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抢功
钱灵犀猜得没错,确实是樊泽远来借钱了。
石氏手上也没多少现钱,但事出突然,只好让赵大娘当了几样贵重首饰,凑了二百两银子借他。樊泽远拿了银票,写了借据,连饭也不吃就匆匆走了,听说是要快些把钱给家里人寄去。
等到晚上纳凉的时候,石氏才背着人跟两个女孩感慨,“这女怕嫁错郎,男也怕娶错媳。樊将军家境原本不差,可娶了个不晓事的媳妇,这家境一下子就败落了。”
此话怎讲?两个女孩诧异莫名,听她详解。
原来这樊泽远是陇中大户子弟,别看他身为武将,但家中也是世代读,颇知礼仪。这樊泽远幼时便由祖父作主,订下一门娃娃亲。
女方虽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却家境败落。要说穷点也没关系,只要人好便也无所谓了。偏偏那个媳妇是个不争气的,你要说她有多坏倒也谈不上,只是生就一股破落户的脾气,死要面子活受罪。一不会当家,二不会理财。
而樊家爹娘因心疼孩子,待给儿子们娶了亲,就早早的都分了家,让他们各自去过。起初樊泽远觉得挺好,他本就因为从军,不能时常在家陪伴妻子而心怀愧疚,当然希望妻子能在别的方面弥补,所以不仅把家安在离妻子娘家更近的地方,还一成亲就把家里所有的财政大权尽数交到妻子手上,任她花用。
可他却不知,自己娶的是这么一个有点缺心眼又手中散漫的媳妇,家中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
樊泽远因为长年驻守在外,对于家中事情,便是有人知道也不太好跟他说,怕分了他的心神,而父母因为跟长兄住在一块,看这个媳妇每次来时。都甚是礼数周全,还以为她持家有道,也没生疑心。却不想那媳妇完全是个银枪洋蜡头,中看不中用的。结亲五年,不觉已败光了大半家产。
前年秋天的时候,因这媳妇难产而亡,樊泽远回去奔丧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每次回家探亲瞧见的富裕景象全是假的,媳妇过世了,除了给他留下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就只有一屁股的烂账。
樊泽远是个重情意的人,既然媳妇死了,这些事都宁可让它烂在肚子里,也绝不吭声。但是,开门七件事,样样都离不开钱。他人虽不在家中,但家中的孩子要养,按月总得付钱回去。
为了面子。他不好意思让家里人知道媳妇的不是,也担心若是让爹娘知道媳妇把分给自家的祖产都给败光了会生气伤身,便把孩子寄养在老丈人家。
可老丈人既然教出那样一个媳妇。脾气秉性又能差到哪里去?心都没有坏心,却同样的不会当家过日子,否则家境也不至于败落了。
不管樊泽俸禄如何,他们总想着几个外孙既然娘都没了,爹又不在身边,那更得可着劲儿的宠。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玩最好的,万一有点小病小痛,更是要用最好的药材来治。小小年纪。人参燕窝都是家常便饭,这样一来,让樊泽远如何承受得住?
将领的俸禄虽然不低,但除了归还旧债,他还得想法应付家里的各种开销。成日里拆东墙补西墙,虽然自己过得极是拮据。但仍是捉襟见肘。
有时同僚难免应酬请,只好当了这个换那个,把个窟窿越补越大。象上回钱灵犀碰到他去赎当家传玉佩,就是当了冬衣才换回来的。这次来找钱文仲,也是他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
他家的幼子因为一生下来,母亲就不在,身体孱弱,总是爱病,这回刚刚收到信,孩子又病得厉害,老丈人倒挺负责,特意寻了个好大夫来治,就是药钱特别贵,起码得大几十两的银子。再加上有几笔债得把利息归还,还有杂七杂八一些事情,再不是当几件衣裳能解决的事情。
樊泽远只得厚颜找到钱文仲借钱,钱文仲早想跟他好生谈一谈了,一问之下,才知原由,很是同情,不过他也觉得老这样举债度日实在不是个法子,便主动提出,一次性多借些钱,让樊泽远先去把一些要算利息的旧债给清了,然后留下孩子的医药费,剩余些钱就置两亩田地,收些租子,起码能缓解一下日常的开销。
至于他们之间,不拘三年五载,只要樊泽远能把本钱还给自己就行。樊泽远真没想到,他不过是出于尊老敬贤,才对钱文仲关照一二,却没想到,人家这么肯帮助自己,心中很是感动。
他也实在是被那些债务拖怕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拿了这笔钱去救急,但他做事公道,也写好欠条,约定若是五年内无法归还,便将自己老家的宅子抵给钱文仲。
石氏本来有些担心这笔钱恐怕是肉包子打了狗,可是见人家连自己的房子都押上了,也不再好说什么,顿时就拿了贵重首饰把钱筹到。
“咱们眼下在九原,也没什么大场面要戴那些的。等到年底收了钱,再给你们赎回来就是。”
钱灵犀于此倒是不甚担心,她只觉得那樊家媳妇虽说是个不会当家的,这樊泽远也太糊涂了些。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面子舍不下的?
要是她的话,绝对不会这么纵着老丈人惯着孩子。宁可给父母责骂,也要把孩子送回父母身边去。这样一味的和稀泥,岂是解决问题之道?更何况,要是把孩子惯坏了,那日后养起来才是要命的事呢!
但钱敏君却只觉得樊泽远重情重义,是个好人。遇到这样的际遇,还肯顾念亡妻的名声,就犹为难能可贵了。再想想他上回还借披风解了自己的围,少女的心中不由因为同情,而生出一丝微妙的情愫。
当夏天炎热的风短暂的在九原停留,就由落叶带来第一抹秋凉的气息时,左护军七营在春天里播种下的第一茬苏鲁,也就是莜麦熟了。
因为军里的莜麦播种得晚,眼下已经过了老百姓们八月秋忙,龙口夺粮最紧张的收割季节,却也因此讨了个便宜,农具耕牛特别好借。
钱文仲早早的就跟附近的乡民打好了招呼,对军中的地块也进行了划分,按庄稼的成熟度进行先后收割。
正式收割的这一日,不仅是钱灵犀她们,连边关统帅王越都亲自来主持收割前的祭祀仪式。
因为之前钱家给钱敏君办的及笄礼得到众人的交口称赞,所以这项工作的前期筹备还是落到了钱文仲身上,由他全权负责。
这可让钱文仲犯了难,既然是件差使,总不能象当地老农般准备些酒水泼在田间地头就算完事吧?在仔细询问过当地农俗和翻阅典籍资料后,他才拟出一套可行性方案。今日家中妻女全都来了,看他如何行事。
“以我齐明,以我牺羊,以社四方!”不得不说,钱文仲这样一个纯文言的开场白,迅速镇住了在场的不少人。
好多士兵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突然听到他以这样抑扬铿锵的语调念着听不懂的话,顿时肃然起敬,被带入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里了。
钱敏君思忖半晌,悄悄跟钱灵犀咬耳朵,“爹念的这个,是诗经里的吧?”
“姐姐记得没错,正是祭祀里的一段。干爹引用在这里,再合适也不过了。”
钱敏君却有点失望,“还以为是爹作的呢!”
石氏转头瞪了女儿一眼,“这样大的场合,你让你爹拿自己写的东西来念?那才是不自量力呢,快别闲话了。”
钱敏君冲钱灵犀吐吐舌头,不吭声了。
钱灵犀心下好笑,别看石氏年纪大了,可维护起丈夫的光辉形象来,还是跟普通女子没什么区别。
在钱文仲简短的开场白之后,请出王越,在军鼓乐的伴奏下,带领诸位官员,以酒水洒天泼地,祭祀天地田神。然后樊泽远捧上镰刀,由王越亲自下田收割下第一簇最为茁壮的庄稼,用红绳分别系了,让士兵分几路,分别挂到军营旁边的山上,河旁,路口,以及帅府屋顶上。这是本地习俗,要祭祀山神、河神、土地神等各方神灵,一个都不能拉下。
然后,是即将开始收割的士兵们参与祭祀,这段话就通俗简单得多,就是告诉上天和各方神灵,今天我们开始收割啦,请你们让一让,不要被我们的镰刀所伤。土地啊,我们辛辛苦苦侍候了你几个月,请你给我们丰硕的收成吧。
也许这些仪式和话语看起来有些可笑,但在这时的人们心中,参与祭祀就是一件非常庄严而肃穆的事情,尤其这收成还关系到每一个士兵的切身利益,在场之人无不诚心,表情极为虔诚。
而有些人却甚是不悦,比如那位高杰监军。一开始就不看好,可没想到这些士兵当真顺顺当当把庄稼种出来了。他现在只能诅咒,希望老天快下场雨,把这丰收的成果冲得荡然无存。可是天空上明晃晃的日头挂着,秋高气爽,没有半点云彩,这雨能从什么地方来?
高杰不免也动起了心思,若是这件事真的能做成,那他是否要抢先上奏,把这功劳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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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为老不尊
前后用了三天半的时间,九原军队第一次播种的粮食全部收割完毕了。但军队里仍是忙得不可开交,得打麦穗啊。
这时候可没有脱麦机,全靠人力。在收割的时候,就有人专门负责把麦铺平,让太阳暴晒,因为这些粮食还关系到士兵们的切身利益,多一株少一株可都马虎不得。
樊泽远亲自去指挥收割工作了,便把这晒禾打麦的工作交给了老成持重的钱文仲。钱文仲不敢怠慢,连接几天都尽职尽责的在打谷场中盯着,生怕出半点岔子。但是随着收割来的莜麦越来越多,想要盯牢不出一点差错就成了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钱灵犀成日到营地来帮忙,见状就给干爹出了个主意。
当初分地的时候,虽然是划到每个人的头上,但凭借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独自种好一块地的,是以这些士兵基本都以什为单位组成进行生产。军里十人为一什,那就让这什里公推出一个人来,看管自己这一什的粮食。
要翻要晒的时候,会让其他已经完成的士兵前来协助。这样一来,既让士兵们安了心,也避免将责任落到钱文仲一人头上,他只需要调度好场地人员和麦子的轮转即可,着实省了不少力气。
钱文仲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迅速腾出心思也安排了一事。之前打麦是按照筐来划分,谁的麦子就贴上谁的标签,一目了然。但是万一有人在筐那里动手脚,这就不好了。于是钱文仲就把当年收税时学的那套本事使出来,让人取了计量用具,在收谷时现场测量。这就比用筐更加科学和透明,还无须再去管是谁的筐了,只要把数目合上就行。
士兵们当然极力拥戴,这么做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在于测量完毕,当场就能把应该交公的。和分给他们的粮食分开。这比事后再组织人来再折腾一次,可要省时省力得多。
使人跟樊泽远一说,他当场就同意了钱文仲的主张。都是大老爷们,谁耐烦成天三斗米五斗粮的算来算去。能够少些麻烦,快些完事,就是军队一向崇尚的简洁明快的硬朗作风。
钱灵犀见钱文仲虽仍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却越来越有序,便也能闲下心思到一旁凑凑热闹了。
她早看着士兵们举着的一个奇形怪状的打麦工具心痒半天了,这跟原先在家乡常见的用来脱粒的稻桶,和拉碾子滚稻穗不同。是用一根长直竹子上面做个活动接头,带一个用四五根竹片绑起来的枷做成的脱谷工具。这玩意儿据说叫连枷,用时在半空中一甩,再借力往下一落,就听得啪啪啪一阵声响,那些麦粒就脱落下来了。
她喜滋滋的跑上前去借用,人家虽然觉得耽误干活,但见是参军家的小姐。倒也没有为难,“只是这东西可不好使力,姑娘小心些。”
钱灵犀没想得太复杂。可等她实际操作起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看人家一扬一甩打得啪啪有声,她也一扬一甩,却落地无声。
对面那个原本应该跟她配合的士兵停下来哈哈笑得,“姑娘,您这是在给它挠痒痒么?”
钱灵犀窘得小脸微红,不服气的又抡起来挥舞两把,却是差点扫到自己头发,惹得一众士兵们哄堂大笑,都停下手来看她耍把戏。
钱二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有自尊心的。再不干这丢脸的勾当了,把连枷一扔,红着脸跑了。
可她跑回去了也免不了挨一顿奚落,钱文仲只是翻个白眼,做做表面工夫就罢,丫头们躲在后面笑。这也不足为惧,只石氏是真生气了,把她揪在后头训斥,“哪有姑娘去干这样粗活的?还跟一群粗汉子一起,也不怕惹人笑话,你这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钱灵犀给念得囧囧有神,直到钱文仲帮着求情,“小孩子,偶然顽皮下也是有的。灵犀已经知道错了,保证今后决不再犯就是。对了,你们不炖了草药茶来么?也给樊将军那里送一壶去。”
他冲钱灵犀使个眼色,钱小妞急忙应了,钱敏君来一句“我也去!”就扯着她一起跑了。石氏犹在后面磨牙,但钱文仲却道,“这里这么多人,你也给孩子留点面子,差不多就行了。”
石氏如此这方才作罢,可是心里却打定主意,回去还得把两个女孩儿好生管教一番。
有些事钱灵犀还不知道,这些时有媒人登门,可不仅是给钱敏君提亲的,也有给她提亲的,只是都以石氏以年纪还小为由,暂时推脱了。但若是让人知道她光天化日之下行此不雅之事,定是要说闲话的。
可是此事揭下,石氏又注意到一事,“老爷,您怎么让敏君她们去给樊将军送茶水呢?敏君可也不小了,这樊将军又没个夫人,多不好啊!”
钱文仲忙得晕头转向,哪里有空注意这些细节?原先只想给钱灵犀解围,没想到反惹夫人一通埋怨,不觉苦笑,“是是是,为夫错了,回去任凭夫人处置便是。要不您跟两个孩子过去,眼下让为夫先去处置正事?”
这一把年纪的,在外头又是打拱又是作揖的,也不怕人笑话。石氏横了他一眼,不再打扰,追随两个女孩儿而去了。
钱敏君等走得远了,才对钱灵犀笑道,“你不必把娘的话放在心上,你看她平日骂我还骂得少了么?不过说你两句,没什么要紧的。”
钱灵犀自然不会当真把石氏的话往心里去,说来她也是关心自己才会如此,换作一个不甚真心实意的,哪会管你行事是否稳妥?只是少操些心罢了。
“婶娘管我,是为了我好,我省得的。”
见她如此明白事理,钱敏君不觉笑道,“你可真是长大了。”
看她故意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跟自己说话,钱灵犀颇觉好笑,认真说起来这丫头不知小了自己多少,偏生在世人眼里,她就是姐姐。自己这个闷亏,可算是吃定了。
一时到了田间,收割工作已经完成了,樊泽远正指挥士兵打扫田地,捡拾遗落的麦穗。这个活儿钱灵犀小时就干过,知道这活计虽然琐碎,但成效却是不菲。收割时为了抢进度,不可能过于精细,所以遗落的也不会少,只要耐心找寻,就还得得出不少粮食来。
只是在乡下,这些活都是给小孩子来干的,因为人小,弯腰下蹲都不甚累,但眼看着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弯腰费力的拣麦穗,着实辛苦了些。
钱灵犀刚想提议不如在田地里放些鸡来啄食,却见钱敏君已经先行出声打招呼了,“樊将军!”
樊泽远回过头来,见是她们,赶紧拿帕子擦擦汗,整肃衣冠才过来见礼,“二位小姐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瞧一眼钱灵犀笑指向丫头们手上的大瓦煲,他感激一笑,“又麻烦你们煮茶水了,真是不好意思。”
“樊将军,您不用客气。你们成日里这么辛苦,我们不过煮些茶水送来,实在算不得辛苦。”钱敏君鼓足勇气上前答话,钱灵犀意外的听见她的语音有些发颤,脸蛋也象染上一层胭脂,眼神却闪闪发亮,透着一股别样的情怀。
她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才想开口说话,却见樊泽远的身后过来一辆马车。车帘早已掀开,里面正坐着监军高杰。
见此情形,他在后头阴阳怪气的道,“樊将军,眼下秋收正是最忙碌的时候,你怎么还有空闲在这里打情骂俏?”
这话说得太恶毒了,钱灵犀心里的火腾地就冒了起来。可她还没张嘴,樊泽远先转身正色说话了,“高大人!钱小姐因体恤父亲辛苦才日日随钱夫人前来送茶水,大人与下官玩笑几句不要紧,但请不要拿女孩子闺誉说笑,否则此事若是传扬开来,只怕与大人名声有损。”
他这番话,软硬兼施,高杰听得心中勃然大怒,却发作不得。只得讪讪的道,“既然樊将军知道是玩笑,又何必较真?”
“高大人,请恕妾身无礼,事关女儿闺誉,此事还真不能不较真。高大人也是为人父母者,难道就能任由人家拿令千金的闺誉说笑?”
