝足,拍屁股打算走了,只是走前又觑着钱灵犀的神色多问了一句,“妹妹这蛋糕做得真好,要不把法子传给你哥,咱们也试着卖卖?”
真是贪心不足,钱灵犀笑眯眯道,“那嫂子知不知道,你方才吃那一块蛋糕得要多少只鸡蛋、糖和工夫来做?便是做得了,最起码也得卖到一二钱银子一块才算有赚头,这东西还不好搁,不能过夜,你说这生意在九原可做得下去?”
乖乖!徐荔香吓了一跳,她又不知无知孩童,自然知道一钱银子可以办多少事情。就是她们眼下做的果酱,算是个贵重东西,一小罐子也不过只卖这个价钱而已。
可果酱经放,省着点一家人起码能吃上两三个月,若是拿来换这么一小块子点心,可就太败家了。除了有钱的老财主,寻常人恐怕怎么也舍不得来吃点心。可九原就这么大,穷兵不少,哪有这么多富人吃这得起这玩意?
徐荔香再咂巴砸巴嘴里的蛋糕美味,想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端画送她出了门,等出了巷口,徐荔香让小丫头回去,自拎着东西走了。
转回屋来,端画听见石氏正跟自家姑娘说话,“怎么也不留你嫂子吃个饭?”
“不必了。她先过来这里,定是想到街上逛逛的,我若留她,她反倒不自在了。”一时见端画过来回话,听说出了巷口徐荔香便自走了,石氏一笑,也不再追问。
钱灵犀想起一事,吩咐端画,“听说二姑奶奶送了一筐枇杷,待会儿洗几个送过来尝尝,要是酸的就得放两日,要是甜的就晚饭后洗了端出来,一家子都爱吃。”
石氏听着却问了起来,“没听二姑奶奶说送了枇杷来呀?去门上问问,到底是谁送来的。”
端画去了。很快提着那筐枇杷回来,“这枇杷不是二姑奶奶送的,是小房大人使人送来的,来时正好二姑奶奶在。门上便没过来回禀。”
钱灵犀心头一顿,那日她拒绝房亮之后,房亮确实也有阵子没上钱家来了。可是最近他不知是想通了什么,又如从前那般,无论是得了什么好东西,或者是象前些天下了一场暴雨,都会遣人送来或是派人来问候一声。只是他自己再不上门打扰。
这样无声而默默的关怀却弄得钱灵犀越发过意不去,也不知那小子是怎么想的,让她颇有一种打到棉花上的无力。
石氏看了她一眼,让端画把枇杷拿近,就见这筐枇杷分明是拣选过的,又一只只拿棉纸包好,显然极是用心,不觉叹道。“东西倒还罢了,只是难为人家一番心意。”
钱灵犀默默无语,幸好石氏话题一转。挥手让端画下去,问她,“二姑奶奶今儿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钱灵犀打点起精神,开始跟婶娘详谈了。
端画拿着枇杷出去,洗了几个尝尝,果然很甜,献宝似的拿给软软,“姐姐快尝尝,真好吃。”
软软吓了一跳,“主子都没吃。你怎么吃起来了?”
端画憨憨的疑惑道,“姑娘说让我洗几个试试的呀?她和夫人都关起门来说话了,可不是让我来试?”
软软很无语,把这听不懂言下之意的丫头拎回屋进行深度教育了。
徐荔香离开了钱家,回头张望几眼,见无人跟随。这才撅着嘴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自己就穿金戴银的,只给我们做这些布衣烂衫,可不是欺负人么?”
嘟囔几句出出心中怨气,她开始逛街。
自洛笙年上任,正式宣布与北燕开商通市,九原城是一天比一天热闹。南北商人汇聚于此,带来各地的特产,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徐荔香来此地虽有好几个月了,可难得能有机会出来逛逛,现在家中虽有了钱,但却把人拘在铺子里,根本没时间出来闲逛。今日好容易有时间出来走走,自然想多买点东西回去。
虽然挎着个篮子有些累赘,但这些天徐荔香天天切瓜熬酱,那身懒筋抽去不少,再说她特意带了最小的篮子,虽然堆了不少东西,但实际并不重,所以拿着还算轻松。
出门前,钱扬威念着徐荔香近来辛苦,也知道她出门肯定想来逛街的,也不小气的特意给了媳妇些钱,让她自己买些喜欢东西。
徐荔香想着钱灵犀那身打扮,就想给自己添身衣裳,再加件首饰。可是逛了半天,她瞧中的首饰和衣裳布料都不便宜,若是只买一样,钱倒是够,可若是两样都买,钱就不够了。
犹豫再三,眼看太阳偏西,衙门都快下班了,她才匆匆决定买身衣料来做新衣裳。毕竟,一身衣裳可比一件首饰醒目得多,对不?
在去衙门的路上,徐荔香还犹有些不甘心的惦记着那件首饰,一步三回头,走得自然就慢了。等到了交税的地方,就见人家已经开始关门,眼看是要下班了。徐荔香急了,这要是差事没办妥,却买了东西回去,钱扬武不骂死她才怪,二回可难有机会再出来了。
她急忙上前拦着,“这位大哥行行好,让我进去把税交了吧。”
那官差不耐烦的看她一眼,“就算我们肯放你进去,可你看,里头收税的都走光了,谁来给你办呢?”
徐荔香急出一身汗来,“那可怎么办?”
“明儿早点来呗!”
“不行,我家已经跟人订了货,明早就要来拖的,要是没那个戳,不给卖啊!”
本朝律法规定,对钱家这样的小商品实行的是按售价订税制。也就是说,你这批货打算卖多少钱,先估个行价,比如十两银子,相应税率是四十分之一,那就应该交二钱五分银子的税。交了税后,官府会给你一份盖戳的税单,你拿着这个税单就可以进行销售了。
如果你没有这个税单,也可以卖,但那样做的结果,是得按照同类产品的最高纳税额来交税。要是企图偷税漏税,只要被抓到,除了罚金高昂之外,还得吃官司,流放个千里之外肯定是少不了的。
所以徐荔香一听今天交不上了,可是真心着急。可那官差也是爱莫能助,“我一看大门的,又不管收税,你尽纠缠着我做什么?走开走开!”
他把徐荔香一推,徐荔香一时不防,背后冷不防撞上个人。
那人嗳哟一声,咒骂起来,“走路不长眼睛的么?咦,怎么是你?”
徐荔香扭头一瞧,这不是二妹妹的男人么?听说这小子在衙门里谋了份差,那能不能请他帮帮忙?
要是平时,徐荔香可看不上唐竟熠,可如今自己落难,她也顾不得了,把事情一说,唐竟熠笑了,“还当什么大事呢?原来如此,你随我进来,我给你办了。”
徐荔香一听,可真是千恩万谢,急忙把税款奉上。可唐竟熠一掂那包银钱,颇具分量,心中却是一动。
把徐荔香从侧门带进衙门,唐竟熠从柜子里抽出一份空白税单,装模作样的先来点钱。
徐荔香很老实的告诉他,“一共是三钱银子,另有三百九十二文,我们这批货是四十一两五钱,税是六十分之一的。你点点,可有错?”
唐竟熠听着心中一惊,“你们这一批货就有四十多两银子好赚?”
他已经当了一段时间的差,知道这样的营业额在九原的小商业当中,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那一年下来,得多少银子?之前只是知道钱家这果酱铺子赚钱,难道竟是如此赚钱的?
“怎么可能?”徐荔香顿时辩白起来,“这是售价,我们难道不买果子,不买糖的?”
可唐竟熠却有些不信,“大哥不是在糖厂做事吗,那糖还会要你们的钱?我听说那些果子是三妹妹给你们弄来的,难道她还收你们的钱?”
“怎么不收?都收了的,我亲眼看见公公给了三妹妹钱,付给送果子的人。”
可唐竟熠越发不信了,钱文佑是钱灵犀亲爹,走个过场有什么难的?他不免心中妒忌起来,如果家里这么有钱,凭什么不分他杯羹?
再看一眼徐荔香,他眼珠一转,生出些别样的心思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92章 嫡庶应有别
天气一热,老百姓吃不起昂贵东西,但家家户户都爱煮个绿豆汤、酸梅汤什么的消暑解渴,这便带旺着糖厂的生意好了许多。钱扬威在铺子里直忙到掌灯时分,才总算是得空回家。
因他早有交待,两个媳妇便没等他,自先吃了,只是给他留好了饭菜,见他一回,徐荔香顿时从厨房端出,殷勤的给他摆上。
钱扬威一见着她,便记起件要紧事来,“你的税今日交了没?”
徐荔香把他爱吃的干煸咸鱼搁他粥碗前,眼神在暗处闪烁了两下,“交了,都交了。”
“哦,那你回头把税单给我,明儿一早要用的。”钱扬威没有疑心,端起已经放凉的绿豆粥,大口吃了起来。
董霜儿摇着蒲扇,端着碟点心搁他面前,“这是妹妹今儿从家里拿来的,说是叫什么蛋糕,可好吃呢。听三妹妹说,这样东西可尊贵得很,若是去卖,一块就得几钱银子,你也尝尝。”
“若是好东西,就留着你们吃吧,我一粗人,有饭吃就够了。”
徐荔香讨好的道,“这蛋糕我们都吃过了,你也尝尝嘛,省得二回在别处遇见,还不识得,岂不给人笑话?”
钱扬威笑了,“要是三妹妹整出来的东西,外头还真没什么人做得出来。行吧,我也尝一块,看这几钱银子吃在嘴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拿筷子叉起蛋糕,一口就咬掉半块,只觉软绵绵。甜丝丝的,又蛋香浓郁,细腻无比,美味是美味。只是没两口就吞了,也不觉得饱,不觉皱眉。“好吃是好吃,只是太不填肚子了,估计就你们妇人喜欢,象我这样的大老爷们可没什么兴趣。”
二女笑着,分坐他两旁给他打着扇子,陪他吃饭。一时饭毕,徐荔香难得勤快的主动收拾起碗筷。还让钱扬威去陪董霜儿坐坐。
等她走了,钱扬威有些纳闷,“她今儿怎么了,转性子了?”
“我也不知道,许是回家听了什么话了?你瞧这根钗。还是她今儿带回来送我的。她自己也不过扯了身衣裳,倒送了根这么好的钗给我。”
钱扬威听着这话顿时就问,“那你要不要做新衣裳?”
董霜儿笑着摇头,“连她都这么懂事了,我还争个什么劲儿?我已经有两身三妹妹送来的新衣裳了,这布料穿得很舒服,无须再做。婆婆说,等到生完孩子,体型会变的。眼下就拿旧衣裳凑合着,等到生完再说。”
钱扬威忽地想起今儿在邓家糖厂听到的话,低声道了句,“其实我当年不该说那个不管谁生的孩子都一样的话,这嫡庶到底还是应该有分别的。这不是我存心不待见她,只是怕将来孩子们为了点小小家业闹得不愉快。象眼下邓家。那位邓恒公子虽是嫡长,但听说他家弟弟也是并肩子夫人所出的嫡子。这糖厂原本是邓恒公子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可眼下他弟弟却要来接管。店里的伙计都忧心忡忡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可咱们给人干活的,又能有什么法子?”
他低头看看董霜儿的肚子,不无担忧的道,“邓恒公子还是世子,就因为弟弟也沾了个嫡字,闹得就不好处置了,咱们这样的小家小户就更难说了。我倒真希望你这胎是个儿子,把嫡长都占住,日后若有什么纷争也好说些。否则以荔香事事要强的性子,若是她抢在你前面生下儿子,只怕你们母子就要受委屈了。”
董霜儿见丈夫心疼自己,心中一暖,觉那些虚利都不重要了,通情达理的道,“便是她先生下儿子,不也是相公的孩子?到时好好教养,也未必就容不下我们母子。再说,即便是容不下,难道我的孩儿便不能自己闯出番天地?你瞧瞧咱们现在,不也是爹娘什么都没给,就做起了铺子?”
钱扬威没想到董霜儿居然这么明白事理,很是高兴,“那你既要这么想,就由你生男生女了。想想真是有道理,不管是你还是她生的,只要教养好了,不都是好孩子?说来真是惭愧,我这胸怀竟还不如你。”
董霜儿见丈夫敬重自己,心里宽慰,益发大度起来,让他晚上去徐荔香房中歇息,心中暗想着小姑劝自己的话果然不错。
自打她怀孕后,人人皆祝愿这是个儿子,唯独钱灵犀对她说,生不生儿子不要紧,要紧的是孩子能不能成器。反正董霜儿生的又不可能是庶子,只要孩子争气,哪怕是个闺女,将来都给娘的脸上贴金。
董霜儿起初还有些将信将疑,可眼下看钱扬威的态度,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小姑说了,自己可是正妻,就算徐荔香再掐尖要强,可只要自己把这个大妇当好了,她又岂能越过自己去?
小姑这几年跟着堂伯一家子,见的世面多了,也真是明白事理多了。董霜儿暗暗打定主意,以后遇到事得多向这位小姑请教。团结了她,不就间接也笼络了公婆?做个好妻子,可不仅得讨好相公,还得广泛友好公婆小叔小姑们,这才得保家中地位不失。
一家人晚上歇下不提,次日清早起来,钱扬威用了早饭,拿着税单上铺子了。不一时,钱文佑和林氏来此,留下林氏帮忙做酱,钱文佑上铺子里照应着出了那批果酱的货,还得去钱彩凤那边帮忙。这边徐荔香提着炉子到屋外生火,那边林氏和董霜儿一边做着活一边闲话。
“二弟那布坊怎样了?”
“还成吧。”林氏虽这么说,眉间却颇有些愁色,“布是好布,昨天已经染出一匹了,颜色倒还正,只是花色有些发虚,没想得那么好。之前买了几匹当地的粗布试过可以的,但跟那新布吃水吃颜料什么的都不一样。到底是九原。比不上京城那边的师傅技艺高超。”
“那可怎么办?”
“师傅昨儿说晚上再想想办法,今儿再试一次,若是还不行,就印老套路。只是凤儿和扬名都不同意。觉得那样卖不起价来,做得就没意思了。他们说要是不行,就上周边再请师傅去。你是没见他们两个。急得嘴上都打泡了,所以一会儿你公公忙完这边还得过去帮着些。”
董霜儿也没什么好法子,只好宽慰着婆婆。
差不多日头挂在院墙上了,钱文佑过来了,“货已经出了,我先去那边了啊,扬威说下午看有回城的车。你就自己搭一程吧。”
林氏挥手应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可钱文佑却仍不放心交待道,“坐着别人的车,你可别让赶回家里去了。到城里就下来。一个不麻烦人,二个也别给堂哥找麻烦,他毕竟是个当官的,若是什么人都上门去,岂不让人笑话?”
“我是那么蠢人吗?你这还没老呢,啰不啰嗦!”林氏不悦的嗔他几句,钱文佑才嘟囔着“我不是怕你忘了么?”的走了。
董霜儿低头羡慕一笑,“公公婆婆的感情真好。”
林氏微觉老脸一热,不过看媳妇一眼。却道,“你若是好好跟扬威过上二三十年,养上一堆孩子,也能一样的好。”
董霜儿笑得有几分甜蜜又羞涩。
那一头的徐荔香听见公公说果酱已经顺利出货,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
午休时喜孜孜的摸着暗藏的银角子,觉得唐竟熠还真有本事。居然当真瞒天过海。帮自家把税给省了。
昨日,唐竟熠在收她家税款时,告诉徐荔香,因果酱是新生事物,并无规定税率,之前他们家便是按蜂蜜制品来交税。但朝廷税法中有一条明文规定,若是出售果蔬及少量粮食谷物等等是可以予以免税的。
这是朝廷厚待老百姓给予的优惠,若是谁家菜园子多收了点菜,果树上摘了个几个果,或是去无主的荒山上刨了些山笋木耳,又或是遇到急事要拿家中口粮换点小钱这些民生之物,一律不用交钱。
威记果酱全是用果子酿造,而且大部分是没人要的山果等等,唐竟熠就钻了个空子,私下告诉徐荔香,象这样的情况,只要没人认真追究,可以申请免税。
徐荔香当然欢喜,可唐竟熠又体贴的说,“这钱你拿回家去也不算多,不如留着给自己做私房可好?你又不是正妻,还是防着些的好。”
徐荔香听着这话,顿时心动了。唐竟熠又道,可以帮她出具一份虚假的税务证明,让她拿回去诳钱扬威,以后只要她来交税,唐竟熠就都可以把税款返还给她。
“……横竖这钱也没落到别处,搁你家跟搁你手里,有什么区别?”
