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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妹姒     成亲txt下载     成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5 认下栀子

    255认下栀子

    难怪栀子姑娘生的那样好看……

    “所以,这事儿暂时不能让人知晓,你明白么?”南乔缓缓道。

    “那,若是李少爷问起呢?”董虎迟疑。

    南乔没有立即回答。董虎和大牛,以及李言所用的其他不少仆人,都曾是南乔收留的难民,也都曾在工坊或铺子中做过活儿,识得了字,有了些长处品格也好的,才被选出来,送去给李言使唤。所以,严格上说,他们都是南乔的人。

    当然,谁的人也没多少区别,南乔相信李言不会有什么需要刻意瞒她,而她也不需要有瞒着李言的秘密。

    “你继续说,你得到了什么消息。”南乔吩咐道。

    “是。”董虎应声,低头道:“当时那面摊上的老板说起曾在庄亲王府做事,奴才就存了心,套问起当年小格格的事儿。”说着,他飞地看了栀子一眼,又迅低头,继续说道:“没想到,这一问,当真问了个通透”

    “说十五年前,王爷从江南归来,带回一个女子,竟是一反常态,天天留宿,宠爱非常。知道那女子喜爱栀子hua儿,王爷就特意建了个栀子园让其居住,又聘有高明的hua匠,让栀子园中一年四季有栀子hua开放。而卖面的老婆婆就是栀子园的洒扫之一。”

    栀子园,栀子hua,栀子图案的yù佩,栀子这个名字……

    这是多么显眼的联系啊……南乔回头看了一眼栀子,只见她紧咬双net,于是关切地抓住她的冰凉的手,轻轻握着。

    “两年后,那位夫人诞下一位小格格,王爷十分欣喜,疼爱非常。小格格长到半岁,就在王爷准备给小格格上宗谱的前夕,格格的生母请求出府游玩,此后带着小格格,一去不见了踪迹。王爷四下寻找,都是无功而返。王爷十分伤心,至此更少回府,小格格和夫人都成了府中的禁忌,栀子园也日渐荒废,久而久之,就慢慢被人淡忘了。”

    “这就是你说的通透?”南乔皱眉,道:“那位夫人是什么身份?她为何又要带着小格格离府出走?”

    “奴才不知。”董虎有些惶恐,意识到自己说了大话,赶忙道:“那位老婆婆也不过是个洒扫,得不到内幕。但奴才问出了小格格的生日,是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初六日辰时三刻。”

    南乔感觉到栀子的身躯猛的一震,于是再次握紧了些。

    她知道,董虎报出的时辰,与栀子的生辰一模一样……那么,栀子真的就是那个格格了?

    “小……小姐……”栀子语音低哑,似是在哽咽着,将那断成两半的yù佩递给南乔,手指肚摩挲着yù佩的边缘。

    南乔接过yù佩仔细一看,那yù佩边缘处,原还内刻有米粒大小的字样,曰:“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初六日辰时三刻吾女芊芊富贵吉祥”……以往,她只注意到这yù佩正反两面的图案,竟没有注意到这边缘处……

    芊芊……南乔沉yín了下,问道:“知道那小格格叫什么么?”

    “听说当时王爷想问太后娘娘替小格格讨个名儿,所以尚没有大名,只起了rǔ名,仿佛叫做芊芊、浅浅、茜茜什么的。哪个字不知道,音是这个音……”董虎有些mí茫。栀子姑娘不叫这些名儿啊?

    果然啊……南乔心中感叹:如今,栀子就是那个小格格,已经确定了九分了……

    而她身后的栀子,早已站立不住,将整个身子靠在了南乔的椅背上,眼泪一颗一颗地滚下来,掉在了南乔的后颈中,都没有觉。

    芊芊……原来这是她的名字,而不是她娘亲的名字……

    她记得,她拿到yù佩的时候,现了这两个字,曾问过谁是芊芊,却没有得到答案……一直,一直,她都以为那是娘亲的名字……

    南乔反复又看了几遍,转过身,在刚刚写就的信纸上增添了几个字:有关栀子的消息,你可以询问董虎……就算你不能来,也给我出了主意。大清这些规矩套路,我还是茫然的很。盼信。

    写完,她轻轻吹干墨迹,将信纸稍微折叠了一下,放进信封中封好,jiao给董虎道:“你去保定跑一趟,将信jiao给李少爷。有关庄亲王府小格格的一切,你细细给他说一说。”

    “哎。”董虎接过信封,迟疑地道:“可是,小姐……”

    “说。”

    “奴才斗胆……”董虎行礼道:“奴才觉得这消息得来的,似乎太过容易了些。敢问小姐,是否再需要确认一下?”

    几个月无所得,然后随便吃个面就取得了如此多的信息,确实来的简单了些……但南乔心知,前有兰儿带来的口信,随后董虎就有了大收获——多半,又是那位四爷帮了忙吧。

    “先就这样回禀,日后再确认就是。”南乔赞道:“董虎,你很谨慎,这很好。喝了茶就出吧,别1ang费了栀子的心意。”

    “奴才不敢。这是奴才应该做的。”董虎恭敬地端起微凉的茶盏,掩着袖子喝了,再次行礼道:“谢谢主子,谢谢栀子姑娘。奴才这就去了。”

    栀子……董虎下了走下楼梯,心想,如果栀子不是格格,那么,以自己的地位,应该能够求得的吧……她长的那样好看……

    “啪”

    跨出铺子的大门,被冷风迎面一jī,董虎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自己在胡思1uan想什么

    那是个格格

    就算不是格格,她与小姐一同长大,将来也是要陪嫁的,岂是自己一个奴才能想的

    “哎呀,董哥,您这是为何?被小姐训了?”董忠笑嘻嘻地道。

    “扯去。”董虎白了董忠一眼,吩咐伙计给找匹马来后,猛然给了董忠一拳头,笑道:“主子给了差事我说大忠啊,你这护卫做的还轻松吧?”

    “还成”董忠笑着点头,不肯多言。

    “那个,大忠,”董虎将董忠拉近了些,小声问道:“听说内院有不少姑娘到了年纪……你有没有看上的?”

    “这个……我们年纪还早呢吧?”董忠脸色一红,道:“不管咋地,都是主子恩典。咱们做奴才的,只管谢恩就好。”

    “切……”董虎十分鄙视,眼看马儿牵了过来,他接过缰绳,飞身上马后,又俯下身子,对董忠道:“咱们主子可不是寻常的主子……先下手为强,后下手的,喝白汤哈……走了”说罢,掉转马头,往朝阳门方向去了。争取一个时辰跑到保定,刚好赶上晚饭……

    董忠瞅着董虎的骑马远去,耳边还回想着他的话……若说内院的姑娘们,杏hua跟在夫人身边,渐渐成了府上的内管事,算是身份最好的,只可惜她已经嫁了人;柳絮是少爷跟前的一把手,看少爷也没有收房的意思,身份也不低,也是个好对象;但董家做久了的奴才其实都知道,论地位论前途,还是小姐身边的人……

    唉,想这些也没用,自己年纪可差的远……一般女十八、男二十往上,主家才会给配婚……

    董忠摇摇头,转眼一看,不成想正看到严宽迈着八字步像个大老爷般走了过来,不由咧嘴一乐。

    “哟,是大忠啊。”严宽同时看见董忠,八字步不知不觉地改成了小碎步,三步两步走上前,笑眯眯地道:“主子也在?”

    “是啊,严大老板。”董忠淡笑点头。

    “什么大老板,还不是个奴才。”严宽有些尴尬,从怀中掏出一根小木棍一样的东西,塞给董忠道:“这玩意儿叫雪茄,是西洋老爷们都爱这一口,比烟锅子方便,又带劲”他边说边演示着雪茄的chou法,道:“我统共就得了五根,分你一根,拿回去开开洋荤儿。”

    “主子在楼上。”董忠满意地收好雪茄,拱了拱手。

    “那我得给主子请安去。”

    严宽别了董忠,迈步进了铺子。看见柜台边上盈盈而立的秋儿,上前见了礼,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柜台上,礼貌笑道:“秋掌柜,这是你托我带回的,你看看是不是这物件儿。主子在楼上,我去请个安。”

    “谢谢严掌柜费心。”秋儿眼神闪了闪,向严宽礼貌道谢。

    她哪有让严宽带什么东西?这盒子中……只不知道又送的是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她总不能揭穿严宽的谎话,只好将盒子收进chou屉。差不多的盒子,她已经收了五个了……秋儿心中叹息,一时间有些怔。

    再说严宽上了楼,求见了自家主子,敏感地觉得房间中气氛不对,说了几句后识趣了告辞下楼,经过铺子中时,摇摇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

    ……

    早net的天气,白天暖暖的太阳晒着,倒不觉得多冷,但太阳一落,地面上就开始上起冻来,硬邦邦的,又奇滑无比,一不留神,怕就要跌一跤。

    早net夜寒,人们早早借了天光用了晚饭,就各自关了门,给炭盆中再添些碳,看一会儿书,或者做点儿针线,闲聊几句,待室内温度升起来,便能歇了。

    乔园。内室。

    南乔托腮坐在沙中沉思。栀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炭盆,看着红红的炭火出神。韩嬷嬷和粉萝坐在一边纳鞋底儿。一个小泥炉上烧着水,应该就开了,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嬷嬷。”南乔撤了手,歪在沙中,问道:“您知道,咱们旗人家,想要认个干亲的话,该通过那些手续?难么?”

    这话一出,栀子扒拉炭盆的手猛然用过了力,差点儿nong翻了它。而粉萝耳朵一动,眼神飞快地看了看栀子。

    “干亲?”韩嬷嬷有些疑huo,道:“什么样的干亲?若双方都是旗人,比如说与夫人jiao好的钮钴禄夫人想要认您做干闺女,只是为了表示双方关系更亲密友好的话,谈不上要什么手续,磕个头敬个茶,想认就认了。”

    “那如果一方不是旗人呢?”南乔想了想,索xìng摊开了说,道:“嬷嬷,如果我想让阿玛和额认下栀子做女儿,让她做董鄂家的大小姐呢?”

    “小姐……”栀子闻言眼睛一湿,眼珠顺着脸蛋滚落下来,掉在炭盆中,嗤的一声响。

    “认下栀子?”韩嬷嬷惊讶地重复道。

    “小姐,奴婢去门口守着。”粉萝放下手中针线,行礼道。

    “恩,披上大氅,仔细别冻着。”南乔点头道。

    韩嬷嬷盯着南乔看了一会儿,见她不像说笑,不由得暗自咽下一口唾沫。小姐和贴身丫鬟……多少人口称“情同姐妹”,但依然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只不过是为了让做奴才的更忠心,更为主子牺牲罢了……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认下了一个汉人,让其入旗入宗谱,则一头要通过家主,祭祀祖先,请出宗谱。另外,要上报分管这一旗的佐领和都统,取得抬旗文书才行。早些时候,对于认干亲的要求不算严格,但如今……不容易啊。而若是个奴婢,在官府留了底的,基本上是没有希望的。主子老爷们都爱颜面……”

    韩嬷嬷的话,这让南乔不由想起李言入旗时候的艰难心酸……但栀子一个小姑娘是不同的吧……更合况,庄亲王知晓后,一定会从中出力;四阿哥既然关心这事儿,也应该不会素手旁观。只要上层那里沟通好了……

    “不容易……那就是说,还是很有可能办到的?”南乔补了一句,道:“栀子户籍清白的很。”

    呃……一个贴身丫鬟,竟然这么多年都没签身契?自己这位主子,总是让人意外……

    韩嬷嬷心中诧异,但随即点点头,道:“这世间的事儿,想办自然是能办成的。只是,主子,您……与老爷夫人沟通了吗?”

    南乔摆摆手,道:“这暂时只是个想法。嬷嬷,也请您暂时不要声张。”

    “老奴明白。”韩嬷嬷站起身,向南乔行了一礼,道:“夜不早了,主子您早点儿歇息。老奴下去了。”

    “恩。”南乔稍微抬高了声音,吩咐道:“粉萝,我这里没事了,你也去歇着吧,累了一天了。”

    “是,奴婢告退。”粉萝从外面轻轻带上门,搀着韩嬷嬷一道离开了。

    “粉萝,你可知道,小姐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韩嬷嬷问道。

    “那个,嬷嬷,”粉萝摇摇头,十分抱歉地道:“我是知道一些……嬷嬷日后也一定会知道的。”

    “瞧你个狡猾的丫头。”韩嬷嬷欣慰笑道:“你做的好。咱们做奴才的,嘴巴就是要严实,哪怕jiao情再好的,若是主子瞒了她,咱们就不能多嘴。记住一点:不管是什么消息,只有主子允许咱们知道,咱们才能知道……”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南乔丢给栀子一个手绢儿,道:“你哭什么……若不是你真有格格的命,你以为我会给自己找麻烦?你跟了我六年,早该知道我最怕麻烦了……”

    “小……小姐……”栀子猛地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小姐……我,我根本不想当什么格格……若不是您费心查访,我当不成什么格格……当初我写了身契,就已经决定了一辈子给您当丫头,没想别的……”

    “那是你当年傻。”南乔毫不客气地批评道:“明明有路走,却巴巴的给人为奴为婢还自作聪明地写了卖身契啊?一旦将自己的命运jiao给别人手上,你还能要的回来?你说,你长的这样祸国殃民,我将你送给别人去玩,能换的多少好处听说那九阿哥就喜欢你这样的小萝莉他那样有钱,我把你卖个十万八万的都没问题啊?哪怕你真是王府丢的,你做了奴婢了,卖了就卖了,你又能如何”

    南乔一直认为栀子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哪怕李言曾给她解释过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儿在这世上是如何活不下去,会有怎样怎样的危险,她心中依然有个疙瘩解不开。她明明还有选择的——

    听了她娘亲的话,去当掉yù佩……不管那yù佩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前景,总比将自己一辈子卖掉的好吧?

    她为何不去试一试

    栀子听的这一通恨铁不成钢的训斥,突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她抹了抹眼泪,仰脸笑道:“可是,小姐,奴婢那会儿眼光总是不错的,是不?您这不是没有卖了我么……像我这样贴心的奴婢,小姐您肯定舍不得送给别人……”

    有泪珠停留再笑容上,楚楚动人。

    “你……”南乔磨了磨牙,指着那小火炉狠道:“水开了给我做活去哪怕你明天是格格了,今天也依旧是个丫头干活”

    “是小姐”

    次日又是个晴天。

    眼看着门前梅hua开的只剩下最后几个hua苞,而一旁的桃树的枝枝桠桠间开始染上点点粉红,柳树的枝条仿佛比昨天更加柔软,那绿芽儿似乎随时都是钻出来……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的甜美至极,满心欢喜。

    貌似,今天正是二月初六?

256 李言来信

    256李言来信

    貌似,今天正是二月初六?

    南乔愣了愣,嘴角流1ù出一丝微笑。如此巧合,会是个好兆头吧?

    栀子的生日和她自己的生日前后相差没几天。所以,一般出了元宵节,家人开始张罗着替她庆生的时候,她也就将给栀子的礼物备下了。亲自画的一幅画像,一件饰,或者其他的小玩意儿。

    今年她也没忘,只是这几天惦记着别的,忘记了日子而已。

    南乔随意地走下台阶,远远望见几个丫头将栀子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很热闹,也就没去打扰,停在一棵桃树下仰头打量着小巧的hua骨朵儿。

    微风拂过,清香怡人。

    “小姐。”

    顺着南乔的视线看去,只见栀子1ù在外面的一半脸蛋带着mí人的晕红,浅浅的酒窝儿仿佛盛着甜美的甘酿,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丫头,一日美过一日……南乔心中再次感叹了下栀子的皮相,淡笑问道:“你们在哪里做什么呢?”