高杰抬眼一瞧,更尴尬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石氏从那头过来了,他只顾看着这边取笑,却不妨瞧上一眼周边形势。这就好比你背着人家大人欺负人家孩子也就罢了,偏偏被人家家长抓个正着,无论怎么说起来,都是你这长辈不对,轻则骂一句为老不尊,重则跟人品就有关系了。
高杰只得从车上下来,堆着笑脸,亲自给石氏赔了个不是,“抱歉,是在下在军中多年,跟这帮子莽夫呆久了,一时考虑不周失言了,还请钱夫人莫怪。”
他这道歉比不道还糟糕,别说樊泽远听得心里窝火,就是旁边一些低层将官和士兵听着都暗自生气。
什么叫做和我们这些莽夫呆久了才考虑不周?人家钱小姐不过跟樊将军说几句话,我们都没觉得怎样,偏你这读书人花花肠子那么多,说些怪话出来招人嫌,现在反把错处赖在我们头上,难道还是我们教坏了你不成?
只是这道理人人明白,但高杰位高权重,便是石氏听出他话里并不诚恳的道歉之意,也不能再追究下去,勉强行了个礼,算是揭过此事,她带着两个女孩儿离开了。
高杰出了丑,心中更恨,转过头来,就开始找麻烦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12章 有意思【三更】
本来今天是最后一天收割,钱文仲早就说好即便是晚饭时候赶不回来,也总要回来的。石氏领着两个女孩儿亲手煲了一罐南杏参地老鸭汤,等着他回来润润。
可左等来右等去,直等到将近二更天,钱文仲才铁青着脸回来。端上汤来他也没胃口,石氏略劝两句,他反而发起了脾气,“眼下有得吃你们就多吃,往后这喝西北风的日子只怕马上就来了!”
石氏一时噎住,怄得眼圈都红了。钱敏君跟着也快哭了,不明白爹爹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倒是钱灵犀觉得钱文仲不会无缘无故的迁怒妻女,只怕是遇上不顺心的事情,在外无法发泄,只好回来出气。
她略一思忖,示意其他人都先回房去,她也跟着出来,但时候不长却拿了一柄团扇,到钱文仲身后不紧不慢的煽着。
钱文仲正在气头上,根本没留意到妻女的脸色,忽地只觉身后凉飕飕的,不断有小风儿袭来,转头望去,却见干女儿一见着他,就作大惊失色状要逃,眉头不禁皱得更紧,“这是干嘛呢?还让不让人消停的?”
钱灵犀见他终于开了口,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我见干爹火气大,才想给您扇风来的,您若是嫌不得劲儿,要不要我去打两桶井水来给您凉快凉快?”
钱文仲听着这话,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过分了,可一时拉不下脸来承认错误,只是粗声大气的道,“不用啦!回你房间呆着去。”
哦,钱灵犀应了。却从他们房间抱了床被子出来,“那今晚婶娘就跟我们睡,干爹,您早些休息吧。”
钱文仲见此终于忍不住又发脾气了,“你们这又跟着凑什么热闹?难道还嫌我不够烦?”
钱灵犀可怜巴巴的睁大圆眼,“灵犀错了。干爹心情不好。要向我们发脾气也是应该的,要不我去叫婶娘和姐姐出来,让干爹您打一顿出出气?横竖婶娘和姐姐都哭了,也不在乎再多哭一会子了。”
钱文仲听及此。哪里还气得起来?只是嗔道,“好端端的哭什么?不关你们的事,是……”
石氏虽然怄气。却并没有走远,一直就在窗下听着,此时忙扶着女儿进来道。“老爷心里不痛快,更应该跟我们说说。我们虽是几个妇人,没有什么大见识,但总能替老爷排解排解,您又何苦这么难为自己,让我们不安心,您也不开心呢?”
钱文仲至此再没什么好说的了。重重的叹息一声,向她们道出实情。
原来今日那高杰来了可没有好事。他硬是扣着军粮不许发放给士兵了。理由便是当初说好把地交给士兵们耕种之时,可没有算计那些租农具等等费用,所以得把这些钱粮交到他那儿,等这些账算清楚了再行分配。
“这不全是扯淡么!”钱文仲实在是气极了,在两个女孩儿面前爆了一回粗口。
高杰打的什么主意人尽皆知,无非是见这回七营丰收了,他想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劳动果实。那些粮食要是真要交到他那儿去还能落得着个好?不被扒掉一层皮绝对不会交还给他们。
要是按钱文仲他们的理解,原本士兵耕种这些田地之时,就交了一部分到公中,这就足以支付出租费用了。哪怕退一万步说,这钱不够,确实由军中贴补了,但这些粮食可是士兵们在操练之余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你凭什么说夺就夺走了?
是以钱文仲和樊泽远死扛着压力,就是不肯合作,一直吵到王越跟前。但高杰自恃有个监军身份,态度强硬的一定要接管此事,王越也不好太过拂逆。
樊泽远作为主将,当仁不让的把此事一力承下,让钱文仲先回家去,过后不管情况如何,都跟钱文仲无关。这不仅是感念钱文仲待他的好,更是考虑到他年事已高,在军中时日尚短,人脉尚浅,不比自己年轻,身强体壮,又在此多年,经得起折腾。
令钱文仲异常气愤的不仅是高杰的这一番私心,“……更要紧的是,若是他此番得逞,恐怕接下来便是允许士兵耕种,最后也会落得给他人做嫁衣裳了!”
钱灵犀忽地想起,在历史上听说的兵屯制后来大多不了了之,似乎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起初朝廷制定这样的政策是好的,但架不住有些官员欺上瞒下,心生贪念。轻则侵占手下士兵们的土地,重则还变相奴役他们替自己耕种,这样一来,哪里还有将士肯用命?
没想到这在九原,还只是刚刚试行就出了这样的问题。钱文仲说的不错,这样的口子一开,就算有地耕种,也实非将士之福了。
那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眼下可不是民主社会,**治讲道义,这是封建王朝,官大一级压死人。如果不能有一个强有力的震慑和健全的制度保证,很难杜绝此类现象。而在这个时代,什么是最有力的震慑?
钱灵犀想了想,问,“干爹,这件事,王元帅是什么态度?”
“就是奇怪着呢!”钱文仲提起来心里就冒火,见屋里没有下人,才压低声音吐露真言,“按说此事做好了,便是大功一件,他为何态度含糊,而不说直接把此事上奏天听?”
钱敏君心直口快的问,“难道是他也起了私心?”
钱文仲横了女儿一眼,但那眼神却分明是赞同的。
“不可能。”钱灵犀仔细想想,摇了摇头,“干爹请想,王元帅与高大人不和之事由来已久,虽然这官场之事我懂得不多,但要两个不和的人持同一政见,甚至于干同一样不法之事,却是有些牵强了。”
钱敏君却道,“可是财帛动人心……”
“啊,不对!”提到财帛钱文仲忽地明白过来,“就算是把所有的粮食都让他们占去,也不是太大笔钱财。反而会因此寒了将士们的心,就算是再要推行士兵耕种制度,只怕大家也未必会用心。”
这个道理他们都能想明白,王越自然明白。钱文仲迅速意识到,王越的故意示弱,虚与委蛇,是否已经想好了对策,打算出奇制胜?
想想那苏鲁的疗效已经得到证实,但王越却迟迟没有上报,只是吩咐钱文仲一定要保守秘密,说不定他早已安排好了各种对策,打算放长线吊大鱼。
再想想王越今日的态度,虽然没有立场坚定的坚持他们,但也没有帮着高杰打压他们,反而有一种坐山观虎斗的意思。这是想挑着他们和高杰闹出事来,他好趁机参上一本?钱文仲摸摸胡须,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看他脸上愠色散去,钱灵犀劝道,“干爹,不管事情怎么样糟糕,生气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况且,您可是咱们一大家子的天,天一变阴,咱们可就都慌了神,您再打两道雷下来,还让我们活不活的?”
钱文仲心中怒气散去大半,听得这样比喻,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先给石氏作了揖,“夫人莫怪,今儿一时心气不顺,对你们发火了。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一般计较了。”
石氏耳根微红,“孩子们都在呢,你这是干什么?”
好了好了,满天的乌云总算都散去了。钱文仲喝了夫人的爱心汤,自去歇息。钱灵犀姐妹自也回了房,只是钱灵犀翻来覆去惦记着此事,不知如何作解。她的心里其实还有一个大计划,只是太过惊世骇俗,不敢宣之于口。
“妹妹,你还没睡着么?”钱敏君忽地转过身来问起。
“是我吵着你了么?”
“不是,我自己也睡不着。”钱敏君沉默了一时,才低低的道,“我想起樊将军,觉得他怪可怜的……今天,他还主动为我说话来着,肯定得罪了高大人,也不知会怎么为难他。”
钱灵犀心中一动,撑起上身,仔细打量钱敏君的神色。
虽然是在暗夜之中,但屏风外头留的灯火还是映出钱敏君一双眸子蕴含着别样的光彩。
“你这么看着我做甚么?”钱敏君有些不好意思了。
钱灵犀怕自己猜错了,钱敏君心性单纯,怎么会想到那方面去呢?她小心翼翼的问,“你对那位樊将军……很有好感?”
嗯。钱敏君低低应了一声,反问,“难道你不觉得他是个好人么?”
天下好人可多得很,总不至于把每一个都放在心里惦记着吧?钱灵犀想了想,假装无意的道,“樊将军确实是个好人,但他可是有家室的人了,姐姐你就是关心他,也不能太多,否则要是让人知道,非得说你对他有那种想法不可。”
钱敏君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似羞似恼,“樊将军的妻子都过世了,现在可是单身呢!”她这口气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愉悦,就象是女孩子跟人谈到自己的意中人时,那种掩饰不住不的欢喜。
钱灵犀看着她的神情,分明不对劲,不再打哑谜了,直白问起,“你不会,对樊将军真有那个意思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13章 最难伺候
夜已深,忙碌了一天的丫头们都在屏风后面的小床上睡熟了.纱灯罩着一汪红光,温柔的映在钱敏君年轻的脸庞上,使得那娇嫩的两颊如染上醉人的晚霞,半点也不嫌浓艳,反而有一种新酒初成的清新芬芳。
“……我也不知道,起初他三番五次的帮我,只觉得他是个好人,可后来听说他家里的那些事,就多对更多了一份敬重。一个男人,肯对过世的妻子也这般回护,实在是很难得对不对?”
钱灵犀看着她吞吞吐吐说着女儿心事,心里是越听越心惊,瞧这样子,钱敏君十有**是对樊泽远动了心,可是那样一个武夫,那样一个在意面子,又不擅理家务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钱敏君越说头越低,到最后声音已经细如蚊蚋了,却陡然想起一事,把嗓门又提了起来,“我现在把心事都告诉你了,你可不许笑我!”
钱灵犀急忙收敛了神色,这才回话,“我自然不会笑你,只是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樊大人可有三个孩子呢,如果……我是说如果哪家姑娘嫁去,可立即就是后母了。”
“那又怎地?”钱敏君不服气的辩驳,“那三个孩子本来就已经够可怜的了,只要好好待他们,他们也就是我的孩子。又有……”
呀!她忽地自悔失言,不觉已将自己代入,羞得满脸通红。
既然她如此坦白,钱灵犀也不客气了,“横竖这里只有我们姐妹二人,我不怕跟你说几句实话。若是你当真嫁了去,虽是他们的母亲,但往后你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这样他们……”
“要是我的话,会做到一视同仁的!”钱敏君自信满满的说着,打断了钱灵犀的话。“平常娘不常说,要以心换心?只要我能好好待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那种以心换心,可不是用在这里的。历来家务矛盾最多纷争。象她乡下的外婆,可算是任劳任怨的继母典范了吧?可日子过得如何?不仅自己,连一双儿女都被前妻子女作践得要死,何曾有过什么以心换心?
不过看她一脸的执拗的稚纯,钱灵犀知道跟她说这些黑暗面是行不通的,于是换了种劝法,“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干爹婶娘?他们可是指着你养老的。你若是嫁给樊将军,将来让干爹怎么和樊将军共事?是上下级还是翁婿?”
钱敏君听得一愣,不过随即就笑了,“都说我糊涂,你比我还糊涂。爹不是镇守边关的武将,再有一年的时间任期就满了,到时朝廷自有安排。岂会一直在他手下?”
钱灵犀干张着嘴,不知该怎么说。其实厉害的话不是没有。光问一句樊泽远的债务,估计就能让钱敏君难堪不已,但钱灵犀不太忍心把话说得这么狠。毕竟这是钱敏君第一次对异性产生好感。如果打击得太厉害,骂她傻,骂她笨,骂她不通世务云云,会不会太打击人了?
再有一点,这爱情本来就没有什么道理,再聪明的人陷进爱情里也是会犯傻的。如果抛开那些外在因素,樊泽远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有担当有责任感,以钱敏君的天真。若是嫁给他的话,这男人一定会好好疼爱她的。
钱灵犀纠结了半天,最后只得道,“若是姐姐真的有这个心思,还是先跟婶娘商量下吧。这婚姻大事,总要父母作主的。”
钱敏君虽然害臊。却仍是忐忑的问,“那你说,娘会同意么?”
绝对不会。以钱灵犀对石氏的了解,她绝对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她满心想要的,是一个家世般配,老实可靠,又家境单纯的女婿,不指望人家有多大本事,但绝不会要樊泽远那般复杂的家庭。
但钱灵犀在心内叹了口气,只道,“你问问她试试。”
可钱敏君却忸怩起来,“要不……妹妹,你帮我问问?”
钱灵犀苦笑着望着她抛来的烫手山芋,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这种事,要是钱敏君直接去找石氏,肯定会被大骂一顿。同理,要是换作钱灵犀去,也逃不开一顿训斥。恐怕还会疑心她怂恿着钱敏君不学好,看上那么个人。
可能不帮忙么?钱敏君这么信任自己,才将这样的心腹事告诉她,钱灵犀觉得,趁她现在还未泥足深陷,早些让石氏出手,斩断她这心思只怕还是件好事。可到时石氏要是气头上来了,采取雷霆手段怎么办?
钱灵犀想着钱敏君哭哭啼啼,被棒打鸳鸯的模样觉得不忍,可想着她要是当真嫁了去,日后因为家务矛盾,家计艰难而憔悴不堪的模样也觉得不忍。
唉!爱与不爱都好难。
大半夜的,她在这里辗转难眠。害她的当事人之一樊泽远也在军营里辗转难眠。因为出言顶撞了监军高杰,被王越下令在军衙里关了禁闭,这样的小小惩罚算是轻的,樊泽远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高杰一意孤行,强夺了士兵的粮食,那才会让人心涣散,自己威望扫地。凡带兵者,最忌讳在士兵们的心目中形象崩塌,真要果真如此,那他这个将军也不用干了,不如回家卖红薯得了。
正在忿懑之间,忽听有人敲门,“樊将军歇下了么?”
“是元帅?快请进!”
王越背着两手,笑吟吟的进来了,“地方简陋,让将军受委屈了。”
樊泽远见了他,顿时一颗心落了地,王越肯深更半夜的来看他,就是站在他一边了。朗声笑道,“只要能保得住士兵们辛苦耕种来的粮食,末将受这些小小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见他已经明白过来了,王越颔首称赞,“难得将军有这样的气度,不过还需委屈你在这里盘桓几日,可做得到么?”
“但凭元帅吩咐!”
……
京城。
当东方的第一缕晨曦破开黎明前的黑暗,厚重的城门在缓慢而沉重的吱呀声中打开,因为错算时辰,在城门外等候了半夜的马儿打起精神,欢快的踢踏着脚步。首批进来。
“哗!这京城可真大啊,你们看那城门,比俺们那儿最高的楼房还高,还这么宽。这上面应该可以跑马了吧?”
“嗳嗳,你们看,那上面还有房子呐,比我家的堂屋还大!”
“那等你考上了,不如向陛下请求来守城门?”
“守城门怎么啦?咱守的可是京城的城门,皇上的家门!若是真给个官儿当当,你们不也上赶着来了?”
“守门守得再好算什么本事?要是我。就去边关,为国效力,那才叫威风呢!”
“可眼下又没有仗打,你抖那威风给谁看去?要我说,就不如守城门。又太平,又富裕,小赵,你说是不?”
马车的角落里。一个高高大大的布衣男子横在那儿,睡得正香,脚边还趴着一只土狗。同样闭着眼睛。
车厢狭小,旁人都是蜷在那儿,缩手缩脚的挤作一团,只有他,独自占了四五个人的位置,却丝毫没有半分不好意思,那狗随人形,一样睡得大大咧咧。奇怪的是,却给这些人宽容下来。
眼下听人叫到名字,高大男子甚是不耐烦的回话。“别问我,你们爱上边关的上边关,爱守城门的守城门,关老子屁事!”
他嗡声嗡气的说着,那公鸭嗓子分明是才变声不久的少年,再细瞧他的身形。虽然高大,但肩背仍嫌略微纤细,原来还是没长成的少年,并没有成年男子的厚实。
这样无礼又欠揍的回答却没有让这一车子的武夫们动怒,反而都笑了。
有人打趣,“你们就别逗他了,人家不爱边关,不爱城门,就爱自家的小妹子。嗳,小赵,你这回要是得了功名,回去就成亲么?”