徐荔香想想那根让她牵肠挂肚的首饰,心一横,答应了,不过她也没这么笨,知道唐竟熠肯这么帮她,必然也是要好处的。
“那这钱你说怎么分?”
唐竟熠把桌上的钱对半分开,“二一添作五,我只当收些润笔费了,如何?”
行!徐荔香点头了。当下两人把钱一分,唐竟熠照数开了份虚假的税单给了她,两人便算是交易完成。
昨晚徐荔香还担心了一宿,生怕今日出货时给人瞧出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蒙混过关了,想到日后的这条财路,她是喜不自胜。
徐荔香自以为此事做得人不知鬼不知,只要她不说,唐竟熠不说,便无甚大碍。可她却不知,此事万一查出来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
家里人都忙着,钱灵犀也没闲着。
她接了钱文仲的任务,邀请了两位姑奶奶,同去看桃花。
(PS两句:本文提到的税制是桂子查阅了古代资料参考粗拟的,不可较真哦。
其实从秦汉开始,中国的税法已经比较完善了,哪怕卖一个碗交多少税都是有明文可查的。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样看来,文中提到几十分之一的商业税率好低,其实不然。要知道古代的税率虽低,但是有个很要命的问题,就是大小官员会层层设卡来收税。
就连退休得势的太监都可以任意在自家附近加个收费站盘剥商人。而且不管你之前交没交,到他那儿就得交,这在明代文献中是有明确记载的。再低的税率,如果要重复交上无数次,小商人的日子就很难过了。
当然这是在明代,而在宋代,朝廷支持工商业,发展海运,估计在税收上也杜绝了很多官员吃拿卡要的机会,所以商业发达。虽然宋时国弱,但民间真的很强,才会出现“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繁荣景象。可是明代从老朱开始却闭关自守,限制商业,禁止通海,以至于明代粮食产量虽远比宋高,可最后还是供给不了国家的开销,然后,就被大辫子们给灭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93章 关卿底事
九原的春天来得晚,桃花也开得晚。
在江南三月就绽放的桃花,在这里直到入了六月才灼灼盛开。虽然眼下出来赏花,太阳是有些大了,但九原这地方靠北,湿度小,尤其是靠近山林的地方,只要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就还算凉爽。是以钱灵犀约了两位姐姐出来游玩看花,也不算是太过突兀。
只是钱杏雨和钱敏君都不是笨蛋,才托了这个妹妹跟对方说情,她就邀了二人来看桃花,这不摆明是有了结果,要当面说个清楚么?
虽然身为已婚妇女,她们对桃花的兴致都不太高,但还是打扮得清新爽利,明媚风光的来赴约了。为了避免旁生枝节,两人都没带太多人,除了随身伺候的丫鬟婆子小厮,再无闲杂人等。
钱灵犀看了很满意,既然对方都上道,那她更要做好这个东道主。一路上的点心零食都是她花了大心思准备的,其中最为特别的一份用鸡蛋黄、文冠果油和白醋打出来的沙拉酱。用这个拌上切好的西瓜枇杷和各式水果,再随意洒上些烤熟又磨碎的花生粉,或是杏仁片,在炎炎夏日吃来,分外酸甜爽口,清香别致。
寻一处桃花浓密的干净树荫下铺上毡毯,姐妹三人席地而坐,品着美食,吹着小风,近看桃花,远观青山,连一向端稳持重的钱杏雨都觉得脱了几分人间的俗气,不无感慨的道,“我这都有多少年没这么清清静静的出来散荡散荡了,想想从前小时候在荣阳。每年三月三也会和母亲大姐还有其他姐妹们一起出去踏青游玩,可能遇到风和日丽,桃花灿烂的时候却是不多。那时,要是遇到一株开得好的桃花。长辈总会吩咐停下马车,让我们做女孩儿的下去绕上一圈,希望沾点桃花运。以后嫁个好夫婿。可是如今,我的女儿都到了可以去绕桃花的年纪了。想想自己,还真是老了。”
“姐姐哪里老了?依旧是人比花娇呢!”钱敏君凑趣的夸了句,又笑指着钱灵犀道,“姐姐都说了,你还不快去绕绕桃花,将来也好嫁个贵婿?”
看她俩心情都很不错。钱灵犀知道,带她们来此地说话是对了。在家那巴掌大的地方端着坐着,总没出来看着美景让人放松愉悦。
她配合的起身,故意在桃花树一转再转,“两位姐姐福气都大。转一圈就能嫁个好夫婿,我这人小福薄的,得多转几圈才稳妥。”
钱杏雨乐不可吱,指她笑骂,“瞧这丫头,如此贪心,也不怕招来一堆的桃花。到时个个争着要娶,看你怎么办?”
钱灵犀想想房亮,又想想赵庚生。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算了,她还是别乱转了,万一被钱杏雨一语成谶可就麻烦了。
回来坐下,钱杏雨收了几分笑意,拿雕花牙签插一块西瓜。也不放嘴里,就拿在手上慢慢转着,问道,“妹妹今儿邀我们来,心意是好的,东西也准备得很好,只是我和你姐姐都是嫁了人的人了,这嫁了人的妇人可比不得做姑娘的时候。要操心的事情一多,哪怕这西瓜再甜,也觉得没味了。”
看她含笑把西瓜放进嘴里,钱敏君也会过意来,她和钱灵犀更熟,说起话来也更加直接,“都是自家姐妹,下人又不在这头,妹妹有什么话就照直说吧。”
钱灵犀柔柔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昨儿从干爹那里听了个故事,想来说给两位姐姐听听。”
见她这话,钱杏雨和钱敏君神色都慎重起来。就见钱灵犀依旧笑眉笑眼的道,“故事说的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这起先,庙里只有他一个,那和尚日日到山中泉眼处挑水吃。”
钱敏君奇道,“妹妹要说的,可是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的故事?”
钱灵犀抿嘴一笑,“姐姐说得正是,只是这三个和尚自从没水吃后,却惊动了山脚下的一群尼姑。尼姑打坐念经之余,就开始议论,这三个和尚应该怎么把水吃到。尼姑甲就说,可以三人轮班,继续挑水。尼姑乙说,可以两人一组,抬水总要轻松些。尼姑丙想得比较细,说水挑来了,还有打扫做饭这些应该谁管?得都考虑进去。尼姑丁辈份大,就说,先来的是大师兄,怎么能跟后面的师弟干得一样多?几个尼姑争执不下,就闹到师太那里。你们猜,师太怎么说?”
这下别说钱敏君了,连钱杏雨也听住了,钱灵犀表面上说的是和尚事,但实际上讲的就是九原目前的局面。
钱灵犀未语先笑,“师太说,阿弥陀佛,和尚没水吃,关卿底事?”
钱敏君一时怔住,还没明白过来,但钱杏雨却是会过意来,脸上有些讪讪的不自然。
钱敏君可以回头再慢慢教育,但钱杏雨到底隔着一层,钱灵犀可不想让她有什么心结,很快便笑吟吟的多解释了几句,“那师太说了,虽然和尚尼姑系出同门,相互关心是应该的,但各自也须记着各自本分。若是和尚之间处理不好,便是尼姑上门去劝和,难道和尚就能听尼姑的?又或者说,能让尼姑帮着和尚把水挑了,把饭做了,那还要不要帮他们把衣服补了,把经念了?”
钱敏君听得越发目瞪口呆,就见妹妹顿了顿,又道,“就算尼姑是一片佛心,并无其他,可落到外人眼里,又会给说成什么样子?毕竟是男女有别,不得不防。虽说大家都是一片诚心来孝敬佛祖的,可总得顾忌着世人的眼光。”
钱杏雨的尴尬之色渐渐缓和,颇有些顿悟的点了点头,“所以说,和尚的问题还是让和尚自己来解决。三个和尚,总不能被口水给渴死,只要大家做得合乎自己心意,也就是了。”
钱敏君听到这儿,总算是明白了几分。却见钱灵犀拍掌赞道,“二姐姐果然有慧根!我记得三太太从前就爱礼佛,她那里最是清幽宁静,糕点也最精致,我最爱去了。”
见她把话题不动声色的转开,钱杏雨也就不在此纠结了。姐妹几人说着闲话,玩到时候差不多了,钱杏雨身为老大姐,主动表示要请客,很大方的带两位妹妹回城去吃了顿大餐,才各自回家。
钱灵犀要把钱敏君抓回去接受再教育,钱杏雨便自回了位于军部衙门所在的家,正好韩瑛也刚吃了饭,夫妇二人把门一关,她就把钱灵犀带来的意思跟丈夫说了。
并且劝道,“我细细思量着,堂伯这话竟是有大道理在。你细想想,无论这回是洛王爷让了你,或是你让了他,这落在旁人眼里,岂不都有闲话?说得好的,不过一两句亲戚情份,万一有那起子黑心小人,不知要怎么嚼舌头,说咱们串通好了才如此这般。眼下大家既然各在其位,就各谋某政。实在断不下来,就让盛大人一起来说话啊,到时纵是有什么过失,既赖不着你,也赖不着洛王了。”
韩瑛听着有理,点头赞道,“到底姜是老的辣。原先我只想着如何把事做好,倒没想到这一层。其实我倒是挺明白洛家那位小王爷的心思,他在朝中无依无靠,好容易谋了个实差,定然是想做出点成绩来。便是把这一摊子事让给他,我也无所谓。可就是高大人不同意,才把事情闹得这么僵。可他是监军,我也不得不让他三分。”
钱杏雨冷哼一声道,“他那心思打量着谁不知道么?就我来这些天都听说他家亲戚是如何威风得势,最近虽咱们过来消停了些,可家下人出去买菜逛街,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回来的。虽我是个妇人不懂政事,却也知道,皇上让你来,首先要抓的是军务,可不是去跟人抢银子。咱家有我娘在后头撑着,可不要你去贪图那些小便宜。”
听她又提起这话,韩瑛眉间隐有一抹不耐,但嘴上却说,“岳母大恩我自不会忘。对了,我方才接到家书,爷爷上京城来了,虽然端午已过,但九原到京城路途遥远,你这些天打点份礼物,送过去当中秋贺仪吧。”
啊?钱杏雨听得诧异莫名,“老爷子难道还要在京城长住?”
韩瑛这回不加掩饰的露出些烦心神色,“听说是陪那位上京治病呢!也不知爹娘怎么想的,也不拦着,给人见着,多有意思么?”
钱杏雨听得一愣,想了想才道,“你说的是……那一位?”
韩瑛没好气的道,“除了她谁还有这么大本事,让爷爷也没办法?”
钱杏雨愕然了,韩燧带郭淑兰上京来了?那是信王府有所表态还是怎么回事?可韩瑛明显对于此事不愿多说,只交待妻子要把礼物准备得象样些就离开正屋,找他温柔漂亮的小妾抒解压力了。
钱杏雨知道相公脾气,他要是不愿意说,你拿刀子锯也锯不开他的嘴,看来得往京城去封信打听打听才行。
可这种家务事找谁打听好呢?只有钱灵犀。她嫡亲的堂姐可在信王府里做续弦呢,这事还是从她那里下手好。不过也不能白向人家打听,得送份什么礼物好呢?那小堂妹虽是乡下出身,却不是那等好财贪利之人。送礼总得有个名目,唉,钱杏雨又开始犯愁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97章 妙人
全嫂子是个勤快人,把不大的地窝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虽然房间简陋,也没几件家具,还都是木头原纹的,连个漆也没上,但打磨得很是光滑圆润,一样一样摆放得整整齐齐。为显得更加窗明几净,墙上还涮了白灰,贴着色彩鲜艳的年画,大胖娃娃抱着荷花鲤鱼,又吉祥又好看,很是招人喜欢。
全嫂子先一步进门,在炕上主位摆了个新绣好的蒲团垫子,请钱灵犀脱鞋上炕坐下,她把点心收进隔壁的小厨房里,拿出待客的蓝花茶盅给她兑了碗茶面子出来,谦虚的道,“乡里没啥好东西,这东西也不过是自家做的,姑娘好歹赏个面儿,吃两口吧。”
“瞧嫂子说的什么话?我可就爱吃你家的这个!”钱灵犀还真不是客气,捧起茶盅拿小汤勺就吃了一口,还赞美着道,“真香。”
这种茶面子是将芝麻花生红枣等物与茶叶分别炒熟又细细研碎,再拿开水冲泡调制出的一种面糊。香甜可口,是乡下人家拿出来招呼贵客之物。
人们常说的吃茶吃茶,就是吃的这种茶面子了。而所谓烹茶品茶,才是那种水泡的茶。
见她吃得香甜,全嫂子只觉脸上有光,等她吃了几口,这才问起钱灵犀的来意。
钱灵犀说起想找人帮忙糊些结实的纸板,以作染布之用,全嫂子一口就应承下了,“若不是做酒壶,这事交给我就行。姑娘说好要多大的,我保管给你糊得结结实实。分毫不差。只不过上面还要刻花的话,您得先把花样子给我,我一并给您包办得了。若是等那纸板干透了,便是拿刀子砍也砍不动了。”
钱灵犀一听大喜。忙道,“那就一并拜托全嫂子了,回头拿了花样。再寻了旧纸和刀,一并给你送来。”
全嫂子却道,“不必您跑这一趟了,说个日子,让三喜子或是我去拿就成。眼下这大毒日头的,我们这些皮粗肉厚的晒晒没关系,没得把您晒坏了。”
钱灵犀笑着打趣。“你若晒坏了,全二哥能不心疼?”
全嫂子可大方得很,听了这话连脸都不红一下,“我们乡下人可不象你们大户人家过日子,讲究个好看。若是我病了。你全二哥兴许还得心疼个药钱,发愁没了干活的,若是黑点丑点,他出门只怕还更放心些。”
钱灵犀顿时指着炕边的小梳妆台笑问,“既是不爱漂亮了,那还要此物做甚?”
全嫂子一本正经的答,“他想让我黑点丑点,那是他的事,可女人该要打扮的时候还是要打扮的。他若没空看,我就打扮给别的男人看去。就得让他时刻惦记着,在外头也不能安心,有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他就不会给旁的狐狸精迷了去!”
钱灵犀指着她,笑得说不出话来。这位全嫂子。委实是个妙人,初次风面时,便给了钱灵犀好大惊喜。
那是端午节前,忽报冯三喜家的人来了,钱灵犀自然请人进来,小丫鬟却回说,人家怕大户人家规矩大,不敢进去,还请钱灵犀行个方便,出去说话。
钱灵犀觉得蹊跷,冯二全也算是老相识了,怎么会如此畏首畏尾?等她如约到了附近茶楼,才瞧见脖上留着几道抓痕,下巴还有些淤青的冯二全,旁边就跟着这位新媳妇。
钱灵犀出于好心,关切的问了两句,结果冯二全窘得脸红脖子粗,而全嫂子爽快承认,“二姑娘不必担心,他脸上的伤是我打的。谁叫他一进城就盯着人家小姑娘看?”
从此,钱灵犀便对这位豪爽泼辣的全嫂子刮目相看。不过要说她仅会争风吃醋,那倒不值得人太在意,当随后听全嫂子把马场的事务一一交待清楚,才真正让钱灵犀佩服起来。
这样说起来,邓恒也算是个妙人。
他事先早知道九原会得到各种优惠的消息,却一不急着种地,二不急着做买卖,而是托了冯二全帮他招募了一帮人,干起他们的老本行——养马。
起初钱灵犀还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细细一想,却觉得邓恒此举实在是聪明之极。随着九原的垦荒潮与开市通商,必定对马匹的需求量会越来越大。
虽然北燕素以产良馒称,可他们邻近南明的这一块却是盐碱地,贫瘠之极,并不适合马匹的繁育。而大楚那一带又人烟稠密,更加没有合适的地方养马。如果他在此处弄一个马场,岂不是一枝独秀?