    “回小姐,麦穗她们一早给奴婢送生日礼来了。”栀子十分高兴,打开手中的饰盒,指点道:“这簪子是麦穗送的,耳环是麦苗的礼,手镯是……合起来刚好一套,什么都有了。怎么样,很不错吧?”

    以黄金为主要材料的饰品,对于一个奴婢来说,算是很好了。也难为她们想到了一块儿,平均起来开销的起……

    南乔赞了两句,笑道:“收起来吧。一会儿去看看董虎回来没有,说不定你能收份不同寻常的生日礼物呢。”

    栀子闻言,藏在刘海后面的眼睛一阵亮,身子却是不自在地扭了扭,讪讪笑道:“奴婢……奴婢这就去瞧。”

    说罢,她行了一礼,转身往西厢自己所住的房间走去。

    唉……南乔瞧着她远离的身段儿,忍不住又是一叹。这才十三,前面尚不明显,但那一把就能抓过的小腰儿,没有刻意去摇,已经比那垂柳的还要柔软……若是天气再热一些,衣衫穿的再少了一些……额……

    要说,作为一个画着,最擅长的,就是现美丽,更会将一分的美变成十分。往日南乔不曾刻意留意还不觉得,这一但特意观察起栀子的脸庞形态,就越是觉得——要将这斯赶紧nong个身份并多找几把伞保护起来才成……

    “小姐,董虎一早回来了,带来了李少爷的回信。还有兰儿格格的帖子。”

    正在南乔胡思1uan想hún不知时间的功夫,栀子已经从前面转了一圈匆匆回来,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兰儿的……南乔先取过一张鹅黄色的信封,从中取出同色纸片展开,却是要说她计划在初十三日去京郊庄园,约南乔和燕宁同去小住游玩。当然,如果那天天气不错的话。

    十二是南乔的生日,她时间倒是卡的准。

    听说那些阿哥们在畅net园附近建的园子都是名家设计,各有特色,美丽非常,南乔倒是很乐意去看看,但想着栀子的事情成待解决……估计不会有时间吧。

    然后是李言的回信。

    南乔估mo着信封的厚度,嘴角微微上扬。有这么厚厚的一沓“指示”,对于李言的不能来,她也没有那么遗憾了。

    “走,书房去。”南乔道。

    “奴婢去将炭盆烧起来。”栀子告解一声,似乎突然不敢待在南乔跟前,匆匆忙忙地撒tuǐ开路。这一切,终于要开始了吗?栀子突然觉的心中十分的慌1uan。她知道自己主子手上这一封信,多半是有关她的……她也相信,有李少爷的帮助,事情一定会解决的很好……

    待南乔不紧不慢地走进书房时候,炭盆已经烧的半旺,桌上也已有了杯热茶,在斜进来的阳光中散着袅袅白烟。

    她在往日的座位上坐了,拿起剪刀,剪开信封。

    “……栀子竟然是庄亲王的血脉,有些出乎意料。乔乔,你听我说,这件事情,就算如你所说,有庄亲王的意愿,有四阿哥的配合,恐怕也不会很顺利,你要做好准备。”

    不会顺利?为什么?

    南乔看到这里,忍不住皱起眉头。连带着的,一直密切注意她的栀子也不自觉第握紧了拳头,十分紧张。

    庄亲王是铁帽子王,在朝堂宗室说话都极具分量;四阿哥是实权阿哥,手上权利当然不小……两个人联手,都不会顺利?

    南乔想不出为什么,于是继续往下看。

    “你一定觉得我想多了,呵呵。历史上,康熙的儿子中,得善终的并不多,做了亲王的更是只有少少几个,其中一个就是十六阿哥,他继承的就是庄亲王的位置。这样一说,你是不是有所得了?

    “康熙是个非常在意皇权集中xìng的皇帝。要知道,庄亲王博果铎没有儿子,他的弟弟却是有儿子不少的,宗人府曾提出让其侄子过继,但康熙一句话,这个位置就被十六阿哥抢了去——十六阿哥可是和庄亲王隔了四辈差点儿出五福的亲人了。所以,庄亲王没有血脉子嗣,让他这一支重回皇室的掌控,才是康熙乐意看到的。

    “但现在出现一个栀子,也就意味着变数——没有儿子,入赘的女婿虽不能继承王位,但孙子是有名正言顺的继承权的。虽然现在离庄亲王逝世还有点年头,但谁知道康熙是怎么想的呢?作为一个皇帝,动一步看三步的人,怕是早惦记着这个王位了吧……”

    这样啊……南乔rou了rou太阳穴,有些心烦。

    从去年八月底到如今,她共进宫请安三次,三次都有幸看见了那位老人,也三次都哄的老人家轻松愉快,至少不曾惹怒他……严格地说,康熙待她很不错,不错到兰儿有一次曾说:“乔乔你真是有能耐的,我这个亲孙女,都不曾被皇祖父正眼瞧过,别说要惦记着去请安了。”南乔记得,兰儿当时虽然像是在说笑,但语气中还是十分难得地听出来一丝酸溜溜的。

    作为八岁登基,在位六十年的皇帝,南乔不认为有谁能够使康熙让出他圈定的政治利益,更别提自己这个类似解闷的物件儿一样的存在了。

    就算是不顺利,也应该有妥协的余地吧……

    南乔翻开下一页,继续往下看。而栀子立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打扰了自己的主子。

    “当然,若是庄亲王死命坚持,康熙也不能撕破脸。但那样的话,庄亲王这一支也就失去了圣眷,处境艰难了。所以,要在这两者之间寻找双方都能接受的妥协点……我的设想,是由伯父伯母认下栀子做女儿,栀子成为董鄂家的大小姐,选秀后指给过继的十六阿哥做嫡福晋……这样,康熙得到了他想要的,庄亲王那里,女儿变成了媳fù,子孙后代中依然有他一般血脉……没有其他出路的话,他应该也能接受,总比康熙坚决不允许栀子认祖,或者按照宗室格格要远嫁门g古的祖制,将栀子嫁的远远的,让庄亲王什么都得不到强不是?

    “这样的安排,我也有我的sī心。十七阿哥对你念念不忘,总归是件危险的事。如果董鄂家姐妹两个,有一个一定注定是十六福晋的话,另外一个也就绝不可能继续做福晋,也就是要落选,自行婚配了。那么,我们的前途也基本上就是光明一片,没有啥阻碍了……”

    很有道理,netg也很强……南乔忍不住点了点头。

    她其实也对栀子去做格格心存犹疑。

    她一个外姓格格没有远抚门g古的任务,但宗室格格可是有啊。若是栀子去做格格,万一像静瑜一样,被嫁到不知哪个角落去,那岂不是害惨了栀子?

    当她查到庄亲王,又坚持着查访下去,是觉得,如果栀子是庄亲王仅有的血脉的话,她应该会同兰儿一样,得到特别的体恤,远嫁的几率不大……

    老实说,若不是栀子一日妖孽过一日,让她深深觉得自己这把保护伞太小罩不住栀子的话,她才不会想起去窥探栀子的身世。毕竟,一个从未1ù面的父亲,很难指望他能对栀子如何如何好,与其认下了这样的亲人,倒不如在她的安排下,安稳地渡过一辈子。

    但任何仔细看过栀子那张脸的人,都会同意:那张脸属于一个奴婢的话,结果只能是悲剧。所以,南乔才如此积极。

    而十六阿哥,听说xìng格温和,又没有什么权利yù……怎么算的话,做一个尊贵的阿哥福晋,远比做个危险的格格安逸划算多了……

    至于后宅争斗……大清朝可是将规矩的,十六敢宠妾灭妻,恐怕康熙头一个就不绕他再说,只要栀子手上握着经济命脉,不缺银钱,还不是一样过的潇洒

    南乔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高明——满足了康熙,对栀子很好,自己顺便也从中得了点好处……

    兴奋之下,南乔继续看信。

    “呵呵,乔乔,你是不是兴奋了?别忙着乐……要做到上面一点,咱们需要耐心。毕竟,在庄亲王那里,入赘的女婿和过继的儿子,这两个概念从表面上说是不一样的——入赘女婿,在外人看来依然是庄亲王的传承,而过继康熙的儿子,则意味着他将他这一支,重新jiao回皇室了……所以,你需要有特别的耐心。

    “先一点,找到庄亲王,告知她栀子的身份,然后让他协助着落实栀子董鄂大小姐的身份。……”

    “最后,如果康熙对庄亲王的王位没有想法,非常欢迎其后继有人,那咱们那点儿小心眼就当是意yin,高高兴兴地恭喜了栀子,再想其他办法对付十七那个小子吧……”

    这个李言……

    连十七那个小年轻都视作大敌……也太……南乔嘴角歪了歪,鄙视了一下李言,但心中一个声音却告诉她:李言说的是,十七对她,怕真没那么容易放弃,哪怕自打畅net园后再没见着他了……

    南乔摇摇头,甩掉脑中十七的影子,重新收拾起心情,从头到尾,再次将李言的信件看了一遍,之后一张张丢进炭盆中,凝视着纸张燃成灰烬,她这才抬起头,叫道:“栀子……”

    “奴婢在。”栀子飞快地应道。

    “你这个‘奴婢’的自称,怕是用不了几天了,早点改了吧。”栀子指了指身旁的沙,笑道:“坐下,咱们慢慢说。”

    “哦。”栀子严肃地坐了下来,水汪汪的眼睛透过刘海,一眨不眨地盯着南乔。

    “栀子,你想当格格么?向兰儿格格那样的尊贵小姐?”南乔端过茶杯,抿了一口,竟然已经凉了。

    看来,栀子还是很在意的。不然,她绝对会注意到自己的茶杯是热是冷……南乔暗自叹息,又哑然失笑:关系到自家身世,关系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谁能不在意

    “小姐……”栀子迟疑了一下,认真地道:“不是奴婢矫情……若不是小姐您说怕护不住我,若不是你们都说奴婢这张脸过于……”她顿了顿,显然是夸自己美丽的话,有些说不出口。“小姐,若是有可能,奴婢真的很想和麦穗她们一样,能跟着您一辈子,伺候您,也被您护着……”她抬手mo了mo自己的脸,认真的目光中,有些伤感。“那什么庄亲王,就算他是我父亲,却从没对我有半点恩情……”

    “将你生下你,就是恩情。”南乔正色,知道栀子心中有怨愤,于是劝解道:“从董虎了解的消息看,他是十分疼爱你的。不然,也不会一直维持着那个珍记当铺,希望你或许你母亲亲,有一天能够找回去。”

    “可是,小姐,如果庄亲王他待我娘真的很好,那为什么我娘一直一直,直到病死了也不愿意回去?”栀子说着,想起往日那些凄凉的时光,娘亲枯萎的样子,眼睛忍不住又湿了。

    南乔摇摇头,苦笑道:“你母亲亲或许有她的理由……而且,你也知道,越是富贵人家,后宅中就常见阴暗龌龊之事。想一想,你母亲亲从江南来,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没有蹊跷,如何能够摆脱shì卫仆人,躲过一拨又一拨的搜查,安稳地藏起来?”

    “您是说,有人陷害娘?”栀子睁大了眼睛。

    “应该有这方面原因,也应该有你母亲亲本身的原因。”南乔道:“至于其中的原委内幕,待你回了庄亲王府,慢慢查寻不迟。现在,我跟你说一说,我的打算。”

VIP卷 257

    VIP卷257

    “您是说,有人陷害娘?”栀子睁大了眼睛。

    “应该有这方面原因,也应该有你母亲亲本身的原因。”南乔道:“至于其中的原委内幕,待你回了庄亲王府,慢慢查寻不迟。现在,我跟你说一说,我的打算。”

    栀子闻言,两手叠放在大tuǐ上,坐的更严肃了些。

    南乔将各种可能开诚布公地向栀子解释了一遍,也没有隐瞒自己的小心思。隐瞒根本没有意义,若是康熙没有别的心思,她纵有再多的小心思,也只怕是冬雪遇到暖和,只能烟消云散……

    “栀子,你都听明白了吗?”南乔站起身,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又回到沙上坐下,安静地等待着栀子消化她提供的信息。

    “小姐……”栀子抬起头,亮闪闪地眼睛看向南乔,道:“您是说,如果我做了福晋,您就一定会落选吧?”

    “也不能说是一定,但**不离十。”南乔吹了吹茶盏,淡笑道:“我好歹也是位格格,如果被选中,给的位置只能是亲王郡王阿哥的嫡福晋,总不能给人做小。入后宫怎么也要封个贵人娘娘,只不过,皇上多少年没有留显贵人家的秀女在宫中伺候……姐妹俩都是福晋的情况过于突兀,所以,我多半是要落选的。”

    说着说着,南乔心中一动。她这个格格的称号,总算有了用处啊……以前,按南英四品的例来算,她这四品背景,如南黎一样,给宗室做侧室的可能xìng非常的大……现在……总不能辱没了“和善固山格格”的名头不是?

    也不枉她每隔一两个月,就去皇宫讨好请安,装的比小兔子还乖一些……

    就在南乔散思维的时候,栀子也在很努力地想。

    除了李少爷,没有谁比她还了解自家主子,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愿。

    自家主子的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李少爷

    最初的时候,她并不明白,只知道自家主子和李少爷之间情分很不一样,而这种不一样,是很美好让人向往的,但更是不能公开的。后来,她长大了,看的书多了,于是知道了这种情分有个很美丽的名字,叫作“爱情”。

    李少爷和自己主子是天生的一对儿。她必须帮他们。

    栀子握了握拳头,坚定地道:“小姐,我要做福晋。一个格格日后不知道会嫁到那里,遇见什么人,但福晋将永远是福晋,吃穿用度,都有朝廷管的,最是尊贵。”

    南乔闻言微笑,放在茶盏,起身拍了拍栀子,道:“这话,你放在心里好了,说出来让人笑话你。你也该知道,福晋还是格格,都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路是一步一步走的,饭是一口一口吃的。你也不用担心我,我这里,总能找到办法。”

    这个小丫头……从她来到她身边开始,从来都是一心一意地待她,从不曾有自己的半点心思。如今眼瞧着自己的身份会比她这个主子还要尊贵了,却依然先考虑她的得失……

    南乔感觉自己眼中有些酸涩,当即别过头去,道:“走吧,陪我一同去见阿玛和额娘。”

    “那个,小姐的话,不太合适吧?”栀子迟疑地道。

    “也是……”南乔点头。在不明所以的宝柱和陈氏面前,冒失地说要其认下栀子,估计她们面上会相当的不好看。这个年代,主仆间的距离大的不是一星半点……“那我先去说说情况,你自去吧,好好想一想,如何做一个大小姐,如何做一个格格……呵呵。”

    南乔说罢,再次拍了拍栀子,走出了书房。

    太阳越过了树梢,光线轻易地透过光秃秃的枝桠倾泻下来,照的人身心都是暖烘烘的。

    南乔在阳光下站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心慢慢静了下来,这才扬起嘴角,往旧院走去。

    “小姐。”

    “小姐。”

    淡笑着对行礼的下人们微微颔,南乔不紧不慢地跨过月亮门,进入了往日董鄂府的旧院。“老爷和夫人还在么?”南乔叫住一个下人问道。

    “回小姐,老爷刚还在看小少爷们上课,这会儿应该还在。夫人在正堂前做针线。”

    “去请老爷来正堂,说我有大事相商。”南乔吩咐道。

    “是。”

    别过匆匆而去的下人,她行没多远,就看见陈氏一身月白色旗装,衣领袖口衬着mao边儿,正坐在石榴树下,专心致志地绣着什么。阳光照在她身上,似乎比别处更浓稠一些,使得她身边的氛围恬静美好的几近凝固。

    毫不夸张地说,陈氏是越活越年轻了。

    六年前南乔才一来大清的时候,陈氏是带着愁苦的、消瘦憔悴的如同五十岁的fù人,总是不自觉地深深皱起眉头,难见笑颜;五年前的陈氏便回复到四十岁,每日笑逐颜开,浑身上下,满是鲜活的气息,似有泄不完的精力;当时光走到了四年前,陈氏终是恢复了她三十岁的光彩,优雅恬淡——

    至此,岁月就仿佛在她身上停止了。

    也是,谁能比她还要幸福呢?