“屁!”那高大少年火大的直起身来,提着拳头叫骂,“她才十二,成个毛啊?警告你们,别拿她取乐啊。惹毛了老子,管你是谁,小爷也揍得你考不了试,到时别说我不顾念咱们乡亲之情。”
“你看看你,一提起她就着急。我们不是一番好意么?暂时成不了亲,先提亲总可以吧?你不说她家爹娘就在荣阳么?考完试过去顺便把事办了,要是需要咱们哥几个帮忙的,一定替你照应着。”
高大少年这才悻悻作罢,难得的露出一抹担忧,“那我还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哩。”
“肯定行的。”一个壮实的黑脸汉子拍了拍他的肩头鼓励,“看看你,才十五就中了咱们会宁府的武秀才,还是第一,这可是多少年没出过的事了。要是你不行,我们整个会宁府剩下五十九个,都不用考了,直接打道回府得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少年难得的谦虚起来,“那回是在咱们会宁府,有师公一直在我身边指点,你们又客气,让我当了这只出头鸟。真正到了京城,师公说这可是藏龙卧虎的地方,高人多着呢,可不能大意。”
那黑脸汉子笑意更深,“成师父可是咱们会宁府有名的武术大家,他那么看重你,把毕生绝学全都传给你了,他相中的人,肯定错不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没考中,但你年纪还小,三年之后再来考,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到时那姑娘也才及笄,不必着急。”
“那也不行。”少年低下头,抱着他的狗嘀咕着,“那小子也跑去荣阳了,要是给他抢了先,事情就不好办了。”
他猛地一撩车帘,冲外头吼了一嗓子,“费叔,什么时候能到会馆,到了赶紧安排饭啊,吃了饭,我还要练功呢!”
随行的费姓官吏骑在马上,转头呵呵一笑,“放心,误不了你的事。”却又无奈的摇了摇头,“今年咱们会宁府六十位武举,就数你赵庚生最难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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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亲事
钱灵犀一天都心神不宁,早起时穿了件粉色裙子,却偏偏穿了双赫色的鞋子,浑浑噩噩的刚走出来,就把绿蝶吓了一跳,“姑娘这是怎么配的?没看清吧。”
她是负责两位小姐仪容服饰的丫鬟,要是姑娘穿成这样跑出去见人,石氏非扣她工钱不可。
换了相搭的鞋子,可在早餐喝粥的时候,钱灵犀又将一碟子醋倒进自个儿的碗里,看得一家人目瞪口呆。
连钱文仲也眉头一皱,忍不住问,“灵犀,你是不舒服么,怎么心不在焉的?”
呃……钱灵犀下意识的瞟了钱敏君一眼,神情闪烁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有点走神。”
“是吗?”石氏怀疑的目光顺着她的眼神落到女儿身上,可钱敏君立即埋头喝粥,根本不与母亲对视。
钱文仲没注意得这么仔细,松了口气,“那一会儿你们上完早课,再去补会儿觉。这神不守舍的,吃碟子醋倒是小事,要磕着绊着就不好了。”
石氏却有些起疑,刚想出言盘问,钱文仲却对她道,“夫人,家里的糖你收拾一些,让赵福和长生备了车,跟我出门。”
钱灵犀头一回炼出来的甜菜糖在陈晗走后已经开始卖了,一次只拿出少许,搭着他们从荣阳京城带来的货物,只说是本钱亏得太大,只得贱卖。表面上还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儿,不在本地售卖,让赵福父子与郑祥夫妇带到与九原交界的大楚和北燕去卖,至于到底赚不赚钱,只有他们自家人知道。
石氏有些奇怪,“老爷怎么今天要出去?”
钱文仲道。“虽然樊将军在帅府里顶着,但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我打算带些苏鲁到那边去打听下价钱,那些士兵早托我代卖了,多少换几个钱,他们现在赶着寄回去。年前也能到家。”
石氏明白了。这是顺便把自家的糖带去卖些,可她却急道。“若是高大人追究你的责任怎么办?”
钱文仲冷笑,“到时卖都卖了,我倒要看看他拿哪一条军法处置我!”
他不是赌气才行此事。而是冷静下来分析的结果。
象樊泽远那样跟高杰当众顶撞自然是有军规处置。可钱文仲当真要是先斩后奏,把粮食卖到境外去了,高杰也是无可奈何。横竖卖的又不是军粮,本来士兵种粮就是试行。产出也不是军法可以处置的。
听他一番解释,石氏才算是定下心来。用过早饭就给他打点起东西。只是看箱子里的糖所剩无几了,有些可惜。
眼下她们放出风声说是炼糖成本太高,亏损太大,是以一直也不敢大肆收割甜菜来进行生产。只能靠钱灵犀培育出的第一批甜菜进行榨汁,产量始终不大。
不过幸好眼下入秋,那个文冠果进入成熟期了,上回陈晗来开的炼油作坊已经开始忙碌,等到那项进益回来,家里还是能够更加宽裕些,也有能力给钱敏君置几块好皮子做嫁妆了。
九原这地方虽然别的东西不行,但皮货却还不错。只是这里的皮货商人都精得很,好皮子往往要放到入冬下雪之后才肯拿出来卖,价钱虽贵,但比在别处还是要便宜不少。石氏已经和几家皮货店说好,等来了新皮子,就马上就通知她。
不过想起女儿的亲事,石氏却有些犯愁,看着钱文仲想提起一事,却又不好开口。倒是钱文仲临出门前又想起一事,“樊将军在此地没有亲人,他现困在帅府里,我们也不好坐视不理,中午你让厨房准备几样菜送去,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石氏应下,前脚送走钱文仲,后脚两个女孩的针线师傅宋氏就来了。她倒是敬业得很,只要轮到她上课,风雨无阻,准时报到。虽然家境不富裕,却没有那些世俗常见的红眼病或是爱贪小便宜的毛病,行事大方,颇得石氏欣赏。
先跟石氏请了安,见她想开口说话,石氏却抢先打断,让人请两个女孩儿出来,和她一起去客房学习了。因为家中屋舍窄小,所以钱家那间唯一的客房兼了不少用途。不仅给客人歇脚,平时也充作小会客厅之用。
可宋氏却站在客厅,没有立即下去,犹豫了一下,望着石氏又喊了一声,“夫人……”
石氏微微点头,“你上回说的事我心里有数,只是我家老爷最近太忙,没空商量,等定下来了,一定给你个准话。”
宋氏这才放下心来,“那我就等着夫人的好消息了。”笑着跟她行了一礼,自去教导两个女学生了。
但石氏心里更犯愁了,暗悔自己多事,弄得眼下这么犯难。
心中正在琢磨破解之法,秦姨娘带着小丫头过来跟她请示了,“胡姨娘约了我今天去买花粉,我想着咱们家便有一些,便向二姑娘讨了一盒,打算送她。夫人瞧着可以么?”
“你去吧。”石氏正在心烦,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却又忽地想起一事,把秦姨娘叫到跟前,“你跟她也算熟识了,有些话差不多可以开口了。眼下老爷不正好遇到事么?你就借着这个由头跟她说说看,看能不能探听点消息出来。她要是有什么难处,你掂量着能帮就帮了吧。”
昨日钱文仲发那么大的脾气,秦姨娘心里早就惦记着这事了,只是见石氏一早有些心神不宁,便没有开口,准备探听到了再来回禀。既然主母想到了,她就应下,自去应酬高杰的妾室胡姨娘了。
这里石氏却继续心烦起另一桩事来。
原来自从钱敏君及笄以来,多有人上门提亲,而宋氏时常在富贵人家走动,也时常被人托付着保媒拉纤。眼见那日又有人来提亲,石氏却不甚满意,她便伺机也提起一事。
本地有一户严姓乡绅人家,虽然出身不算太高,但祖上也出过举人,家里也有几个当官的亲戚,虽然官儿都不大,但勉强和钱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严家人丁兴旺,光儿子就有五六个,家境很是殷实,算是九原当地的望族。眼下有个最小的,年方弱冠,才中了个秀才,人物也算不错。
他们家不缺钱,也不缺媳妇侍奉,就缺一个说出去足够体面的亲家。若是钱敏君健健康康,人家肯定连提也不敢跟这样的书香世家提出这话。但得知这家姑娘微跛且有些傻气之后,反而动了心思,央了宋氏来说合。
这家人明白事理得很,知道钱文仲夫妇只有一个女儿,定然舍不得她远嫁,便大度的表示,只要不让他家儿子入赘,让小两口跟随钱氏夫妇回他们老家养老送终都可以。而且他们家还愿意出一笔足够丰厚的聘礼,让小两口安家。
石氏是真的动心了,这样的条件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如果钱敏君能嫁一个这样的人,就算日后进不了功名,但只要老实本分的过日子,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只是石氏还有些不放心,不知道那男方的品性到底如何。于是私下里,宋氏就安排她见了那家子弟一面。
见了本人之后,石氏更加满意了。那男孩是个典型的九原当地人,生得高大结实,质朴憨厚。找到他的老师侧面一打听,知道这男孩虽然稍显没有上进心,却很能吃苦,性格也好,大度不小气。
石氏心中先取了此人,可随后跟钱文仲略略提及,钱文仲却道,“我在这儿的任期就快满了,到时还不知要给放到哪里去。不过想来至多一两任,就可以致仕还乡了。敏君的亲事,我已经托几个相好的同窗故交在打听了。我是打算着等我任期满了,就把你们送回老家去。在嵊州安个家,把敏君嫁到当地。到时不仅咱们养老便利,和女儿离得近,对灵犀家也能有个交待。这岂不是一举三得?外头的人再好,毕竟不是家乡人,生活习惯不同不说,有些底细也不是见上一两面就能摸得清的,不比家乡子弟,知根知底。眼下就这么办敏君的亲事,往后灵犀的亲事我也打算这么办了。”
这下弄得石氏很难办了,女子出嫁从夫,虽然她是内当家的,平素有什么事钱文仲都听她的,但家里真正有了大事,还是钱文仲做决定。
他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外地人,石氏也不好拂逆。但那严家子弟她都见了面,也表示出一定的兴趣,再要回绝,未免让人下不来台。
这事要怎么办,才能既不伤人家的颜面,又能委婉的回绝?石氏这些天可真是伤透脑筋,是以每每见到宋氏都有些不自然,实在不是故意拿乔,而是不知道怎么跟她开这个口。
石氏在这里烦恼,却不知钱灵犀也在那处烦恼。要怎么把钱敏君的心事既委婉又合理合情说给她听?
钱灵犀知道此事拖得越久越不好,可她一看到石氏便没了勇气。钱敏君也是的,看上什么人不好,偏看上那样一个鳏夫了。这就是在现代,一个未婚女孩要嫁个这样的男人也有层层阻力,这话要说出去,让石氏怎么接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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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钱家有喜【三更】
暖暖的日头照得人身上热乎乎的,虽然早晚已经有了寒但大白天的出来逛街还是挺闲适的。这也是九原最好的季节了,不冷不热,又没有风沙侵袭,姑娘媳妇们尽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来闲逛,不用戴那恼人的头巾。
秦姨娘还保持着在南方的习惯,让身边丫头撑了伞,怕晒黑了,胡姨娘近来跟她交往得多了,也把这习惯学了去,特意堂了一把漂亮的花伞,让丫鬟举着。
秦姨娘心里有事,一路虽陪她逛着街,却留心着可以开口的时机。一时见胡姨娘看着人家拖着一车棉花经过站住了脚若有所思,秦姨娘心思一动,把话题慢慢的往上引。
“你是惦记着家里的兄弟吧?要不要给他们买些回去?”
秦姨娘的一句话,却勾得胡姨娘眼圈都红了。她虽是青楼出身,却是十一二岁时才因家贫被卖去的,与相距不远的家中仍然不时能通些消息。
眼下家里除了一个瞎眼的老娘,唯有一对弟妹,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但高杰此人极是吝啬,把钱财看得极紧,胡姨娘日常花销全由人盯着,每月不过一两吊钱的零花,比钱家的奴仆还不如。
胡姨娘有心帮衬娘家,却是有心无力,每每感叹,落泪不已。
在和她相交不久,秦姨娘就套出她的家世来历了。眼见她又惦记起此事,瞧一眼她身后的小丫头,把她扯到自己伞下密语.“你若是有心,不如把钱给我,我替你把事情办了。”
胡姨娘先是一喜,却又一忧,做一身棉衣还不打紧,她可以想法糊弄过去。可她家三人,若是人人都做,这笔开销就难以隐瞒了。可若是只给一人做,给其他人看着又象什么样子?胡姨娘为难半天.到底还是摇了摇头,勉强挤出笑来,“算了,谢谢姐姐的好意。”
“你是担心瞒不住家里?”秦姨娘给她出了个主意,“今儿我不是给你带了些花粉么?你只说这是买的,不就得了?要是再不够,我从家里拿块上等衣料给你,你不就能报上账了?其实几身棉衣哪里够?不如再做几床新被子给他们送去。他们能暖和些,你也少担心。”
胡姨娘怦然心动,却有些不好意思.“可我怎么好意思拿姐姐的东西?”
秦姨娘一笑,“就当我提前送你的年礼了。实话告诉你,那衣料是我家小姐从京城带来的,颜色太艳了,不适合我这年纪,送你还算是做了个人情,你若不要,搁我那儿也白糟蹋了。”
她这番话说得很是挚诚,听得胡姨娘不觉好感更深,急忙拜谢.又惭愧起来,“秦姐姐你一直待我这么好,教我做人的道理.还帮我这么大的忙,我却没什么能报答你的。”
秦姨娘瞟了她一眼,“算了,我还是不说了。说了就好象我帮你是别有目的,显得没意思了。”
胡姨娘忙道,“姐姐快说,只要是妹妹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秦姨娘瞅了她一眼.这才故作难色道.“不知你知不知道,我家老爷又把你家高大人得罪了。昨晚回去是愁眉不展.不知怎么做才能让高大人满意。妹妹,你能教个法子么?或者高大人喜欢什么.你跟我们说说,只要我家置办得起的,一定给高大人送去!”
胡姨娘脸现为难之色,心想这事可不是送礼能解决的。可到底该不该说呢?
秦姨娘觑她神色,知她可能知道些底细,忙忙的道,“是我多嘴了,我还教你不要把家里的事往外说,现在偏又来问,可是叫你为难的吧?好妹妹,你就当没听到,咱们去选棉花和布料吧。”
见她拉着自己就要走,胡姨娘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附在秦姨娘耳边低低道,“那我告诉姐姐,只千万别让人知道是我说的”
京城。
玉阶丹墀,金瓦朱墙,巨龙在汉白玉的石柱上昂然屹立,龙涎香在等人高的仙鹤中默然肃穆,天下间只有一处地方敢如此的金碧辉煌而丝毫不觉违和,那便是——帝阙。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帘后传来,跪在前方的人把头伏得更低。直到一双石青色蛟龙云海纹样的靴子立定在他面前,垂下一双修长的手亲自扶住自己,才顺势起来。
“你呀,到了宫里还跟朕客气什么?别听那些老夫子的话,眼下又没有外人,朕就是你的舅舅,虽然姐姐已经不在了,但这儿永远就是你的母家,可不许见外!来,叫声舅舅听听。”
“舅舅。”一身素净白衣的男子含笑抬起头来,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他,眉眼清淡悠远,即便是在不透一丝风的御书房里,却依旧有一股飘逸出尘之意,天生贵胄妁家风范,便是在帝王面前,依旧毫不减弱几分。
“好极,好极!果然是皇姐的儿子,有天家气派。”南明王朝的当朝陛下,弘德帝上下打量着这个外甥,很是满意。
邓恒也在悄悄打量着这位好几年都没见的舅舅,他与今日来见外甥,并没有穿黄龙袍,而是换了一身黑底团龙的常服,越发显得人面如冠玉,年轻英气。
这位弘德帝原本是皇上的十四子,在一众皇子之间排名极是靠后,但幸运的是,在他前面的一众皇兄之中并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这就给了自幼聪颖过人的弘德以极大的机会。兼之他的母妃极得太上皇的宠爱,家族势力也大,于是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大统。
从年方弱冠就登基称帝,弘德这把龙椅数十年来一直在太上皇的庇护,与朝臣的辅佐之下坐得稳稳当当,而且是越来越稳当。
看他这春风得意的样子,便知近几年在太上皇逐渐放手之下,这位少年得志的皇帝舅舅过得更加顺心畅意了。只是希望他能够保持锐意进取的势头,这样邓恒这次的来意才能够圆满达成。
不过刚刚照面,有些话还得缓一缓。邓恒如寻常外甥般拉起家常,“看舅舅气色这么好,似比上回更觉年轻,可是有甚么喜事?”