有些事情便是这样,想得到的不如做得早。
邓恒抢在众人之间开始着手弄他的马场,圈到的地盘又是又不是与民争利之处,将来就算是有人想来分一杯羹,也很想弄到合适的地方来跟他一较长短了。
而邓恒的目标绝不只在这样一个马场上,邓家生意行走天下,靠得除了雄厚的资本,还有便捷的交通。钱灵犀估摸着,这小子日后必将组建起自己的商队,掌握一批完全效忠于他的人,以及为他所用的财富,这才是他能在定国公府立足的根基。
而全嫂子此人,虽然目不识丁,但脑筋极好,就靠着几个简单的数字,就把整个马场的大小事宜记得清清楚楚。她那日来,除了把冯三喜接回去,就是来向钱灵犀报账说事的。
马场虽然有邓恒安排的管事打理,但他也要听到来自不同方面的声音。
其实钱灵犀挺能理解邓恒的,这真不是他疑心病重,而是任何权力一旦失去监管,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邓恒没时间来照看,所以挑了冯家人帮他做个暗梢。
冯二全和他媳妇都没读过书,但心性耿直磊落,也没太大野心,这样的人做不了好领导,却绝对会是个好员工。而他们是因为在老家的地不够家里兄弟营生,两口子才出来闯荡的。所以会对现有的一切充满归属感,真正当做自己的家一样用心经营。所以邓恒才把事情托付给他们,让他们有事跟钱灵犀联系。
上回钱扬威那儿急需果子,就是丑丑打探到地方,全嫂子帮忙解决的。她的方法很简单,就到那出果子的当地,抬了几筐铜钱现场搁着,标明多少钱收购,概不拖欠,顿时把些乡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呼啦啦的上了山,不过两三天工夫就给她把果子全弄来了。
对她的办事效率,钱灵犀很是放心。
交待完事情,吃过茶面,又闲话些家常,就打算告辞回去了。
全嫂子正要送她出去,却见冯三喜慌慌张张站上头冲屋里嚷嚷,“嫂子,不好了,二哥给人打破头了!”
钱灵犀也吃了一惊,忙道,“一起去看看。”
全嫂子有些犹豫,“二姑娘您别去了吧?”
钱灵犀暗地里盯着这边的事情,可没有通过明路。若是给管事或外人瞧见,只怕会多心。可钱灵犀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她今儿出来骑马,特意换了身普通布衣,又戴了帷帽,不怕人认出来。只是那匹小黑马有些招摇,让三喜子另给她牵了一匹,和全嫂子分别骑上,路上跟她说好,若是管事问起,只说是来求她帮忙糊纸板的,就随冯三喜过去了。
跑不多时,到了一处放牧的水源洼地,就见马场的刘管事也在,和许多伙计一起,正和另一帮人似乎在讲道理,可双方伙计却横眉怒目对峙着,气氛紧张得随时都能打起来。
不止冯二全头破血流,马场还有好几个受伤的伙计,钱灵犀让全嫂子先过去看看冯二全,另叫三喜子寻个人过来打听消息。
事情并不复杂,三言两语就讲清楚了。
原来是官府来人要强制征收他们马场的马去收割秋粮,冯二全和几个伙计不服,跟人争执起来。
“……没想到那伙人伸手就打,实在是太坏了!不就是仗着有个好姐夫么?可也没这么欺负人的吧!”
听伙计忿忿说着,钱灵犀心中一动,看那为首之人体型肥胖,很是眼熟,“那位可是高杰高大人的小舅子,姜伯勤?”
“可不正是那个姜剥皮?就算是官府要征用,总也得你情我愿。谈个公允的价钱才好。可他倒好,一来就要我们免费,这亏本的买卖谁愿意谁做去!冯二哥只是说了不做,就说他什么‘抗命、刁民’,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钱灵犀心中思忖一时,已经有了计较。
邓恒这马场因不想张扬,并没有打出自己的名号,就是任用的刘管事也不是定国公府的人,没有得到他的许可,自然不能打出邓家旗号。姜伯勤定是见他们马场新开张,后面又无根基,甚好欺负,所以才狐假虎威的想白占这个便宜。
把冯三喜唤到身边,钱灵犀低声交待了他几句话,冯三喜连连点头,走到刘管事身边。
这位刘管事原本家中也是开马场的,后来因家道中道,这才给邓恒当了掌柜的,他到了此处倒还勤勉,可是遇到蛮不讲理的姜舅爷,却是一筹莫展。
“姜老爷,我们这马场新开,就算是不计成本的来做这买卖,可您瞧我们这儿的马,大半都还没长成,又没驯熟,怎能下地干得了重活?这若是伤了损了,这马可就废了!”
“我管你废不废!”姜伯勤吹胡子瞪眼睛,态度嚣张的指着他道,“听着,爷要用你们的马,是抬举你们了。别在这儿废话连篇的,赶紧把这契约签了,等到时候领着人马来干活就是,再敢啰嗦,信不信爷一把火就烧了你们的马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98章 说理
见姜伯勤蛮横,伙计们听得激愤之极。?快来吧,.!他们多是打柴沟的乡亲,本就是家里没奔头才离乡背井出来讨生活的,邓恒给他们的条件很优厚但也很让人操心。
他用从钱灵犀那儿学到的承包责任制,将马匹分散承包给各人照管。将来他们除了领些固定的工钱,切身利益就跟自己照管的马匹绑在一块儿。谁的马出息大,谁就能多挣钱。而姜伯勤这样不爱惜马匹,岂不是要断了大伙的生机?
当即就有人嚷嚷起来,“就是当官也没有这样做事的?牛不饮水还强压着头不成?难道这九原,除了你们家,就没有别的官员了?”
姜伯勤冷声嗤笑,“你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包子,有种就告去,看你们姜爷爷怕不怕?到时候,把你们这起刁民拉下大狱,统统打死,才知道你们姜爷爷的厉害呢!”
刘管事急得豆大的汗珠唰唰往下直淌,忽地冯三喜觑空把他拉开,附在他耳边低低说的几句话,刘管事是个聪明人,一听面上便露出喜色,回手把群情激愤的伙计们一拦,高声道,“既然姜老爷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听从官府差遣就是。不过姜老爷,小的也是给人打工,您既要差遣,可否出具一份官府征调文书,回头好让小的向东家回禀?”
姜伯勤把脸一沉,“怎么?难道你还以为我会骗你?”
刘管事呵呵赔笑,“岂敢岂敢。不过小的听说今年的收成之事好象还没定下就是军部来统领吧?眼下九原既有个监事院,还有个知府衙门,若是小的现在听了您的吩咐,回头他们两家又找上门来可怎么办?所以还是得有个白纸黑字的东西才好说话。”
姜伯勤听了此话,微微色变,“你这话从何处听来?这粮食去年是军部管的,今年自然也是!”
可刘管事却从他那色厉内荏的态度里感受到了微妙的变化,他本也是精于世故之人,当下更觉得心里有底了。故意也卖了个关子。“鱼有鱼路,虾有虾路,小人虽不济,但总也有点听消息的门路。如果九原一切照旧,那自不必多说,听姜爷差遣就是。可如果不是。那就对不住了,小的不过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可不敢得罪哪位大人。”
姜伯勤斜睨着他,出言恐吓。“你若这么说,那好,我就卖你个面子。不过若是到时依旧是军部来统领收粮之事,刘掌柜的,可就没有今日这条件了。”
刘管事面皮紧了紧,但到底还是绷住了,“到时的事到时再说。说不定小的那时都不在这马场了,也未可知。”
“好!”姜伯勤见讨不到便宜,干笑两声,带人要走。
可全嫂不同意,冲上前把人拦着,“怎么?打伤了人就想走吗?要不把打人的交出来,让我们也依样打一顿,要不你就得赔我们看病的钱!”
她这么一说,把大伙的怨气又勾了起来。对于寻常百姓来说,看病吃药可不是个小事情,有些药材贵的,几副药都能吃去家里一年收入,所以对于全嫂子的索求,大伙儿都很支持。
“说得对,得把看病吃药的钱留下!还有伤了这么些天,活也不能干了,还得补养补养身子。哪样不要钱?”
“笑话!老爷教训几个刁民。不管你们讨钱就算便宜你们的了,还想来讨钱?简直是痴人说梦!”姜伯勤肥肥短短的大拇指反手在鼻前抹过。意甚不屑。
他今天确实是奉了高杰之命,假托军部衙门里的意思来讹人的。眼下三衙之争未定,高杰让小舅子抢先一步把收割的队伍敲定,打算着就算最后的售卖权给洛笙年争了去,但控制了本地的牛马,也不怕到时洛笙年不来求他。
可没想到居然给刘管事一语道破其中玄机,姜伯勤也知道现在九原比不起从前姐夫一枝独大,所以不敢十分乱来。可他在本地作威作福惯了,怎肯轻易让几个百姓讹了去?所以面对全嫂子的要求,他是不屑一顾。
可是忽地,就听人群后头,有个小后生开口了,“听说高大人素来最是体贴百姓,爱民如子,路上遇着穷人还会救济救济,着实是个大大的好官。姜大爷你是高大人的小舅子,自然也是个好人。就算是你觉得咱们这些穷人应该教训,可教训完了,给咱们几个钱看病又算得了什么大事?难道真要弄得咱们去衙门里告上一状?虽然咱们这些人不成气候,也不定就告得出什么名堂,可若是有人就是要抓着这把柄,参高大人一个管教不严,纵容亲戚祸害百姓的罪名,最后闹得旁人知道,说就是为了几两银子的事情,您想想,这买卖值当不值当?”
刘管事惊奇的看着冯三喜,这孩子今日怎么了?平素看他没心没肺,也不象有什么心眼的样子,怎么今日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而且句句切中要害,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姜伯勤的脸色也变了,看着冯三喜的目光充满了不可置信,就好象看见从前任他打骂的绵羊突然露出锋利的牙齿,要咬他一口似的,着实让人心惊胆战。
旁边有管事听着这话不好,悄悄在他耳边劝道,“爷,算了,不过几两银子的事,何苦惹得这些刁民出去胡说八道?万一真要是惹出事来,姑老爷怪罪下来,谁担当得起?”
姜伯勤本已意动,可听到最后一句,自觉面子上下不来,板起脸来,冷哼一声,“告就告!谁怕你们?衙门里告状,讲究一个人证物证,你们有什么证据说人是我打的?连个证据都没有,爷打了也是白打!”
全嫂子一听可不干了,顿时操起地下一块石头,“你要这么说,那老娘今儿也在你头上开个瓤,看你有什么证据去告我!”
“你敢?”姜伯勤真给她吓着了,嘴上还逞强,可眼睛已经向两边溜着,企图逃跑了。
全嫂子当机立断,高喊一声,“堵着他,别让他跑了!你打我男人,想这么走,可没门儿!就是豁出我这条烂命,我也砸你一石头!到时上衙门,我去给你抵命!”
看这妇人如此剽悍,姜伯勤已经开始腿软了,边退边吼,“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谁敢乱来,谁敢乱来?”
可真要是打起架来,马场的伙计们人数更多,而且陇中风气,个个都是习过武,有些根基的,之前是顾忌着他背后的高杰,所以才没出手,可他要是这么欺负人,那大伙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句难听点的,就是把人打死了,没人瞧见,谁能治得了他们的罪?
姜伯勤见这伙人沉着脸围上来,吓得脸上肉都开始哆嗦了,左右一瞟,忽地瞧见山坡上不知何时来了几匹马,正津津有味的看着这边。
姜伯勤顿时高喊起来,“救命啊!山坡上的兄弟,快来救命啊!我是九原监军高杰的小舅子,你们快来搭救我,回头我姐夫必然重谢!”
钱灵犀眯眼瞧去,却见山坡上的几人向一个同样戴着帷帽的男人请示了一下,那人吩咐了几句,就有个小厮模样的人飞跑下来了。
“我家公子说,他方才在上面,已经把事情经过看得清清楚楚了。这位姜大爷,那小兄弟说得不错,你还是赔钱吧。再给受伤的兄弟们道个歉,何必给自己惹一身不痛快呢?若是当真闹出事来,我们既然看到,只好上衙门里去做个证,到时官老爷要怎么判,自有是非黑白。”
姜伯勤哪里真的敢闹到公堂上去?真要闹上去了,那高杰只怕真要剥了他的皮。见这小厮衣着华丽,说话口气也不小,想来他家公子也不是等闲之人,自己不如吃个亏,把事情了结算了,反正君子报仇,不急于一时,只要这马场还在九原的地头上,他怕从何来?
“那就看在这位公子的面上,给他们几个小钱吧。”姜伯勤对管事一使眼色,让他掏钱。
那管事也小气,见主子不愿掏钱,他也不愿出,在钱袋里摸了摸,就拿了几个银角子出来,连一两都不到。
全嫂子见有人主持公道,更加不怕了,叉腰怒道,“你们这是打发叫花子呢?这是让我们去喝茶啊,还是去喝粥啊?”
姜伯勤瞪一眼管事,肉痛的拿出两锭银子扔过来,“这总够了吧?”
全嫂子见两锭银子差不多有十两了,心里觉得还算满意。可那小厮却道,“我瞧这儿一共伤了五位兄弟,有一位头还破了。不如这样吧,就一位赔十两,这位伤得重些的,多赔他十两,如何?”
“行!”全嫂子心中欢喜,却还要梗着脖子说硬话,“我们也给这位公子面子,否则非要个百八十两不可!”
姜伯勤气得直翻白眼,六十两银子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了。眼珠一转,他假意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出来,“今儿出门,没带这么多钱,回头再给你们送来。”
钱灵犀闻言指着他腰间挂着的一块青玉,悄悄告诉冯三喜,“那个值钱,把那个要来。”
冯三喜个小灵活,闻言连招呼也不打,就蹿过去一把扯了下来,“既如此,那我们就吃点亏,把这个赔给我们就算了。嫂子,你快收着。”
姜伯勤快气晕了,他那块玉买来时花了整整一百八十两,就是送当铺起码也能值个九十两吧?再加上之前那十两,就这样抵了六十两的债,他上哪儿说理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99章 争与不争
从邓恒那私立小马场回来,钱灵犀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钱彩凤家。!正好遇到唐老太爷扶着丫鬟要去酒楼看戏,见钱灵犀的小黑马威武雄壮,就想占个现成的便宜,借她的马骑骑。
钱灵犀很大方的当即就把缰绳递了过去,可丫鬟见马儿块头太大,不敢接,唐老太爷骂了两句胆小,刚想伸手亲去接这缰绳,给小黑一跺蹄子,一瞪眼珠又给吓回去了。
唐老太爷没好意思说自己也很胆小,反而责备了钱灵犀几句,说她没把马儿驯好就骑出来,实在是对生命财产的严重不负责,又责备儿媳妇没给他预备下出门的马车。
钱灵犀见这老头就是想借自己的名义打秋风,笑呵呵的假意要掏钱,却到底啥也掏出来,连连抱歉,“出来得急,一时忘带钱了,老太爷别在我这儿瞎耽误工夫了,一会儿误了酒楼里的戏,那就更加罪过了。”
唐老太爷很是不满,可到底无计可施,想想那个迷人的小花旦,决定还是不跟钱灵犀啰嗦,扶着丫鬟,健步如飞的走了。据观察,若是他肯撂开搭在丫鬟胳膊上的手,只怕还能走得更快些。
家中没了外人,钱彩凤才嗔一眼妹妹,“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装穷了?”
“不久,就是刚才。”钱灵犀这招正是从姜伯勤身上学来,只不过那位姜舅爷用的不是地方,反倒赔了一大注财出去,可钱灵犀用得却是得心应手。
钱彩凤听得好奇,可钱灵犀却不想多说。只告诉她画板之事已敲定。
钱彩凤很是高兴,“若是要图样子,我这儿倒是现成的。上回为了雕板和二哥准备了好些,我自己全都描了一份存底。只是刻板的价钱贵,就只做了四副。这回刻板既是容易些,那你来帮我选选。要怎样的好?”