    苦难过去,幸福就格外甘甜——儿女平安健康;家庭宽裕;夫妻和睦。

    这胡同里外,街里街坊,亲朋故旧的,哪一个fù人不羡慕她的美好生活?而她也不是个贪心的人,也从没有虚荣心……

    “额娘。”南乔半蹲在陈氏身边,将脸蛋搁在陈氏的大tuǐ上,迫使陈氏没有办法继续手上的工作。

    “你这眼看着没几天就满十三了,怎么还跟没长大似的。”陈氏话似无奈,嘴角却不知不觉间扬起,整理了一下手中的针线,道:“虽然这次选秀是赶不上了,但出了孝期,也正是穿net衫的时候。小姑娘就该有小姑娘的样子,用上鲜亮的颜色,人人看着都欢喜。”

    南乔这才注意到,陈氏手中是一块暖绿色的苏绸,上面红yanyan的hua朵正绣了一半儿——这是给她做旗袍?这颜色……南乔感觉有点儿晕。“额娘,这匹绸布不是说好了给嫂子做新被面的么?怎么又做衣裳了?”

258 迟暮

    258迟暮

    “大半做了被面,小半给你做衣裳。”陈氏瞧南乔不怎么欢喜,以为她不高兴衣服与被面相同,于是安慰道:“你放心,经了额娘的手,任谁也想不到一块儿去。”

    “您的手艺自然是顶顶好的。”南乔无奈应了一声,嘀咕道:“明明料子多的用不完,干吗非的着紧这一块半块儿……”

    “嘀咕啥呢。”陈氏请拍一下南乔的脑袋,微叹道:“不是额娘小气……宫里赏下来的这些料子,个顶个都是难得的,外面寻不到。额娘琢磨着,你这个格格最多新鲜一阵,别想着总得贵人们的赏,她们也是有分例定额的不是?都赏了你,自己用什么?所以,额娘得给你留着……”

    “不1ang费就行,干吗强留着。”南乔继续嘀咕道:“褪了色遭了虫,有的后悔去……”

    “你这丫头”陈氏嗔怪一声,抬起头,有些怅然地道:“以前额娘在家中没地位,成亲的时候陪嫁只是轻飘飘的四台,里面都是些虚的,没一件值钱东西。而就这些东西,也在后来陆陆续续用掉了,除了你外祖的簪子,hún没给你留下一星半点……眼看你要满十三了,额娘自己没有东西给你,总不能连收拢规整也不做不是?那些都是你的嫁妆……”

    嫁妆这个词,让南乔听后微微羞赧,心中不免生出些别样的情绪来,不再说什么反对质疑的话了。

    满清的旗人家,但凡有女儿的,往往才一过十岁,做额娘的,就开始有计划地往嫁妆单子上添东西——大半是继承了额娘往年的嫁妆,其他才是近年的新鲜物件儿。所以,嫁妆这个东西,往往会一辈一辈地传下去,作为其中主要份额的珍贵布匹,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损坏的。

    往往,家族中的老夫人离世时候,都会留下嫁妆的分配方案,比如《红楼梦》中那位尊贵的老太太……而嫁妆作为已婚fù女的sī有财产,更是在往日的家庭生活中挥了无法估量了作用——手中有粮,心才能不慌不是?

    只能说,无论在任何年代,女子的人格独立xìng,都是与其经济上的独立xìng是分不开的。所以就有了南黎因嫁妆不够丰厚而拖延成亲日期这样的事儿生……

    恩,有些扯远了。

    南乔伸手mo了mo那暖绿色的丝绸,忽然感觉这夺目的颜色倒是与自己的肤色tǐng配的。她心中感慨,少女果然最是无敌,什么颜色穿在身上,都只能衬托其娇嫩来……

    感慨了一会儿,南乔远远看见宝柱背手踱步而来,于是将自己的脑袋从陈氏大tuǐ上拿开,站起身正色道:“额娘,您这针线先放一会儿,女儿有事跟您和阿玛说。”

    “哦?”陈氏疑huo地道:“莫不是你又想着添一份生意?这样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就是。别看你阿玛cao心了这几年,生意上的事儿,他还是个门外汉。”话虽如此,陈氏还是将针头线脑都收了起来。

    有下人抬来一张檀木长条小方桌,并三张凳子,茶水点心也布了上来。

    南乔搀着陈氏在次座上坐了,自己站着等待宝柱的到来,一边向疑huo的陈氏解释道:“不是生意上的事儿。是,栀子。”

    “栀子?”宝柱跨步坐下,皱眉道:“她虽是同你一起长大的,你也注意不要惯着,这主仆尊卑,什么时候都要分清不然,日后说不定就会给你找不痛快”

    “就是,乔乔,”陈氏给宝柱斟了一杯茶,也忧虑地道:“额娘不当你是个小孩子,也就直说了。依额娘说,她是万不能做陪嫁的她生了那一张脸,人又聪慧,跟在你身边又开了眼界儿,若是陪嫁……”

    陈氏顿了顿,劝解道:“你一直都惯着她……是,她是对你忠心,但你怎么能保证她一直忠心?若是有了足够的youhuo,难免会出幺蛾子”

    用陪嫁巩固自己主母的地位,是不错,但也要看什么样的陪嫁以栀子的颜色……太危险了

    南乔听出了父母的话里话外的意思,额头隐隐冒出些冷汗,脸上的笑容差点儿挂不住……天啊她南乔难道会将别的女人送到李言的netg上吗?会吗她南乔难道也需要用这种手段固宠吗?要吗

    如果真有那一天,不如让她直接死了算了

    “阿玛,额娘……”南乔赶忙讨好地笑道:“正是要说栀子的事……”

    “你有什么想法?”宝柱不置可否地问道。

    “不是想法……”南乔解释道:“您们该还记得栀子的身世吧?只有娘亲,没有爹爹?”她不敢再耽搁,生恐两人又抛出些让她听起来就像是天雷滚滚的议论来,道:“栀子娘亲临行前给她留了个yù佩,这额娘是知道的,眼下,终于有了眉目了。”

    “恩?”宝柱闻言皱眉,复又缓和地道:“对方是个什么人家?反正栀子也没在官府落籍,既然她找到了父亲,若对方愿意认回栀子,我们自然也不强留,就当这些年是行了善。而且,以咱们家在后面给她撑着,也不怕对方有人欺负了她。”

    在宝柱看来,栀子当初只怕是小户人家走失走散的孩子,也就没怎么当一回事,低头啜了一口茶。

    “是啊,乔乔,是哪家丢的姑娘?”陈氏的问话中多了几分关切。那栀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多多少少会觉得,与一般的奴婢不同……

    南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注目着宝柱放下茶盏,才轻声道:“是庄亲王家十几年前丢的小格格。”

    “咳咳”

    就算南乔已经做了计算,宝柱还是被这个答案呛的不轻,连连咳嗽起来。陈氏更是僵住,眼珠都忘了滚动。

    南乔起身上前,正想要给宝柱顺顺背,却被宝柱摆手拒绝,指着椅子示意她坐下,用颤抖的声音道:“乔乔,这可不能随便开玩笑”

    南乔坐直了身子,正色道:“阿玛,额娘,女儿不是开玩笑。女儿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当年王府确实有一位小格格和其生母一同丢了,生母是汉人女子,酷爱栀子hua。而小格格的生辰和栀子的生辰一模一样,并有yù佩作证。”

    说着她将两半yù佩放在桌上,宝柱和陈氏一人拿起了半块儿,难以置信地看着。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线索。”南乔将栀子的生母如何与众不同,又在何时拿出了这块yù佩,以及临终的jiao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道:“栀子长的如此颜色,定然是遗传了生母的好相貌。女儿觉得,无论是与不是,我们都应该与庄亲王直接确认一下。是,自然是皆大欢喜;不是,我们也是本着热心和善心做事,想必庄亲王只会感jī,定不至于迁怒怪罪。无论如何,那位小格格是他仅有的血脉。”

    见父母都在凝眉思索,南乔又道:“王爷无嗣,越是年纪大,怕就越放不下当年的格格。这一个京城住着,若她长的真像生母的话,庄亲王早晚会认出她来。阿玛,额娘,这块yù佩也偶然被四阿哥看到过,正是四爷他指点女儿寻访方向的……”

    说完了这些,南乔住了口,给宝柱和陈氏添了茶后,端了自己的茶盏小口抿着。

    该说的,她都说过了。

    而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宝柱和陈氏都需要时间消化。一个使唤了六七年的奴婢,突然说有可能是王府格格,这消息,如何能不让人震惊

    半晌,宝柱回过神来,有些哆嗦了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心绪,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喊道:“来人去请大少爷回府”

    “是老爷”

    有下人答应着下去,宝柱看了看南乔,道:“今儿个是二月初六,是那小格格的生日。既然你说栀子八成就是小格格,那一会儿你哥哥回来,让他写了帖子,去庄亲王府拜会……”

    “阿玛,女儿觉得,还是将王爷约出来妥帖。”南乔思量了一番,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道:“不论是或不是,王爷听闻了消息,定然想立即看到栀子。若是去王府,就显得有些不便了。不如找间茶楼,包下个雅间来。到时候,阿玛您在,哥哥在,女儿带着栀子也能去,岂不更妥帖?咱们将这半块yù佩连着帖子一同送到王爷府上,若是王爷认不出这yù佩,那就说明这前后只是一场误会;若是他认出来了,自然会急急地见我们。您说呢?”

    “就照你说的。”宝柱没有多考虑,就用了南乔的方案。毕竟,之前他们家和庄亲王府没有什么联系,南英又仅仅是四品的shì卫,冒昧到王府拜访,人家都不一定接见的……

    而陈氏则是在想,若是栀子是什么格格,回头再看收留她六年的这个家,是感jī还是怨恨?

    一个尊贵无比,亲王家的格格,竟然在一个身份比自己低的多的人家做了奴婢那么多年,虽然想起来,他们从不曾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但这总归是耻辱不是?

    满人老爷夫人们,都是爱面子的……

    陈氏心思转了几转,心中盘算着,现在认下栀子做义女的话,会不会晚了些?

    “老爷,栀子那丫头一直都是不错的。您看,咱们是不是认做义女呢?”陈氏迟疑很久,终是提了出来。如果栀子是格格,那这一举动多少算是缓和了矛盾;若栀子不是,就算是义姐,也没有了陪嫁的道理……

    “待见过了王爷,再说吧。”宝柱叹息。

    瞧见宝柱和陈氏都是万分焦虑,患得患失,南乔心中默叹一声,然后软语轻笑,转而说起生活中的琐事来,比如说兰儿的邀请,四阿哥府上终于又有谁有了身孕,让阖府上下都不敢怠慢云云,渐渐让两位长辈慢慢平静了下来。

    只是,这番平静还没持续多久,就见南英一身甲胄、火急火燎地疾步赶回来,见大家都安然悠闲地坐着,顿时皱眉道:“阿玛,额娘,家里没事吧?大广他巴巴地跑到宫门那里找我,到底是为何?”

    “你先坐了,让乔乔将事情再与你说一遍。”宝柱叹息,道:“这是咱们家了不起的大事啊”

    待南英皱眉坐定了,南乔再次将栀子有可能的身世讲了一遍。

    对于栀子,南英从没有太多关注,以至于听见栀子可能是位格格,且是庄亲王家唯一的格格时,其惊讶程度,比两位大人更甚庄亲王是谁?那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

    但他到底是当了几年大内shì卫的人,惊讶之后,就迅镇定下来,道:“亲王府是我们惹不起的。现在最关键的是王爷的态度。额娘您想认了义女补救,万一让王爷觉得咱们是邀恩呢?得不偿失。孩儿这就亲自送拜帖去王爷府,请阿玛您去清风茶楼将他们最大的雅间定下来,等孩儿传信回来。”

    “你去吧。”宝柱摆了摆手,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没一会儿,南英带了半片yù佩去了亲王府,宝柱换了衣裳忧心忡忡地出了门,庭院中只剩下陈氏和南乔。

    “乔乔,你说,若是王爷要见栀子,咱们要不要给她换件新衣裳?”陈氏琢磨了好一会儿,不确定地问出了声。

    “用不着吧?”南乔笑道:“栀子品xìng你还不知道么?凭良心说,咱们一家可没有半点对不起她……七岁的时候她能做什么活,端个茶都怕洒了,是额娘您心善,留下了她。然后,几年中,她跟着我,吃的,穿的,用的……可没一点亏待的地方。额娘,别的不说,只说她当年找上门来坚持要卖身,咱家留了她,却没让她落了奴籍这一点,那王爷就得感谢咱们。额娘,您别太担心……就算王爷不讲理,他又能如何?怎么说,咱家也是正经的上三旗,哥哥也是个二等虾,女儿我也是个御封的格格……”

    南乔眯着眼舒服地享受二月里难得温暖阳光,口上絮絮叨叨地安慰着显得十分不安的陈氏,心中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吃到新net第一颗草莓,庄子上的草莓会不会有好收成——

    栀子的事情当然是大事。

    但多少年都过去了,着急这一时半会的?

    而且,这个时候,庄亲王怕是该知道了栀子的存在了吧。不然,要等到他们一家上门通知,四阿哥如何卖个好给庄亲王呢?

    听说,朝堂上的局面一面倒地倾向八阿哥,十三阿哥虽避免了历史上被雪藏的命运,却依旧没有领到什么固定差事,基本上是,有事儿了,你打着钦差的旗号去处理一下,没事儿,你家里歇着,帮不上四阿哥什么……

    面对如此局面,四阿哥虽仍没有举出旗子争储位,但能争取的助力也绝不会放过——庄亲王在朝堂在宗室都有很大的话语权,能卖好的时候,四阿哥没有道理矜持着不是?