弘德笑得很是开心,不光是女人喜欢年轻漂亮,男人其实也是一样的。
“说到喜事,倒真有几桩。对了,听说你之前还到荣阳钱国公的府上学习过,那也算是有半师之谊,不如此事就交给你去操办吧。”
邓恒微怔了怔,“这好事是钱家的?”
弘德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拿起一本奏折,“你先瞧了再说。”
邓恒打开一瞧,心下恍然,“恭喜陛下!这也是舅舅仁德,才能逢此祥瑞之事。那会宁府离吴江府不远,若舅舅不弃,阿恒愿意去跑一趟,宣扬陛下美德。”
弘德笑意甚深,“这还只是一事,这儿还有一事,也与钱家有些关系,你且来看。”
他招一招手,就有太监去取了一只布袋来,邓恒接过一瞧,却面露诧异之色,“这是什么粮食?恕阿恒孤陋寡闻,竟是从来没有见过。”
弘德哈哈大笑,“你自幼长在鱼米富庶之地,要是认得这种野物可就奇怪了,这是边关特产,王越元帅从九原送来的。说是叫苏鲁,不仅可以食用,还对消渴病眩晕症有极好的疗效。他的母亲已经食用几个月了,太医已经前去诊治过,确实有效。”
邓恒急忙再次道喜,但弘德却摆一摆手,“此虽一喜,却比不上此事。”他含笑打量了外甥一眼,“你既也这么大了,朕便拿此事考考你。”
邓恒神色一敛,肃然恭听。只听弘德道,“边关驻军的钱粮耗费历来是朝廷的一大头痛之事,但此系国之根本,又不可动摇。王越麾下参军钱文伸提出一个建议,在没有战事的时候,让士兵就地开垦荒地,操练之余,兼顾生产之职,你以为此计如何?”
邓恒不知想起什么,眼神蓦地异常热切,半晌,他才沉声回道,“此计若成,不仅可解朝廷燃眉之急,亦可保数代无饥馁也!”
弘德放声大笑,拿起一本奏折,“真真是朕的外甥,甚合吾意!”
可邓恒看完了那份已经御批过的奏折,却道,“既然钱大人提出这么好的一条建议,阿恒却又想起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舅舅面前,尽可畅所欲言。便是错了,也赦你无罪。”
邓恒一笑,“那请舅舅不要责怪外甥异想天开了,阿恒是以为,那九原地势特殊……”
荣阳。
时近日中,家家户户都飘着饭菜香气,那一股世俗而家常的味道,格外的透着温馨。
“再来一道红烧全鱼,行,菜上齐了,开席吧!”林氏一面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一面解下围裙,抬袖抹一把头上的汗。
正觉口渴,旁边一边温热得恰到好处的茶水就递了过来,房亮笑得恭顺而乖巧,“婶子今儿可是辛苦了,快坐下歇歇。”
林氏带笑把茶接过一饮而尽,“婶子这点辛苦算得上什么?只要你们能够高中啊,就是不中也没关系,尽力就好。孩子他爹,你快把酒拿出来啊。”
“来啦来啦,你催什么?”钱文仲笑呵呵提着温好的酒出来,“这可是托陈家少爷买的好东西,就算给你们考试鼓劲了。”
看他们笑呵呵的模样,有人不高兴了。
第216章 暗悔
钱扬威起身接过爹手里的酒壶,给身边的房亮以及钱扬名钱扬武一一斟上,听老爹训话,“你们呀,都不要太把考试当一回事了,能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就是万一失了手,家里也没人会怪你们的。”
钱扬名却道,“这话跟房亮说还差不多,他已经中了秀才,这回是要考举人。不中还有得说,可我和扬武还是去考秀才呢,要是连这也过不了,真是没脸见人了,赶紧打道回府吧。”
见钱扬名把这次功名看得极重,林氏忍不住嗔了他一眼,“你这孩子怎么又来了?那秀才岂是那么好考的?象你叔,不就没过?”
“就是。”为了安慰侄子,钱文佑也不怕折面子的自嘲,“何况你们还小,不要心急着一口吃个胖子。这考试也要讲点运气的,考不好也不一定就是你们才学不如别人。”
房亮连连附和,“我上回也是走了狗屎运而已,此次肯定就没这么容易了。”
众人七嘴八舌刚劝得钱扬名好过些,冷不防徐荔香在旁边凉飕飕的冒出一句,“再不容易,房哥儿也是有功名在身了,比那没功名的还是强多了。婆婆不成天念叨这荣阳东西贵么?若是名弟你们真的时运不济,不如早些家去,省得婆婆心疼家用。”
这下众人皆变了颜色,林氏气得把筷子一拍,“我是心疼家用,那是因为养着你们几个吃闲饭的,还成天挑肥拣瘦!”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一直忍着没开口的话也揭开了,“扬威,你是老大,有些话娘本不想说,但眼下看来,倒是说清楚得好,省得我们窝囊。你们心里还有意见。眼下虽亮哥儿在这,但他也不算外人,便是听听咱们家事也无妨。”
“娘——”钱扬威憋得脸通红,刚想开口骂徐荔香两句。却给钱文佑打断了,“扬威,听你娘说。”
林氏得了丈夫的支持,越加胆壮,“扬威,娘就在这儿跟你挑明了说吧。你是长子,我和你爹日后按说是要跟着你过活的。但若是你的媳妇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
这话可有些重了,房亮忙劝道,“婶子,扬威大哥可不是那样人,您这么说,他心里多难受?”
“我知道他听了这话难受,我自己养的儿女难道我还不了解?可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和你叔就难受,往后扬威几个弟弟妹妹过得更加难受!”
林氏带着几分怒意的嗔了钱扬威一眼,“眼下咱们到荣阳来。这路上的花费就算了,没个当长辈跟晚辈算得清清楚楚的。但咱们在这儿住下了,房子是灵犀租的,家用是扬威他爹出的……”
徐荔香忍不住犟嘴,“可扬威的工钱却是交回来的,那银莲的工钱也是我们出的!”
“是!”林氏瞪了她一眼,“可你们不该出吗?咱们还没分家呢,你们一家三口在这儿白住房子也就罢了,难道还想白吃白喝?那银莲拿了工钱,干的是什么事?替你们打扫。替你们洗衣,替你们生火,替你们做饭,替你们把应该侍奉公婆,照顾弟妹们的事情全都做了。这钱要是你不出,我出也行啊。”
林氏冷笑。“甚至我还不怕再多出一些,给扬威再讨个媳妇回来,伺候我们二老,替你们分忧,如何?”
徐荔香噎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连董霜儿也坐不住了。
之前看徐荔香跟林氏闹,她心里存着一个观望的念头,若是徐荔香输了,横竖是她自己丢脸,若是徐荔香得势,是否能把家里的账分一分?
说实话,自打她自己开始挣钱,董霜儿也有些心眼活了。觉得就他们小三口赚钱,却要白养着弟妹,心里有些不平衡。但眼下林氏说要给钱扬威再纳妾,却着实把她吓着了。有一个徐荔香就够她心烦的了,再来一个,她还活不活的?
当下站起身来,她怯怯的赔罪,“婆婆,是我们错了,还请不要生气。”
“生气?我生的哪门子气?”林氏冷哼一声,翻了老大个白眼,“我们把你接进门来,是做正妻大妇的,可你哪有个大妇的样儿?成天给个妾室欺负得抬不起头来,眼下倒好,学会跟她一个鼻孔出气了,照这么看来,倒不如你俩自己去换下位置,可好啊?”
董霜儿又羞又臊,顿时那眼泪就下来了。
林氏却不象平日那么慈和,肯来哄她,反而当作没看见,只顾跟儿子说话,“扬威,眼下这样的日子娘过得心里憋屈,想跟你商量下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你若是管不住你媳妇,或者说,你也觉得弟妹拖累了你。那好,娘不拦着你,你带她们出去另租房子过去。这事儿咱们绝不跟外人提起,对外只说是我们让你们搬出去的,绝计不会让人说你闲话。”
钱扬威默默无言,跪下了。
钱文佑将桌子一拍,“你挺大个男子汉了,跪什么跪?起来!你娘是在跟你商量事情,又不是把你赶出家门了,你这么默不出声的是什么意思?其实照我说,让你们单独出去过日子也好,你们三个现在都有工钱,要租个房子过日子还是不难的。能够自己当家作主了,想必你们也快活。当然,这样出去也不是一辈子不让你们回来了,要是你们心里孝顺,想起来的时候回来瞧瞧,我和你娘也是欢迎的。怎么样,扬威,你也有这么大了,要不要自己出去过过日子试试?你要再不吭声,就当你愿意了。”
“我不走!”钱扬威红着眼圈开口了,瞪着徐荔香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房亮听得心中诧异,钱文佑两口子都不是心硬有此等心机之人,怎么突然就开了窍,知道以退为进,管教大儿子和两个媳妇了呢?
当然,这主意是钱灵犀出的。
上回听陈晗说起家中不宁,钱灵犀琢磨了一夜,觉得再怎样的说教都不如釜底抽薪能更好的解决问题。所以她才给爹娘提笔写了封信,给他们出了此计。
钱扬威是个老实人。顾惜亲情,但就是不擅于处理各种矛盾,没有担当。若是放他们单独出去过日子,可以逼着他们去面对那些柴米油盐。对于他们这个小家庭来说,是个非常好的锻炼。
而且,在实际生活中遇到各种问题,他们才会真正明白爹娘对自己的好,对他们的关照有多少。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就是,让这小家庭自己出去过日子了,当他们遇到各种困难的时候。才会知道,想要更好的生存,就必须借助家族的力量。
钱灵犀这几年在外头可不是白过的,尤其是在国公府里她学会了很多东西。而尤为深刻的就是,一个人真正想要得到安稳,就不可能不借助家族的势力。
象四太太尤氏,那样不愿意受管束,想单独过日子。可她也从来不敢妄想脱离国公府,闹着要分家什么的。还有三太太,就算她赚再多的钱又怎样?连国公府的大门都不敢轻易踏出半步。因为她也深知。如果自己离开了钱家的庇护,那些钱财能不能保得住就岌岌可危了。
而钱灵犀家,又不是很有钱,人丁也不算太兴旺。眼下虽然看起来弟妹还小,得仰仗钱扬威的地方不少,但从长远来看,他也未必就不需要弟妹们的帮助。
这个道理兴许嘴上说起来大家都明白,但真正做到的人能有几个?人都是容易为眼前利益而迷惑的,就算钱扬威愿意,但两个嫂子未必能从心里赞同。她们若是拖后腿。这个家又岂有宁日?
所以林氏和钱文佑在看过小女儿来信之后,商量了许久,觉得这法子可行。当然,钱灵犀也给她们第二条路。若是钱扬威实在不愿意离开,就得把夫妻三人的工钱全部交上来,两个嫂子要干什么。也得由林氏分派任务。
林氏趁着这机会,把话跟儿子和两个媳妇都说清楚了,“今儿是给你几个兄弟赶考的好日子,这些话我本不想说,可你媳妇摆明的就是对他们兄弟光读书不干活有意见。既然如此,咱们就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省得彼此心里疙疙瘩瘩的。娘也不逼你马上做决定,你和你媳妇回屋之后商量商量,等你兄弟考完再说。”
扫一眼两个媳妇各自低头盘算,林氏还有一句话必须当着他们的面说清楚,“扬威,你也不要有怨言,从前爹娘不是没供过你读书,是你自己读不下去放弃的。眼下扬名不算,他读书是大伯拿主意,扬武扬友两个只要能读,我和你爹都是要供的。当然,也不是无限制的供他们读下去。”她摸摸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儿子,目光却落在二儿子身上,“最多考三次,要是不中,一样得务农。”
钱扬武也没意见,乡下人供个读书人不容易。能够让他考三回就不错了,“要是三回还不中,我自个儿也没脸再考下去了。”
好了,一屋子重又坐下吃饭了,但却失了一开始那愉悦欢快的气氛。虽然林氏夫妇依旧尽力的有说有笑,但饭桌上却是异常的沉默下来。
除了不懂事的钱扬友眨巴着纯真清澈的大眼睛莫名其妙,其余人都在心里各自思量。钱扬名和钱扬武无疑是把功名之心更加坚定了,而房亮因为物伤其类,也开始盘算若是自己不中该怎么办。
钱扬威是打定了主意要说服两个媳妇听话的留下,可他真的能管得住那两个媳妇吗?若是只有董霜儿一个还好,可是徐荔香……
钱扬威隐隐有些头疼,暗悔自己当年怎么就一时心软把这位大姐娶进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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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生气的理由
当邓恒离开皇宫的时候,弘德忽地想起一事,对他提出一点要求,“你既来了,眼下正值大比之期,也去下场试试,让舅舅看看你的才学。”
邓恒笑得有几分迟疑和羞涩,“若是外甥考不好,还请舅舅雅量。”
“那可不行!”弘德故意板起脸道,“你若考不好,朕可头一个要打你的板子。回头让人给你一个考籍,不许你用真名,好好去考,别叫朕失望。”
“是。学生夏阳必当尽力。”
听他这略带几分玩笑的话,弘德忍俊不禁,“好生去吧。”
待邓恒走了,他却开始盘算方才这外甥所说的话,喃喃说了一句,“……这孩子,倒真是个可造之材。”
看皇上背着两手仍是若有所思,太监宫女皆不敢打扰,却在暗自心想,皇上的子侄可不少,但能象邓恒这般,得到皇上赞赏的却没几个。看来这位邓家少主日后肯定也是能有一番作为的,倒是不可小觑。
永泰公主当年虽然下嫁到江宁府邓家,但皇家为了表示恩宠,还是在京城赐了一套公主府邸,在京郊还有别苑。邓恒从宫里出来,就径直去了公主府。
贴身侍婢幼梅迟疑着问,“少爷不去别苑?”
“来的时候不是已经去别苑拜见过老夫人了么?这会子皇上要我准备科举,还有人要送学籍来,就不去打扰她老人家静养了。你要是不放心,就打发个人过去说一声吧。”
邓恒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就开始闭目养神。幼梅不敢再多言,跪坐在车前,也没有安排人去传话。
待马车辘辘行起,邓恒才在车里轻哼了一声。多贤良的丫头啊,越来越知道替他操心了。
不过他却没怎么把一个奴婢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脑子一转,不期然的浮现出一张小脸来。也谈不上多漂亮。就那么圆圆的一张小脸,却让邓恒总是无法忘怀。
自从离别这一年来,那张总象只受委屈的小猫似的小丫头总是在不经意间就闯进他的脑海,而今天。就更加的挥之不去了。
会宁府的钱氏族人酿出了可以解除疫病的美酒,还主动敬献官府,在当地官员的有力布置下,有效杜绝了大灾之后的大疫。此为大功一件。
九原边关的一个小小参军钱文仲提出了兵屯制的建议,并且在王越元帅的大力支持下,已经在今秋获得了丰收。此又为大功一件。
邓恒一手支头,一手轻点着膝盖。把两件事情串在了一起。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小丫头的干爹不就是钱文仲?而在表彰钱氏族人的奏折里,还特意提到了居功至伟的一女,彩凤。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彩凤和灵犀又是什么关系?
那丫头敢在钱家的讲坛上与众人争辩,还能吟出一首好诗,却坚决不承认是自己所作,只是道听途说。原以为她会在国公府里谋个好姻缘。可是那日在渡口偶遇她的亲生爹娘,才知她要随石氏母女远赴边关。
错愕之余,邓恒也不知为何。让自家的商船放弃原本即将到手的巨额利润,送他们一家上京团聚。回头此事得了父亲一顿好说,责备他不该为了“无用之人”浪费家族力量,但邓恒却并不后悔。
每当想起那丫头望着自己时,那双如同笼罩着濛濛烟雨的双眸,他都有些没来由的心悸。那感觉虽然让他心慌,却也让他偷偷享受。
那样的眸光,分明是深情到了极点的女子才会有的,邓恒不过是个年未弱冠的少年,自然会暗自窃喜。可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钱灵犀始终都不肯说出是怎么认得他的。攀上交情不是对她自己更有利么?
可邓恒虽然盼望解开心头的这个疑团,却也希望钱灵犀永远也不要说。
他自幼就是众望所归的天之骄子,早已习惯了各种深情,各种仰视。但无论别人看他的目光里有多少深情多少仰视,却或多或少含着一份期待或算计。他们都指望跟着自己拿好处呢。邓恒并不怪他们,他也需要这些有**的人追随。替自己办事。
但也因此,他越发忘不了钱灵犀的那双眼睛,因为它们看着自己时,虽然饱含心事,却清澈而透明。
这姑娘对他没有要求。
邓恒忽地有些莫明的恼怒起来,想起分手那天,钱灵犀的眸光虽然依旧清澈,却不再有那样全然专注的深情。
她怎么能那么对自己?之前那样,之后又是那样,不管怎样都是她自己决定,那他呢?被她曾经那么看过的他又该怎么办?