钱灵犀觉得二姐当真是块做生意的料子,凡事都想得周全,她选的那十几份花样也好,有清新淡雅的,也有热闹活泼的,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纹样,却又都不过于繁琐。若是印出来,必是都讨人喜欢的,于是一齐卷上,“我看都很不错,到时让全嫂子自己看吧。毕竟她是刻板子的,什么适合让她弄去。”
钱彩凤却把图纸抢回,“那你可得等等,容我再描一份才行,万一弄坏了,我可没底稿了。”
那就等你慢慢做吧。钱灵犀眼见无事,便要回家。
钱彩凤却把她叫住,“虽然我这穷家破户,没什么好招待的。但好在家中无人,你就留下陪我吃个午饭吧。你放心,老的小的不到晚饭时候都不会回来,连上小菊也就我们三个了。”
钱灵犀留下倒是无妨,只家里不能不打招呼,否则怕石氏担心。
钱彩凤道。“那就让小菊把你的马牵回去,省得搁在这儿也太扎眼了些。”
钱灵犀想想也行,出去跟小黑打了个招呼,大黑马瞅一眼小菊,不再作怪的跟人走了。只是加菲加喜留了下来,在钱彩凤家里好奇的东摸西爬。
等马儿走了,钱彩凤这才把纸笔往妹妹面前一搁,带着抹小小的算计看着她,“你帮我描图,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钱灵犀惊觉上当,“要留我当苦力就直说,还假装做好吃的,你那手艺谁信得过啊!”
这可真不是自吹,如今的钱灵犀无论是在刺绣还是厨艺上,都高了钱彩凤不止一个段位。
可钱彩凤把脸一黑,果断拿出姐姐权威,“我是不会做你那些金贵东西,可我们乡下人也有乡下人的吃法。你要嫌弃,不吃拉倒,我给爹娘兄弟吃去,可你至少得给我描出三副图才准走!”
钱灵犀听明白了,原来钱彩凤是想做点东西孝敬二老,只是不肯直说。那可没办法了,谁叫这二姐从小就惯会欺负她?
眼看钱灵犀老老实实坐下描图,钱彩凤很是得意的哼着小曲,挽袖下厨了。
姐妹俩关着门在家中议论,浑然不知外头有人在悄悄窥视。
一骑飞奔,从城中重又回到九原东郊的马场外,寻到一处铺着锦毯的树荫下,下马向当中青年公子回话,“二公子,查到了一半。”
那公子笑着抬起头来,“查到就查到,怎么会是查到一半?”他已经摘去帷帽,赫然便是邓府二公子,邓悯。
小厮笑道,“小的一路跟着那位姑娘,却见她随那被打破头的妇人回家之后,换了一匹黑马,然后去了城中一所普通民宅。小的略打听了下,那户人家姓唐,是个举人。家中只有老父、兄弟和大媳妇四人,余下不过几个小丫头,也没有养马。后来有个小丫头出来牵着那黑马走了,小的怕那姑娘又去别处,一直不敢走开,可等了好一时也不见人出来,怕公子爷心急,就先过来回话了。”
邓悯奇道,“你这不等于什么都没查到么?怎么还说查到了一半?”
“二公子别急,您知道那黑马是哪儿的么?”
旁边有位管事已经骂了起来,“你这小子着实需要管教了,跟公子爷好生回话,谁还耐烦跟你猜谜不成?”
小厮嘿嘿赔笑,“朱叔您别急着骂我,这事儿说出来包管您也要吃惊呢。那黑马虽长大了不少,但据我看着,却象是咱们家大公子当年送人的那匹小黑马。”
什么?旁边几个管事都讶异的瞪大了眼睛,“你没看错?”
“别的我还不敢打包票,可咱们家大公子的马可是个稀罕物,天下黑马虽然多,但额头四蹄带白的能有几个?而且那黑马气势远在寻常马匹之上,我躲在唐家门前,亲眼瞧见有个老头想要骑它,可那马就是不答应,发脾气的样子和大公子那匹大黑马简直一模一样,说它们不是一家子都没人肯信。”
“若这么说,那这事情反而对了。”邓悯拿水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是不喝,只放在鼻下嗅嗅那股子清香,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温和笑意,“大哥那匹小黑马送了钱家二姑娘,眼下钱大人正在九原为官,钱家二姑娘的马会出现,并不足为奇。”
“可是,钱家二姑娘又怎么会在这马场出现?难道这马场会是她置下的产业?怪不得方才我们找那刘管事,表示愿意出高价购买,可他怎么也不肯,原来背后真的有人。”
“话倒也不能这么说。”邓悯只说这一句,就不再往下讲了。
可旁边却有人替他讲了下去,“说不定这马场其实是大公子私下置的,大公子本来就和钱二姑娘交好,托她来打理也是有的。就算这马场确实是钱二姑娘开的,可她连那么赚钱的糖厂都肯卖给邓家,为什么这马场就不愿卖了?她一个女孩子家,虽然姓钱,却到底不是国公府的正人,就算有这眼光,又哪有这样粗的底气,建起这样大的马场?”
这番话说得众人皆不言语了,独邓悯提出异议,“岑叔,咱们无凭无据,凭什么说这就是大哥的?就算真是大哥的,他一没用府里的人,二没用府里的钱,又有谁能说他什么?”
“二公子,您可不能这么好心!”有位瘦管事见他要息事宁人,着急的嚷了起来,“若这马场真是大公子的,那他安的什么心?只要他还承认自己姓邓,咱们定国公府又没分家,就没有哪样东西是能分出去的。就象这回国公爷偏袒着大公子,说糖厂该归他所有,可族中长老合议的结果,不也得充公么?”
邓悯温厚的脸上现出懊恼之色,“你们知道,我是真不愿意接手糖厂的事,可族里非点名让我来,咱们连那一摊子都没料理清楚呢,如何还分得手来管这边?今儿也是我多事,想来看看此地还有什么生意可做,没想到又招出事来。万一大哥知道,岂不又要怪我多事?”
“这不是您多事,咱们只是对事不对人。大公子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比您占了先,所以将来那国公的位子会是他的,这个咱们不争。可家主的位置您却不能不争,大公子为人孤高清傲,从来不把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要是他当了家主,大伙儿可都没好日子过了!”
“就是。何况他还有皇家背景,万一皇上起了意,要插手咱们家的事怎么办?所以族里的长老们都不愿意帮着大公子,反而愿意帮着二公子。”
邓悯插了一句,“族里有才干的年轻人多了去了,可不止我一个。”
“可象您这么有学问,脾气又好,还是老爷嫡出的可就一个。就算二公子您不争,将来等大公子得了势,他也未必容得下您。您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我们二房这么多人打算啊。夫人早就有过交待,我们的身家性命可全都在您手上,您要是不争,那我们全是死路一条了。”
邓悯甚是苦恼,“你们不要想得太悲观了,就算大哥当了家主,也未必就容不你们。”
“就算容得下,可是过不好又有什么意思?这马场的事情可大可小,二公子,咱们府上可有规矩,族中各位主子是可以自行对外投资做买卖,练胆量练眼力,但为了避免各怀异心,买卖数量小的,得报父兄,数量大的,必须报族中知道。若这马场真是大公子瞒人私自弄的,那证明大公子私心太重,根本不配坐家主之位。而咱们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必须报族中知道。您若怕伤着兄弟情份,就由属下们来做吧。”
邓悯很是无奈,既没赞成,却也没有反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400章 太子党
钱彩凤送钱灵犀回去时,带的一篮子的绿豆粑,得到了极大的好评。!
连一向因消化不好,不爱吃糯米食物的石氏都赞不绝口,“这粑粑好吃,香甜又不腻,又有嚼劲又不粘牙,真是很不错。”
“这粑粑的做法是我婆婆从前教的,里面兑的不仅有糯米粉,还有粘米粉和玉米磨出来的芡粉,就是放凉了吃也不会伤胃,若是婶娘喜欢,放炉上烤烤,还会更香。”钱彩凤对着石氏时,笑容满面,谦虚和蔼,可转过头来瞧着钱灵犀,却是得意非凡。看见没?姐姐终于有一样赢过你了。
小人得志!钱灵犀不屑的瞟她一眼,又抓起一块绿豆粑磨牙。
不过说真的,这绿豆粑真的很好吃,不是寻常糯米做皮,绿豆包馅油炸而成,而是颇有些象年糕的做法,把绿豆和糯米粉分别蒸熟,再加糖和其他粉类调制,用做糍粑的模子打出来小鱼小花等各种造型后上锅蒸熟而成。
比年糕软糯甜香,又不会过于油腻,还越嚼越香。钱灵犀边吃边琢磨,若是用同样的办法,是不是还能做出红豆粑、红薯粑?要是包上馅用做月饼的模子打出来,口感不就更为丰富?
想想上回徐荔香管自己要蛋糕配方,想要加做些小本经营,那倒不如教她做这个。只是这东西跟果酱不搭,保鲜又比较困难,还是唐家的方子,钱灵犀想想觉得不妥,便没有开这个口。只把端棋叫来。向钱彩凤讨教了做法,回头就自家吃吃算了。
钱彩凤还得回去料理晚饭,不过来坐一会儿就要走了,走前瞟钱灵犀一眼。姐妹俩顿时心领神会了。钱灵犀命人退下,带钱彩凤上前低声向石氏讨教一事。
“婶娘,若是在衙门当差。却贪污受贿会怎么判?”
石氏吃了一惊,再看钱彩凤一眼,“难道你们说的是唐大公子?不会吧,他当差才几天啊?”
“就是时间短才担心。”钱彩凤也没想到,今日加菲和加喜在家中一通翻腾,结果却叼出一包唐竟熠暗藏的私房钱来。
虽然不过是七八两的数目,但钱彩凤知道。依唐竟熠的月钱来说,无论如何也攒不下这么一笔钱来。而小包袱里还夹着一张纸,记着某月某日,钱从何处得来。当中有一注数目较大的,记的是个徐氏。可任姐妹俩打破脑壳。也不会想到徐荔香身上。
钱灵犀想过唐竟熠不会清清白白的当差,可没想到,他居然沦落得这么快。姐妹俩鄙夷一时,本都不想管这摊子烂事,可转过头细想想,却觉得此事不能不管。
不管唐竟熠再烂,他若被抓,钱彩凤身为他的妻子,钱灵犀身为他的亲戚都会面上无光。甚至往大里说,还会影响到钱文仲洛笙年等人。
到时就算钱彩凤推说自己不知,但也会被人说成不贤之妻,不知道规劝,才使丈夫走上歧途。所以姐妹俩一合计,这事还是告诉长辈一声的好。首选目标就是石氏。
石氏长期陪钱文仲战斗在基层。对于这种事的危害性应该有着最清醒的认识,该怎么处理,还可以帮她们拿个主意。
再有,这件事要是闹得阖家皆知,以钱文佑那脾气定是要把女婿一通好揍,然后更加觉得对不起女儿,老这样让爹娘操心,钱彩凤也实在觉得没什么意思。
所以不如只告知石氏,先讨一个主意,然后通过她的嘴,告诉钱文仲。这两口子在全家还是威信颇高的,只要他们知道,其他人便是将来才知晓,也不会怪罪她们姐妹知情不报了。
而钱灵犀还想到,干爹婶娘虽然谈不上什么道德楷模,却也是襟怀磊落之人,若是知道唐竟熠做出此等行径,必定对唐竟熠心生不喜,日后钱彩凤再要和离,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支持,会事半功倍许多。
果然,石氏听到这样事情,很是不可思议,反而问她们是不是弄错了,“……要说当差办事,有时收些孝敬也是常有的事,更何况他是在收税的地方,商户们送些小钱也没什么。”
钱彩凤摇头,“若是人家做生意的孝敬,他何必要记得这么清楚?我们先还想着可能是衙门里分的钱,可那上面居然还有个徐氏,分明就不是了。”
石氏沉默了好一时才道,“这事你先当做不知道,回头让他家来一趟,我跟老爷说说,让老爷说说他。若是误会那就最好,若是真的,希望他早些收手,否则迟早会闯出大祸。唉,当初怎么就把他弄到那地方去了呢?”
这话钱灵犀听了可有些替房亮抱屈,“要不是那样地方,他也不肯去啊!”
石氏一哽,本想说些什么,可到底还是叹了口气,让钱彩凤回去了。
到了晚上,她私下把事情跟钱文仲一说,钱文仲当即冷笑起来,“瞧瞧,我就说了吧,那小子根本心术不正,让他出来当差,十有**要出事!你当时还说未必,眼下可好?这不事情就来了?”
石氏叹道,“我原当他是个举人,就算有些毛病,但读书人的清白与名声却是看得极重,哪想得到这小子会如此的不争气?我本还想着,不如让他把衙门里的差事辞了,不拘是到扬威,还是扬名那儿,让他也去管个事,可后来想想大是不妥。他若是在衙门里都敢搞鬼,到了亲戚家的店里,那还不翻天?所以也就没提。”
“幸好你没提。就算是提了,扬威虽然厚道,可他那媳妇能同意?再说扬名,虽然脾气也不差,可我看也不是个没主意的孩子,都不会要他的。你把那小子什么时候约到家里来一次,我跟他说说。”
石氏苦笑,“那就只能劳烦你了。我现在只替彩凤觉得心疼,你看那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摊上这种人?”
钱文仲道,“你替她心疼,我还替竟烨那孩子心疼呢。这一窝子怎么生出这样天差地别的两兄弟来?你不知道,竟烨这孩子有多上进。他除了每日自己干活,帮人干活,得空还在那儿学着料理公文,看书练字。自从请他来帮忙,我可真是省心多了。衙门里头上上下下,没有不喜欢他的。上回你那好女婿还说,想请他回去正经做个师爷呢。我当时没吭声,只问他自己的意思,这孩子倒是踏实,说来的时间浅,学的东西不多,想跟着我再磨砺磨砺。哼,这还真不是我说,他跟着我,可比跟着你那好女婿能学得东西多多了。信不信咱俩掉个个儿,我能坐得了他那个院正,他却坐不了我这个院副!”
听他提起洛笙年,石氏又开始发愁,“你说笙年这孩子从前看起来也挺好的,怎么现在却变了呢?”
钱文仲叹道,“这门亲事本来就是我们高攀了,当初若不是太上皇亲自开了口,我是怎么也不会答应的。你得空带灵犀多去劝劝敏君,凡事想开些。”
石氏应着,夫妻二人歇下不提。
而在旁边的屋子里,有人正在提笔写信,可落下邓恒二字,却迟迟接不下去。钱灵犀瞪着烛火,怔怔出神,她得怎么告诉邓恒,他弟弟来了,还很有可能对他的马场生出兴趣?
邓悯很聪明,光是从钱灵犀带着帷帽,和行走步态就看出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让小厮去盯她的梢。可钱灵犀也不笨,她虽没认出邓悯,却认出那位朱管事了。
兴徐管事还不太认得她,可他的媳妇朱大娘却跟在方氏身边管事,跟钱灵犀打过不少交道。
有回钱灵犀到方氏那儿串门子请安,不巧方氏那儿来了客,只好和几位要回事的管事妈妈聚在旁边屋里闲话,却遇着朱管事来找媳妇,两口子便出去说话。
当时听其他大娘说,这位朱管事极是惧内,身上的银子从不超过三钱,若是用了一文,都得跟媳妇把账报清楚,否则就得罚跪,人人戏称朱三钱,所以钱灵犀难免往窗外多瞧了几眼,便有了印象。
虽然今日在山坡之上瞧得不大真切,但钱灵犀还是依稀认了出来。再听那小厮说话的口音是吴江府的腔调,想着大哥说起邓悯要来的消息,钱灵犀便断定是他们一伙了。
其实要说钱灵犀对邓悯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和邓恒比起来,当然要差上那么一点点。
钱灵犀离去之前,是亲眼看到邓悯让人找刘管事打听马场之事的。可要提笔把这事告诉邓恒,钱灵犀又觉得自己很有些八卦。
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弟,就算是邓悯问几句怎么了?自己一个外人,千里迢迢的去信就为说这件事,不是标准的挑拨离间么?
可要是不说,钱灵犀又有些于心难安。
万一邓悯并不象他外表表现出来的这么忠厚老实,万一人家兄弟就是要效仿九龙夺嫡,说不定自己这封信就会帮上邓恒大忙。
钱灵犀觉得,这辈子就算不嫁邓恒了,可比起二爷党,她还是会坚定的选择做个太子党。
再说了,自己怎么说也算是邓恒的干妹妹,那个干哥哥又一直对自己不错。就算是出于兄妹情谊,写封信过去问候问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吧?
钱灵犀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下定决心落笔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401章 暗算
一早起来,见又是个大晴天,容姨娘特意让小丫鬟给她把新做的那件樱红色薄纱夏衫拿了出来,套在月白的中衣外面,衬得白皙艳丽的她更加如一株如笼着胭脂雾的栀子花,又娇媚又好!