    庄亲王府南起太平仓胡同,北至马状元胡同,东起西黄城根北街,西至西四北大街,面积之大,列各王府前列。王府传承百年,高高的围墙,森森古树,大门口与众不同的两个yù石麒麟雕塑,无不演绎着王府的尊贵威严。而这所有的一切,竟掩饰不住其中所带的暮气——

    哪怕汉白yù的石阶依旧整洁如昔,哪怕hua园中的草木修剪的整齐精致,哪怕在这早net中,有不少殿堂中摆放着盛开的鲜hua……

    老亲王老了,身子也跨了。

    “大伯,这是侄儿给您收罗的老山参。您老别舍不得,多补补身子……”

    “大伯,侄儿为了这一登台,可是跟葛师傅学了一个月怎么样?唱的还成吧?咱也学学古人,叫什么彩衣娱亲”

    “大伯……”

    “大伯……”

    他没有留下血脉,所以这两个侄子为了能成为他儿子,无不使出了七十二班武艺:奉承、讨好,相互拆台、互相谩骂,拉关系,找门路,又生怕爵位到不了自己头上,背后拼了命地划拉王府的产业,就算吃不到rou,也要多喝几口汤……

    而他们做的最成功的,某过于让他最后纳得几shì妾全部“意外流产”……

    他怒过,骂过

    可是又能如何?他毕竟是老了,就算是生下儿子来,怕也保不住他的小命,倒不如不生。他们愿意折腾,让他们折腾去吧……庄亲王坐在定制的沙上,将自己虚弱浮肿的身体深深陷进沙中,抬头让阳光照着自己的惨白的脸——老人迟暮,不过如此。

    虽然他才六十岁。

    内府总管小心翼翼地搬着一盆栀子hua,轻轻起放在了王爷的斜对面。如此早net,桃hua才吐蕊,这一盆hua期在五月的栀子却是枝繁叶茂,碧绿的叶片间点缀着白色的hua骨朵,有一朵正对着老人得方向,开的正好。

    栀子的幽香让庄亲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注视着面前这多盛开的栀子,仿佛看见许多年前,那跨着一篮栀子,撞了他满怀的那个少女,怯懦不安地说对不起……

    “主子,四贝勒爷来看您来了。”总管轻声道。

    “这hua儿伺候的好,有赏……”庄亲王说完这一句后,一阵沉默,很久才道:“请四贝勒爷进来吧。”

VIP卷 259

    VIP卷259

    早net的阳光安静地铺洒下来,却显得不够温暖,竟是难以抵挡心头的凉意。

    庄亲王微眯了眼,紧了紧身上的华贵的绒毯,深深吸了一口栀子的清香,再次沉寂下来。

    待四阿哥到来之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副景象,微微皱起了眉。

    “王爷身子有些弱,四爷您担待些。”总管见状,轻声解释道。纵使庄亲王是亲王,但眼前这位却是当今的皇上的亲儿子,手握权柄,说不定更是将来登极的那一位……老王爷作为长辈,没有出迎是正常,但人到眼前而不理不睬,就显得特别无礼了。

    “我晓得。”四阿哥摆了摆手,示意那总管退下,自顾着给庄亲王行礼请安之后,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伸手拂上面前那一朵绽放的栀子hua,似乎想要将其摘下。

    他这一个动作,让老王爷猛然间直起身,两只眼睛死死盯住四阿哥的右手。

    “能在初net二月观赏到如此馨香的栀子,想必hua费的心血不少吧?伯父果然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这种hua。”四阿哥轻声说着,右手终是不舍得将hua朵摘下,轻柔地把玩了几下后,收了回来。

    庄亲王眉头拧了起来。依然没有说话。

    宗室勋贵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保证后世子孙的利益,总会睁大眼睛看了又看,分析了又分析,权衡了再权衡,然后选择一方投资。太子爷还是太子爷的时候,这种投资活动就已经屡见不鲜,更何况如今太子的位置空着?

    别人投资,是为了更上一层,为了家府繁盛,但他庄亲王如今行将朽木,身后无人……这位四爷他虽觉得不错,但苟延残喘的人,何须理会这些。只是,他竟然知道栀子……

    四阿哥面色不变,或者说他的面色一直都是一个样,状若无意地道:“看到栀子hua,倒让我想起一桩事来。小侄请教伯父,您是否在十几年前,请内务府雕琢过一方美yù?小侄记得,那yù佩雕成之后,正反两面都是栀子hua,当真是别具一格,让人难以忘怀。”

    庄亲王闻言,紧抓住绒毯的双手微微颤抖,眼中1ù出一丝难掩的痛苦。他缓缓抬起头,目光bī视四阿哥,道:“胤禛你今日来,就是给我这老头子谈论陈年旧事的?”

    “是,也不是。”四阿哥沉静地说道:“只是小侄前些日子看见同样雕琢有栀子hua的yù佩,想到伯父您酷爱栀子,这才——”

    他的话尚未说完,只见对面老王爷猛的一下站起来,伸手抓住四阿哥的衣领,jī动地道:“你说什么?什么yù佩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伯父您身子不好,千万要冷静一些。”四阿哥难得地1ù出些安慰的微笑,搀着庄亲王复又坐下,道:“小侄既然来见您,又提起这yù佩,自然是要给您个说法的。伯父您稳着点儿。”

    “胤禛你真有消息?”庄亲王犹自不敢松手,仿佛这一松手,他刚刚听见的,便成了空。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他犹自记得那日,他欢欢喜喜地将yù佩挂在那小人儿的粉嫩的脖子上,看着她一笑1ù出来的两个小酒窝和用她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他的胡子不肯松手……

    那是他唯一的女儿啊

    “伯父,您宽心。拥有yù佩的小姑娘正好今日满十三岁的年纪,名字就叫住栀子,人就在京城,很安全,也很健康。”四阿哥见庄亲王老眼含泪,心中感怀,缓缓将栀子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庄亲王努力迫使自己冷静地听着,自责,羞愧,心疼,感恩……万般心绪齐齐涌上心头,最后化作一句话道:“你说她现在在给人当奴婢我堂堂庄亲王府的格格竟然给人当了奴婢老夫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家的,竟有如此胆量胤禛,你快带老夫去见她”

    四阿哥闻言松开手,抱拳道:“伯父您一片爱女之心,侄儿能够理解。但也请伯父您想一想,当初栀子小姑娘走投无路,是那家人收留了她,并从未在官府落名……栀子姑娘陪同那家小姐一同长大,同样地读书习字、琴棋书画……而且,栀子姑娘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您若是无故找其麻烦,那不是与栀子姑娘离心么?当今之计,则是想如何让小格格体面回府,问明其心意,再做其他决定不迟……”

    “伯父,您先好好想一想。待您平静些,我自然告知您小格格的下落。”四阿哥顿了顿,复又补充道:“之前,那家小姐也一直在替栀子小姑娘寻访身世,小侄碰巧得知后,也给予了一些指点,想必她们很快就会来拜访王爷您了。”

    至于栀子有没有可能不是小格格……

    四阿哥既然cha手了这件事,心中自然是笃定了结果。当年的庄亲王请内务府所雕琢的送与小格格的yù佩图案,栀子进董鄂府之前所住的村庄,关键是栀子的长相实在是像极了她的生母,那位他少年时有幸一见、印象深刻的、庄亲王的宠妾

    如此颜色,天下本就少见。更何况相似的颜色出现在年纪相承的两人身上若不是母女,天下又如何能有如此巧合

    而庄亲王则下意识地不愿意有一丝怀疑。

    那将是她唯一的女儿失去了十三年才有了一丝线索的女儿

    他不敢怀疑,不愿怀疑

    在心中缓缓回想着有关那位如今叫住栀子的小姑娘的话,庄亲王闭起双眼,仿佛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在灶间堂上忙活,菜色的小脸上粘满了灰尘;提着篮子mo黑赶路,在街边叫卖栀子hua;他仿佛看见那小女孩儿在母亲netg前大哭,茫然无助中升起一丝希望,跌跌撞撞地找到她唯一觉得可靠的人家……

    那是他女儿她本该是金枝yù叶、锦衣yù食、无忧无虑的格格

    而她的娘亲,那个据说是一直遮掩了容貌,隐藏在一个小庄子上的女子,竟然依旧那么倔强她竟然看着女儿受苦也不肯再次回到他身边

    这到底是为什么

260 婢女栀子与芊芊格格

    26o婢女栀子与芊芊格格

    想到此处,想到两年的宠爱陪伴,换来的仍然是……老人心中升起一股浓烈的不忿之气,紧接着,却是更加浓烈更加深沉的悲伤。

    暖阳依旧。

    院中安静的听不见一丝声响。

    微风小心翼翼地拂过栀子hua瓣,洁白娇嫩的hua儿仿佛不适这不够温暖的风,微微颤栗着,吐出一点清香。

    这一缕淡淡的香气,唤醒了庄亲王。

    他转过头,问道:“胤禛,那栀子小姑娘,现在哪户人家?放心,我虽然老了,却还没有糊涂到不知好歹的地步……”他说话的语气渐渐变的平缓,但却难以平静。

    “她跟随的,正是去年中秋前夕,因着救治十八弟有功而被御封的和善固山格格,不知伯父您有没有听说过,董鄂家的,却不是显贵人家,只有一个哥哥做了二等shì卫。”四阿哥道。

    和善格格,似乎有这么回事……老王爷心道。

    不得不说,这位王爷实在懈怠了有些久了。南乔的事情,虽然只是小事,但明眼人早就查的一清二楚的——是什么让皇上终于下决心废掉了太子

    所以,连带着,对南乔这个格格也多了几分印象,像老王爷这样便想不着的,估计这京城真没有几个。

    “伯父,小侄来的时候,得知,那董鄂家人正筹划着前来讯您,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就到了。伯父您此时不妨养养神,精心等待着,小侄尚有他事,这就不打搅您休息了,伯父保重。”四阿哥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不待老王爷挽留,大步流星走了。

    老王爷望着四阿哥的背景,出了一会儿神,很快又想起自己的女儿。等待了十三年,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这让他如何能够安坐

    “来人去知会门房一声,若是有董鄂家的来人,请他去书房伺候的,不得怠慢”

    吩咐完这一句,他站了起身,自然有总管前来搀扶。他仰望天空,有些浑浊的双眼忍受不住眼光的刺痛,留下一行泪水,从眼角横向鬓角,粘住了几缕hua白的头。“准备下去,我要梳洗更衣。”

    若是董鄂家的人不来,他庄亲王还没有老的走不动

    ……

    “小姐,奴婢……奴婢有些紧张。”栀子抬起头,可怜巴巴地说道。

    “待会儿见了王爷,千万记得别再说奴婢两个字。听闻王爷身子不好,你别刺jī到他。”南乔轻声吩咐道。

    “奴婢……我知道了……”栀子嚅嚅出声,望着窗外的双眼有些mí门g不安。哪怕往日表现的再淡定,但一个小姑娘,马上要见到自己的父亲?陌生的,幼时期盼过的,却终是放弃了,然后突然之间出现的父亲?爹爹?而且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亲王?

    亲王……

    而她原不过是个乡野丫头,如今依然是个奴婢,哪怕小姐教会她很多很多,从不当自己的奴婢。

    但她还是奴婢。白纸黑字,自己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栀子下意识地mo了mo身上的荷包。荷包中,有临行前夫人还给她的卖身契,字迹幼稚歪曲,却是自己曾经掉着眼泪写出来的,她自己的字。哪怕她现在能写一手很好看很好看的字了,依然否认不了……

    而小姐又说,那是个老人。

    身后无人,又有他人向狼一样盯着他的家产,他却怏怏病重,心若死灰。

    他需要她,她将成为他生活的支柱……

    从董鄂府上,到朝阳大街隆福寺对面的清风茶楼,只不过是驶出一挑胡同口,再拐个弯前行几步的功夫,步行都用不上盏茶时间,何况是四轮马车。

    所以,栀子根本来不及多胡思1uan想,她乘坐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粉萝当先下了马车,搀着南乔下来,然后就轮到了她。

    栀子突然瞪大眼睛,感觉自己不能动弹了。

    “来,栀子。”南乔鼓励地笑了笑,亲自伸出了手。

    栀子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仿佛是握住了莫大的勇气。

    “芊芊你是芊芊”

    栀子下意思地抬起头,看见对面一个微胖的老人家,虚白的两颊染上诡异的红色,胡子微微抖动着,双手抬起,正对着她。

    芊芊,他说芊芊……这老的厉害的男人或许就是她的爹爹,一个王爷?栀子满脑子中回dang着“芊芊”两个字,再也容不下其它,更莫说思考了……

    “王爷,王爷,咱们到上面再聊?”南英见王爷有些失态,体贴地侧身,微微挡住庄亲王的视线,恭敬失礼。

    “恩……”庄亲王皱了皱眉,点头道:“好,上去说,上去说。”

    南英引着庄亲王走上楼梯,南乔挽住愣的栀子也往上走。

    到了三楼,眼看宝柱正站在一间雅间门口迎接着庄亲王走了进去,南乔拉住栀子站住,从粉萝那里取过一个特意制作的公主卡,抬手将栀子的刘海拢了起来,用卡别住——

    美丽闪亮的公主卡下,1ù出一张精致完美的小脸,清纯而又娇媚,眼睛如mí雾如幽潭。

    仅一个卡,仅仅是将脸庞五六年间第一次完完全全地1ù出来,竟能让人不敢相信,眼前这动人的少女就是那个更在主子身后总低着头不起眼的小丫头

    “栀子姑娘就应该是格格啊”粉萝忍不住感慨。

    栀子疑huo抬头,似是不明白粉萝说的是什么。

    南乔看着栀子欣慰微笑,取过特意带来的小镜子,举到栀子面前,笑道:“栀子,你看,你就应该是个格格。若是再换身衣裳,保管没人能认出你……放心进去吧。”

    说着她收起镜子,轻轻推了栀子一把,将她推进门里,并示意被栀子震惊住的宝柱和南英退出来,道:“阿玛,哥哥,女儿相信,王爷肯定和栀子有什么sī密的话儿要说,咱们在隔壁等着吧。”

    “啊。是,对,我们等着。”

    宝柱和南英有些语无伦次地行礼,逃一般地出了房间,待南乔轻轻关上房门时,才怔愣很久,轻吁一口气,问南乔道:“乔乔,刚刚,那真是栀子?”

    “真是。”南乔答应着,带头进了隔壁雅间的门,待伙计上完差点后,才安坐起来,捻起一块梅hua糕尝了尝,抬头看向宝柱和南英,微微一笑道:“阿玛,哥哥,就连您们都不敢认那是栀子,想必他人也同样是不敢认的,更别说待她换上格格所用的衣服饰,端起格格的行为举止……您们说,还会有人敢将她与过去的栀子联系在一起么?”

    南乔说着,心中也是感叹不已。

    想当初,她心神一动之下,给栀子绞了个长长厚厚的刘海,栀子一遮就是这么多年,倒是极少人现,最初那个干瘪的小姑娘,早已在悄然间,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宝柱和南英齐齐摇头,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说话。

    南乔抿了一口茶,再次开口道:“这前后的变化,我相信王爷平静下来后,定能觉。这也是我和额娘没有一开始就将栀子打扮起来的原因。待王爷拿了主意之后,我们宣布奴婢栀子病重去乡下静养,这样,就算是芊芊格格到我们家去,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

    “这样最好。”宝柱和南英总算醒了神,各自同时端了茶喝了一口。

    宝柱往日倒还偶尔间现了栀子的美丽,而南英平日里很少时间在家,目光从不曾在栀子身上刻意停留过。如今,印象中那个黄黄瘦瘦得mao头小丫头,突然间长成一个娇美动人的少女,这让他如何不吃惊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个小丫头,竟会好看成这样……”南英咂mo着net,摇头感慨,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和那么一丝……mí恋。

    “啪”

    宝柱见南英那样儿,伸手冲着南英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板着脸训斥道:“你个hún小子,脑子想的是什么那是芊芊格格了就算她还是栀子,我也容不得你1uan想想想咱家,再比比你大伯家家和才能万事兴”

    南乔愣了一下,然后心中兴奋地替宝柱鼓起掌:原来她的阿玛也是个一夫一妻一双人的奉行者这真是太难得了她笑得眼睛眯起,道:“阿玛说的对,哥,你可不能对不起晴兰姐姐……”

    “胡说什么”南英涨红了脸。他不敢跟宝柱顶撞,于是冲南乔吼了一声,道:“我这不是因为一时不敢相信么你哥哥我可不是东泽”

    “哦。”南乔乖巧地应了一声,随后又嬉笑起来,不待南英再次火,抢着开始问道:“哥,听说东泽大哥五月里要成亲了吧?他有说过以后如何待初悦没有?”

    “他心里也难受。”南英皱了皱眉,道:“身份不想当,喜欢的人注定不能娶回家,有心纳了吧,又觉得对不起那初悦,侮辱了她……唉。上次他跟我喝酒,说他定亲的时候,也曾想过忘记初悦,也曾去偷偷看过未婚妻,但结果依然是没有办法。唉。”

    “他那是作。”宝柱不悦地道:“明知道不能如愿,却非得陷进去,总是在铺子中转悠,看的人想给他几扫帚是个男人,就干干脆脆的白耽误人家姑娘……”

    南乔笑眯眯地听着宝柱难得的高谈阔论,心中又一次觉得自己这个父亲与这清朝男人很不相同,又再次为陈氏的未来能够预见的无比幸福而感慨……这边父子见的气氛松下来了,她的心神也渐渐移到了隔壁:只不知道,栀子和庄亲王,现在如何了?