邓恒觉得自己很有理由生气。
唔……九原似乎也不是太远的地方,要是皇上能同意他的计策,说不定他还可以有借口到九原去走一走。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时候,邓恒忽地噙起了一抹微笑,温暖而诚挚。
九原。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看着窗外头纷纷扬扬飘洒着的雪花,钱灵犀郁闷之极,“怎么这说下就下了?”
钱敏君噗哧笑了,“难道老天想下雪还得提前给你打个招呼不成?”
“可他也不能一点预兆都没有吧?”钱灵犀仍是很不服气,本来好端端的大晴天,突然就狂风大作,气温骤降,这天才擦黑就开始下雪了。
软软服侍钱灵犀多时,却是深知主子生气也是有原因的,“二姑娘,您就别担心了,您让赵叔他们搭的暖窖已经差不多了,就剩那一点没完工,也伤不了多少甜菜。”
“可我还是不放心。”才落雪的时候,钱灵犀就想去现场看看了。但石氏不在家,何奶娘看天已经黑了怕出事,坚决不肯放她出门。钱灵犀只能多多的叮嘱赵福等人,让他们去照应了。
那一片精心育种的甜菜可是钱灵犀的宝贝疙瘩,要是给这突出其来的大雪毁了,那她真是要哭了。
朔风卷着雪花不住的扑打着门帘,时候不长,就将底下湿了一片。火炕还没烧起,屋内只有一只火盆,实在抵不住穿透进来的寒气,钱敏君抱着只小手炉,还冷得打了个哆嗦,望着窗外的雪花担忧道,“这样冷的天,也不知樊将军在那里好不好。娘也不许我去,听何叔说,那里条件可简陋得很哪,会不会给人冻病了?”
可她一时不知又想起什么,露出一抹羞涩的微笑。
绿蝶坐在屋角暗自撇嘴,这样的雪天,两位姑娘一个急得在地下团团转,是担心地里的庄稼,一个望着窗外发呆,是担心无亲无故的官员。她们的心还操得真够远的!
何奶娘一挑帘子进来了,捂得冻得通红的鼻子道,“二位姑娘,今儿下了雪,晚上的菜要不要改一改了?”
啊,这也是正事。钱灵犀和钱敏君对视一眼,不觉都皱起了眉,这成天想吃什么,真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今天的主菜原本准备了一道栗子烧鸡,这个菜早已经炖上,眼下都快熟了,自然无法更改。但这样天气,把菜一端上桌,只怕就要凉了。
钱灵犀想了想,出了个主意,“上菜时就拿瓦罐把那个烧鸡端出来,再寻两件不要的破棉袄在外头包着,就不怕冷了。其余的青菜要是没做的,就都不做了,笋片什么不好熟的先拿油炒一炒,其余的就直接下在汤里,一样拿瓦罐装着。横竖咱们自家人,不要那么好看,等明儿再去买只羊腿回来煮火锅。”
何奶娘应了去了,钱敏君却道,“火锅虽然暖和,但那炭气实在讨人嫌。能不能想个法子改改的?”
那可没办法,这时代又没有电,钱灵犀也讨厌煮火锅的炭气熏眼睛,可不用炭又用什么呢?当然,这时候是有无烟的银霜炭,但那个极贵,除了皇宫,只有大富之家才用得起。钱文仲眼下可是个穷官,要用那个就太招摇了。她们就算有钱,这九原也没地方买去。
钱敏君却忽地想起,“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荣阳,表哥请我们吃火锅,有一种是在石头上面烧烤的?”
钱灵犀明白了,可以弄个大盆子,烧些滚烫的石子做锅来保温,虽然效果可能没有炉火好,但不过吃顿饭的功夫,还是可以支撑的。她们兴致勃勃的商议着,准备今晚上就用起来。忽地一阵凉意侵入屋子,是石氏回来了。
因为钱文仲不打招呼偷偷联系了粮商,把士兵们种的莜麦全都卖了,高杰这些天可是气得跳脚,恨不得把钱文仲也给关起来。但樊泽远却称,此事是他早就联系好的,不过让钱文仲去跑个腿而已,他是主管领导,一力将罪责担下,让高杰也奈何不得。只能把他继续扣在军部衙门里,想心思折腾。
但因樊泽远不在,军中事务大半压在钱文仲身上,他已经好些天都没回来了。不过仍是让跟随身边的郑祥回来嘱咐妻子一定要时时去看顾着他,石氏不敢怠慢,送了两回饭菜,樊泽远却表示在军衙里有吃有喝,不用麻烦她们了。
今天眼看着变了天,石氏便去送了厚衣厚被。可她一回来,脸色却有些不好,却又没有吭声。只是在晚饭过后,单独把钱灵犀叫进卧室。(engshuyuan.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18章 为长远计【三更】
入了夜,风更大了。
在钱灵犀听来,简直是扯着嗓子在窗外呼啸,但听在这里已经过了一冬的秦姨娘说,眼下还算好的,窗外那声音还是如万马在远处奔腾,等到真正冷起来的时候,那马可就是在人耳边呼啸了。
不安的挪动了一下站得有些酸楚的双腿,钱灵犀困惑的瞧着石氏。她叫自己进来,却半天不说话,坐在炕上,目光一直落在那通红的火盆上,眉心攒在一起,似乎在想什么恼人的心事。
等了许久,钱灵犀终于忍不住了,打破了屋里的寂静,“婶娘,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石氏的目光缓缓的抬了起来,那眼神过于严肃了,让钱灵犀有些莫名的紧张,“婶娘,你……怎么了?”
“灵犀,婶娘知道,起初你才来时,我待你并不好。只是后来,我待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有数吧?”石氏终于开口了,可她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钱灵犀震惊了。
“婶娘怎么说这样的话?是不是灵犀做错了什么,惹您伤心了?要是的话,您要怎么责罚灵犀都可以。只是,求您先告诉我,好不好?”
石氏顿了一顿,眼中却已经含着泪了,“我知道你跟你姐姐要好,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能擅作主张?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你姐姐,你姐姐她……”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钱灵犀慌了神“婶娘,您到底在说什么呀?是姐姐出了什么事么?您快告诉我!”
“你难道还想瞒我么?”石氏是真的生气了,还很伤心,“敏君拿了钱,天天让人买糕点给樊将军送去,难道不是你的主意?要不是今儿我亲自去给他送被褥,还被你们蒙在鼓里!若是送了也就罢了,可为什么一定要打着你姐姐自己的旗号?敏君是个不懂事的,难道你也跟着犯糊涂?这不成了私相授受往后让你姐姐怎么嫁人?”
什么?钱灵犀震惊了,“可这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真的,我可以发誓!”
可眼下她再发誓又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做下,还有些风言风语已经传出来了。谁也不知道,钱敏君居然会这么大胆,她见樊泽远不肯收自家的饭菜,便自作聪明的拿了钱给城中一家糕饼铺子,让人家每天给樊泽远送一盒糕点。而且,很没心没肺的留了自己的名字。
那糕饼铺子的伙计哪里会想那么多?既然是钱参军家里大小姐吩咐他办事就每天去军部衙门里通传一番,听得好些人都在暗中取笑,这位大小姐是不是看在樊将军了,成天这样献殷勤?
军营中人本就荦素不忌,有些话传到樊泽远耳朵里时,已经很不象样了。可那送糕点的小伙计又不能见到他,只是交给门上,他就是不要,也没法把话带出去。直到石氏今天亲自去了,他才终于找着机会把这事吞吞吐吐的提了出来。
石氏一听,直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她苦心教养的女儿,居然背着她跑到一个鳏夫面前大献殷勤这让人听了怎么说?
石氏憋着一肚子火回了家,本要当场发作,可是当看着女儿单纯的目光时,她又把这口气暂时咽了回去。
在她看来,钱敏君还是个不晓事的孩子,哪里会有这么大的主意?只怕是钱灵犀这个狗头军师出的馊主意!再说,她要是当场就把事情阄起来了,让女儿以后怎么做人?难不成真的要把她许配给樊泽远?所以石氏才没有吭声只把钱灵犀单独叫过来审问。
这可把钱灵犀给冤死了!忙忙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主动坦白“姐姐对樊将军动了心思,这事我一早就觉得不妥可怎么劝她她都不听,正想着要来跟婶娘说一声,谁知她就干出那事来了?婶娘若是不信,尽可以叫姐姐来对质,若是我有半句假话,让我天打雷劈!”
“好孩子,真对不住,是婶娘想岔了。”石氏跟她道了歉,却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可这事若是你撺掇的,我还好办些,却怎么是那丫头自己动了心思?她看上什么人不好,怎么偏看上那人呢?真是冤孽,冤孽啊!”
看她哭得伤心,钱灵犀心里也甚是不忍,“婶娘,您快别哭了。若是觉得不妥,好好想个法子,让姐姐断了这念头才是。”
“怎么断?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姐那性子,她要是认定的东西,谁说都没辙。我还记得她小时候,你干爹买了个布娃娃给她,她喜欢得不得了,后来玩得旧了,我就让丫头扔了,又给她买了个新的。可她足足哭了三天,也不肯跟我说话,直到我让丫头把那个旧布娃娃找回来,她才安生。万一她要是对那姓樊的也动了死心眼,这可怎么办?”
石氏一面哭,一面说着,全乱L了分寸。
这…···这让钱灵犀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若是姐姐认死理的话,这事倒不好办了。婶娘,其实那樊将军,唔······似乎也不是坏人。”
石氏难过的摆了摆手,“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想着,若是你姐姐真的看上他了,不如就成全他们算了。可是以你姐姐的性子,她有可能做好一个三个孩子的继母么?更别提樊将军长年领兵在外,不在家中,若是真的让你姐姐嫁了,那就是眼睁睁看她往火坑里跳!”
她长吸口气,抹了眼泪,打起精神来下了定论,“为人父母者,不能只顾着儿女一时快活,得为其长远计。所以此事绝无可能。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可能让你姐姐嫁给那人。”
看她话说得如此决绝,钱灵犀心中暗叹一声,对钱敏君说了句对不起。这可不是她不帮忙,而是实在帮不上。石氏有句话说得她也很赞成,真正为一个人好,就得为她做长远的打算。以钱敏君的性子,让她去做樊泽远的填房?钱灵犀也觉得有些前景不妙。
“不过姐姐生性真纯,婶娘,您要是去说,可得好好说,别一下子说得姐姐下不来台,让她太伤心了。”
见她是一片真心为钱敏君着想,石氏心中很是感动,“你姐姐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知可以少操多少心了。不过灵犀,此事恐怕要为难你了。”
钱灵犀一怔,见石氏很是为难的道,“若是我去跟你姐姐说,只怕我性子一上来,就伤了和气,能不能你去跟她说说?”。钱灵犀暗自抽抽嘴角,这母女俩怎么都一个德性?全把烫手山芋扔她手里,让她怎么办?
“干娘,其实吧······这件事我心里也一直在琢磨。如果要明着劝姐姐,只怕起到反效果。倒不如从侧面下手,说不定还能更好的解决问题。”
“那你快说,是什么主意?”
钱灵犀心中暗叹,姐啊,真不是我有心搅和你的好事,只是眼下婶娘这么不赞成你的亲事,连要死要活的话都说出来了,我只好帮她出出主意了。
次日天明,窗外已经是粉雕玉砌的冰雪天地了,可喜雪已经停了,风也住了。气温还不算太低,赵大娘进来回话,昨晚已经把钱灵犀吩咐搭建的暖窖修好,甜菜基本损失不大。
钱灵犀急着要去亲自查看,但钱敏君却把她一拉,低声问起,“昨晚娘叫你去做甚么了?你们怎么说那么长时间的话,我等着都睡着了。”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家里几样生意上的事情。”
钱敏君将信将疑,“生意上的事情怎么不叫我一起去?”
她现在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钱灵犀只得另扯了个由头,“婶娘想给我家送份年礼,又怕你们听见,我会不好意思说,才把我单独叫去钱敏君释然的笑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家现在到了荣阳,离得这么近,自然应该送份礼去的。娘上回不说要买几块皮货么,不如给你家也送几块,又轻便又好带,最是便利不过了。你可别嫌贵,一会儿我去跟娘说。”
钱灵犀嘿嘿笑着敷衍,心中却有些内疚,姐啊,我是真心为了你好才出此下策,但愿将来你知道了实情,不要怪我才好。
早饭桌上,钱敏君就主动跟母亲提起,要给钱灵犀家买几件好皮货的建议,石氏歇了一晚,气色已经好多了,听了这话,还欣然笑道,“敏君也知道心疼妹妹了,这是好事。
可钱敏君刚得了夸奖,正在沾沾自喜,却听母亲又道,“可你怎么知道给樊将军送点心,也不把名号报清楚呢?”
钱敏君脸色一僵,不知如何应答。却见石氏面上没有丝毫不悦,只是指导,“你是未嫁女子,行事当有诸多顾忌,这些应该是在国公府学过的吧?否则岂不把人家吓着?不过你这心是好的,只是给樊将军送糕点这主意有点孩子气,你怎么知道人家喜欢吃甜食呢?”
钱敏君见母亲并不怪罪,一颗心就落了地,再一想母亲的话,确实有道理,樊泽远可是带兵的男子汉,怎么可能跟自己似的,喜欢吃甜点?
石氏就见女儿脸上一红,主动认错,“是女儿考虑不周。”
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悄悄跟钱灵犀对了个眼,依旧和颜悦色的道,“眼下这天也冷了,糕点什么的凉,也没人爱吃,就不必再送了。你不管着厨房么,就让人炖些汤水送去。”
钱敏君微笑着涨红了脸,却是真的开心。却不知母亲凝视着自己,目光深远。
第219章 作戏
钱灵犀去了自家庄稼地。
虽然高杰跟那些产出的粮食过不去,却不会跟这些地过不去。他可是清贵高雅的读书人,自然不屑于研究农事。是以钱灵犀能够可着劲儿在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折腾,而不必担心有人来捣乱。
眼下庄稼已经收割完毕,在白雪的覆盖下四野苍茫,只有那些微微凹陷处,象一块块方方正正的被子,彰显着有人耕种的痕迹。
昨晚因风大雪大,家里下人在这边弄完后便没有回去,只在那甜菜厂房里生了几盆火,熬了一宿。钱灵犀早上来时,就特意带了熬好的米粥包子,跟大伙儿道过了辛苦,让他们先去吃饭了。
赵长生年轻不经饿,见了吃的,还等不及加热就开始动手。赵福瞪了儿子一眼,却是先陪钱灵犀去查看暖窖。
“赵叔,你先去吃饭吧,不急在这一时。”
“二姑娘,我还不太饿,这儿冷,我陪您早些看完,您可以早些回去,仔细冻着了。”赵福一面提了灯笼走在前头,一面就跟钱灵犀商量起正事来,“我寻思着这暖窖既能养活甜菜,说不定还能养活些别的菜。若是如此,咱家的收益岂不又多了一项?只是我到底也没正经侍弄过田地,所以等您来拿个主意。”
他现在负责着糖厂这一块,其中有多少油水心里是非常清楚的。主人家赚了钱,却也并没有忘记他们这些下人,所以赵福是越干越起劲,成天挖空心思想着怎么替主子广开财。
要说起来,他是真心佩服钱灵犀,这二姑娘年纪不大,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来?不过是将地挖深两米,上面拿没用的庄稼杆子搭成半圆顶的棚子,就做成了能让甜菜安全越冬的暖窖。
赵福可不是榆木疙瘩。他便琢磨起除了甜菜之外,还能再种些什么了。
可钱灵犀却不是没想过这主意,但是种菜的话,除了温度。还要光合作用,要是想结出瓜果的话,还得涉及到人工授粉等一系列的问题,以他们现有的水平,实在无法解决。再说另外一个最大的隐患在于,这地虽然暂时给他们种了,天知道会不会朝令夕改。没两天又要收回去?
所以钱灵犀摇了摇头,“今年咱们才开始,先把甜菜种好,也摸索些经验,等到明年要是条件适合,咱们再种不迟。”
赵福猛然省起,老爷明年可就任期满了,他此时在这里大兴土木的。明年还不知便宜谁呢?如此一想,未免惭愧起来,“是我老糊涂了。让姑娘见笑了。”
“哪里的话?赵叔忠心为了钱家,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您要是愿意,今年可以先种几棵菜来试试,看看行不行,咱们只要把这门手艺学着了,往后走到哪里还怕用不上?”
赵福得她鼓励,蓦地又自信起来,暗下决心,去找几个有经验的老庄稼汉请教下如何种菜种地。就不信他堂堂一个官宦家中的管事,做不好这差事。大叔的好胜之心一起。原本有件想回禀钱灵犀的事也暂时不说了。
这位二姑娘年纪虽小,但跟她打起交道来,常常有跟大人打交道的感觉。虽然钱灵犀并不会责罚他们,但大叔提出第一件事受了挫,要是再提一件也受挫,岂不是太没面子了?所以他决心要做点成绩出来再拿给钱灵犀看了。
瞧过自家甜菜无事。又挤几滴神水浇灌进田地,钱灵犀就打道回府了。
钱敏君煞有其事的系着条蓝布围裙亲自下了厨,见她回来很是欢喜,“妹妹你回得正好,快来看看我煮的这个汤对不对?”