正欢欢喜喜穿着新衣裳想到韩瑛面前去招摇一番,却听见院外传来隐隐的哭声。
“这府里的下人越发没有规矩了,一大早的也敢在外头哭,还不快拖出去?”容姨娘正觉晦气,可出去瞧看的小丫鬟很快过来回禀,“姨娘,那不是咱们家的人,是隔壁家的丫头。也不知他们家大人怎么大的火气,那样烫的一碗粥就对着人砸过来,我才去看了,那丫头脸上烫起了一溜的水泡,只怕要留疤呢。”
听着这么惨,容姨娘倒是不生气了,反而生出几分怜悯,“那也真是怪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位高大人,也真是讨厌得很。又小气又霸道,还时常打骂下人。就说咱们住的这边院子吧,明明连着那一片都该是我们的。可从前王元帅一走,他就占了一半去,还借口什么家大人多。明明都不是些正经主子,不过是些帮着捞银子的奴才罢了,连我都瞧不上眼!”
“闭嘴吧。要是给人听见,少不得又要惹出是非来。快走,去给老爷夫人请安要紧。”容姨娘虽是嗔着丫头,却摆明很有兴趣听下去的样子。
丫鬟会意的压低了声音,把平素听到的风言风语,又悄悄一路说与主子听了解闷。
那一墙之隔的那一边。高杰确实在发火,还是好大的火气。
“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你何用?”
姜伯勤哭丧着脸垂手站立,那肥肥的油肚子生生折成个九十度的虾米。极是难受,却一句话也不敢解释。旁边管事侍妾更加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高杰背着手气呼呼在屋里来回转了两圈。忽地停下冷笑,“现在连一个养马的都敢和本老爷叫板了,那本老爷还有何话说?你们也都不必再出去丢人现眼了,这收割之事就交给姓洛的小子来做吧。”
姜伯勤一听大惊失色,“姐夫,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把生意给了他,那我们可怎么办?”
高杰当即沉了脸。“怕什么?难道还怕少了你一口饭吃?此事不必多说,我心里有数。”
“可……可是……”姜伯勤觑一眼高杰的脸色,硬着头皮,吞吞吐吐的道,“我已经收了人家不少定金。有些人,交的还是全款。”
“混帐!”高杰又惊又怒,“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凡事在没有定论之前,都不可轻举妄动。你倒好,学会自作主张了是不是?把银子全都退回去!”
姜伯勤也顾不得会惹他生气,说出实话,“那银子早给姐姐寄回去了,姐姐说外甥女要出嫁。得办得风光些。”
高杰气得脸皮紫涨,连手都开始哆嗦,“四丫头是说了门好亲,可我已经多支了一千两银子贴补嫁妆,加上从前攒下的,足有三四千两之多。就是京城公侯家中的小姐,也算是体面了,她怎么还不知足?”
姜伯勤含糊敷衍,“可这个不是顶小的嘛,姐姐多心疼些,也是常理。”
高杰气得反而笑了,“真要是贴到四丫头身上,我这个当爹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怕是贴得不是姓高的人家吧?”
姜伯勤赔笑,“就算不是姓高的,也是姓高的亲戚,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不会便宜外人的。姐夫,您若有气,怎么打我骂我都没关系,这些账等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时来再慢慢算也不迟。可是眼下,九原收割之事在即,您得拿出个办法来啊,真要便宜了外人,那跟咱们一大家子可都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高杰斜睨着他连声嗤笑,却是不再说话了。又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才下了定论,“也罢,此事不管如何,迟早都是要断个明白的。你听着,这些天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去给我查查钱文仲钱大人家的底。听说他家可来了不少亲戚,还有开铺子卖果酱的对吧?去把他家无论是儿子女儿还有媳妇女婿,都给我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阴阴一笑,“再来个人,给我传钱文侩钱大人来。”
钱灵犀一早交了封信给钱文仲,托他帮忙寄给钱湘君。给邓恒的信她不好意思给人知道,夹在信里托堂姐转寄了。
听说她要寄信,林氏还抱怨了她半天,“也不早说,让我们也给你姐姐说几句话呀?扬名最近的事情你可别告诉她了,她是有身子的人,省得跟着着急。”
钱灵犀抹去那股子心虚,越发辣气壮道,“我要是跟你们说了,你们肯定还要想着备针线备礼物,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去了,不如我就写封信问个安好,尽个心意也就是了。”
“你们看她,还有理了?”林氏发动家人,群起而攻之,直到钱灵犀讨饶才算作罢。
饭后大家各忙各的,连暂且无事的钱扬名歇了一日都拉着钱扬武一块又去夫子家中念书做学问了。
眼见家中转眼就冷清下来,只剩下自己和婶娘,钱灵犀却并不觉得寂寞,反而颇有些和现代家里一样的温馨。
那时,家里也是每天一早热热闹闹吃了饭,大家就各忙各的。等到夜幕降临,再重新相会,又热热闹闹的探讨一天的得失。人人心中都有目标,人人身上都有职责。周而复始,岁月流年。
这些年,知道她在这边越过越好,还有一大家子疼爱她的亲人们,现代的爸爸妈妈也都能渐渐放下心来了,为了怕她老惦记着自己,不能安心跟这边的亲人相处,老爸还主动让神婆姐姐减少了和她的联系,只是时不时的报个平安,知道彼此安好就够。
钱灵犀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在不同的时空被两家人这样爱着,所以她更要努力的好好活下去。
而自己的幸福,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
可是女子的幸福来自哪里?出嫁之前靠老爸,出嫁之后靠老公,老公老了靠儿女,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一想到找老公,钱灵犀就想到房亮了。那小子最近对她的态度很是暧昧,钱灵犀不喜欢这样捉迷藏的感觉,过几日,要趁染布的时候弄弄清楚。
帮着石氏打点了家务,钱灵犀趁早上凉快,亲自下厨房照钱彩凤的做法去研究花式糯米粑了。
昨天二姐带回的那篮绿豆粑大受欢迎,晚饭前就被一扫而空,小弟钱扬友没吃好,早上还特意拉着她的手,用那软软糯糯的小声音狂拍马屁,“三姐,你是家里最聪明最能干的,二姐会做的,你一定也会做。那你今天能不能再做个给我尝尝?回头我再帮你蹓狗,行不?”
“真没出息,就为了几口吃的,至于么?”钱灵犀扯着弟弟好不容易养得白白胖胖的包子脸,使劲揉搓了一回。然后,很没出息的答应了。
吃货姐姐今天决定为吃货弟弟做一盘有内涵的粑粑,不仅要在花样上胜过钱彩凤,还要在技术上加以创新。
把红豆花生等几样要处理的馅料各自该煮的煮,该炒的炒,钱灵犀自拿一块蒸熟的去皮老南瓜和配好的米粉开始揉搓,看着面皮很快变成漂亮的澄黄色,一旁的端棋开始琢磨,能不能用莲子做出白色的米糕来?这个季节吃,也挺好的。
实践出真知。钱灵犀对于厨房里的创新总是格外支持,放手让她去干了。
转眼瞧见一旁帮忙的柏香,打趣起来,“端棋你先少弄点,万一做不好,柏香姐姐可要逼你全吃下去呢!”
柏香有些走神,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姑娘又取笑人,我就才来时才这样,如今可再不会了。”
“我记得你最早来时,连炒菜都舍不得放一滴油进去,就这么用盐干炒,烧出来的都没人吃。嗳,你刚才想什么呢?”
见钱灵犀问起,柏香忽地有些脸红,一旁的端棋却笑嘻嘻的道,“我知道!柏香姐姐……”
“小丫头不许胡说!”
柏香话音未落,却听门上有人说话,“二姑奶奶来了。”
她怎么又来了?可钱杏雨上了门,钱灵犀可不能再在厨房里呆着了,赶紧洗了洗手,趁人不备,偷溜回房,换了身衣裳才出来见客。
进门就见四太太尤氏也一起来了,“我今儿是托了二姑奶奶的福,一起上门来叨扰了。”
“哪里的话?至亲骨肉,就怕你嫌弃我家简陋不愿来,肯上门来,我们才欢喜呢。”石氏客气着请人坐下,奉上好茶。
彼此见过礼,钱杏雨命人抬出寿面寿桃等物送上,“今儿是我那哥儿的生日,他虽不在身边,可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不能不惦记着,所以做了这些,送些亲戚朋友,也算是请大家替他积积福了。”
听她语音伤感,眼中隐有泪光,钱灵犀也暗自嗟叹,这就是武官的坏处。虽然钱杏雨随着韩瑛来了九原,可她的幼子,作为韩瑛的嫡子却不得不和祖父母一起留在了老家。
大家一起劝慰了几句,闲话间不免提起家事,尤氏笑问钱灵犀,“最近可有接到代王府的家书?”
钱灵犀一愣,“没有啊,难道姐姐出了什么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402章 好男人
钱灵犀正为钱湘君担忧,却见尤氏抿嘴一笑,看了钱杏雨一眼才道,“韩老侯爷携夫人上京了,还以为你会知道呢。!”
明白了。这是钱杏雨想打听韩老夫人上京究竟所为何事的消息吧?
听钱灵犀略带些赧颜说一早才给钱湘君去了封信,钱杏雨难免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若是钱湘君愿意告诉这妹妹,回信上自是会说,也别急于这一时,便神色自若的说起闲话。
“……昨晚上我惦记着哥儿,一夜没睡好,可一大早的,家中竟然有个妾室穿着件红衣到跟前来晃悠,顿时把我气得不行。才骂了两句,我家那位却立即护着,我问他今儿是什么日子,他愣是想不起来,唉,这当爹的哪有当娘的细心?”
“所以人家才说,没娘的孩子象根草。尤其是年纪越小,越怕没个亲娘在身边照应,就算是当爹的再有本事,可哪会跟娘似的知疼着热?”
钱灵犀原本以为尤氏无出,会不喜欢这些养育孩子的话题,没想到她议论得倒是比谁都热心。看来,她和那过继儿子钱扬熹(钱扬辉)相处的不错嘛。
谁知说曹操,曹操到,钱灵犀心里才惦记上他,就见一个少年未及通报就匆匆忙忙闯进来,“娘,快回家吧,爹爹出事了!”
钱扬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躲在姐姐钱慧君身后的小孩子了,这几年尤氏待他极好,无论吃穿住用,都是尽其所能的供给这个继子。居移气。养移体,钱扬熹这几年虽跟着他们在任上也受了颠簸,却养得体格健壮,虽然眉目间依稀还有六七分相似当年的亲爹钱文俊。可整个人的气质却不可同日而语了。
只是他突然闯进来,说这样一番话,可把尤氏唬个半死。“熹儿,你爹出什么事了?他早上去衙门不还好端端的吗?”
钱杏雨也道,“好好说话,别吓着你娘。真要有什么事,找你姐夫给你爹做主。”
钱扬熹听得急忙对钱杏雨纳头便拜,“那就请姐姐快去求求姐夫吧!高大人要爹即刻起程去巡边,可爹这样年纪和身子骨。哪里受得住?只是高大人发了话,谁也没办法。爹才打发人回来,让娘赶紧回家给他收拾行李,这一走只怕得好几个月的时间呢,到时天寒地冻的。可怎么办?”
钱杏雨一听,反而不好办了。
高杰安排的是公务,钱文侩要是不去,就得安排别人去。那就你钱家的人金贵,别人就活该吃苦吗?
见她面现为难之色,尤氏不悦的嚷了起来,“这分明就是故意针对我们老爷!军里那么多人,派谁巡边不成,怎么偏派他这个糟老头子?合着当谁不知道么。不就是几个衙门在争那收粮之事,这才拿我们老爷当棋使。”
她这话不仅说得钱杏雨很尴尬,连石氏也觉得确实有些对不住人家。
钱灵犀见状上前劝了句,“四太太,我虽不大懂这些正事,可也知道军令如山。高大人既下了令。四老爷又请您回去收拾行李,想必是着急得很。咱们现在光在这里抱怨,什么用也没有,不如做好两手准备。您先回去收拾着,这边二姑奶奶包括我干爹要是能帮忙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话说得尤氏冷静下来了,这个时候她光骂人有什么用?万一把钱杏雨和石氏都得罪了,到时就更没人替钱文侩出头了。
钱杏雨主动上前表态,“我这就回去问问你侄女婿,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是一定要去,那中途说不定还能找人替换,四婶你也别太着急了。”
石氏也道,“毕竟是一家人,我们怎么也不会看着四老爷遭罪坐视不理的。你先回去收拾东西要紧,高大人既是九原监军,又直管着你家老爷,有些场面上的东西不能不照顾着。”
尤氏气消了大半,反而给她们赔了一礼,“方才是我气糊涂了,才说那样的话,还请嫂子和侄女勿怪,我这就回去给老爷打点行装。只是也请你们好生跟堂兄还有侄女婿说说,我这里先谢谢了。”
石氏忙将她扶住,让钱扬熹带着他娘,赶紧走了。
转头和钱杏雨对视一眼,二人皆是苦笑。此事就算大家都明白是高杰在搞鬼,可让韩瑛和钱文仲怎么办?难道不顾职责,一味顺着高杰来帮衬钱文侩么?那他们这官儿也真不用做了。
晚上收到消息,钱文侩已经走了,韩瑛唯一替他争取到的是,两个月后,无论任务完不完成,都会派人去替换。
钱文仲给这事闹得很没心情,吃过晚饭就背着手出去散步了。
林氏本来想推钱灵犀前去跟着开导开导,可想想女儿到底是大姑娘了,这么晚了跑出去不大好,没得又让石氏批评,便推了一把钱文佑。钱文佑回身瞪她一眼,想想推了把钱扬名。钱扬名略一思忖,依旧拉着他的死党钱扬武跟了上去。林氏忽地劈手把钱扬友手上半个南瓜豆沙糕夺下,示意他也追了上去。
石氏冲林氏感激一笑,心中却暗叹,到底还是家里孩子多点好。尤其有个小孩子,哪怕大人再心烦,只怕也能给逗乐。
果然,等到爷四个回来时,已经是有说有笑的了。钱扬友还提着个钱袋,兴奋不已的拿到钱灵犀面前献宝,“萤火虫!三姐看,这儿有萤火虫!”
林氏故意打趣,“这孩子,有什么好东西尽想着他三姐,你就不能拿给娘玩玩?”
钱扬友困惑的抬起头来,“娘您都这么老了,还要玩萤火虫?”
林氏一口气差点呛着,“你……你嫌我老?”
钱扬友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低低嗫嚅,“不是您自己总照着镜子说您老了么?”再看一眼捂嘴憋笑的钱文佑,小心翼翼的指认元凶,“爹也总管您叫老婆子的,您也没生气啊?”
这下全家人都笑开了花。
石氏突然觉得,就算自家没那么多孩子,可将来要是能跟堂弟一家子住一块,日子也就绝不会闷了。
端棋晚上过来学习服侍主子洗漱,钱灵犀突然想起白日之事,问她,“你白天有句话还没说完呢,难道柏香有了什么心事?”
端棋抿嘴一笑,“姑娘大了,都有心事。”
端画还有些不解,可钱灵犀已经会过意来,忽地笑了,“她也该是想这事的时候了,有相中的没有?”
端棋笑着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大姑奶奶那边几个姐姐都要嫁人了,柏香姐姐就着急了。”
端画明白过来,拍手笑道,“原来是柏香姐姐想汉子了!”
钱灵犀顿时沉下脸来,“这话也是能胡说的?你们谁敢再笑,我立即就一顿板子发落了出去!”
软软刚好掀起门帘听见,把两个小丫鬟揪到一边训斥,“咱们跟在姑娘身边,大伙儿就该跟亲姐妹一样,你们却这样笑话旁人,岂不叫人心寒?再说男婚女嫁本是正经事,可给你们这一说让柏香姐姐怎么想?除非你们立志当一辈子的老姑婆,否则没资格笑话别人!况且这话若是传出去,又叫旁人怎么想咱们姑娘,咱们府?”
端画端棋吓得连连认错,可软软依旧罚她们二人去门口站足一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
进得屋来,钱灵犀却又帮忙求情,“小丫头吓唬吓唬也就算了,何必让她们站那么久?这天儿虽然不冷,却有蚊子,这喂上一个时辰,岂不满头包了?”