    (昨天姐姐的儿子,咱第一个小侄子满月,坐车去探望。本想着在车上几个小时将字码出来,却觉车上码字会晕车想吐呜呜,姐姐家抱着小侄子舍不得撒手,回来的时候又淋了大雨,昨天今天就这么点字,感觉愧对大众啊呜呜~希望明天不会生病)

261 我不想当格格

    261我不想当格格

    “暖风”雅间正如其名,宽敞的房间内暖意洋洋,虽是门窗紧闭,却又让人分明感到不知从何处溜进来的微风,带着温暖而干燥的气息,吹动着层层帷幔。

    房间内,庄亲王老眼通红,脸色更是显1ù出jī动后的netg口上下起伏不已,显然是大悲大喜之后,久不能平静。

    栀子站在他身边,如水般的双眸更加mí门g如雨如雾,显然也是哭过了,只是精致的小脸依然十分mí茫,身子更是下意识地拒绝着庄亲王的触碰,一点一点往后退着。

    庄亲王再次抬起手,想要抓住眼前这曾在记忆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容颜,他的珍宝,但见栀子身子再一次微微移动,叹了一口气,手无力地耷拉下来。

    “芊芊,坐下吧,站了好一会儿了,累不累?”庄亲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怜爱地道。

    栀子摇了摇头,身子没有移动,茫然道:“王爷,我叫栀子。我娘一直都叫我栀子。”

    庄亲王心中一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可是你总是我女儿,你总是要回来,做一个无忧快乐的格格,我保证,芊芊,从今往后,再没有人能让你受苦”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庄亲王感觉身上重新充满了活力——他是女儿的阿玛他要保护她将这失去的十三年全部都弥补回来所以,他要好好活着,健康地活着

    不再让自己受苦么?

    栀子无意识地在椅子上坐下,再次mí茫起来。受苦……幼时的记忆日渐模糊,或许曾经很苦,但她全然没有印象了,只记得娘亲少有笑容……

    苦难是种很奇怪的东西,当它过去的时候,人会下意识地将其淡化,忘记……

    然后娘亲死了,她很伤心,很伤心。但是,小姐出现了,让她又有了依靠。没错,小姐虽然小她几天,却能让她满心依赖,心中感到无比的安全……

    对了,为了小姐……

    栀子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她看向庄亲王,道:“王爷,如果我真是您的女儿——”

    “什么话”庄亲王烦躁地打断栀子的话,低吼道:“你与你母亲亲张的一模一样,为何不是我女儿我是老了,但还没有糊涂,连自己的女儿都能认错不管如何,我说是你就是你就是我的芊芊”

    栀子看着面前这个jī动的老人,心头突然有了些异样,就像是当年,她忐忑不安地上前表明自己想请她雇佣着卖布偶,她看着自己小姐,听到她说“卖掉一个,你得两文”的那种感觉——有一种淡淡的温暖……

    栀子闭了一下眼,掩饰了心中的异样,再次开口,小声却坚定地道:“我不想当格格。”

    “为什么”庄亲王不禁失声,又是jī动又是愤怒又是疑huo,猛然间咳嗽起来,一只手抓住椅子的扶手,1ù出道道青筋,有些渗人,另一只手紧攥着一条雪白的锦帕,狼狈地掩住口鼻。

    栀子心神震动,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去扶那老人,替他顺一顺气……只待她站起身时,房间内一只默不作声的王府总管已是疾步上前,轻拍地庄亲王的后背,安慰道:“王爷您莫急……小格格她这样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王爷,您得给格格时间,听听格格的顾虑,才能替她解huo,为她做主是不是?小格格好不容易才找到您,您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庄亲王抬起头,看见栀子已经站了起来,看见她美丽的眼睛中流1ù出的关切,顿时觉得心气平了许多。他摆了摆手,让总管退后,恳切地地看着栀子道:“芊芊您有什么话,慢慢地说”

    他心神一转,柔声道:“是不是那董鄂家人跟你说了什么话?别怕,你阿玛我是亲王”他说着,心中同时誓,若真是董鄂家不知好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老夫一定让他知道什么是铁帽子王

    栀子摇了摇头,再次缓缓而坐,轻声道:“小姐一直记挂着我的身世,而老爷夫人和少爷都是今日才知道王爷您的……”

    庄亲王听的“老爷夫人”这样的字眼,手抓扶手的青筋又是一突,却终是忍耐住,没有作,凝神听栀子继续说。

    “王爷,您是今日才知道有我这个人,而我却在早半个月里就预感到会有您,所以曾想了很多……王爷,您知道五贝勒家的静瑜格格么?小姐跟她有些来往,所以我知道她。她是格格,是皇上的亲孙女,可终归被嫁到大漠上去了,一身一世都回不到京城……兰儿格格说,那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的责任,年年都要有人嫁过去,年年都有丧讯报回来……如果当格格就要嫁给野蛮人,离家远远的,我宁愿做个奴婢,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栀子说着,黯然地低下来,仿佛为了即将而来的命运而悲叹,美丽的小脸上写满了无尽的委屈。她的委屈,并不是刻意装的,而是真的很委屈。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奴婢,衣食不愁,平安喜乐的,为什么要去担那与她毫不相干的责任?

    庄亲王闻言心中一窒,皱起了眉。总管适时在他耳边出现,小声说明着谁是静瑜格格,谁又是兰儿格格。

    “宗室格格远抚门g古”,这是当初最初大清定下来的策略,可以策外开恩,但不能公然违背。

    所以,庄亲王沉默了,觉得自己该好好思考一番。最开始,他听闻了失散十三年的女儿出现,一心只想见到她,认回她,补偿她,一时间真没有想过这么多……

    “而且,”栀子看了看思考的庄亲王,继续轻声说道:“而且,我听说王爷您有两个侄子……”她顿了顿,才继续道:“我总是要嫁人的。”

    这两句很是不搭的话放在一起,有些让人费解,但庄亲王听懂了。

    他王府上演的一出出闹剧,在京城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两个侄子想要他的王爵,继承他不菲的家业,这份心思,哪个不知?若他突然有了个亲生女儿……

    可以想象,这将会对他的两个侄子造成怎样的恐慌

    若他是他们,也会立即采取种种手段,加害于这个新格格,不让她有成为格格的机会,甚至不惜毁掉芊芊的xìng命就算芊芊顺利地成为格格,那两个侄子想必只会更疯狂,想尽一切办法让芊芊嫁去门g古,或者随便什么人

    真若如此,自己认回了芊芊,难道只为了让她面对这些肮脏争斗?受这些无妄之灾?

    绝对不行

    庄亲王紧握了一下拳头,认真地看着栀子,道:“芊芊,是阿玛我心急了。你放心,一切有我,我定会给你一个妥当的安排,不让你受任何伤害谁也不行虽然阿玛不能立即接你回家,但阿玛相信,你回家的日子定然远不了而且,下次见时,我希望能听你叫一声‘阿玛’……”

    栀子闻言,嚅动了一下嘴net,在庄亲王的注视下低下头,却没有说话。

    阿玛么?

    这个词,似乎是那么陌生而遥远……

    庄亲王见状,轻叹一声,对那总管道:“老云,去请董鄂家的人过来吧。”不怪她,只怪他从未尽到做阿玛的责任……

    片刻之后,云总管引着宝柱、南英和南乔一同进来,粉萝自然在外面守着。

    一番行礼之后,庄亲王起身弯腰,诚恳地道:“这些年,多谢你们帮我照顾芊芊了”

    “不敢当王爷如此说”南英和宝柱赶紧还礼,心头同时松了一口气。看王爷这态度,应是不计较栀子在董鄂府做奴婢的过往了……

    “都请坐吧。”

    庄亲王也不再客气,招手示意宝柱和南英都坐了下来,又见栀子在南乔进门之后,主动从椅子上站起,回到南乔身后站着,眼睛一缩,目光跟着定在了南乔身上,回想着总管在路上向他说的一些关于这个女娃的简单资料,又想到自家女儿芊芊比想象中好了不知多少倍——知书达理,恭谨守礼却丝毫不显懦弱,举止之间全无半点奴态,心中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和蔼问道:“和善格格,芊芊都跟我说了当年的事,本王十分感jī。今后,董鄂家若有任何困难,尽管开口就是”

    “王爷您客气了。”南乔眯了眯眼,乖巧地行礼,道:“我跟栀子一见投缘,打从我七岁病一好,就在街上认识了她。”

    她说话的时候,少女特有的清纯面庞上,带着些对童年美好的回味,似有些不好意思,又隐隐觉得当年的经历无比珍贵,让人不知不觉地就信了她。只听她继续道:“那个时候,我记得家里很穷,给我治病hua光了所有的钱,所以偷偷到街上去摆摊卖布偶……认识了栀子,感觉自己一下子有了伴儿,两个人一些摆摊儿,于是更加高兴了,半点都不觉得辛苦……”

    她说这些,就像是大人们回忆童年时候曾偷过隔壁家树上的枣子那般,全然是温馨的回忆,让人听不出一点当初的窘迫尴尬来。

    而庄亲王更是听出来:以董鄂家如此困难的家境,接纳才七岁的栀子进府,确实是因为善心……

    (感谢大伙儿~~现在去做饭,晚点会再码一章致歉~~)

262 义结金兰?不够吧

    262义结金兰?不够吧

    南乔说着,轻轻绞了下手中的锦帕。

    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有些羞涩,但更加真实。她没有继续说她待栀子怎样怎样有所不同,怎样怎样亲如姐妹——无论怎样,栀子顶的都是奴婢的帽子,说的过了,反而会适得其反,显得虚假——而是轻轻握了握栀子的手,1ù出一个愉快的笑容,道:“如今栀子找到了父亲,我们都很高兴。王爷,请问您是怎么安排栀子的呢?”

    庄亲王看着两个年纪相当的少女相握的小手,心中很是欣慰,想了想,道:“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那王府如今有些1uan,若是此时接回芊芊,让她看见那些事件,反而窝心的慌。所以,本王还要麻烦你们,帮忙照顾芊芊些时日,待我讨得圣旨,再摆宴庆祝女儿回归”

    认回宗室血脉,要有皇上和宗人府的允诺,这个不难。而自己就失而复得这么一个女儿,皇上应该会给自己情面,准了芊芊婚姻自主吧?

    而且,自己现在有女儿了,庄亲王这个名号,和这一摊子产业,如何容的上那两个hún账小子染指

    庄亲王心思闪动着什么,南乔一家人当然是不知道的。听的栀子还要留在他们家一些时日,又听出了庄亲王口中的隐瞒之意,宝柱和南英对了个眼色,向庄亲王拱手道:“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个主意,王爷您不妨听一听。”

    他顿了顿,正色道:“格格乃是金枝yù叶之身,有栀子这个身份,这个过往总是不妥帖。索xìng的是,栀子往日在家中,有刘海遮面,又极低调,极少有人特别注意她的长相。”

    他说着,南乔配合地拿下栀子的卡,放下她的刘海,栀子自己稍一低头,美丽的脸蛋儿不复再现,复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丫头,看的王爷若有所思。

    “实话说,若不是今日有小女将栀子刘海拢起,我和南英还真的说不上来她到底长什么样儿……”宝柱如此说着,南英忍赞同地点着头,他是当真很震惊啊

    “你们的意思是?”庄亲王问道。

    宝柱看了看栀子,道:“今日回去之后,栀子身子不适,查有恶疾,无奈送至田庄修养,终是回天无力。期间,芊芊姑娘出现,与我家乔乔一见投缘,义结金兰,寄居董鄂府。他日王爷准备妥当,自然随时能够接回芊芊格格。”

    庄亲王点了点头,给芊芊伪造一份体面的生平履历,对他来说,简单的很。

    他刚要说话,眼角却看见南乔脸上表情十分精彩,似是欢喜,又似懊恼,眼巴巴地看着众人,一副想要说话却cha不上的样子,心中不禁一动,问道:“和善格格你觉得你阿玛的提议如何?”

    南乔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开心地道:“阿玛的提议自然是好的。但如果是义结金兰和栀子做姐妹的话,为何不干脆让阿玛和额娘认下栀子做义女呢?栀子跟我一同长大,早就是我们一家人了而且,额娘可是眼馋栀子这样的女儿很久了不是么往日是因为有旗籍规矩管的很严说不能随便认,这才一直委屈了栀子,如今有王爷您的能量,一定是没有问题了的吧?”

    说罢,她看向庄亲王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握着栀子的手似乎更紧了些。

    笑话,若是让栀子就这么去当了王府的格格,那这个庄亲王家唯一的格格的金兰密友岂不是身价更高一筹?那她这块饽饽岂不是更香了?那多不划算

    她总要努力一点,尝试着争取一下才是

    而且,庄亲王眼看是被栀子说的要去先找皇上讨旨意了,她若不利用一下,那不是要可惜坏了

    庄亲王扬眉看着南乔的眼睛,竟现她的眼神中除了真心希冀外,再无其他,再看看两个少女紧握的小手,心中十分触动,忍不住点头道:“你既是芊芊的妹妹,那本王就是你的长辈,就叫你乔乔了。乔乔,你待芊芊至诚,本王铭记于心。你的建议,本王会好好考虑”

    他说着,抬头向宝柱道:“宝柱,芊芊先就按你所的安排,有关她往日的资料稍晚的时候,本王派人送到你府上。芊芊的事要暂时保密,所以,我们不便一起相聚太久,这就告辞吧”

    说着,他站起身,由云总管搀扶着走到南乔面前,目光期盼地看向栀子。

    南乔看着那老人眼神,一个属于父亲的期盼眼神,心中感动,轻轻拽了一下栀子,将她往前推了些,自己站到了后面。

    “栀子……”庄亲王开了口,这是他第一次称呼“栀子”这个名字,嘴net喏动间,眼角泛红。“你母亲亲果然还是最喜欢栀子hua,连你的名字也是如此……”

    “我娘她……”栀子说不出话,抬头看着这位老人含泪的眼睛,轻咬一下嘴net,突然伸出双臂轻轻抱了抱他,轻声道:“王爷,您要保重身体。”

    庄亲王身子一僵,然后狠狠抱住栀子,眼泪滴下来也不觉得,喃喃道:“对,保重,我要保重……保重……”

    良久,他才松开水,拨开栀子的刘海,恋恋不舍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狠狠别过脸去,对云总管道:“回府。”

    松木的楼梯铺着上好的地毯,踩在上面很难出声响。

    庄亲王一步一步走下来,二楼,大堂……在伙计的恭送中出了门,站在自家的轿子前后,仰头最后望了下三楼的窗口,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力气来。

    如今,在他已过六十大寿,缠绵病榻、行将朽木的时候,老天终是原谅了他一生的荒唐,将他唯一的女儿送了回来

    他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他的女儿就在里面她是那样美和她母亲一模一样

    “走走吧。”庄亲王收回视线,不想立即就坐进轿子。

    “好咧,爷。”云总管一挥手,轿夫抬着轿子饶过了他们,给庄亲王两人让出一条路来。

    “想一想,本王竟然有很多年不曾在街上随意地走走了……”庄亲王感叹着,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想着很多年前,他的女儿曾奋力地在这条街上讨生活,目光跟着就带上些感情来。

    “老十三当真不错,将这条街整的很干净。”庄亲王真心赞道。若非有这样守规矩的一条街,女儿当年那样年幼,岂不是要被人狠狠欺负?