今天买了羊腿煲汤,钱敏君想起从前钱灵犀做过的方子,用北方出的大红萝卜,还有干货店买的藕片干、茡荠干、沙参玉竹麦冬红枣等物一起煲制。羊肉性温,单吃容易上火,配些这样清热养阴的食材,不仅可以减轻羊肉的燥热,口感还特别鲜甜。
钱灵犀去尝了一口,唔,味道不错。这还只是干货,如果在南方,用新鲜的藕和茡荠来炖,滋味就更加鲜美了。对了,还缺一味西红柿,只是那玩意儿现在还不知在这个时空的什么地方,伸手抓了几粒红通通的枸杞子丢进汤里,“这就好看多了。”
钱敏君喜笑颜开,“是啊,我怎么忘了?二回可要记得。这可是要送樊将军的,可不能马虎。”
钱灵犀瞧她这么用心,不忍打击,只是一笑,并不多说什么。横竖石氏已经定下了锦囊妙计,她只依计行事便是。
到了午饭时候,石氏果然打发人把炖好的羊肉汤装了保温食盒,往军部衙门里送去。她心里自有盘算,钱敏君已经给樊泽远送了好些天的糕点了,突然停下来,未免惹人闲话。不如就由自家接着送,反倒显得合情合理。
若是有人再拿钱敏君的事打趣,石氏也完全可以辣气壮的说,那本是她吩咐女儿去做的,只是糕饼店的小伙计见是钱敏君去,便只报上了她的名,这样一来,也就堵住了攸攸之口。
等到送饭的赵大娘回来的时候,石氏推说头疼,提前去午睡了,任钱敏君拉着赵大娘问长问短。这是她的心腹,此事交她很是放心。
赵大娘精明过人,哪里肯跟一个未婚的小姐多说什么?只推说衙门管得严,并没有见到樊泽远本人,只把东西递给看门的士卒而已。转头却要找钱灵犀说话,让她把丫头都打发下去,还要单独拉她进屋,刻意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让钱敏君起了疑心。
好奇是人的天性,越是不知道她们背着自己要说什么,钱敏君就越想知道,丫头们出去,她却不必出去,便躲在帘外偷听。
钱灵犀回头瞧见门帘底下那一截紫罗兰色的裙子,心知她已上钩,开始作戏,“赵大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二姑娘,原本不该我个下人多嘴多舌,可这事要是不跟你说说,我又怕后头夫人知道了怪罪于我。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大娘别担心,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那我可说了,要是不中听,二姑娘您可别生气。”赵大娘把声音压细,却并不算太低,钱敏君躲在门口,凝神尚可听得清。
“我今儿去给樊将军送饭,忽听人说起……那种女人的事情,可把我唬了一跳。可是回头,我却听到樊将军也跟人议论起来,那话,嗳哟,我可没法跟姑娘说。您想啊,咱们待他那么好,可他怎么做出那样事情呢?真是的!”
看她这一番连说带比划,唱念俱佳的表演,钱灵犀也忍不住在心里伸了个大拇指。只是她的面上却也要把戏演下去,沉默了一时才嗫嚅着道,“樊将军的家眷不在这里,想来……也是情有可原吧?不过此事大娘不要对婶娘提起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咱们怎么管得着?况且,樊将军跟干爹是同僚,还是领导,咱们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哪里管得了人家这些事情?”
赵大娘犹自嘟囔,“象咱们正正经经的人家,就算是纳个妾,也比去找那种女人好啊?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咱们老爷成天跟他在一起,可不要被带坏了才是。”
钱灵犀又劝了几句,赵大娘才气鼓鼓的告退下去。钱灵犀往后一看,钱敏君已经闪开了几步,她才放人出去。
等到下午,钱敏君就开始怔怔的发呆,做绣活也是不断出错。石氏看不下去,让她回房去练字静心。这却正好给了钱敏君借口,傻傻的坐在那儿想心事。
钱灵犀暗道一声对不起,不仅是对钱敏君,也是对樊泽远的。
军中官兵因远离妻小,偶行风流之事本是常事,但樊泽远却持身甚正,没怎么听说在烟花之地留连过。但眼下除了诬赖他一回,确实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能令钱敏君斩断情丝了。
一个女孩,无论怎么大度,只怕都不能容忍自己的意中人去逛窑子的,就算这是捕风捉影之事,但钱敏君难道还能到樊泽远跟前去对质?
想想他,正值壮年,妻子亡故,又没个妾室,会如此行径也是理所当然。可是……可是钱敏君写着字,却生生的把好端端的宣纸划破,显见心中气闷之极。
到了晚间,钱敏君按捺不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钱灵犀求证,她只希望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误会了她们的意思。
可是钱灵犀却毫不留情的告诉她,“……此事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可即便就是樊将军有此行径,世人也会说,那是过世的樊夫人考虑不周的缘故。象婶娘,在干爹来此之时,不就让秦姨娘随行了?姐姐对樊将军有意思,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嫁了他,头一件事就是得替他纳小收房?他眼下还年轻,仕途长得很,你们这两地分居还不知得多少年,不放人在他身边就只好任他去那些烟花之地了。”
钱敏君怔住,久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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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赶考
钱敏君辗转反侧了一夜,钱灵犀在她身边,蘀她担着心,自然也是一夜难眠。
到得天明起来,何奶娘又来问午饭吃什么,要炖什么汤,钱敏君却是意兴阑珊,提不起半点兴趣。
石氏和钱灵犀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觉松了口气。瞧她眼皮微肿,想来昨夜肯定哭过。石氏心中怜爱,便笑称自己嘴馋,点了几个菜,只让她们姐妹去安心刺绣。
严家那门亲事,石氏想了许久,才终于找到理由婉拒了。她也不提别的,只是隐晦的说,自家老爷近来仕途不顺。她这可不是撒谎,就是严家去打听也不怕的。宋氏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仕途艰险,好时自然不必多说,但不好起来,那说不好还会牵连亲戚,于是她也不再多说。
可是今日宋氏上门,在打发两个女孩去做针线之后,她再次找到石氏,带来严家的回复,“……仕途不顺是常有的事,但他们家说相信钱家这样的香门第,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况且你们连这样的事情都愿意告诉他们,严家很是感动。表示自家身份不高,能够高攀上这门亲事已经是喜出望外,若是钱大人真的有难,他们也很愿意同舟共济。”
这……这让石氏怎么办?好不容易才解决了樊泽远,可这个严家怎么就这么仁义呢?真是头疼!
荣阳。
今天是科举开考的日子,林氏继前儿办了桌酒后,今天一早又特意做了甜甜的年糕,还裹了几个红枣粽子,寓意高中,给钱扬名和钱扬辉。还让他们带一份给房亮。哪怕不吃,有这么个意思也是好的。
虽然有点迷信,但应试的人还是宁可信其有的,象完成任务一样,神色庄严的把年糕粽子吃下。兄弟俩准备去考场了。
钱文佑正打算出门去雇辆车。亲自送他们前去,却听门前马蹄声响。是陈晗来了。因昨日钱文佑请假,说起要送孩子考试之事,他就留了心。“今儿街上的车可不好雇。你们快上来。早点送过去,省得一会儿路都走不通了。”
钱文佑林氏忙上前道谢,可徐荔香却自恃是在为陈氏办事,也要占这个便宜。“那就麻烦陈少爷也送我们一程吧,不远。拐一拐就是。”
林氏顿时沉了脸,但陈晗却不欲令他们为难,大方的表示,“若是不嫌挤的话,就请两位嫂嫂上来吧。”
“不行!”眼见徐荔香想上车,林氏快步把她拦下,“一车的男人,你跟上去做什么?是要人笑话我们家连这点子规矩也不懂么?孩子他爹,你带扬名他们走吧。”
钱文佑心中称善,带着钱扬名钱扬武和陈晗走了。留下徐荔香也无法可想,只得跟董霜儿一道步行出门。
可路上董霜儿还要在她耳边唠叨,“姐姐按说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行事如此莽撞?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是在荣阳,离国公府近着呢,要是有些不雅之事传到亲戚耳朵里,才要给人笑话呢!”
徐荔香想反驳,偏偏董霜儿说得还挺在理。她静下心来一想,确实是自己不对,若是这些事让陈氏知道,不再用自己,那岂不是自己的损失?
在钱扬威跟她们召开的小家庭会议里,不管她们出于什么目的,都表示愿意出来单过。若是董霜儿有钱,而她没有,只怕家庭地位就要差上一大截了。所以听着在理的话,她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嘀咕两句,也就罢了。
董霜儿心中暗暗得意,自从林氏上回教训过一回之后,董霜儿的心态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从前徐荔香年纪既大,又强势,她几次争不过,便有些低头的迹象了。可林氏那天的话却给了她一个当头棒喝,要是自己总这么放任徐荔香下去,她往后还不得骑到自己头上来?
这些时在外头行事,董霜儿其实也看到了,人们对于妻妾之别还是看得很重,那她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自己的身份降伏徐荔香?谅她一个妾室又能怎地!
若是林氏知道大媳妇这么快就能生出这番心思,只怕又要夸奖小女儿几句了。钱扬威老实,要是妻子能够济事,往后的日子也没那么难过了。
九原。
“今天,好象是科考的日子吧?”软软翻看着老黄历,疑惑的说起。
紫薇也站了过来,扳指头算算,“没错,正是今日。要是在荣阳,肯定忙活得很。”
钱灵犀听婢女们的闲话,心中也记挂起家中的兄弟们来,钱扬武倒还罢了,年纪毕竟小上几岁,只是钱扬名,她真心盼他中个功名,省得小堂哥把自己逼得太狠。
只是想起科举,她又惦记起赵庚生来,那小子不是听说用功得紧么,也不知考中武秀才没有。她随口就问了起来,“你们知道武举是怎么考么?”
“知道啊。”软软和紫薇都是原来国公府中训练了伺弄笔墨的丫头,于这些科举大事都是了若指掌。
南明王朝的武举只有三年一次,除非遇到战事,否则不设恩科。各省府每三年开考,前六十名授武秀才,然后由省府学衙统一组织进京考试。
与文科举一样,首先进行笔试,然后上演武场进行较量。只要这六十人成绩不太差,都会获得武举人资格。如果在考试中表现优异,不仅可以得到进士等功名,还可以直接授职任官,其余人等就进入武学上舍进行学习。这个跟文科举的庶吉士差不多,培训完毕,若是考核合格,便择优分配。
软软跟钱灵犀讲得格外仔细,“我朝对军队历来控制极严,就算是官宦子弟,也不能随随便便进到军中,所以这武科举便算是习武之人唯一的晋升之路了。每回开考,竞争都是极其激烈的。而且皇上往往亲自到场监督,要是没有真本事,一上场就得给人撂趴下,任你是谁家王侯世子都没法子。但若是考得好,却是极为荣耀。象信王府的大姑老爷,他从前就中过武探花。”
钱灵犀听得如此难考,连连咋舌,任凭赵庚生再如何下苦功,毕竟年纪太小,他要是能有个机会进京参考就不错了,想要名列前茅只怕没那么容易。
但有人肯定不这么想。
京城。
“让开让开,都让开点!”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个高大的布衣少年背着个包袱,正火急火燎的往某处赶去。
今天是科举开考的日子,大街上多的是穿着儒衫,头戴方疆人。目标都是同一个方向——贡院。但也有例外,就譬如这位考生。
因为京城的举子多,地方金贵,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同时容纳所有的考生,故此分散了几个考场。但朝廷为了防止考生作弊,不到考试这天,不会在贡院门口张贴告示,通知考生到底是在哪个考场。是以考生们都得起个大早,先赶去贡院,找到自己的名字,看是在什么地方考试再说。
京城的百姓一见这少年的打扮,就知肯定是要去找考场的。宽容的纷纷让出路来,让他先行。
赵庚生真是觉得倒霉透顶,他一大早跟大队人马跑到这儿来,结果会宁府就他一人被抽中要到城西最远的一处考点,虽说离考试时间还早,但哪个考生在奔赴这样重要的考场路上还能做到镇定自若?
赵庚生简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双翼了。这该死的京城,物价真是贵!平日租一匹铝多百十来文,可今日却涨到一两银子,还是有价无市。可以出租的提前一个月就给人订完了,他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上哪里租去?
带他们来考试的会宁府官吏费一清倒是想把马车给他代步,但那种拖他们上京的大马车个头太大,要是在京城这人挤人的路上走到城西,只怕真是要迟到了,是以赵庚生二话不说,舀了自己的学籍和包袱,就大步流星往城西赶去。
路上当然也有不少跟他一样的倒霉蛋,同样提着包袱急急往城西赶。
不过有些学子却精明一些,有位白衣秀才便拦住本地百姓打听,“可有甚么往城西考院去的近路么?”
“有的。”好些热心人早等着这个可以显摆的机会了,“你们从这个胡同插过去,然后往北,见到一所仁德堂时再往西是最快的。要是不清楚,路上再跟人打听就是。”
“多谢。”赵庚生跟在后头听见,也抱拳道了声谢,然后抢在前头,大步往人指引的方向去了。
京城的胡同密密麻麻,那人说得简单,但真正进去了,却是七弯八绕,还得走不少路。却且喜这一路上清静许多,不再有那些恼人的车马挡路,赵庚生尽情放开步子,倒也走得畅快。
只是在问过一位坐在门口剥豆的大婶,又拐进另一条胡同时,忽地迎面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四旬妇人,看见赵庚生就一把拦住,“小伙子,麻烦你来帮忙救个人吧,我家孩子掉沟里了!”
赵庚生一听,二话不说就要跟她走,“人在哪儿?”
“就在前面不远处,你快随我来!”
可是赵庚生随她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我这还要去赶考呢!大婶,您另找个人吧。”
可那大婶却急都快哭了,“眼下你让我去哪儿找人啊?小伙子,求你行行好,去帮帮忙吧!”
她不管不顾的一把将他拖住,竟是不肯放手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21章 白衣秀才
赵庚生遇见拦路求救的戚大婶,就好比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被她生拉硬拽的拖到出事的地点一看,赵庚生暗叫坏事,这要救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南明王朝因为雨水较多,容易出现水患,是以朝廷一向都很注重地下沟渠的建设。象在小莲村建村之初,都考虑到了水渠问题,前门是吃用的水,后门是生活污水,安排得井井有条。而在京城,这个沟渠就建得更加完善了。
因为人口众多,京城的沟渠挖得不仅深,而且井盖的设置也更加科学。全部是打磨得三分厚大小均等的石板,两头略凹,留出寸许宽的缝隙容纳雨水,而石板一头底下还做了暗扣,如此一块压一块,块块重逾百斤,就不怕有人蓄意破坏,或在里头藏污纳垢。
但如果哪块石板出现问题,凭百姓一已之力是无法打开的,必须呈报当地保甲,由官府派专业人士用特种设备进行维护。
现在引发问题的就是一块正呈报维修的石板,这块石板的一边雨水槽给不知什么重物砸出一个粗如海碗的洞,金大婶的小孙子,约摸一两岁大的一个小娃儿,就是从这里路过时,一个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幸好眼下冬天,不是雨季,沟渠里的水并不深,底下还有不少烂菜叶之类的污物堆积,所以小孩子摔下之后,可以勉强坐住,口鼻还能露出水面,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但孩子年幼,在沟渠里吓得哇哇大哭,虽然凭本能扒住了渠边的一块砖,但若是时间长了,他肯定气力不支,若是到了中午各家各户用水的高峰期,上面泼几桶水就能把他冲走。再要去救。就是大罗金仙也没办法了。
在戚大婶走开寻人帮忙之时,附近有几个婆姨在那儿帮忙看着孩子,一面跟孩子说话,替他鼓着劲。一面议论纷纷。
原来这块石板从去年冬天起就坏掉了,早报到保甲那儿去了,保甲也上奏了衙门,可是因为问题不大,官府派人来看过之后,只拿几块砖头挡了挡,一直没派人来修。可附近孩子顽皮。也不知什么时候把那砖头给踢没了,谁曾想这就出了大事。
戚大婶也不是故意要为难赵庚生,非把个应试的考生抓来帮忙,实在是眼下这个点各家各户的男人们该上工的上工,该干活的干活,留下的全是些不中用的老弱妇孺,她也没地方抓人去。
可赵庚生空有一身本事,来了也在这儿急得团团转。用乡下人的话说,真是狗拿刺猬,无处下嘴。
只因那洞口实在太小。大人根本下不去,如果伸手去抓的话,饶是赵庚生身高臂长,离那孩子还有一掌的距离。
附近邻居早有拿来绳子的,可孩子太小,根本抓不住,试了几次,还差点被水冲走。赵庚生见了急忙喊停,孩子要是就在这个落点,还有一线生机。要是被冲跑了,那可就再难找寻了。再者说,这孩子就算是勉强抓住了绳索,若是在提的时候出个意外,再掉下去,也就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要是掉下去的不是个人。而是个东西,那就不怕了,直接拿绳索套上铁钩,就凭赵庚生的功夫,很快就能把东西捞上来。可这偏偏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娃娃,要是一个不好,把他弄伤怎么办?