“那也活该。”软软正色道,“若是打小不把心思摆正,日后岂不就是紫薇那样了?”
钱灵犀看她忿忿神色,心中却是一片温暖,“我能有你服侍,也算是福气了。”
可软软闻言眼圈却红了,“姑娘放心,奴婢就是再如何,也绝不会做紫薇那样没脸的事!”
要说起来,她和紫薇原来最是要好,可自从知道紫薇有了身子之后,软软反而是最无法接受的一个。
这也正常,人们往往都能容忍一个陌生人做错事,却无法原谅自己的亲人。钱灵犀能明白软软的心思,说实话,她也很气紫薇。可是钱灵犀毕竟是现代人,她知道这种事情,洛笙年的责任更大一些。在这样一个社会里,难道要让一个丫头面对行为不轨的主子还要奋起反抗吗?
别逗了!除非对方是黄世仁那种面目狰狞,又老又丑难以下咽的类型,否则就算是晴雯那样的暴炭,在贾宝玉面前不也柔情似水?
整件事情中其实最受伤的是钱敏君,可偏偏钱灵犀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能安慰她。正如石氏所说,她又不能把紫薇和孩子掐死,替钱敏君扫清障碍,更不能把洛笙年掐死,替姐姐出气,那么只是说几句安慰的话,又有什么意思?
对于最亲的人,有些话是不必说的,反而是你能为她做些什么才更重要。就好象对于钱彩凤的婚姻,钱灵犀从来不会去多说什么,她只会帮钱彩凤想办法,解决问题。
对于钱敏君的问题,虽然头痛,可钱灵犀也会尽自己的所能,替她想更好的解决办法。
只是反过来不免又想起房亮,把一个那么漂亮的丫鬟放在身边几年没动,不说别的,这人品就很不错了。何况钱灵犀也知道,他这么做,多少也有些自己的缘故。
好男人呐!钱灵犀真心觉得,放过这样一个好男人,还是挺可惜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403章 自己喜欢的
几日之后,全嫂子送来了刻好的纸板,因怕人说不明白,她亲自跑了一趟,“这里不仅有二姑娘您那几张图,您可别嫌我多事,我还单刻了几张。,!这几个花样都是我们本地盛行的,您看不管是横着排开,竖着排开,斜着排开,还是作攒心梅花状,甚至错落着几种凑一起排开,都很好看。我全让三喜子在沙地上照着布匹大小一一比划了的,您看是不是?”
确实。钱灵犀再一次惊讶的发现,这位全嫂子实在是个人材。不如直接把她引荐给二姐,说不定她俩在一块还能激发更多灵感。只是不知冯二全最近如何,全嫂子有没有时间。
全嫂子呵呵笑了,“上回托二姑娘的福,没想到那块玉珮足足卖了一百二十两!后来大伙儿一商量,这等横财也不能光我们几家来发,马场里的兄弟们都得沾沾光。可饶是如此,我们家最后还分得了三十两银子。我家那口子虽然吃了个亏,可有了这么些钱,成天在家好吃好喝的养着,眼看着都长肉了。我早上出来前,还特意炖了只大肥鸡,就算是一时半会儿的赶不回去,三喜子也能照顾他哥,没事的。”
见她可以,钱灵犀立即打发人去请钱彩凤了。当然,她也没忘了差人去通知房亮一声,布版已得,请他晚上赶紧带染泥来吧。
钱彩凤与全嫂子脾气相似,果然是**,相见恨晚。直到日头偏西,全嫂子怕出城不易。这才意犹未尽的告辞归去。钱灵犀早已吩咐厨房准备了点心小食相赠,又多加了几味补血的药材,让她炖给冯二全补补。
晚上再度去了染坊,等了好一时。房亮才带人抬着三四只小桶匆匆赶至。见面就连声抱歉,钱文佑不以为意的道,“你现在衙门里有差事。哪里比得上我们清闲,倒是这大晚上的,连累你也休息不好,是我们不好意思才对。”
“叔要跟我这么客气,那就是见外了。”房亮呵呵笑着,也不再客套。命人把几只桶打开,就见里头已经是配好的泥了。只是桶身上贴了纸。标了不同的号。
他先让钱彩凤裁了四块布,然后拿钱灵犀给的纸板按上,分别涮上四种不同的泥,再把板子揭去,稍稍晾干。就把四块料子同时放进染缸里,按正常染布时间煮了一会儿,将布取出,放入浸了草木灰的水里泡着,让色彩固定下来。
再等一时,将布取出烘干之后,漂洗干净,令人惊讶的结果出现了,四块布上全都出现了清晰细致的花纹。细微处就连鸟雀的爪子也丝毫不乱。唯一的区别是四块布上印出来的花纹有深有浅,想来是药力高低不同所致。这样一比较,顿时很容易就能选出最好的一种。
祖上染了三代布的吴师傅先拿着用过的纸板看了看,这上面全嫂子已经用土法上了胶漆,一抹就干净了,而且花纹半点也不走形。再拿染出的布料对着灯光看了又看。又泡在水里用皂粉用力搓洗了几回,却见印花完好无损,他最终点了头,“这布可以染了。”
哈哈!是钱彩凤,太过高兴的抱着妹妹忘形欢呼起来。问题解决了,她的生意可以做了!
吴师傅再满怀羡慕看房亮那四只桶一眼,却忍住没问那桶里的配方,只是跟小老板钱扬名商量,“小人惭愧,这法子虽是你们想的,东西也是你们拿来的,但好歹我和我徒弟也出了不少力。以后这印染的活能不能长期包给我们?我们保证所有的东西一律保密。”
他可不傻,眼看钱家研究出这样简便好用的染布方法,将来定是要赚大钱的,先把交情套套,总不会吃亏。
他套交情,钱扬名也笑着客套,“吴大叔尽管放心,只要咱们合作愉快,将来这生意一定优先照顾你们。”
钱文佑听着暗暗点头,心想大侄子也算是历练出来了,这话说得好听,可什么也没答应。不过做生意本来就是这样,哪有傻乎乎一棵树上吊死的?自然是两情相悦才能长久下去,半点勉强不得。
事情解决了,可钱灵犀也更好奇了。扯着房亮到一旁询问,“你怎么还会这个?”
房亮笑而不答,只跟钱扬名耳语几句,留下那几只桶,回身把她和钱彩凤请上,“这里还有得忙,不如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这事没什么好推托的,既然染布的方法解决了,自然要挑灯夜战。钱彩凤毕竟有家,不好耽搁得太晚,此处只留下钱文佑和钱扬名就行。再说,有什么话,出来说也方便些。
恰好今晚月明星繁,晚风清凉,离开染坊,到了市集的平坦之处,眼见行人渐少,钱灵犀姐妹下了车步行,房亮这才跟她们说起其中奥秘。
“……我那日听那小伙计说起他们家乡染布,隐隐有石灰痕迹,突然想起曾在衙门里看到一本杂记,上面记着大楚那边有一种织染方法叫做‘灰缬’,就是用石灰、豆粉等混合制成的灰泥来套印花色。只是当时记得不太真切,回去之后我又细细查了查,果真确有其事,便买了各种原料试验了一番,还好我运气不错,竟是成了,也算是不负所托了。”
钱灵犀惊道,“你既然都没把握,那日还怎敢说那样大话?”
房亮笑道,“当时不是看你们着急么?所以特意说那话让你们宽心的。不过我当时也想着,既然人家能做出来,咱们又不比他们缺胳膊少腿,如何做不出来?只是这几天着实糟蹋了不少布,到时你们染出好的来,可得送我两块。”
“这个自然。”钱彩凤立即大方应下,又看一眼妹子,“你孤身在此,也没人照应,到时我们做好两身新衣裳给你送来。”
“那就最好了。”房亮笑得很开心。
可钱灵犀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房亮嘴上虽然说得轻松,可钱灵犀知道,他为这配方,可不止是糟蹋那些布,不知费了多大的心神才琢磨出来,这份恩情,又岂是两身衣裳还得了的?
心头有无数的疑问,却偏偏无法可问。因为钱灵犀突然发现,就算自己问明白了,那又能怎样?只能挽紧了姐姐的手臂,一路沉默。
可钱彩凤左右看了几眼,突然居中发问了,“亮哥儿,虽然你眼下也是位官大人了,但眼下也没长辈外人,我还当你是从前的小房,跟从前一样和你说说话,行么?”
房亮微怔,随即淡笑,“如此最好,二姐有什么话就照直说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也得关心下你,眼看你也老大不上的了,虽然当差要紧,可这婚事也不能耽搁下吧?想来房叔房婶都该着急了。”
房亮哂然而笑,“二姐说得很是,虽然九原离家乡遥远,但爹娘每回来信,也都问我来着。”
钱灵犀心中一动,就听姐姐追问,“那你怎么想的?”
房亮神色坦然,目光清明,“我之前一直没想太明白,可是近来却有些明白了。夫妻之道,事关半生福祉,不说别的,但一定得寻个合乎自己心意的才好。”
他看了钱灵犀一眼,对钱彩凤道,“自然家世门第、父母之意也要兼顾,可若是别的都好,却自己不喜欢,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所以我想寻一个自己中意,也中意我的女子才好。”
钱彩凤眼珠一转,“那你现在可遇到这样的了?”
钱灵犀耳根微热,低头看着脚尖,只听房亮沉稳的道,“是遇到一个,只是人家似乎对我没什么意思。”
钱彩凤瞟一眼妹子,又问,“你怎么知道她对你没意思?你问过了?”
房亮含蓄一笑,却是答非所问,“虽然她一时没有选我,可我还没有放弃,不管怎么说,只要她一日没订下亲事,我就还有机会。左不过也就是这一两年的工夫,等等也好。总好过随便找一个,自己将来又后悔。”
钱彩凤没什么可问的了,“那二姐希望你将来能找个称心合意的媳妇。对了,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若是只送你两身衣裳实在是太轻慢了些,我知道你方才把那配方告诉二哥了,要不以后我卖多少布就抽一成利送你吧。”
房亮笑看她一眼,“我就说,怎么扬名哥哥想起做生意来了?原来是二姐的买卖。不过说到抽成倒是不必了,这灰泥虽是我琢磨出来的,但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独门秘方,这世上的聪明人又多,迟早给人学了去。二姐若是要谢,往后生意好了,我来买布时你照顾些就是。我就送你们到这儿吧,先走了。”
他们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家了。走前房亮才对钱灵犀道,“谢谢你那日送来的糯米糕,很好吃。”
“不客气。”钱灵犀脸上微红,还了一礼。
看着房亮远走的背影,钱彩凤把妹妹一推,“你还当真打算嫁给姓赵的那小子了?”
钱灵犀突然有些茫然,只闷声嘟囔着,“他光棍一个,总能省些麻烦吧?”
钱彩凤恨铁不成钢的戳她脑门,“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嫁人是为了让你省麻烦的吗?你总得挑个自己喜欢的吧?”
自己喜欢的?一句话犹如冰水兜头泼上,钱灵犀怔在那里了,她喜欢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404章 渐上轨道
九原的军粮之争在多次三方会议协商下,终于有了结果。,!
最后还是洛笙年代表的监事院胜出,赢得了此次主事权。高杰当然很不满意,可这件事的结果出来,也由不得他不同意。
其实洛笙年真的应该感谢韩瑛,他在初步熟悉九原军务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搞了一次三军突击考核。
几乎有一半的官兵都因为近两年来忙着种地赚钱生疏了武技,考核结果为不及格。韩瑛头一次在九原发飙,就是雷霆之怒,可愣是没人敢有半句异议。
因为韩瑛以元帅之尊都跟小兵蛋子似的,顶着大日头摸爬滚打,身先士卒的参加了考试,并且得了个全优,那么其他人还有什么借口好找?
你说你种地辛苦,能辛苦过人家大元帅成天劳心劳力?所以,韩瑛再次提出术业有专攻,要将经济事务交由监事院来打理,监督着士兵在生产之余,恢复训练,就再也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钱灵犀听说此事后,惊讶之余,细细思量,是越想越佩服。
看来这位堂姐夫能年纪轻轻混到边关大元帅倒也真不是只靠家族势力,还是很有些真本事。而且韩瑛的做法从短期来看,虽然会有所损失,但是从长远来看,却十分明智。
一个边关统帅,如果除了掌握战斗力,还集中了大量财富,那会怎么样?别的不用说,头一个皇上就该失眠了。
之前朝廷能容许军队把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两手一起抓,那是看在试行的份上,可当皇上批准设立了监事院后,你还顶着牛不肯放权,那不是找抽么?
当然,这件事高杰可以做,也有他的理由。因为他是监军,是文臣。是皇上的眼线,他不直接掌控军队,所以他可以去争经济利益。
但韩瑛绝对不行。可他要说怎么说NO,又得表现出适当的技巧。如果只为了向大BOSS币心。却得罪光了底下人,那他就成了真真正正的光标司令了。所以他在抓住考核暴露出来的问题的同时,同时向洛笙年提出,既然事情要交给监事院了,那从收割开始就应该由他们来负责。当然,军队肯定会派人协助完成,但是那些千头万绪。林林总总的工作却得由他们监事院牵头来做。
这话说得有道理,想吃肉就不能怕啃骨头。没得说要他们军部去干活,到时让监事院坐享其成的道理。那样的后果,只会让韩瑛变得千夫所指。
虽然这样一来,自己身上的担子在无形中就重了许多,但洛笙年想着老泰山也在衙门里坐镇,一咬牙就把事情答应了下来。
盛行恕代表府衙当然也会配合,但军部的配合都仅限于出力不操心了。他这配合又能指望有多大的效果?
接下来,洛笙年领导下的监事院每日忙得个昏天黑地。别说他和钱文仲这些主力官员,就连唐竟烨这样的编外人员也吃住在衙门。几日都不曾回家。
钱彩凤这天觑空过来一趟,偷偷打点了一只包袱交给妹子,“这里是一套新做的换洗衣裳,还有些点心小菜。家里没人开口,我一个做嫂子的也不好十分关心,只得烦你使人送过去。回头让他说是自己买的,或是别人送的都好。再有,我家那位小叔是个死心眼,没人拉着点,只会下傻力气干活。尤其堂伯待他又好,只怕更是不知爱惜身子。我这不是不让他卖力气,只是好歹也请堂伯多照看一二。”
钱灵犀心下感慨,二姐这样说别人,其实她自己何尝不也是个死心眼?只要别人待她有半分好处,她就记在心里。只有那种完全无望,她才放手得彻底。
“你既说他,那我也要说说你。你看看你最近,都瘦了多少?你要再这个样子,我让大伙儿不帮你做生意了。”
钱彩凤当即就急了,“你可不许给我乱来!眼下生意才有点眉目,就是吃些辛苦也是应该的。你要心疼我,就给我炖点好汤滋补滋补,其他的废话少说。”
她说完这些,生怕妹妹拦着,扭头就走。
钱灵犀无法,只得吩咐丫鬟炖上一锅好汤,等午饭时候再打发人送去。
边境通商的集市已开,钱灵犀去看过,就跟从前在乡下赶集似的,不过是规整了一块空地,两边设了围栏,只用按货交几个小钱,就允许两国的百姓过来交易。
那样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弄得太好,讲究些的无非是搭个架子摆个货摊,不讲究的就往地下铺张草席或是羊皮,摆上货物就可以交易了。
钱灵犀去看过一回,深觉辛苦。
九原夏天是不热,可紫外线异常强烈,若是在太阳底下无遮无拦的晒上半日,脸就黑了一圈。
头两日下来,别说钱彩凤了,就连钱文佑那张老脸都扛不住,生生的晒脱了皮,给林氏一通好骂,非逼着他们出门一定得戴上帽子。
钱彩凤的布是质量好,花色也新颖,却不对北燕人的路子。马上民族多以裘皮裹身,就是夏天也不离身,天热时把袖子一拉,绑在腰间就是,到了晚上,还省了被子。
而不耐磨的细布对于他们来说,实用价值就不大了,便是买了,也只好做些贴身内衣。可贴身衣服,又有几人舍得买这么好的?