    “那是,十三爷是有名的侠义阿哥,这满京城的百姓们提起,可都是要jiao口称赞的。”云总管附和道。

    “本王很久没有理会外事了,老云啊,你给我说道说道。”庄亲王背起手,看着街道尽头的橘红色夕阳,竟也觉得格外的温暖。

    “好的,主子。”云总管一辈子伺候庄亲王,自然知道庄亲王此时想听什么,落后他一步,慢慢将这京城生的大事,间或加上一些小事,一一道来。

    庄亲王认真听着。

    纵然隔了很久没用,他的政治眼光依然敏锐无比——

    但凡沾到任何“太子”“储位”的问题,只会换来皇上怒不可赦,轻则训斥,重则惩罚,这态度,只怕是还在为了二阿哥心痛……作为皇上的堂兄,庄亲王可是知道当年皇上对那一位皇后是何等的深情而作为她留下的唯一一个儿子,他们这些老人,都知道皇上在太子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寄予多少厚望

    但太子这个位置,最是难坐,更何况是一坐几十年……

    别的不说,对于废太子,皇上一定会心痛,会愤怒,也许还会愧疚,愧疚到再次复立其位,但最终的结果绝对都是一样的,除非有天大的意外生……可有皇上龙精虎状的,怎会有“天大的意外”?

    然后是八阿哥。

    竟然满朝三分之二的大臣都一致上书拥护他为储,宗室里更多……

    庄亲王嘴角勾了起来。老八他该是聪明人呐,怎么会不知道,这大臣们都拥护你去了,成了你的大臣了,让你那皇阿玛如何自处?退而让贤不成

    然后是三阿哥。那是个最没本事的,单是修书,结jiao些文人士子的有个屁的用处

    再然后,就是老四。他从不曾说过要储位,但他的政绩是有目共睹的,任谁也否认不了他的能力;他的门人臣下虽少的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却个个都是忠心不二,极有能耐的……

    而这次,老四他巧妙地就让他庄亲王欠了一个了不起的人情……

    庄亲王慢慢地走着,脑中飞地思考着,不知不觉,沿着朝阳门大街,就走到东皇城根上,才一转向南,就看见四阿哥相对而来,忍不住眯了眯眼。

    “老四,你这是下衙了?往哪里去?”庄亲王笑眯眯地问道。

    “不瞒伯父您,”四阿哥嘴角微微动了动,算是1ù了个笑容,拱手道:“我提说您这这边溜达专程找来的。伯父,看您这精气神,可是见到人了?”

    “恩。”庄亲王打量了他一眼,认真地道:“这一次,算本王欠了你的。”

263 天花之症

    263天hua之症

    “伯父您见外了。”四阿哥面色不变,沉声道:“您是长辈,为您做些事是应当的。而且,也算是碰巧,我总不能看着宗室血脉流落在外而视而不见不是?”他顿了顿,从袖中mo出一张纸,呈至庄亲王面前,道:“皇家格格身上,不便有污点。这张纸上有几个身份,或许您用的上,伯父您不要怪我多事就好。”

    说着他直了直腰,道:“那董鄂家的,早年就与我颇有关联,那小姑娘与我家兰儿也是一对密友……”

    话说到这里,也算是差不多了——

    看栀子的心意,不管是不是格格,怕绝不肯与南乔绝jiao;而与南乔相jiao,也就意味着与兰儿、与四阿哥脱不开关系……刚刚云总管提起,说董鄂家的吉祥铺子就是两者“共同”的产业,那董鄂家的小子也是从四阿哥那里得到的前程;这中间似乎又有一个前两年风头很盛的李言,才二十一岁,就掌管一府之地,且听闻还是皇上刻意压功磨砺……

    庄亲王淡笑着接过四阿哥呈上来的那张纸,轻声道:“让你费心了,”

    “举手之劳而已。”四阿哥没有多做耽搁,再次行礼道:“那小侄就不打扰您的兴致了。”说罢,转身而去。

    庄亲王站在高高的皇城根下,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地沉下去,自己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淹没在城墙的阴影下,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手中的纸张……

    ……

    在董鄂家的奴仆之中,栀子的年纪算是较小的,但资格却是最老的,即是府上第一个仆人,经历过早年的艰难,加上又与小姐同岁,自幼相伴,因而,这上上下下的,无不多相看一眼。就算是杏hua如今已经是内府总管,掌握着府上有关奴婢的诸多大权,但见了栀子,也要笑眯眯和颜悦色的……

    当然,栀子本人也很自觉,认的清自己的位置,xìng格也好,与每个人都相处愉快,因而听闻她病了,每个人都很关心,就连后院布偶作坊的女工,吉祥铺子的招待,甚至如意工坊的工人们,都纷纷捎话问候。

    透过雪白的纱帐中,可以看见栀子脸上生出渗人的斑斑点点,苍白的嘴net上打起了惊心的褶皱,似乎随时都能揭下一层皮来,加上昏mí之中时不时无意识的,有气无力的咳嗽,让人看着无比伤心难受。

    “粉萝姐,你说栀子她突然就病了呢?我们来府上五六年,可从没见她病过一回,连声咳嗽也没有的,这怎么……怎么……”麦穗说着说着忍不住chou噎起来,又生恐哭泣不详,赶紧别过脸擦了擦。

    “病来如山倒。”粉萝沉痛地道:“越是不常生病的,这突然生起病来,往往都是了不起的大病……”她细心地用棉球替栀子润了一下嘴netg上生死不知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她是真病,还是假病了……

    “唉。”粉萝叹了一口气,往后挥了挥手,人却没有回头,吩咐道:“这里有我就好,你们出去做事吧。都杵在这里有什么用?小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那,我们走了。”麦芽拉着伤心不已麦穗,退出了房间。她不是不难过,而是比麦穗大一些,也沉稳一些……

    窗外依然是阳光明媚,却越衬得房间中阴暗无比。

    粉萝替栀子喂玩了一碗水,将空碗放在桌面上,伸手拨开栀子的刘海,对着她紧闭的眼睛,望着她被红色斑点毁的不成样子的脸,完全看不出那一日的美丽,不由得起怔来。

    两日前出了茶楼,小姐带着栀子她们去了回net堂,找到小陈大夫密谈了一会儿,再次回府之后,当晚,栀子就声称身子不舒服,然后昨日一早脸上出现红斑,然后陷入了昏mí,至今没有醒来……

    这是装病?

    粉萝轻叹一声,心中有些忐忑——栀子这样子,看着太吓人了……

    而她的任务……

    “明天一早小陈大夫会来替栀子诊治,宣布其染上了天hua……天hua会传染,而你因为小时候生过天hua,所以不怕,于是她去田庄这最后一段时间也自然由你照顾。田庄那边李大人会安排你配合你在适当时间让她熬不过去而‘离世’,然后你将继续在田庄独自待着,直到满一个月为止,毕竟栀子患的是传染病,你懂没?”

    “这之后,你记着,无论谁问起,你都要说栀子已经死了,葬在了永宁山上。记住,栀子死了”

    “在我身边,香兰虽然伺候的无微不至,但我的很多事情,都瞒着她,就从我从未带她出门,你也该知道。我全心信任的,除了栀子,如今也就是你了。这么些人中,韩嬷嬷当先就挑中了你,我真心希望她的眼光没有错……”

    粉萝脑中回想着小姐的殷殷jiao待,听到门外传来些动静,心知这该是小陈大夫来了……

    小陈大夫之所以叫小陈大夫,除了因为他确实年轻的实在不像个能主治的大夫以外,自然还有他爷爷陈老的缘故,而这个“小”字,则让他的名字,他的医术,更让人津津乐道——最近一两年间,这整个东城区,大半个北京城,谁不知道小陈大夫的名头?

    所以,当小陈大夫沉痛地宣布栀子得的是天hua这种凶症,在场的奴仆没有一个人怀疑,全部红了眼睛。

    栀子……天hua?她……熬不熬的过去?

    没有人敢出声喧闹。

    没看见自家小姐脸上已经凝成了冰,咬破了嘴net,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关在房间里了么?

    那是栀子

    所有的奴婢知道,栀子在小姐心中的情分不一般……

    “兴医,你……”陈氏轻叹一下,恳求陈兴医道:“你帮伯母去劝劝乔乔吧,也是一同长大的情分……”做为一个母亲,她看的很清楚,哪怕是知道栀子仅仅是在装病,乔乔此时却是真的伤心了……

    陈兴医闻言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走出栀子所在的病房,走进院子,踏上几层台阶,来到南乔门前,轻轻敲了下门,道:“南乔,是我,陈兴医。”

    很久,他才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微的说话声:“进来。”

    他应声推门,看见南乔怔怔地坐在沙上,留下房门大开着,轻轻走了进去。

    “南乔,你这是怎么了?”陈兴医在她对面坐下,有些不解地道:“栀子又不是真的病了。”

    “我知道。”南乔微微低头,说道:“我只是,心中突然难受的慌……栀子她以后再不是栀子了。”

    她以为她只是装作难过,但是……

    那是栀子。

    这六年中,从早上推门那一刻起,栀子就出现在她眼前,然后一直在她身边,直至晚上再次关门……六年,每天如此。

    而现在,栀子要走了。

    以后再出现的她,是曾被礼部致仕shì郎收养的孙女,通诗书懂礼仪,是大家闺秀,然后又会是格格或者福晋什么的,再不是她的栀子。

    呃……原来自己一直当栀子是她的……物品么?

    南乔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原来她如此虚伪。

    这一抹自嘲,让陈兴医的心中犹如突然被扎了一针。他不懂南乔在嘲笑什么。正因为不懂得,才更让他觉得心中更加地难受。

    难道栀子从她的奴婢戏剧地变成了一位格格,比她这个格格的身份更尊贵,所以她心中会有不平?不对,南乔不是那样的人,她一直都是替栀子真心谋划的……

    “就算栀子换了一种身份,你们间的情谊也不会有变化。”陈兴医轻声道:“栀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心中还不清楚?”

    可这话说的,陈兴医自己都觉得有些假。主仆情谊,与姐妹情谊,如何能够一样?当昔日的主子成为了妹妹,又怎么会一样?

    但在此时,他能说什么……

    而南乔则是盯着面前只剩下皱巴巴的几片茶叶的茶盏继续沉默。

    栀子就从来不会让自己的茶杯空着……心中突然冒出来的感慨,让南乔感到十分的别扭难堪。她站了起来,提起茶壶,将自己的杯子注满,也给陈兴医倒了一杯。

    看来,自己很需要调整一下心态。

    再次坐下时,南乔已经不再想讨论有关栀子的任何问题,抬头看着沉思的陈兴医,问道:“兴医,以齐齐和林林的年龄,是该种痘的时候了吧?我记得额娘有说起谁家的孩子得了天hua,没能熬过去……就算是栀子离开了,她肯定会不安心。”

    “得了天hua,当然是凶险无比,体弱的孩子熬不过去,是常有的是。”陈兴医下意识地接口,又很快回了神,安慰地笑道:“以齐齐和林林的体质,纵是染上天hua也是不虑的。那两个小家伙可是被你调教的十分结实。不过,痘还是要种的,待他们再大上一两岁吧,大孩子抵抗力更强。”

    “哦。”南乔点头,微笑道:“一会儿出去了,你得去跟我额娘仔细说道说道。这两日若不是有栀子的事情迫在眉睫,她指不定要担心成什么样。听她的意思,我好像是没有生过天hua的……得,哪天给我也点一下,貌似天hua这东西,大人如果染上了,反而比小孩子更加凶险……”

264 人痘牛痘

    264人痘牛痘

    陈兴医听了南乔这样说,当真是十分诧异,眉头不自觉地挑起,轻声失笑起来。“南乔,你既然知道大人染了会更凶险,却还有自己种上?说起来,再有两**便了满了十三岁……”

    他嘴角含笑,心中莫名感慨:十三岁,是大姑娘了,也是能嫁人的年纪了……

    掩饰住心中这莫名其妙的想法,陈兴医笑着解释道:“这接种人痘,对象需是四到七岁,而且要身体健康的孩子,而且其过程凶险无比,更很难保证一定成功。小了,则年幼体弱;再大点的,自然会更加凶险。这也是很多普通人家不愿意给自己家的孩子种痘的原因,毕竟不种的话,也有可能一辈子碰不上天hua,种的话,反而要立即赌一次命。”

    “不是百分百成功的?怎么会如此凶险?”南乔míhuo了。种痘这种事情,怎么会有危险?她记得,后世天hua虽然绝种了,但每个幼儿依然都会挨上一刀子预防,更从没听说过有因种痘而夭折的啊

    若陈兴医说没有“种痘”这么回事,她反而很快就能释然,毕竟是隔了三百年,这个时候的人对天hua没有办法也是正常的。但他既然说了可以种,为何还会有如此大的凶险?

    陈兴医眼瞧着南乔的míhuo不是伪装,心下有些诧异,但还是很负责很认真地点点头,道:“作为医者是绝不能在这种问题上说慌的。种痘有风险,很多人都知道,想必伯父伯母到时候也不一定会愿意给你两个弟弟种痘。”

    真是如此?

    自己又无知了?

    难道这个时候种痘的方法有误?南乔突然rou了rou太阳穴,道:“慢着……慢着……兴医,你刚刚说的是,种人痘?什么是人痘?怎么种的?”

    人痘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生僻了,直觉就断定不应该是这个,但一时间又有些想不起该是什么痘……李言大概会知道吧?

    她这边用力想着,那边陈兴医也开始解释起来:“张璐张大人在《医通》中综述了痘浆、旱苗、痘衣等多种预防接种方法。其具体方法是:用棉hua醮取痘疮浆液塞入接种儿童鼻孔中,或将痘痂研细,用银管吹入儿鼻内;或将患痘儿的内衣脱下,着于健康儿身上,使之感染。并通过如上方法使之产生抗体来预防天hua。这种方法虽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但我爷爷有事情说,皇上当年一力试行他这个法子,给阿哥们全部种了一遍,上天保佑,竟然全部都是成功的。”

    南乔听了直皱眉头。怎么会是这种……恩,说句不尊重的话,是这种轻率的方法?不对,不对……若这种方法真的好,那民间怎么畏之如虎?她心中如是想,口中也喃喃地说了出来:“不是人痘,绝对不是人痘……”

    陈兴医笑了。

    不是人痘,又是什么?这自古以来,无数医者呕心沥血研究天hua,以期能找出治愈之法,或是预防之法,直至张大人大才,才提出了这确切的,并证明是行之有效的方案来。而南乔这丫头,分明对医术半点不通的……

    他认识南乔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南乔如此……别扭倔强,当下忍不住地揶揄道:“南乔,你说不是人痘,难道还能是用猪痘牛痘?畜生——”

    他玩笑的话未说完,却见南乔眼前猛的一亮,jī动地抓住他的手,道:“对牛痘就是牛痘”

    牛痘这个名词是多么顺耳啊南乔越想越确定是,嘴角的笑容慢慢扩散开来,眼睛笑成了个月牙儿。可不就是牛痘么?听说是有个外国医生,注意到挤nai姑娘很少染上天hua,再观察之下,才现,她们不是染不上,而是染上后,症状异常的轻,而且康复很快,然后便开始了他的实验……

    恩,是牛痘啊。

    南乔心情说不出的愉快,松开陈兴医的手,端起自己茶盏,美滋滋地抿了几口。能想起这个,她真的很开心。

    这些年,她常常会想,原本地地震中,她和李言肯定是死了。所谓人死百了,她是不相信什么缘定几生、下一辈子再爱这种说法的,哪怕现在也不信。

    为什么?