赵庚生左右为难,实在是想不出好招来了,只得跟那哭哭啼啼的戚大婶求饶,“大婶,我真不是不愿意救人,可我眼下还要考试呢,再耽搁下去就要迟到了。能不能麻烦你去衙门里找人?眼下这情形,除了把这几块石板撬开,我看也没法子救人了。啊呀!”
他正说着话,就见上游又涌来一大股水,把那孩子冲得一荡,眼看就要给冲走了。旁人尽皆惊呼,戚大婶一见之下,脸都吓白了。赵庚生急中生智,一个箭步冲到旁边,捞起盆子里的洗衣槌,往地上一扑,用那木槌将洞中的孩子抵住,才算是解了危情。
可眼下一来,他就更不能动了,孩子已经从沟渠边冲到沟渠当中,要是再来点风吹草动,一定保不住了。戚大婶哭得更大声了,手脚发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庚生一头心挂着考试,一头也实在做不到撤手抽身,只得大吼,“你哭什么?快去找人帮忙啊!”
眼下这情形,若是孩子救不出来,他也别想走了。旁边有那明白的邻居见此,赶紧帮忙着出去找人了。
时候不长,又抓来一个路过的应试考生。
赵庚生回头看着就火冒三丈,心说这些老太太真是不长眼,要找也找个跟他这样身强力壮的啊,找个文文弱弱,脸无三两肉的白衣秀才来作甚?
他性如烈火,心情不好管你是天王老子也不会给面子了,“那个秀才,你也别傻站着了,要是有空,就去帮忙报告官府,赶紧派几个人来吧。我这还要去考试呢,快叫个人来替我!”
可那白衣秀才听了他的话却纹丝不动,反而上前两步,先把情形看了看,然后开口说话了,“这孩子眼看就支撑不下去了,要是等官府中人上门,只怕鞭长莫及。倒不如去街上找些闲汉过来,赶紧把人救出要紧。”
戚大婶原本就三魂短了七魄,好容易抓着个赵庚生,却是一句好听的话也不会说。倒是这秀才一来,气度雍容华贵,谈吐斯斯文文,说出来的话也有条有理,心下倒先取了他的意见,忙道,“小秀才你说得对,可是街上闲汉岂有肯听老妪之话的?”
赵庚生见这白衣秀才完全不为自己所动,反而慢条斯理的指手画脚,由不得心中怒气更炽,“什么都不懂,只会纸上谈兵的人有什么用?”
那白衣秀才却从袖里一掏,取出一只小小巧巧的金元宝来,往戚大婶面前一托,“拿着这个,断无寻不为人的道理。只是也不要太多。十个足矣,人多反而坏事。”
“好好好!”戚大婶大喜,这一锭金元宝虽只有二两重,却值纹银二十两了。这么多钱。足够寻常人家过上大半年的,怎么可能招不到人?见这小秀才衣着朴素,却原来还是个大财主,有他相助,自然能成事了。
她这里喜孜孜的要去叫人,可周围妇人们见有好处可收,都上赶着来帮忙。反劝戚大婶在这儿守着,她们出去寻人了。
赵庚生看得气闷不已,他趴在地上替人撑着孩子,却还不如人家掏出锭元宝来赢得的笑脸更多。有心撒手不管吧,底下稚子无辜。只当日行一善了,赵庚生咬牙忍了下来。
不多时,七八个闲汉在重金利诱下过来了,有那会办事的婶子私下告诉戚氏。“我们只说把人救出来就赏钱一吊。”
戚婶子心里明白,一吊钱才五百文,也就是五钱银子。再有多的,可不就替自己省了?瞧那白衣秀才出手大方,定然不会向自己讨要回去,界时有多的,酬谢这些邻居们都够了。
钱壮英雄胆。戚婶子有了底气,话也说得越发漂亮,“再有什么要帮忙的,请大家多多照应,乡里乡亲的,必不会亏待大家。小秀才。你说,现在怎么办?”
众人轰然叫好,听白衣秀才吩咐。
见他微笑着瞧了戚婶子一眼,似是已经将她的盘算尽收眼底,却无半分不悦的表示。只道,“你们快各自回家取了扁担木棍等物。想法把这缺口撬开。我看这位仁兄已经差不多能够到孩子了,只要能将他再往里送一点,必可将孩子救起。”
赵庚生没吭声,因为这确实是眼下唯一的法子。
在看得见的利益诱惑下,邻居们纷纷把自家的扁担木棍贡献了出来。可有两个闲汉拿棍子在赵庚生让出来的空隙一压,生生的把扁担都压折了,也没撬动那石板分毫。
赵庚生趴地下一瞅,“这头有石卡,把前面的石板翻出来,这边也就开了。”
这话有理,又有两个闲汉去撬那头石板。可那块石板完好无损,棍子根本插不进去,就是扁担也只能勉强下个头,就再也无法深入了,找不到着力点,还怎么撬?
那白衣秀才看这情形道,“这位兄台,能不能麻烦你挪一挪?你掉个头,让人来撬这头,只怕还容易些。”
这法子赵庚生不是没想到,但他心疼自己的衣裳!这是临来京城时,师公成刚特意给自己堂的。虽是布的,却是上等细布,价钱可不便宜,赵庚生平常还舍不得穿,这是要来考试,才穿出来撑面子,他趴在地上,本来就弄脏不少,很是心疼了。一会儿要进考场若是考官以仪容不整为由拒绝他入内,那可就麻烦了。可眼下再转个身,那这身衣服就彻底没法看了。
见赵庚生犹豫,戚大婶还在那儿念叨,“小伙子,你快转啊。小秀才说得对哩,记得把我孙子顶好,别把他给弄丢了。”
这难道还成我的责任了?赵庚生一口气噎在喉间,却无法可说。
他虽有些粗枝大叶,但人却不笨,这个时候,若是自己说是心疼衣裳,必然要遭人诟病,就是做了好事也要给人忌恨。
来前路上,那费一清可教了他们这群武举不少规矩,求取功名之人最忌讳名声受损,尤其在这些细节上,宁肯吃些亏,也千万莫给言官抓到把柄,否则就算是考到功名,也有可能给生生夺了去。
历朝历代,这样的例子可不少。赵庚生虽是心中光火,却不失狼的没有吭声,只当自己倒霉,趴在地上转了个身。也亏得他是习武之人,身手灵活,这么调了个个儿,底下孩子全然没受影响。
只见那挺大两个汉子却毫无力气,涨红了脸拿扁担来撬,石板只微微松动个缝隙,便又合拢了去。
赵庚生气得不轻,照这样磨蹭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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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暗下决心
赵庚生心里着急,嘴上就开骂了,“一个两个没吃饭是怎么着?怎么这样也不行?你们来个人替我,看我的!”
“不行!”戚婶子眼见孙子救出有望了,头一个反对,生怕在交接之时,把她的孙子弄没了。
赵庚生很是火大,“你光说不行有什么用?难道就这么干等着?”
白衣秀才出了个主意,“不如再来几人,从旁协助?”
赵庚生对这光动嘴皮子,不出半分力气的秀才一肚子怨言,自己想了个主意,“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光有人,但不懂得使力,这棍棒也承受不住。依我看,倒不如寻几只大铁钩来,把这头石板套上,后面来几个人拉着绳索,两边一起用力,只要你们能拉起一尺来高,我就可以把这孩子拉上来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忙忙的几家人又去寻了秤粮食的大铁钩,后面拿捏绳索系上,五六只一起勾住那石板,后面扁担木棍依旧用力。
“开!”
石板终于晃晃攸悠给他们拉开了个豁口,赵庚生眼见机不可失,身子猛地往前一蹿,整个人就探下去了半尺,探手一勾,就把小孩胸前的衣襟牢牢抓住,腰上再一发力,整个人如绷紧又放松的弓弦般往后回弹,把那孩子带了出来。因是反向用力,他这两下子看起来轻松,但寻常人却是做不到的。
可正要出来的时候,突然一根绳索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道。突然绷断了。石板猛地往下一落,这要是砸在人头上,别说那小孩没得救了,赵庚生也得当场丧命。
幸好他反应极快,又有一把子力气,眼见不妙,抬胳膊往上一顶。护着孩子从石板下的空隙迅速穿出,等他收手之际,那些人可拉不住了。轰隆一声,石板又回到原地。
此中凶险,常人看不出来。那白衣秀才却有几分见识,关切的问,“兄台,你没事吧?”
赵庚生甩甩疼得发麻的胳膊,把安然无恙的孩子往戚大婶面前一递,“给你。”
半句多话也不多说,他捡起包袱,就开始发足狂奔。耽搁了这么半天,谁还有心思在这里跟人磨唧?赶紧考试去!
白衣秀才顿时醒悟,追着他的脚步就想跑。但戚大婶却把他揪住。“小秀才,你且留下姓名,回头待我家好生谢谢你。”
“不过举手之劳,大婶无须介怀。”
“你等等!”戚大婶想起一件要紧事,紧追上几步道。“你到了那儿,若是迟了,就去找一个叫戚瓒的人,那是我儿子,他就管着今天衙门考试哩。”
白衣秀才急问,“可有信物与我?”
戚大婶低头一瞧。解下自己腰间的围裙,“你就拿着这个去,他断无不认的道理。”
白衣秀才谢了接过,掉头就走。看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戚大婶心中却另有个算盘。京城的人在天子脚下,或多或少都比旁处的人要多长两个心眼。
瞧这秀才出手大方,只怕是个有来历的,能交好总是对自家的前程有所帮助。只要他去找儿子,必是可以留下姓名。至于那个把孙儿捞起来的傻大个子,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布衣,这等没有根基之人,就算高中也难以有多大出息,相比起来,还是那白衣秀才值得结交得多。
赵庚生可不知自己一番好意,竟还被人拿来论斤论两的称上一番。不过他救人之时,也没指着人家回报,只盼不要迟到,能顺利考试就行。
可是天不从人愿。他虽是一路狂奔,可到考场的时候,正瞧见那考场的大门徐徐关闭。
“等一下!等一下!”赵庚生可真心急了,放声高呼。但那关门之人瞧他一眼,又对视一眼,仍是装聋作哑,把门严严合上了。
赵庚生又急又气,扑到门前,冲那守卫之人举起自己的学藉,“二位大哥请行个方便吧,我是会宁府的考生,刚刚路上救人所以才来迟了。麻烦你们开个门吧!”
门卫嗤笑,“你说你去救了人,可有证据?”
“你们看我这衣裳,就是救人时弄脏的!”
“那谁知道?”另一个门卫翻起了白眼,不耐烦的道,“去去去,考场大门上写得清楚,时辰一到,任你是谁也不许进。这是规矩!”
“你可别怪我们心狠,天家定的规矩岂能说改就改?这也是给你一个教训。三年之后,记得准时来吧。若是你有那个状元命,等上三年也无妨的。”
赵庚生快他们这一通冷嘲热讽,气得快疯了,“我不跟你们说,叫你们主管官员来!我来的时候,明明门还没关,是你们想要好处,故意把我关在门外的!”
门卫急了,“你这小子怎么胡说八道?我们什么时候管你要好处了?”
“就是现在!你们别不承认,知道我穷,付不起钱,就变了嘴脸!”赵庚生可不是好欺负的,这俩门卫不给他方便,他便开始耍无赖了,“你们要是不开门,我就满大街嚷嚷去,横竖我救人是实,就算衙门追查起来,我也不怕没个说理的地方!”
见他如此强势,有个门卫胆怯了,暗自把旁边那人一拉,“要不要放他进去得了?横竖里面还有主考官呢!”
“不行!”那人急得直跺脚,看着几个已经把目光投向这边的老百姓低声道,“要是这小子一嚷嚷咱们才把他放进去,过后事情传扬开来,岂不从实了我们的罪名?”
那人一想对哦,不仅不能放,还得坚持到底,如此一想,胆气既壮,“你若有什么不服,尽管到衙门告去。横竖我们尽忠职守,不怕你诬蔑。”
他们二人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嘴脸,竟是丝毫不肯通融。
赵庚生哪里真的想去告状?他是来考功名的,又不是来打官司的,等他去递了状子,这试才是真的考不成了。
可恨这两个看门狗实在难缠,怎么办呢?往考场两边一看,围墙外站着持着刀枪的士兵,这是怕有人作弊的,只怕想钻狗洞都没地方去。正在赵庚生焦急万分之际,跟他一起救人的白衣秀才也满头大汗的赶来了。
一看赵庚生这处境,他就知道吃到闭门羹了,上前不提别的,只问一事,“二位大哥,请问戚瓒在吗?”
那俩门卫对视一眼,戚瓒算是他们衙门里的小头目了,怎么会与此人认识?
白衣秀才将围裙递上,将赵庚生一指,“方才我与这位仁兄见戚瓒家的小孩子掉进沟渠里,便停下来救助一番,他母亲怕我们迟到,指点我们来的。”
他在围裙里还暗夹了两个小金锭子,那门卫伸手一接,掂那份量,脸色便缓和下来。
赵庚生眼尖,瞥见那门卫收钱时指缝间漏出金光一闪,虽然明知是白衣秀才在行贿,但这也是为了自己,所以默不吭声。只是心下愤慨,自己辛辛苦苦救了人,那妇人也不作声,反倒是对大方使钱的白衣秀才另眼相待。这世间莫不是真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门卫收了钱,又见白衣秀才说得有鼻子有眼,还举出证物,心下便信了个十成,有心帮这白衣秀才,又不想凭白便宜了赵庚生。
他们是干惯这些勾当的,当下就顺水推舟的道,“那你跟我来,我领你到侧门去问问。”
见他只肯白衣秀才走,赵庚生不干了,“救人两人都有份,凭什么只叫他不叫我?我也要去!”
白衣秀才微微一笑,“兄台说得也是,还请带路。”
看他一派大家公子风范,那门卫心想算了,就做个顺水人情吧,带他二人往侧门而去。
刚进门,也是事有不巧,一个巡考官员带着人迎面走了过来,“这是什么人,为何无故从这里进来?”
门卫只得如实禀报,这巡考官员却把脸一板道,“救人是功绩,是该表彰,但考场规矩却不可不守。既然迟到,便请回吧。”
“大人!”赵庚生急红了眼,扑通跪下了,“学生原是孤儿,全靠师公师父助学。这来京城一趟委实不易,还请大人行行好,通融一回吧!”
可那巡考官员却百般不肯,“休要多说,否则本官就要将你们驱逐出去了!”
“大人!”白衣秀才往前一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大人真的要驱逐我等二人么?”
巡考官员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那又有何不可?”
“那请大人先验过小人的学籍,最好,拿去请主考官细细验过。”
巡考官见白衣秀才摆出谱来,竟比自己还尊贵的样子,正自觉尊严受损想要厉声斥责,可在看到他主动摊开的学籍时,哑巴了。顿了顿,换上一张笑脸,“算了,既是为了救人才迟到,那就送这两位去考场吧!”
赵庚生稀里糊涂捡了个便宜,但心中的不忿却是更深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自己都跪下求情了,可人家理都不理,但白衣秀才一亮学籍,就让人前倨后恭。说什么规矩王法,全是对付他这样的小老百姓,真正遇到白衣秀才这样有钱有势的,全是放屁!
白衣秀才走的时候,对他行了一礼,“祝兄台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赵庚生木着脸回了一礼,却攥紧了拳头暗暗发誓,这辈子总有一天,他要超过此人。让所有的人见到他,也同样的毕恭毕敬!(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23章 鞋底文章
自从头一次雪后晴了三天,气温略微回暖,当第二场大雪落下时,九原就彻彻底底的入冬了。
半跪在温暖的炕上,将窗户略微推开一丝小缝,钱灵犀看着外头正在扫雪铲冰的下人就觉得冷。可是不干不行啊,那么厚的大雪,如果任由它们积压在房顶上院子里,搞不好能把屋子都压塌,路都封死。所以哪怕再冷,家家户户还是一早起来就得去干活。
幸好钱灵犀她们来时已经对这里的严寒有所准备,皮帽皮袄皮手套,人人都装备得很齐全,干起活来也没那么冷。
但瞧他们冻得通红的脸庞,钱灵犀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庆幸自己能够混上个小姐身份,**的窝在屋子里,而不必出去受苦受冻。不过老这么瞄着人家干活似乎也让人心中生愧,钱灵犀正想关上窗户,假装去做做功课,忽听嗳哟一声,却是软软和玉翠抬着个刚洗完衣裳的盆子,准备进屋烘烤时,滑倒在地。
“你们没事吧?”钱灵犀坐不住了,把窗子推开关切的问。
“没事没事。”院子里干活的其他人赶紧把她俩扶了起来,只是跌了一跤,穿得厚实,都没甚么大事。
但何奶娘却有些心疼的扶起女儿,望天兴叹,“这里的天儿也实在太冷了,饶是咱们扫得这么仔细,还是防不住地滑。幸好你们是年轻,要是我们这一把年纪的老骨头,摔下去可不得伤筋动骨的?”