所以一开始,钱彩凤的布匹除了南明本地人,基本卖不动。
可本地人会买他们布匹的也多是只扯一两身,做给年轻的大姑娘小伙子穿。人家真要讲究些,不如攒钱穿件绸缎,若是要实用,就买更便宜的粗布。象他们这样扯一件够人家一身的货,自然就出现了滞销的局面。
那几天可真是把钱彩凤和钱扬名愁坏了,连带着钱家人都是愁眉苦脸的。不过幸好家里人生性乐观,既然遇到问题,那就想法解决它呗。
通过几天的观察下来,钱彩凤留意到北燕人做皮袍时,会在衣里衬一层布料。皮子那面如有破损,就把有布的这面直接穿出来。可大部分的布色却很平常,也不好看。
钱彩凤琢磨了两日。回来就管钱灵犀借了件淘汰的旧皮衣,用漂亮的花布重新上了个面子,再摆出来招徕顾客,这就有不少人驻足询问了。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换件皮裘可不容易,但如果只是换一层布那就简单多了。更何况她的布是市面上最漂亮的,若是外衣多花几个钱,人家还是愿意的。
而钱扬名也触类旁通的想到,能不能拿他们的时新花布做几个时新的样子,从而凸显身价?
这件事理所当然就交到钱灵犀手上,为了把事情办好。她还特意把跟在钱敏君身边的绿蝶叫了回来共同参谋。
拿着那几色花样,细细的在家琢磨了几个男女装的样子,非得用这种花布做了才好看,其他寻常花布做不出效果的款式,赶制出了样品,这下可算把本地人的购买**也激发出来了。
生意渐渐上了轨道,钱灵犀也没忘了提点姐姐一句,在卖布时还得留心记下人家的喜好。下回染布才知道怎样的好卖。
钱彩凤自然会留心,可说起来还是那卖布给她们的金老板更会做生意。那回他得了钱灵犀的提点,也不弄别的。就贩了几大车锅碗瓢盆等家居用品来卖,结果大受欢迎。这些小东西虽然不起眼,但是北燕当地不出产,百姓家里又人人需要,所以很是畅销。
聪明的钱扬名专程到金老板的摊子边上偷偷取了几日的经,之后便订了本小册子,做起了笔记。记下每天卖的是什么布,来看的是什么人,他们身上穿什么颜色的布,被问得最多的是什么花色。如果什么都不买。那他们想要的又是什么样的东西。
后来这事被钱扬威知道了,私下很是赞服,觉得堂弟到底是读过书的人,会动脑子想问题,他也有样学样的弄了个册子开始做起了记录。只是白天他大多要忙糖厂的事情,就顾不过来这头。想把事情交给董霜儿或徐荔香,可惜她俩都不识字。
钱扬威很是热心,“要不我教你们识字吧?”
董霜儿有些意动,却怕自己笨,学不来。徐荔香懒,直接就推了,“婆婆都不识字,不也挺好的?我们就是不识字也没什么,到时把事情记下来,晚上告诉你,不就得了?”
她这么一说,董霜儿也不好意思学了。钱扬威只得作罢,心中却难免有些遗憾。回头说起又要交税之事,徐荔香倒是积极得很,“还是我去吧,二弟他们那边新铺开张,正是忙的时候,让公公婆婆在那边多帮些忙,这边的事我们能打理就自己打理了。再说,他们在那儿,也替我们多卖些果酱不是?”
钱扬威不知她心中暗打的小九九,反而觉得很是安慰,想想媳妇都这么懂事,便道,“今年咱家也赚了些钱,过两月便打点份好些的礼物给你们捎回娘家去,让岳父岳母年下也高兴高兴。”
二女听得都很欢喜,盘算着要买什么才体面风光。可思来想去,九原这地方可没什么太好的特产,除了寄几斤莜麦面,还能有什么?
钱扬威笑话她们没见识,“三妹妹铺子里的文官果油和香料不都是好东西?还有二弟那儿的花布也好。他们说下一拨就要染些过年的喜庆样式,家里肯定能用得上。对了,还有九原的毛皮,可是极好的,上回敏君妹子出嫁,堂婶还特意置办了不少,只怕咱们没钱买不起。”
徐荔香一听,顿时眼珠一转,动起了心思,可钱扬威却把丑话说在前头,“家里的东西你们拿可以,但成本钱却得付,可别想占这便宜!”
徐荔香白他一眼,心中悻悻,可想起自己攒的小私房,肯定可以置办些好东西让爹娘风光一把,却又暗暗欢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405章 成全
暑热炎炎的下午,清凉消暑之物就格外的受欢迎。!
眼看屋子里几位大人正忙着待客,唐竟烨也不多话,只悄悄的把肩上的两只沉甸甸的茶桶卸下,拿汗巾子擦了头上手心的汗,先把一包用布包好的公文交门口服侍的小厮手里,“这是钱大人要的东西,我已经整理好了,劳烦你过会儿帮忙送一下。今儿家里送来些清凉香薷饮的茶包,我尝着味道不错,就熬了一大锅,这是已经湃凉了的,请几位大人也尝一尝。这一桶是给你们预备的绿豆汤,一会儿给兄弟们分了吧。”
小厮连连道谢,“还是你有心,这些天也就亏得你耐烦,天天给大伙儿换着法子的煮凉茶。你且等等,今儿咱们这里新得了一筐茯苓霜,我去给你拿两包来。”
唐竟烨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那是给你们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拿?”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天天喝你煮的凉茶可有不好意思过?别争了,那茯苓霜可是滋补美白的好东西,你拿回去不拘孝敬长辈,或是讨好哪家姑娘,都是好东西。”
听到滋补美白四字,唐竟烨心头一动,终于不再推却了,站在廊下等着。
不多时却见屋内有人打帘子送客出来,“……如此就这么说定了,回去代我们多谢高大人的鼎力相助。”
唐竟烨避到一旁,却见前头那位胖胖的员外爷似是有几分眼熟。可一回头,却见钱文仲也出来了,瞧见他便道。“你来得正好,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唐竟烨忙道,“都弄好了,刚瞧这儿有客。没敢送进去。”
“那你跟我进来,高大人派人送了批车马行的名单过来,你做事心细。过来帮着把这批材料整理一二。”
唐竟烨应着进去,心中却有些纳闷,那位高大人不是一向和他们不和的吗?前些天还为粮食之事争得不可开交,眼下虽然是尘埃落定了,可他怎么会这么好心的来帮忙?
进得屋中,却见洛笙年一副很是高兴的模样,“真没想到。高大人这么通情达理,居然主动把车马行的人给引荐了来,他们去年都是干熟的,今年自然更加事半功倍了。”
只怕未必吧?唐竟烨心中刚打了问号,就听钱文仲开口了。“此事虽然是帮了我们大忙,可高大人却为何会出手相助呢?”
唐竟烨心中点头,无事献殷勤,绝对是事有蹊跷。
可洛笙年却道,“岳父过虑了!虽然之前高大人跟我们争得厉害,可如今大局已定,他何不顺水推舟送份人情过来?到时事成,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再说九原之事,可是陛下记在心头的一桩要事。若是办不妥,固然我会受罚,难道他又跑得掉?况且他人在军中,还有那么多的士兵盯着呢,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
看他不以为意的模样,钱文仲不作声了,唐竟烨自知人微言轻,更加闭紧了嘴巴,只是坐下专心做钱文仲吩咐之事。
很快小厮奉上凉茶,还特意点出始作俑者,洛笙年很是好心情的道,“唐秀才确实辛苦了,要不这样,等这个月底,让衙门也给你加开一份工钱。”
唐竟烨才要推辞,钱文仲已经代他说话了,“此事于理不合,若是开了口子,只怕给人指摘。”
见岳父处处跟自己顶着干,洛笙年明显有几分不悦了,“唐秀才虽是岳父雇的,可也帮衙门干了不少活,有功当赏,怎么岳父倒不愿意了呢?莫非怕我抢你的人不成?”
听他话里隐含讥樊意,唐竟烨深觉不妥,可人家是两翁婿,他要怎么插嘴?
就听钱文仲正色道,“唐秀才虽然有功,但衙门里其他几位大人也各自雇着随从师爷,这段时间我们忙,他们都是一样的忙。眼下院正大人不打赏旁人,却只单单打赏我雇的人,岂不让人说是任人唯亲?”
正在洛笙年火大的要发作之际,钱文仲又道,“若是院正大人真的有心抬举,不如把唐秀才正式录用为衙门里文书,这样一来,于他有个前程,于理也说得过去了。”
洛笙年听得这话,顿时气消了五分,仔细想想,岳父这话有理。许人以利,不如许人一个前程,这才有长长远远的利益。
可是想着方才,虽然没有外人,可钱文仲当着唐竟烨的面顶撞自己,要是就这么答应下来,岂不失了面子?好似自己真的做错事一般。洛笙年年轻气盛,又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便道,“岳父说得有理,不过您方才也说了,唐秀才是您身边的人,如果我提拔了他,不提拔别人也不大好。不如这样,还是让他跟着您当差,他自己不也想要多历练历练的么?等忙完了这一阵,看看衙门里缺什么人,一并把人补齐,岂不是好?”
钱文仲点头,“那就依院正大人的意思办吧。”
洛笙年略带得色的离开了,钱文仲却是微露失望之色。
唐竟烨见老人如此,心下不忍,忙赔罪道,“钱大伯,您的好意小侄心领了,可若是因此让您和院正大人生了嫌隙,却是我的不是了。”
“不关你的事。”钱文仲摆了摆手,明显不愿多谈,“你好好的把这份车马的名单整理出来,看其中安排有无纰漏。还有他们的工钱,尤需仔细才行。”
唐竟烨点头,知道钱文仲仍存着顾虑,他也做得更加认真。可细细查来,竟是全无破绽,倒是叫人好生诧异。
……
“自然是不会有破绽,本官都拼着把所有得利一并吐出了,哪里还会有破绽可寻?”高杰端着杯冰镇酸梅汤,意态闲适。
可姜伯勤却跟割了块肉似的心痛,“可是这样一来,咱们今年真是白白为人作嫁衣了。”
“做不了。”高杰挑眉嗤笑,“姓洛的那小子想吃进这么块大肥肉,也得看他有没有本事消化,否则迟早上吐下泻。对了,我让你查的事情查清楚没有?”
“查清楚了,我怕人多说不清楚,还特意写了下来,请姐夫过目。”姜伯勤从靴筒里抽出单子递了上去。
高杰展开看了一时,指着一处问道,“他家有个女婿在衙门里当差?还管税?”
“是啊,那人我查过,听说还是个举人,只是贪财好色,他管的那一片,人家就是卖个鸡蛋他还要拔两根毛呢。”
高杰哈哈笑了,“若有此人相助,这事情就更好办了。就盯着他,继续查!”
……
天虽还热着,但凡是在九原呆过的人却深知,这夏天就如秋天的蚱蜢,蹦跶不了几天了。等到中秋一过,雪花落下,整个九原就要进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季节,再想和外界沟通,可就难喽。
故此石氏早早的就抓了钱灵犀,开始准备年下要送回京城和老家的礼物。现在钱湘君正式嫁入了信王府,她们也不必煞费苦心的托人把东西千里迢迢送回去,可以先送到信王府,再托她转一道手,就又省力又省心了。
钱灵犀干这事也算是有经验了,先把旧年的礼单翻出来,给石氏过目,看哪些该增添,哪些该删减,再画一张大表,罗列得清清楚楚,让石氏看得一目了然。
“……别处倒还罢了,只是薛老太君那儿很该送份礼去。你怎么说也是她的干孙女,又在邓家得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孝敬她一二也是应该的。”
钱灵犀苦笑,“我倒是想着她来的,可有什么东西是咱们拿得出手,她又看上眼的?所以索性没提。”
要是这位老太君有糖尿病还可以送几斤莜麦面,可据钱灵犀所知,那位老太太从年轻起就极重保养,饮食一直荦素搭配,健康得很。活到如今是身轻体健,根本没啥毛病。而她于生活细节的考究之处,比之国公府的三太太,钱杏雨她妈还要高上几个台阶,想要讨好她,那可真不容易。
石氏听了也有些犯愁,“不送又不好,送又没东西可送,这可怎么办?”
钱灵犀道,“实在不行,我做几样针线给老太太送去吧。虽说不够贵重,到底是个心意。”
石氏瞟她一眼,“你哪有那么多时间好生做针线?不过是些香袋帕子,也没什么意思,到底还得添些东西才好。实在不行,给老太太买块上等皮子吧。”
钱灵犀忙道,“那这钱我出。他们家可给了我不少好东西,变卖几件也够了。”
石氏却嗔道,“哪有这样的?且不说在九原这地方卖不卖得出去,就是能卖了,可眼下邓家二公子还在九原没走呢,万一被发现你想让人家戳咱家脊梁骨么?断断不许!”
可若是没有外援,要买块能让薛老太太看得上眼的皮货可不会便宜。石氏想想心里也有些犯愁,不行恐怕就得卖她的首饰了。
正在为难,忽见从前教钱灵犀姐妹俩针线活的宋婶子请安来了。
捧着一副绣工精湛的麻姑献寿图,笑盈盈的道,“承蒙夫人您关照多时,也没什么可回报的,便绣了这个,还请不要嫌弃。”
石氏见了这副大尺寸的刺绣顿时眼前一亮,若有此物,那给薛老太君的礼物可就圆满解决了。但宋家以针线谋生,怎会无缘无故送这么份厚礼?只怕是别有所图吧。
见她识破,宋嫂子忸怩着道,“这还真有件事,要请夫人成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406章 纸里包不住火
宋嫂子来说的是件好事。!
还记得从前来跟钱敏君提亲的严姓乡绅吗?虽然上回两家亲事未成,但因为钱家回绝得委婉,并没有伤及严家的颜面,而钱敏君后来又高嫁进了代王府,更让严家人无话可说了。
就在最近,严家老爷到九原新开的边境通商处去闲逛,买卖东西之余,还顺便看上了个身穿儒服的小伙子。一打听,才知道又是姓钱的。
严家原本以为肯定没戏,根本不做这个指望。可是后来却从宋嫂子这儿无意听说了那小伙子的底细,觉得似乎又有了那么点子希望,正好他家又遇上点事,所以便央了宋嫂子前来提亲。
“……俗话说,女要高嫁,男要低娶。虽然严家跟你们家是没法比,不过他家那位姑娘倒也跟大家闺秀般娇养长大的。打小就跟哥哥们学认字,学读书,女工针线那些活也没有不会的。模样儿也生得好,是严老爷和夫人极心爱的小女儿。早早就备下了丰厚的嫁妆,立意要许个好人家。可天不凑巧,这姑娘前些天不知怎么,给一户富家子弟看上了,便要娶回家去。要说那户人家和严家也有几分交情,只那子弟却实在不怎么样,严老爷想要回绝,又恐伤了彼此和气,故此想早些把亲事订下,就好推托掉那边了。这不正好就看中你们家二公子了,所以才托了我来,想撮合此事。”
钱灵犀听得兴致盎然,钱扬名的亲事可是全家人都挂在心头一件大事,早就开始留心了。
自从钱湘君嫁了郭承志,钱扬名也跟着水涨船高,愿意联姻的官家小姐不是没有,只钱扬名心中却自有主意。若是门第太高,必是看着姐姐来的,纵是结了亲,只怕将来多想沾姐姐姐夫的光。是以他觉得还不如老老实实找个门当户对的,也就不会有那么高的野心和期待了。
应该说,他这想法还是很务实的。只是这么一来,那他的亲事可就不太好找了。认真说起来。以钱文佐家的门第怎么可能娶到官家小姐?但要是寻常村姑,那似乎也太辱没了钱扬名。
但若是让钱扬名配这位严家小姐,倒似乎刚刚好。严家是乡绅,家中兄弟也有考中秀才的,这就算是门当户对了,而且严家小姐也识文断字,将来小夫妻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所以石氏听了。心中先有三分满意,只是仍要问上一句,“既然是幺女,又是极心爱的,那怎么舍得让她嫁给外地人?万一将来回了江南,那千里迢迢的岂不惦念?”
宋婶点头,“夫人问的,严家人也考虑到了。不过他们说。女孩子最要紧是择个好夫婿,若是夫婿好,便是远离父母也不怕。若是夫婿不好。就是嫁到隔壁邻居家也一样没办法。他们在集市上见过二公子的叔叔婶婶,知道他们都是厚道人,想来家里长辈都错不了。只是他家也有一个条件,只要能答应这个,此事就算成了。”
“那是什么条件?”钱灵犀忍不住追问起来。
宋婶笑了笑,“他们家说,若是自家女儿嫁了,须得七年无出方可纳妾。他们家知道二公子那一房就他一个男丁,也不是拦着不让他开枝散叶,只是总得等上几年。让小夫妻先把日子过顺了再说,这也是人之常情,对么?”