    只因在她看来,哪怕真是有转世重生,下一世的她能够和下一世的李言幸福美好的生活,但和她现在有关么?下一辈子,她南乔不再叫南乔,李言也不再是李言,没有了这辈子的记忆,纵是再幸福,也是另外一对恋人的事。

    但上苍眷顾,她和李言的灵魂都还在,她们没有死……

    所以,她会感恩,会愿意竟可能地帮助别人。

    若是有心人统计,就会现,这五六年间,南乔名下的几份产业曾招募的难民,并且是难民中的老弱病残这些最艰难的人,前后以达两千之多但又因为南乔并不白养着他们——做不了重活的年迈体弱的女人们,可以缝制布偶,做饭洗衣养活自己;男人们也各有各的用处……说起来,不是他们没用,只是因为没有人愿意用他们……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这里,毕竟的话,南乔雇的是工人,而且听说的工钱很少很少

    但真的很少么?

    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会知道,他们该得的工钱除了维持日常hua销外,全部一笔一笔记在账上,那将是他们不能动的时候的养老费用……但他们被告诫了不外传,于是只能默默的感jī。

    而小孩子们,则被送到了乡下……那里,差不多有近百个八岁以下的孩子,除去每年长到八岁被送出去自食其力的,这个数字还在缓慢增加……

    但那是乡下,城里的人们怎会注意到这里呢?

    她只是帮人渡过难关,算是行善,但不是盲目的行善。在南乔眼中:你说请我医治你病重的娘亲?很好,我可以替你垫这一比钱,但你必须用你的劳动你的能力来偿还;你是一个小孤儿?没关系,你长大之前的所有的hua费都会记在账上,将来是要还上的……

    她所做的这些,也不过是仅仅帮助了一些人。

    但现在呢,她想起了牛痘,帮助的会是多少人?会救多少条xìng命?

    好吧,别的先不提,她的弟弟们,她将来的侄儿们,未来自己的儿女们,他们难道不需要种上牛痘,从此与天hua绝缘?

    所以,她很高兴。也许问李言会知道,但总归不如自己想起的来的快活。

    “咦,你怎么了?”南乔兴奋了一会儿,现对面陈兴医状态古怪,似乎在神游天外,乐呵呵地伸出手,在他面前调皮地挥舞了几下。

    “没……没什么。”陈兴医回了神,忙端起茶杯慢慢的啜着,借以掩饰心中的不自在。间或,他抬眼偷瞧一下南乔,现她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异样,心下一松,却又莫名地觉得失望。

    她……她……她

    她的手竟然是温凉的,又是那么柔软的……

    轻轻mo了下南乔握住的地方,陈兴医有些晃神,随口问道:“南乔,你刚刚说什么?什么牛痘?”

    南乔心知他是不敢轻信,而自己这个医术外行的话,在知根知底的小陈神医面前,哪里有半点说服力?但她必须让他相信,至少去做个试验,而且,这之后的荣誉啥的,还不能与自己沾边……

    南乔踌躇了一下,认真地看向陈兴医道:“兴医,如果我说牛痘能够预防天hua,会比人痘更加有效,作时症状十分轻微并绝少死人,你会不会信?至少尝试着信一下?”

    对上南乔的清澈的眼睛,陈兴医心中一慌,但很快镇定下来,皱眉道:“南乔,人命关天,岂能儿戏?耕牛虽然也会染上天hua,但那是牲畜,怎能与人同例?你哪来这种想法,将牛痘用在人身上?”他是大夫,在医术上必须谨慎。

    南乔不赞同地摇摇头,道:“你先别管我哪来的想法,只你这话就是不对的。有多少yao材是取自动物身上,如虎骨牛黄之类的,你是大夫,总比我清楚的多吧?听听你刚刚说的,好像人生病了,就只能用人身上的物件儿来医似的,这简直大大的荒谬”

    看陈兴医微微变了脸色,南乔继续说道:“再说,你都没有尝试过,怎知道不行?这神农尝百草什么的不提,就说前面你提到的张璐张医生,如果不是他大胆尝试人为染上天hua,现如今的人们怎会有这希望?兴医,如果你永远这么守旧不知尝试……”

    南乔真有些失望了。

    一直以来,她都当陈兴医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与他闲谈时能够轻松随意,虽然有时候陈他会不太理解,但依然会微笑着倾听,这让她觉得陈兴医与这时代的很多男人不同。但现在……原来他也是如此古板不知变革创新?

    看着南乔失望的眼神,陈兴医心中一痛,握着茶盏的手猛地紧了紧。

    她……对自己失望了……

    爷爷总告诫他说,人命珍贵,医者当万分谨慎。

    但南乔说的似乎没有错。

265 你是哥哥

    265你是哥哥

    爷爷总告诫他说,人命珍贵,医者当万分谨慎。

    但南乔说的似乎没有错。

    人人都畏惧天hua,离其远远的,而偏偏就有张璐前辈反其道而行之,主动让天hua传染而同样是医者,南乔的提议看起来荒谬,但他竟然连尝试一下都不愿意地、想也不想地否决了

    什么又是荒谬?

    本朝以前,若是说主动感染天hua能够预防天hua,有几个会说不荒谬但张璐前辈成功了

    “南乔,”陈兴医抬起头,看向南乔道:“牛痘只是人在接触牛身时候常会感染的一种痘体,起初为丘疹,很快变成水疱和脓疱。这种脓包看起来与天hua所致的脓包相差不多,但两者完全是两码事而且,这种痘包根本无需治疗。月余自己就好了。这样一种东西,真的会有用?”

    原来牛痘是这种玩意啊,她还以为是牛染了天hua后长出的痘痘呢。

    或者,人家牛根本就不会传染天hua?也对,如果这种病毒会在动物身上传染,那么后世想要彻底消灭它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南乔诧异了一下,很快就再次装起深沉来。她身负劝说陈兴医去做实验的的任务,这个时候可不能掉链子……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根本连什么是牛痘都不知道,估计只会当她在胡闹捣1uan,再不会去做什么实验了……

    于是南乔垂下眼睑,轻轻晃动自己的茶盏,看那少少的几片茶叶沉沉浮浮,淡然地道:“兴医,有没有用,是需要你去观察、去尝试的。你也说了,牛痘对人体危害极小,连yao都不用便能治愈,那么,在孩童身上划一个小口子,将那痘浓抹上去,想必也不会对人体造成太大伤害吧?”

    后世八十年代前出生的人,哪个身上没有那么一个“疤痕”?所以,南乔的印象很是深刻……

    “然后,我们就能再观察这种痘有没有用……”

    陈兴医接口问道:“怎么观察?”

    南乔给了陈兴医一个白眼,轻叹一声,仿佛为他如此不聪明而万分感慨,道:“你不是会种人痘么?让那个被种了牛痘的孩子,再次去接种人痘,看他能不能感染上岂不就知道了”

    她说罢,顿了一顿,叹息道:“兴医兴医,如果你连尝试都不去尝试,又谈什么振兴医术呢?全凭着继承祖宗,吃老本?”

    陈兴医认真地听着,努力去想着。

    南乔说的方法很简单,听起来也有些异想天开,像是一种天真不负责任的想法……但陈兴医知道——南乔她是有把握的。

    虽然他不知道她的把握从哪里而来,但以陈兴医知道,南乔她从不会在这种重要的问题上异想天开,不负责任。如果她不懂,她会虚心询问,而不是用刚刚那种想当然,同样也可以认为是肯定的语气说些这些

    “南乔,你说的对,我应该去做个尝试。”他看着南乔,注意到她听见之后,嘴角那一抹难以掩饰的欣慰,也微笑起来,道:“这事儿易早不易迟,我回去之后便向爷爷请假,去附近的乡村寻找患有牛痘的人,做这个实验。”

    “乡下么?我同你一起去吧。”南乔突然崩起脸,1ù出一个无限悲伤无限难过的表情,看的陈兴医一愣。只听她悲哀地道:“栀子会死……我必须很伤心。这伤心的表情,装一时半会儿也不是难题,但若是一装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我还真没有那种本事……”

    说着她突然嫣然一笑,道:“所以,只好去田庄安静之处,让时间抚平我心中的伤痕了……而你也可以跟陈爷爷说,是怕我哀而伤身,需要前去照应着,顺便在乡村出诊……这牛痘之事,还是先不要告诉他老人家好了。”

    “这是个办法。”陈兴医认真地点头,心中却迸出不可思议的欢喜来,甚至觉得,哪怕南乔先前说的什么牛痘之类全部都是假话,能够伴在她身边这许多日,已经是最珍贵最珍贵的收获了“那我先出去了,看着栀子那里准备好了没有。”

    “恩。”南乔笑眯眯地摆了摆手,道:“顺手替我关上门,说我很难过,看不得栀子离开。”

    “……”陈兴医无耐起身,掩门离开,在她的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压抑下心中的欢喜之意,重新换上一幅医者严肃怜悯的表情,向远处忙碌的人群走去。

    南乔说的很对,装悲哀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之事……

    栀子得的是天hua这种危险的传染病,无论的大人小孩,男女老幼可是都能被传染的,特别在府上有两个年幼少爷的情况下,自然是不能让她留下来养病。因此,为了众人的安全,当陈兴医建议将她送到乡下隔离静养之时,没有人觉得残忍或者不应该,只能远远的,忧心地看着。

    忙碌的主力是粉萝。

    陈兴医从医馆中调来的两个伙计在帮忙。他们都是年幼时就被医馆收留,种了人痘的,防的就是这种时候。

    面颊上盖上一层面纱,然后整个头部都用轻纱掩盖起来,免的吹重了风,加重了病情;栀子所用的棉被、衣物等等,能带上的都打包带上,不能带的,只能销毁……最后,当载着栀子的马车行动之时,栀子的房间,已经完全是空空dangdang的了……

    似乎正预示着,从今往后,这天地间,再没有栀子这个人存在……

    麦穗站在栀子门前,两眼朦胧,伤心地道:“我怎么觉得,栀子像再不会回来了呢?”

    麦芽紧紧拉住她,怕她一个伤心闯进去,闻言责怪道:“穗儿,别说傻话……”可,这染上天hua的,有几个人能够被救回来呢?

    ……

    夕阳如血。

    当陈兴医踏着自己长长的影子走进医馆之时,回net堂内静悄悄的,只有两个拣yao的小伙计坐在马扎上,分拣着一箩筐的yao材,看见他进来后,都站起来崇拜地行礼。

    同样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别人是有名的小陈大夫了,而自己才是个yao材都能拣错的伙计……

    “其他人呢?”陈兴医将yao箱放了下来,问道。

    “吴大夫和宋大夫前后都上门应诊去了,一家是摔伤了tuǐ,一家是孕fù动了胎气。陈老午后一直在后面看医书,因为这一时半会儿没有客人,我们也就没有打扰他老人家。”一个伙计忙回答着,另一个则是见机地替陈兴医倒来一盏茶,恭敬在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恩。”陈兴医点头致谢,擦了擦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医馆不能没有大夫坐镇,他既然回来了,当然就不能再去打扰爷爷……

    于是一边品着茶,一边指点着两个伙计:所拣的是什么yao,yao理为何,常用在哪些方子上……

    *光很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陈兴医接待了几个病人之后,医馆便到了打烊的时候。他指挥着两个伙计关了门,询问了晚上是谁值夜后,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慢慢地走向后院。

    院中,陈老坐在一张红木宽背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两盘菜,上面用盖子扣着,下面用热水温着,显然是在等陈兴医一起吃。

    陈老身后不远的一颗榆树的枝桠上,挂着一盏灯笼,照的小院中有些朦朦胧胧的。

    “回来了?”陈老听见脚步身,转过头,问道:“那丫头情况如何?其他人有没有事?”

    陈兴医弯腰掀开碗盖在放在一旁,一边淡笑地回答道:“看症状是天hua初期,现在只有些红斑之类,但人却昏mí了。爷爷,您也知道,天hua这种病……”

    天hua这种病,是现在的医者无能为力的……陈兴医突然想起南乔说起的牛痘——如果牛痘真的比人痘的效果好的多,那从今往后,会有多少人免受天hua的威胁?

    他顿了顿,知道爷爷更关心的是什么,说道:“其他人倒是无恙。董鄂府上上下下我都挨个的把了脉,除了有几个下人有些小mao病,没有再现有人带有天hua的症状。乔乔身子也好的很,只是有些伤心难受。”

    “唉……”陈老轻叹一声,点了点桌子,这才让陈兴医现他压在碗底的纸张。“这是我研究出来的条理身体的方子,虽治不了天hua,但总在种痘的时候会有那么些作用,你拿去看看,然后说说你的想法……”

    “是,爷爷。”陈兴医轻轻chou出纸张,没有立即看,而是慎重地收好,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爷爷,我回来的时候,伯母说准备送乔乔去田庄上散心,但又担心她伤心太过伤了身体,因此想摆脱我一起去照应着。而且,她那庄子上收留了百十个孩子,我也想顺道去尽点心意。爷爷,您看呢?”

    陈老抬眼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道:“乔乔是个好孩子……一直以来,她就像是我的孙女儿……虽然你老家也有妹妹,总比不过她是我亲手救回来的,亲眼看着长大的……你这个做哥哥的,去看着她,我们都放心。”

    “哥哥”这两个字,陈老特意咬的清晰沉重,仿佛要将这两个字钉在陈兴医的心上,让他仿佛听到心中“咚”的一声响。

    (感谢“宝宝是小财mí”的打赏)

266 相伴下乡

    266相伴下乡

    陈老拿起筷子,没有看陈兴医,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趁着这件事儿,你也休息一阵。我也知道自己要求严,让你自小到大没了松快的时候。我今年七十整了,人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也是要随时准备着去见阎王的时候,更是该归家的时候了……”

    陈兴医压住心中的情绪,宽慰道:“爷爷,您这是怎么说的?孙儿瞧着您这身体,少说也要再活上二十年不是?而且,孙儿这里也需要您提点着呢。”

    “你缺的,不过是经验。”陈老看了看陈兴医,神色十分满意,道:“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比你老子有出息但落叶归根,落叶归根,待到四五月份,你随我回老家一趟,也shì奉几天老子娘,你母亲她这些年也苦……恩,顺便把婚事也定下,好让我这把老骨头,有机会见见重孙子……”

    “婚……婚事?”陈兴医闻言瞠目结舌,说不好话。

    陈老爷子胡子一抖,筷子“啪”的一下摔在桌子上,怒道:“你可是十五了你小子莫不是还想学你老子,犟着头到三十多了才成家你们两个不孝的,莫不是想气死我,再让老陈家断了香火不成”

    “孙儿不敢”陈兴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咬牙道:“孙儿全部都听您的”

    定亲……自己竟然要定亲了……陈兴医茫然地跪在地上,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湿了……

    陈老爷子喟然一叹,眼前最爱的两盘小菜也没有半点滋味,筷子一丢,起身回了房。待走到房门口时,才斥责道:“跪在地上做什么每个糟蹋自己身子给谁看”

    虽是斥责,却听着让人忍不住心酸。

    老爷子推门进屋,颓然地跌进沙中。

    难道他陈家祖孙三代,都要遭遇一模一样的磨难么?

    想当年……想当年……

    想当年他只是个医馆的小学徒,整日里浑浑噩噩,不思明日。当那天他遇见了她,她是那样美好,那样脆弱,那样的让人心疼……而当他这个小学徒冒昧地上前,说自己一定要学成医术治好她时,她美丽的大眼睛中没有一丝嘲讽,而是含笑着说:““小陈哥儿,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大夫。”

    但当他真的成为一个好大夫时,她却早就不在了……

    然后是他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官宦小姐无果后,三十岁不肯娶亲……

    而他这个寄予厚望的孙子,如今也要走上他们的老路?也受这一通无望的苦?