“大家不如都套双木屐吧,多少也能防些滑。”钱灵犀到底坐不住,见石氏也想出来,便扶着她一起出来看个究竟。
钱敏君也想跟出来瞧瞧,却给石氏拦了回去,“好生做你的针线吧,有你妹妹扶着我呢。”她的腿脚本就不方便,这样遍地冰雪。石氏连屋门也不敢轻易让她出半步。
“夫人怎么也出来了?快进去,小心滑倒了。”
“没事。”石氏瞧着这样冷天,很是不放心,家里上了年纪的下人可不少。万一摔着哪个都不好。还有钱文仲,他还成天在外头跑,真是让人担心。
见夫人出来,秦姨娘也跟了出来说话,“夫人有所不知,那木屐在我们南方雨天合用,在这北方却只是累赘。只走几步。下面就会冻上冰凌,我才来时就穿着那个出过门,结果反倒摔得更厉害,以后再不敢穿了。”
石氏纠结的皱起眉头,“那就没有什么好办法么?他们本地人都穿什么?”
这个问题秦姨娘也关注过,“也是皮靴,有人还在靴子上套双草鞋,那个就好走些。我给老爷也弄过,不过他嫌累赘,尤其骑马时不方便。便也不弄了。”
钱灵犀可以理解,为了保暖,靴子里原本都加了厚厚的皮毛,肥大得不得了,要是再弄个草鞋,那简直是带两只小船走路了。但难道就没有什么好法子,既轻便,又能防滑么?
神婆姐姐是个登山爱好者,有不少防滑的登山靴。不过那种鞋底全是合成橡胶制成,这个时代可没有见过。这时代的皮靴底全是牛皮制成的。虽然也能防水,但在轻便厚实耐磨方面,跟现代的材料还是有不小的距离。但可以想个办法来改进吗?
钱敏君就见钱灵犀一进了屋,就拿着她自己的羊皮小靴翻来覆去的研究,好奇问道,“你这又是在琢磨什么?”
钱灵犀倒不瞒她。石氏一时听见,转头鼓励的道,“你若真是能把鞋子改得防滑了,我可要重赏。敢接这活么?”
钱灵犀眼珠一转,“接倒是可以,只是婶娘能让我出去找个鞋匠问问么?”
何奶娘听见这话忙道,“二姑娘若是真有这心,何必出去找鞋匠?让小子出去请一个回来就是。前两天还听郑祥媳妇抱怨,说她家郑祥的靴子破了,也不知道补一补。太太,眼下不如去请了人来,让全家都把旧靴翻出来修修可好?”
她这话里也藏了点小小的私心,若是自己出去修鞋,那费用可是自己的,若是这样把人请来,费用肯定是公中出的了。
石氏一听就明白了,却并不见怪,有时候主人适当给下人占点小便宜,买他们一个开心,也是笼络人的一种方式。尤其何奶娘在家还算有身份的下人,她既开了口,这个面子却不好驳她。
于是点头同意,“正该如此,你去找人说一声吧。寻个好些的鞋匠,再让他带几块好皮子和花样来,马上就要过年了,旁人不做,倒是得给老爷和两位姑娘做双新靴子才是。”
何奶娘忙应了去了,家里人听着要请鞋匠,都去把自己的靴子翻了出来。趁这工夫,钱灵犀弄张稿纸,把自己的想法画了出来。
钱敏君看得古古怪怪,钱灵犀这回却不解释了,只等鞋匠来了再说。
歇过晌午,鞋匠来了。是本地极有名一个制鞋的老字号家的,不过师傅没来,派个徒弟来了。见面就跟石氏赔了个不是,“家里接了好多活,师傅实在走不开,就让小的来了。夫人要是做靴子,自然是带回去交给师傅的,但若是有些修修补补的小活,小的倒可以尽力。”
石氏无所谓,接过他递来的鞋样子翻看。
钱灵犀就抓着这师傅问话,要说此人也有三十多岁了,学了十几年的手艺,早就可以独挡一面了。只是有些顾客挑剔,非要老师傅出马不可。但若是跟他探讨起来,一般问题还是难不倒他的。
别人看不懂钱灵犀画的那鞋样子是什么意思,但这位小顾师傅却是一眼就明白了,指着画上有许多不规则小方块的鞋底问,“小姐这是想在鞋底加层牛皮来防滑?”
聪明!钱灵犀省了若干口舌,只问,“能不能做到?”
小顾有些为难,“若是一两个还可以,可是这么多,要用针线缝上去的话就太费劲了。但若是用胶革粘的话,只怕又要脱落。嗯……”
他想了一想,拿起枚小钉子现场就削下块没用的牛皮试起来。钱灵犀眼巴巴的看着他,不一时,就见东西成了。一块巴掌大的鞋底上钉了五六个小牛皮块,小顾拿在手里到院中地下磨蹭几下,确实感觉比原先的平底鞋要耐磨。况且离地高了,感觉也要温暖一些。
可他仍是摇了摇头,“这法子用少许还可以,但若是整张鞋底都钉上,那岂不是把皮子戳烂了?况且,这鞋钉在中间,万一陷进去伤到脚可就不好办了。二小姐,能不能想个法子,不弄这么零碎的东西,换个样子?”
他说得也有道理,钱灵犀托着下巴回忆前世的鞋底,忽地想起一种波浪纹来,也是极防滑的。她把样子画给小顾师傅一看,他击掌喜道,“如此便能成了!”
当下兴冲冲要双靴子做实验,钱灵犀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皮靴贡献了出去。见是双好鞋,小顾也不敢怠慢,选了一块做鞋底的厚牛皮,按着鞋底大小,刻出半寸来宽的波浪纹路来。钱灵犀告诉他有些大小不一致也不要紧,越是不规则,反而越是防滑。
小顾师傅没了顾忌,下起手来是又快又准。很快弄好了十几条横向的波浪纹,用胶革粘在靴底,再在两头各用一枚小钉钉上,既不会穿透鞋底,而且鞋帮两边本就不是受力点,即使穿了,也不担心会伤到人脚。
旧靴改造完成后,钱灵犀穿着特意到院子里跳了几下,虽然不能绝对防滑,但比起之前的靴底,已经稳固多了。
钱敏君忙也要弄一双来试,本来小顾师傅加工剩下的波浪牛皮就有不少,很快帮她和石氏也都加上,钱敏君欢喜不已,“这样人也高了!”
石氏试探着在院中走了几个来回,确实觉得不错,索性让小顾师傅给全家人的靴子都加上了。
只是钱灵犀欢喜之余,软软却问,“姑娘这法子虽好,但只能加在靴子上,象我们平常在家干活,哪里会穿着靴子走来走去?到底还是穿棉鞋的时候多,那个能加吗?”
“能!”不仅是钱灵犀,连小顾师傅也触类旁通的想到,“若是照二小姐这个法子,完全可以在千层底的棉鞋下面加一层牛皮,再加一层波浪纹,在家行走,既防水,又防滑。姑娘若是想要,我现在就可以试试。”
“那你帮我做吧!”不等软软答应,玉翠已经抢先把自己的棉鞋递出来了。若是这样,那她们经常做活的下人可就更加便利了。
但钱灵犀却还想到,若是这样的法子可行,那为什么不做些皮面的如绣花鞋般的浅口鞋?一样可以在里面衬上皮毛,外面绣花,那不正是现代最流行的款式吗?在家穿可比那老棉鞋舒服多了,就是偶然到院子里走走,也不怕打湿了。
等到钱文仲三天后回家之时,发现全家人都凭空长高了半寸,再看她们脚下,一个个踩着鞋子也不惧雨雪,走得稳稳当当。
心下正纳闷着,石氏把他召进屋子,笑吟吟的道,“老爷,请试试这双鞋子,看穿着可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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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打击
因为钱灵犀对靴底的改进,当天晚上,小顾就把师傅老莫请来了。他们是做这一行的手艺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商机。
如果是一般人画出这鞋样,他们可能连问都不用问就照这法子做去,但钱家可是官宦人家,要做什么还是先打个招呼的好。
老莫的意思,是请石氏报个价,他要是付得起,就把这样技术给买下,但石氏却不在这方面斤斤计较。
因为她也知道,这鞋底的样子一旦流行开来,谁都可以防冒。所以并不要老莫的钱,只让他给全家人都免费做一双皮靴,就算把这样子卖给他了。
老莫大喜,石氏又没有漫天要价,除了几个主子的靴要好些,其余下人不过是普通货色,他不过出个本钱,费些工夫罢了,算来还是不亏。
钱灵犀也无所谓,这时代又没有专利保护,能给全家人白挣双靴子,她也挺欢喜。况且,钱文仲可是官,眼下高杰还在费尽心思揪他的小辫子,若是以此来谋财,只怕给人诟病,不如就这么办了,名声还落得好听。
钱文仲喜孜孜穿上新靴子,甚是开怀,“夫人此事办得很好,灵犀这主意也想得妙,回头我到军里,把这样子介绍介绍,让那些人也去做做。前儿还有个摔折了胳膊的,要是有这鞋子,总也好过些。”
钱灵犀听见忙道,“干爹,你要介绍这么大生意,那可得让老莫给些介绍费!”
呃?钱敏君不解的问,“什么是介绍费?”
眼见钱文仲夫妇都诧异的扭头望过来,钱灵犀咯咯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人家当掮客哪有不收好处的?当然不要干爹出面,让何叔去莫老板那里说一声就行。到时就算是有什么。也怪罪不到干爹头上。一双鞋咱们也不收多,就收他五文钱的介绍。,嘿嘿,军里这么多人,加起来也很不少了呢!”
噗哧!钱文仲笑得直不起腰。“你这孩子。简直掉进钱眼子里去了!”
何奶娘在旁边听着,却觉得这法子委实不错。“二姑娘说得对哩,城中鞋匠也不少,为何要白便宜老莫?我去跟我家老头子说。让他务必办成此事!”
何平接到这差使。脸都差点绿了,“你这不是让我去仗势欺人?不行!”
“死老头子,你有点心眼行不?”何奶娘把声音压得极低,“眼下老赵家的成天跟着二姑娘。可赚了不少钱……”
何平手一甩,面上极是不屑。但声音也放轻了,“那老爷夫人不也没忘了咱们,有好处不也给你了?”
“那怎么能一样?老爷夫人惦记着我们,是他们仁义,但你成天跟着老爷在外头跑,只有出的,哪有入的?现在时候短不觉得,往后时间长了,谁会在老爷夫人心目中份量更重?”
何奶娘早就惦记这事了,苦口婆心的劝自家男人,“咱们又比不得老赵家,有儿有女的,咱们就一个闺女,若是不可着劲儿把主子笼络好些,往后玉翠的终身怎么办?你我的养老怎么办?眼下难得有个机会,又不是要你去杀人放火,不过是去带个话,那个老莫若是个精明的,自然会规规矩矩的孝敬。二姑娘说得对,凭什么白便宜了他?那在外头拉来生意的还有好处呢,凭什么老爷带这么多人去就没有?”
何平有些心动了,但还是有犹豫,“这样……名声不大好吧?我若去了,自然不好提到老爷,那我岂不是就得担下这干系了?”
何奶娘翻翻白眼,“咱们一个奴才秧子,还要什么名声?你又不是去打家劫舍,欺压良民,不过跟老莫说好,帮他拉来一单生意就收点回扣,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若实在不愿,你尽可不管这闲事,把人介绍去别家不就成了?总有人愿意的!”
好吧,何平决定豁出老脸,去发展业务了。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业务竟然发展得如此顺利,他不过是借故到老莫那鞋匠铺走了一趟,老莫就主动找到他,请他帮忙在军里推广下这项新业务,还表示可以按修补价钱的高低给他提成好处。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于是钱家第一条灰色收入链就发展起来了。在过后收到何平交上来的钱时,石氏还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忐忑不已的找到钱灵犀商量,但钱小妞却胆大得很。
“军人生意原就是九原的大头,只怕没几家绕得开的。那莫老板肯给,证明他赚得更多。若是婶娘要把这条线掐了,只怕他还害怕,不知哪里得罪咱们了。不过我估计这买卖也就今年冬天弄个新鲜了,等到往后生客做成熟客,人家也没这么好肯再出钱,那时自然就消停了。”
石氏听着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这些都往后的事了,而今南明王朝的科考刚刚结束,正是等着放榜的时候。
国公府早已遣人日夜蹲守在荣阳本地学衙门前,就等着消息。
钱扬武考完试就跟放了羊似的,说不出的畅快,可钱扬名年岁既大,心事也重,成日里忧心忡忡,一时梦到自己高中,一时又梦到自己落榜。再加上和徐荔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怕自己考不好回头被她奚落,整个人疑神疑鬼,倒比考试时还消瘦几分。
林氏眼看这样可不行,功名虽然要紧,可别把人弄傻了。上回小女儿来信,也特别提到过这个问题,她背地里和钱文佑一商量,让他拿了钱去找房亮,要他过来相邀,带侄儿出去散散心。
正好房亮族兄房岱是个好玩乐的,刚考完就约了同窗去郊游几日,房亮原本就想来邀钱家兄弟,于是两下正好一拍即合。房亮上门一番忽悠,把钱家兄弟带出去了。
眼下九原虽然冰天雪地,但荣阳还能抓住点秋天的尾巴,看看山中秋色,浩渺天地,倒也让人心旷神怡。
钱扬名出来走走,也觉心胸开阔了许多,再说成天游山玩水,累得倒头就睡,哪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钱扬武见堂兄脸色日渐红润,心中愈加觉得三姐的话果真不错,看来以后得多拉堂兄出来走走,要不读出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那可就麻烦了。
“你在想什么呢?”房亮瞧他盯着钱扬名一个劲儿的出神,连路也不看,差点一脚踏空,忙拉了一把问道。
钱扬武笑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我想起我三姐来了。”
提到钱灵犀,房亮的笑容也有几分异样,“她最近来信没?在九原好么?”
“挺好的。只是她说那里冷得快,只怕眼下已经入冬了。我三姐在家就是个最怕冷的,眼下肯定窝在家里,哪儿都不敢去呢。”
想起她从前穿着厚厚的大棉袄,扎俩小辫,跟只棉包子似的形象,房亮唇边的笑意更深,“是啊,还记得从前咱们在乡下,她叫着要堆雪人,可又怕冷,躲在屋里瞎指挥。人家的雪人都是圆的,她偏要弄得方不方,圆不圆,叫什么异形的……”
房亮笑容一顿,蓦地想起一个人。
钱扬武却没心没肺的接下去,“也只有大哥脾气好,听她使唤。后来你也给她堆过,再往后,就是庚生哥哥。呃……”
钱扬武忽地意识到不妥,不再说下去了。他虽然才十来岁,但有些事情还是明白的。
赵庚生对三姐好,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但房亮哥哥也对三姐很好,他上学的机会还是三姐给的。可他家三姐只有一个,该跟谁好呢?
小小少年纠结了,但房岱偏偏在旁边听到,凑过来问,“那个庚生哥哥又是谁?”
钱扬武看了房亮一眼,却听他道,“我们同村的一个孤儿,打小给钱叔收养的,眼下在走武举路。”
嗬!房岱赞叹了句,“那也是个人才了,他也参加了本次科考么?”
“这个倒不知道。”钱扬武实话实说,“我们走时,家乡的考试还没结束,不过他也有去考。如果来了的话,眼下应该在京城。”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登上山顶,房亮遥望着京城方向,看着重峦叠嶂,四野苍茫,心中不由得豪气顿生。
赵庚生,你若真有本事,那就来吧!看我们谁能更有本事,给她更好的生活。
京城。
一个高大的少年带着条大黄狗在围着红榜的人群后站了许久,等人散去大半,才鼓足勇气走上前来。
武举和文举的规矩不同,会先放一次笔试成绩榜,笔试合格的才能进入演武场,进行弓射刀马的较量。
赵庚生自信自己的实际操作没问题,但于文笔方面就差了一些。毕竟他决定走上科举之路的时日尚浅,这几年成刚又着重在给他打武学基础,是以能分心学习的时间并不多。当初在乡试的时候,他的笔试成绩不过平平,就是因为实际操作成绩优异,最后才拿了第一。
在嵊州来京城之前,成刚就反复告诫,一定要他要多看些书,先得有机会去进入下一轮,才谈得上其他。
赵庚生自问已经很努力了,但是,考试当天迟到和那个白衣秀才还是极大的影响了他的心情,自我感觉发挥得不是太好。昨天放榜时,他来都不敢来,只托个同窗来看结果。
可来人回去什么也没说,只拍拍他肩,“下回再来吧。”
赵庚生的心瞬间掉到了谷底。失眠了整整一夜,滴水未沾,粒米未尽。熬到今日,到底是按捺不住,要亲自来看一眼,才能彻底死了这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