她有些话不好说明白,但钱灵犀却听出意思来了。这肯定是严家人打听了钱扬威两个老婆的事,所以特别提出来的。认真要说起来,严家说的也不算过分。七出之条里本就明文规定,若是正妻无出,须得七年方可纳妾。只是现实生活中,真想纳妾的人不会遵守而已。
但这一条对于钱扬名来说却是不难遵守,钱家本就没纳妾的风气,只是遇到徐荔香这位战斗力超强的大姐,所以才有了意外。
只是这件事还不能马上定下,石氏说要跟钱文佑夫妇商量商量,先把宋婶送出去了。至于那副麻姑献寿图,石氏要留下,却也不占她的便宜,“我不瞒你,眼下家中预备年下的节礼,正好缺副这个,你开个实价,我买了就是。严老爷那边和你有什么人情往来是你们的事,但我却不能白占你这便宜。”
宋婶听及此,只得开了个实价,石氏二话不说,立时去取了银子付了。钱灵犀有心帮忙帮不上,只能安慰自己好歹比买皮货便宜。想想自己也挺悲催,明明手上好东西不少,但现银却不多,石氏一不许变卖那她可就半点法子都没有了。
天黑一大家子回来,石氏饭后把这事一说,钱扬名顿时红着脸退了出去。
后来几位大人一核计,都觉得此事不错。但为求稳妥,也是怕出现钱彩凤当年的乌龙,他们还要见这位严家小姐一面,亲自相看相看,并要找人细细打听一回这家小姐的底细。
此事当然由石氏全权负责,钱灵犀协助完成。
首先据街头情报来看,这位严小姐名声不错,小时候挺爱出来玩,都说性子很是活泼亲切。但小时候并不能说明现在,再说外人哪里了解实情?于是钱灵犀又让下人拿钱去收买严家下人打听,得到的说法就贴切多了。
据说这位小姐基本还是不错的,只是在家娇养惯了,有些任性和大小姐脾气,但是要说到什么恶形恶状,倒是没有。
听及此,钱家人放了心,开始安排见面。双方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办起来就很顺利。钱灵犀借口听说严家小姐针线极好,又是闺中女儿,便请她和夫人来喝杯茶聊聊天,这理由也就说得过去了。
到了相亲那日,因请的是女眷,男性家长就不便在场,但林氏是一定要到的。为了不让人有心理负担,她还特意早早的去了趟集市,等到钱彩凤的买卖开张才借口不太舒服,匆匆忙忙的往家赶,顺手还把钱扬名给抓了回来。
钱扬名不好意思跟着,脸红脖子粗的直摇头。可钱彩凤重重拍了他一巴掌,横眉怒目,“这是给你找媳妇呢,你就再矜持。也得去见下人家姑娘。若是不满意趁早让人知道,省得将来又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伤人家的心。”
这是她遇人不淑的血泪教训,钱扬名不能不听,再怎样红着脸,也跟着婶婶回来了。
严家夫人带着女儿正在厅中吃茶,上前见了个礼,钱扬名偷眼一瞧。却见那姑娘生得乖巧可爱,虽不是十分的丽色,却是一团喜气,尤其笑起来的样子很是讨喜,心中先就满意了七分。只是不好意思说话,行了礼就逃也似的躲回房里去了。
石氏眼看如此,便给钱灵犀递了个眼色,“那你陪严小姐回房说说话。省得在我们长辈跟前拘着慌。”
严家小姐还有些不好意思,可钱灵犀已经上前把她笑拉着走了。真正的重头戏可是在这里呢,钱灵犀可不敢含糊。
进门坐下。就以寻常语气跟那严家小姐聊起了天。问她生辰年月,又问她读了什么书,平素喜好。这位严家小姐应该也是经过培训而来,有条不紊的一一回答。
她闺名叫严青蕊,若论生辰,比钱灵犀只大了几个月,才及笄不久,虽然识字,但念书不多,只学了些三字经、千字文等普及型教材。
“……我于诗词经文上所会的有限。倒是跟着六哥学了几年的箫。二姑娘,我见你墙上挂了张琴,你喜欢弹琴?”
咳咳,吹箫也是一门才艺,钱灵犀努力不让自己想歪。乐呵呵的道,“谈不上多喜欢。只是略会点皮毛,摆在那儿附庸风雅罢了。对了,听说严姐姐跟宋婶学针线多年,你看我这副花开富贵绣得如何?”
钱灵犀微笑着递上件绣了一半的作品,那针线落在一朵快完工又未完工的牡丹花上。
严青蕊又看她一眼,红着脸接起针线,“那我就献丑了。”
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那朵花已经绣得了,钱灵犀细细瞧了瞧她的针脚,又细又密,确实是做惯了的,又问起她一应家事打理。
严青蕊一一作答,看来在家务上也经过培训,只是她年纪尚小,所学不多,只照管过家中的饮食起居,于田地耕种商铺经营那些事,却是一概不知。
不过这也够了,钱灵犀圆满完成任务,却又临时加了道考题,“要说姐姐年纪也不大,也不知严老爷和严夫人怎么舍得这么早就把你嫁了?”
这是考问严青蕊的应变能力以及对这桩婚事的态度,钱灵犀没指望她答得多好,却见严青蕊的脸色却有些不自然的慌乱起来,这倒让人警觉,莫非她和那所谓的富家子弟,还别有隐情?
钱灵犀想想,打发丫鬟出去拿点心,淡笑着跟严青蕊道,“严姑娘,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从前有个歪嘴塌鼻的姑娘和个瘸腿的后生要相亲,都怕给对方留个不好的印象,便来请教媒婆。那媒婆说,这个简单。就叫姑娘相亲时拿把扇子遮着嘴巴鼻子,后生骑在马背上。等到相看之时,后生只见姑娘眉目如画,顿时欢喜了,而那姑娘见后生骑在马上人才出众,也满心愿意。可等到洞房花烛夜,两人一看,却都傻了眼,大骂对方是骗子,吵吵闹闹的要和离。”
钱灵犀顿了顿,见严青蕊不自觉的绞紧手中的帕子,笑呵呵的又道,“记得宋婶头一次上门来时,婶娘曾经问她,你家爹娘如何舍得把你嫁给我们这样的外路人?当时宋婶子就说,你们家挑的是女婿人品,不是其他,这话让我们家很感动。男婚女嫁,不论之前有多少伪装,可等到成婚之后,总是纸里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会曝光。若是一个不好,在夫妻之间留下裂痕,那得花多少工夫才修补得好?严姑娘,你说,是不是?”
严青蕊眼中渐渐噙起了泪,“钱姑娘,此事原本爹娘不让我说,可我……我们家当真是逼得没办法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407章 中秋将近
中秋将近月渐圆。!
若是在江南还可持螯赏桂,但在九原却无此等好景致,钱灵犀再馋,也只能对着只荷花螃蟹金钗咽咽口水,然后长叹一声,在遥想中回忆那个美味。
蓦地门帘一动,端棋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姑娘姑娘,你快来看看吧,严家送来好多海味,我们都不识得,等您去收拾呢。”
是吗?钱灵犀顿时来了兴致,到堂屋一看,可不满满两大筐的海味?那婴孩大的墨鱼,食指粗的虾仁,还有各式海贝肉干,以及钱灵犀方才正想念的蟹肉干,看得她顿时两眼放起光。
虽然不是活物,但在九原这地方能见到这些东西已经算是很稀罕了,钱灵犀当即拆了包蟹肉干让人泡上,预备晚上做一道蟹肉炖豆腐解解馋。
严家来送东西的婆子凑趣笑道,“我家夫人就想着亲家是南方人,必会料理这些东西,所以一得了就赶紧让送过来,果然是不错的。只是求姑娘也把这法子告诉我一声,回头我也好讨讨我们主子欢心。”
“这有何难?”钱灵犀兴致勃勃,诲人不倦,“你把这蟹肉泡开沥水,加蛋清、盐和生粉调匀,下热油锅炸了,再用蛋黄和盐裹了豆腐依样炸了,捞出后锅中留余油炒些冬笋蘑菇,然后一起加水煮开调味即得。只记得豆腐要先焯个水去腥,最后给汤勾个芡。”
那婆子听得连连摆手,“好姑娘,算我问错了。这么精细复杂,哪是我们府上的厨子做得出来的?只怕我一说就要撕了我的嘴呢。”
石氏笑道,“你别听她胡说,她小孩儿家无事。就爱琢磨这些个吃食,许多做法,连我们也没听说。”
那婆子奉承道。“人家说,三代看吃,这也是亲家门第高,所以姑娘才小小年纪就见多识广,能琢磨得出来。象我们,想琢磨也琢磨不出来呢。”
又说笑几句,那婆子走了。石氏很是感慨,“这严家人倒是实诚,自订了亲,可是把咱们当一家人了,尤其是扬名。简直不知对他才好。这天还没凉呢,就给他送了过冬的衣裳鞋袜过来,瞧瞧这衣料,可都是上好的。”
钱灵犀看到了,啧啧称赞之余,也为钱扬名高兴,到底是好人有好报,谁知二哥心念一动,就得严家这样倾心相待?
相亲那日。严青蕊在钱灵犀的逼供之下,吐出实情。原来她根本不是给什么富家子弟看上,而是给高杰家的大舅子姜伯勤看上了。
这位姜舅爷原本有妻有子,连儿子也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只是夫人年老色衰,早就为其所厌恶。那日严青蕊去云来寺进香。不意被姜伯勤瞧见,他顿时就动了心,来严家纠缠。号称是要休了元配,另娶严青蕊。
可严家哪敢相信?别说此事是不是他随口哄人,便是真的,也不能让严青蕊嫁给那种人啊!但高杰在九原势大,严家就算是本地乡绅,也不敢得罪得太深,于是就着急想给闺女寻个好人家。但一般般的人家还怕压不住,这才相中了钱扬名。
得知实情后,连钱灵犀都有几分犹豫,他们家是早就得罪高杰了,也不在乎再多添上一桩,可是严家既是在这种情况下才选的钱家,只怕也有些太过势利了吧?日后人家若议论起来,岂不说钱家趁人之危?钱扬名可是读书人,将来还想在科举上更进一步,于名声上可要格外小心。
可钱扬名一听,却立时就答应了,并道,“……大丈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小小一个秀才,做不了太多急公好义之事,但救一个弱女子于水火之中却是可以的。如果不是逼得无法,严家也舍不得把女儿嫁我。若是我们再要拒绝,可要他们家如何是好?若是因此而让严姑娘遇人不淑,岂不是也有一份我的罪过?再说那严姑娘若是当真心机深重,不会被三妹妹问上几句就说出实话,足见她也是个心地纯良之人。至于说到怕连累名声,那就见仁见智了。总之,我自己心中坦荡荡,又何惧旁人说三道四?”
他这一说,顿时激起钱文佑心中久藏的侠义之心,立即拍胸脯表示愿意作主。既然如此,那就没人再反对了,很快就托媒婆放了小定,换了生辰八字,也给钱湘君去了信。
严家虽然舍不得,但感动于钱扬名的通情达理,便想在年前就把女儿嫁过来。一来让她早些服侍相公还有家中长辈,二来也好绝了姜伯勤的心思,省得夜长梦多。
钱家也没什么反对意见,只等收到钱湘君的回信,就可以办喜事了。
只是要接人进门,家里难免就有些住不下。原本商量着说给小两口另租一套院子,可严家人听说之后,却表示愿意给他们家另腾一处住宅出来。
他们家在本地多年,房子还是很有几套的。有一处旧宅是三进的院子,很是宽敞,一直只收放些杂物,偶尔招待亲戚,都没舍得出租。
既然眼下要做亲戚了,严家把这套宅子给严青蕊做陪嫁都行,只是钱家人怕呆不长,又嫌名声不好,坚决不肯收,但借住倒是可以。
那地方钱灵犀去看过,确实很不错,地方宽敞不说,独门独院的,私密性也好。不过要是白住也实在不好意思,所以石氏特意封了二百两银子,写了个典屋文契给严家,说好一应家居事宜都由自家打理。
可真等到石氏寻了人来丈量房屋,要给钱扬名置办新房时,却发现那里早给严家人抢着修葺一新。除了几间主屋没动,其他下人屋子里的家具等物他们都准备好了。
严家派了那位差点跟钱敏君成亲的六子严青衡来解释,“请伯父伯母不要见怪,这些家具多是用闲置不用的旧家具翻新而成,除了上了道漆,实在没有花太大的工夫。”
“然后,也就顺便刷了下墙,顺便铺了下地,顺便把所有的窗户门棂全部刷漆换纸,屋顶重新上瓦整修,如此而已。”
当钱灵犀回家惟妙惟肖的学着严青衡的语气,把严家所做之事一一道来时,逗得全家人捧腹不已。
既然亲家这么给面子,那林氏也跟石氏商量着是否要在彩礼那儿多放些东西,好让严家看着也风光些。
这事儿钱灵犀坚决要来出力,她那一堆金银首饰正没有用武之地,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这回石氏可不跟她客气了,拉着林氏细细的在她那些宝贝之中挑了几样贵重别致的撑门面,又挑了些货色平平的送银楼去溶了重新打制,顺便也给家中其他女眷堂了几样金银首饰。这其中,就包括给钱灵犀新制的那对荷花螃蟹小对钗,中秋年下时戴,最是应景。
面对自己的东西被散财,钱灵犀很是大方,并不觉得受损失。一来是她相信石氏林氏,她们行事会有分寸,二来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全是各种打赏而来,又不费半分力气,有什么好心疼的?
其实钱灵犀心里早就知道,象徐荔香羡慕她的东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爹娘相公盯得紧,不敢造次而已。钱灵犀虽看出她那想法,可也不愿随随便便就做撒财童子。她不小气,只是东西给出去也得有名目有说法,否则只会把人惯坏。
这回石氏借此名义,给大家添几件小首饰,只怕也是看出些端倪来了。一个家也跟天下似的,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从前不在一处还好,眼下都在一处了,让人瞅着有人成天穿金戴银,有人只能荆钗布裙,迟早会生嫌隙。
把严家收来的海味一一过目,钱灵犀特意拿册子记上,一来便于管理,二来也是为了时常提醒着自己,别忘了弄些出来吃。
这边收拾妥当,石氏便要去新房那边看视。因要办喜事,他们使的一些旧家具也轮换抬去油漆了。这时候的油漆可不是化学制成,全是用的纯天然无污染的材料,完全不必担心甲醛超标,只是石氏怕人家漆得不到位,所以每弄好一批,都得去亲自验收才行。
嘱咐钱灵犀看好家,石氏命人紧闭门户,这才出门。家中诸项事务都是安排好的,钱灵犀也没多少事干,便琢磨起中秋过节的菜单。
今年诸事顺遂,又合家团圆,很应该好好庆祝一番。尤其是钱文仲那儿,虽然忙乱,但终于圆满的完成了粮食收割任务。接下来只是一些收尾工作了。洛笙年早说等中秋时,要好好的放几天假。
可钱灵犀估摸着自家清静不了,首先是中秋家宴,然后还得把钱敏君钱杏雨以及钱文侩一家接来吃个饭,然后再去赴他们几家的宴会,这来来往往的就是好几席了。
菜肴准备虽然要紧,但酒水也是个大头。
今年钱文佑一家来了,便在前些天特意买了些新米,酿了几大缸子度数不同的酒预备着过节过年以及钱扬名办喜事之用。
有钱彩凤这个酿酒专家在,其他人根本不用操心。钱灵犀曾私下问过二姐,要不要把她这门生意再拣起来,可钱彩凤怕招唐家人的眼,想等等再说。
说起来唐竟熠也委实是个让人头疼的,他的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呢?眼下二姐做生意累得又黑又瘦,连唐竟烨都知道在衙门得了一包茯苓霜也忙忙的送给嫂子补养身子,可唐竟熠倒好,只会管钱彩凤要钱,真真是让人无语。
正思量着,忽听门外有人敲门敲得甚急,钱灵犀听着不好,难道这是哪里出事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