    院中,陈兴医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他听见了老爷子那明是责骂实是关切的话,却不想起,只想就这么跪下去。

    成家……原本是多么令人憧憬的一个词为何听在他的耳中如闻霹雳他才不过十五他这莫不是要娶一个从不认识的姑娘,然后淡漠疏离地过一辈子就像他的父亲母亲

    可是,从来不都是父母之命媒说之言么?他为何会这样不甘心

    一个总是淡然微笑的面庞在他面前慢慢放大,放大,陈兴医痛苦地闭上眼,任凭地底的湿气一点一点地浸染全身。

    “去给我打壶酒”良久,他起身在椅子上坐下,吩咐伙计道。

    ……

    草长莺飞二月天。

    南乔下了马车,有些贪婪地呼吸了一下net日蓬勃的气息,愉快地伸了一下懒腰。

    因为是“散心”,这一次出来,她身边没有带别的丫鬟,只跟着一个韩嬷嬷——虽然韩嬷嬷并不知道有关栀子的所有细节,但其心中大概是有数的。

    而南乔也不用在韩嬷嬷面前故意装悲伤——小姑娘家或许会胡思1uan想,但老人家只会将一切放在心中自个儿琢磨,琢磨透了,自然会心神安乐,琢磨不透,就继续埋在心里……

    “兴医,你有心事?”南乔关切地看了一眼对面而坐的陈兴医,道:“我瞧你神色不大对,莫不是在为接下来的实验担心?”

    真没想到,这陈兴医不过是两日没见,就青了两个眼眶,似乎人也瘦了些……也对,如果能证明牛痘比人痘更安全更有效,那所获的不仅是名垂青史,更是拯救千千万万xìng命的成就他是医者,这会儿难免会紧张。

    南乔如此想着,笑着安慰道:“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嘛,就将其当做敷衍我这个天真的想法来进行,就当是陪我玩闹一回了唉……”

    她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瞧着蔚蓝的天空,如梦呓一般地道:“谁让我就没读过半本医书,又是在梦中梦到牛痘能预防天hua的呢?唉,偏偏那个梦的其他内容我又忘了,就只拼命记下了这么一点儿信息,你偏偏又不信……”

    陈兴医看着南乔如此生动的脸,娇美胜过了这漫天的桃hua,不由得一阵恍惚,然后更有一阵撕裂的疼痛,仿佛是那心脏上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让他清醒过来,淡笑道:“你南乔说的,我怎会不信?看我这两个眼圈,就知道我这两日是埋在了书堆中,遍读有关天hua以及牛痘的记载,好为实验做理论准备来着。”

    “是么?”南乔两眼一亮,问道:“那你找到什么关联了么?”

    “没有。”陈兴医惋惜地摇摇头。

    如果他能静下心,或许真的能够找到些什么。无奈……

    南乔闻言也不失望,劝道:“有道是一物降一物,有些东西可是难以解释的通的。”

    说罢她微笑起来,拍手道:“我已让田老伯派人去这方圆的田庄里打听着,但凡有谁得了牛痘,一准儿给你请到这里来我家这个庄上更比别处多养了好几十头牛nai,这说不定你在这里就能找到了”

    自认为安慰完了陈兴医,南乔转眼又道:“这几天正好有一批暖棚的草莓成熟,中饭后咱们一起去摘这头一遭下午你溜达着休息一下,若是明天依然没有现谁长了牛痘,喏,我这里还有上百了小孩子排队等着你检查身体……可有你忙的”

    忙点儿好……忙点儿,便少想点儿……陈兴医瞧着南乔轻松愉快的样儿,心中才不由得跟着快活了一小会儿,却总是被更加难受的疼痛打断,让他只得将藏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住,才避免了让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泄1ù他心底的情绪……

    “到了你的地儿,自然都听你安排。”他微笑道。

    到了康熙年间,暖棚已经不算什么稀奇玩意儿,只是所耗不小,比较少见罢了。

    别家不大舍得,但南乔怎肯委屈了自己一家子的嘴巴?她本就喜欢吃清淡素食,若是一冬天就仅有白菜萝卜,要么就是大鱼大rou,那真要腻味死了所以,从早几年开始,她就出资在这庄子上置起了暖棚,种上青椒番茄,黄瓜豆角啥的,满足自己的嘴巴……

    而这草莓……恩,如果找不到理由,总之理解成南乔个人热衷于瞎折腾也就是了……

    掀开厚厚的草帘,迎面扑来一股热1ang,让人忍不住就想往后一退。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养眼的绿色,绿色中又点缀着一颗颗喜人的红色草莓,让人瞬间心生欢喜。

    “小姐,真让这些孩子们动手?”田老汉看着跟在南乔和陈兴医后面一溜的二十来个娃儿,很是不放心地道:“这时节,草莓可是金贵东西,别让那些小东西给糟蹋了小姐,这会儿庄上汉子婆娘们都闲着呢,让他们摘吧?”

    南乔回头看了看,见一众男孩女孩们都紧紧抓住自己的小篮子,紧张期盼地看着她,并没有吵吵闹闹,心中只觉的庄先生真有能耐,将这一帮正是娃儿教的好,于是立即决定这第一盘草莓就送给他尝尝……

    “田老伯你多虑了。”南乔抿嘴笑道:“瞧这些孩子,一个个的多懂事儿,怎么会糟蹋东西?再说,这草莓哪里称的上是珍贵之物,不过提前些日子熟了而已……”然后她又回头对那二十来个娃儿道:“喏,田老伯不放心你们呢……你们可是那从一百多个孩子中选出来的大孩子,夏天就要宣布正式养活自己了……你们告诉田老伯,你们会踩坏这秧儿,糟蹋这果子吗?”

    “才不会”

    “我们很能干的”

    “我们绝对一个果儿都不偷吃”

    “一个青的都不摘一朵hua儿都不碰下”

    到底都是小孩子,在得到说话的许可后,一个个地争着拍起小xiong脯,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决心,唯恐被自家恩人小姐看轻了。再说,他们都是快满八周岁的大孩子,是在百来个孩子中最能干的大孩子……

    “很好。我相信你们。”南乔欣慰点头,指挥着二十个孩子分开来,每人负责地垄的小小段,分工明确,不争不抢……

    “这些孩子……”陈兴医看着那些虽然满心jī动,却更加小心翼翼的孩子们,赞道:“他们真不错”

    “庄先生很有办法。”南乔也很高兴。她收留了他们,看到他们如此明理懂事,这才终于觉得自己是做了好事。不然,养而不教,或是教的坏了,那岂不是比不养更为恶劣?

VIP卷 267

    VIP卷267

    娃儿们都已经开工,她也不敢怠慢,眼角瞅道一颗个大红yan、卖相特别不错的,立即上前咔嚓一剪子,连带着叶子也剪下一片儿。这些,她需要送进宫里表“孝心”……

    见她如此做,那垄地面的负责娃儿小声跟另一个娃儿传话道:“哎,大mao,大个儿的给小姐留着”

    然后那大mao也同样向另外一个娃儿传话,更有女孩儿或大胆或腼腆地招呼南乔说:“小姐您来我这儿,我这儿有几个特别大的”

    孩童真切热诚的声音让人听着心生喜悦,南乔再次剪下一颗草莓,笑眯眯地对陈兴医道:“怎么样?兴医,既然你觉得他们被教的不错……庄先生说有几个在医学上有天分的,你带回去做个跑tuǐ的?我听陈爷爷说他旧日就是伙计出身,吃了许多苦,才学的一身医术……”

    “成”陈兴医想也不想地应下来,点头道:“若真是有天分又肯吃苦的,我就收了做学徒”

    “女娃儿也要收。”南乔忙补充道:“看你那医馆就给伙计种痘,好用在患了天hua的病人身上,那为何不培养几个医女?你们做大夫的,碰到女患者,很有些不方便吧?”

    小孩子收养的越来越多,如何安置,让他们有吃饭的本事,这一直都是南乔放在心底的问题。眼前她名下的铺子工坊以及家中下人尚能够消化的了,但以后呢?

    难不成,让这成百的孩子,全部去做奴才下人,别无长处?

    今日有陈兴医在,让她忽然觉得培训些“护士”类似的职业者,应该很有市场……

    “医女?”陈兴医站住了脚,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恩,这只是一个称呼。”南乔点头,道:“她们不必有太高的医术,只需能够精确地描述脉象及各种病症,擅长煎yao推拿即可。这样的话,若有女病人患有隐疾,男xìng大夫不便查看的情况下,医女会起到非常可观的作用。而按摩推拿这些,完全可以作为一门谋生的手艺我相信,有不少人,将十分愿意hua点儿钱,来换取身子舒坦。”

    南乔越说,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想一想后世遍地的足疗馆,按摩馆——虽有个别是变了质的——就足以说明这种服务很有市场。既然可行,那便去做。至少能够帮做很多人找到糊口的工作……

    南乔心中打定注意,回头看向陈兴医,道:“兴医,我打算将这件事情做起来,希望能有你的帮助。”

    陈兴医从来都相信南乔的判断,但是现在……他苦笑着摇摇头,道:“南乔,单是带一个两个你说的医女,这没有关系,她们会很有用,医馆哪里想必也愿意留下她们。但其他的……南乔,不是我不帮忙,而是……你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或是四月份,或是五月份,我便要回老家了……”

    这句话说出口,陈兴医心中一片酸涩。

    正是南乔需要他的时候……他原更可以陪在她身边更久一点儿,跟她的联系更多一点儿,奈何他却要离开京城了?

    他五岁离家,对于家乡、甚至对于父母的印象已经极为模糊,只记得那是一个不大的小渔村……可现在却突然让他离开熟悉的京城,离开熟悉的人,熟悉的一切回到那陌生的家乡

    这是多么荒谬

    而南乔听到这些消息,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陈老和陈兴医要回什么家乡这怎么可能

    她虽然知道陈老的家不在京城,但那爷两个这些年可一直都在京城,从未离开过而所谓他们的亲人,陈老的儿子儿媳,陈兴医的父母或者还有弟弟妹妹什么,也从未来京城看望过他们

    这怎么突然之间,就要回去了?

    “兴医,可是你家……恩,家里出了事?”南乔迟疑地问道。

    “应该没事。年前收到父亲的信,还说一切均安。”提起这个,陈兴医有些不自在,别人家亲人之间嘘寒问暖的,而他的家……一年一封报平安的信?而他爷爷提起父亲不是沉默就是一顿大骂……

    他顿了顿,解释道:“是爷爷提起说,他已是古稀之年,想要落叶归根,回乡养老。”

    “陈爷爷要走了?”南乔很有些舍不得。

    就算以前陈老如何为她费心医治的那些事情她没有亲身经历,但这之后,每次见面都例行的诊脉,以足够表现出陈老对她的关怀疼爱——

    真的是比自己的亲孙女儿还亲。

    这样一个长辈,他要离开了,回去自己的家了?而她也没有任何立场挽留——他去的,是他的家乡,那里有他的儿女亲人。

    四月、五月……南乔在心中默算了一下,将原本计划在此待到三月底改成了三月上旬,提前回京去,陪老爷子说说话儿……

    “那,兴医,你以后还会回京么?”南乔问道。

    听到南乔问起他,陈心中心中暖了一下,却又酸涩起来。“不知道。”他苦笑着摇摇头,道:“爷爷没有提起过。但……他若是留在家乡,我多半也是要留下shì奉的。”

    而且,还要成家……

    说不出口的话,比能说出来的更加酸涩难耐,陈兴医低下头,持着剪刀剪下他今日第一颗草莓。

    南乔看到他的异样,正思量着说些什么,只见有个庄户模样的人掀开草帘进入暖棚,南乔大约记得他是田老汉的小儿子,正想问他为何来此,只见来人忙施礼道:“见过小姐。”

    然后转向田老汉道:“爹,你让我打听谁身上得了牛痘,我这给你打听到了,就在咱们庄上,是江家的新媳fù儿,年前才嫁过来,正月里开始帮着家里挤牛nai,没多久就染了痘,这会儿还没好呢。”

    “真找着了?”南乔闻言十分高兴,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陈兴医这项伟大的现上报朝堂公布出去,肯定是要引起轰动获得嘉奖的而陈老暂时也不会思量着回去了吧?

    “回小姐话,可不是找着了?”田老汉的小儿子不到二十出头,看起来颇为机灵大胆,向南乔恭敬地笑道:“其实牛痘这东西,但凡shìnong耕牛nai牛久了的人,都会惹上几个。只是,那东西自己好了之后,就极少复了,所以才现在才找到江家媳fù一个。小姐您若是觉得不够,我回头让那些不曾碰过的牛的汉子媳fù儿,都去往牛身边转悠几天,保管又有了”

    “恩,那这事儿就jiao给你。我这里也不多要,只再要三个牛痘患者够用了。你告诉那江家媳fù明早到我这里来,另外有新染上牛痘的,前三个每人补贴五百文大钱。”南乔含笑吩咐道。

    “好咧小姐您请放心,保管全部妥妥帖帖的。另外,小的带那些壮汉谢谢小姐赏赐了”那田小哥儿欣喜应下,见南乔没别的吩咐,也就告退而去。

    “田老伯,你这小儿子叫什么?”待他走了,南乔才笑着问田老汉。

    她觉得这位不错,做事麻利,说话回事条理清晰,虽然很明显是想得到南乔的另眼看待,但南乔一时间没有表示,他倒也没有继续纠缠卖nong,也没有见到什么别的负面情绪。她的那一摊子,严宽虽是打理的很不错,但用韩嬷嬷的话说——对下人的监督,尤其是手握着极大利益的,万不能轻心了……

    田老汉闻言神色一喜,忙回道:“那不成器的,赶巧就叫个田小牛,让小姐见笑了。他啊,别的都还不错,就是有些不务正业,正经的庄稼活不学,成日净琢磨些别的,眼看都二十了,也不肯老实找个媳fù,只让他娘netbsp;南乔微笑着听着田老汉的絮絮叨叨,瞧着别的娃儿都收获了半篮子草莓,自己的篮子里还只有少少的几颗,赶紧催促着陈兴医一起加快动作。

    幸好,所有的娃儿都很主动地将最好的草莓留给了南乔,不然,她的“孝心”就落hua流水成了空了。

    南乔留的草莓地不小,这一片草莓又正值第二年结果最多的年份,这第一次收获,便足有上百斤,一溜装满了十个竹筐,红yanyan的惹人垂涎。

    “这五斤带着叶子的,长的最好看的,董忠你告诉额娘,让她用淘米水浸泡一刻钟,仔细冲洗干净后用上次宫里赏的琉璃盘子装了,连同这十斤上好的一同送进宫里去,一盘表明呈给皇上,一盘表明呈给太后。若有多了,给十八阿哥单独装一点儿。”

    随着南乔的吩咐,董虎麻利地将两份草莓封了起来,搬到了一边。

    “这四十斤,送到府上,让额娘记得给兰儿格格和燕宁小姐送上三两斤便成,剩下的,全由额娘做主处理……恩,你记得提醒额娘给陈爷爷多送些。”

    “剩下的,咱们庄上一共有十五家庄户,每家领半斤回去尝尝鲜。一百零五个孩子,每人分二两……庄先生半斤……”

    “可是,小姐,这样分下去,您就没有了……”田老汉迟疑地提醒道。

    南乔笑了笑,道:“怎么会没有?那草莓秧子不是活的好好的么?而且,这东西一次吃太多了也不好,我今天尝个新鲜,以后想吃了,去棚里现摘的,还新鲜……”

VIP卷 268

    VIP卷268

    (过度章,取名无能~~)

    二两的量,委实不算多,或者说很少很少。以至于每个娃儿领到手中的,仅有那么十几二十颗,双手一捧,或是用衣襟一兜,就全部装下了。

    但看他们每一个都十分小心,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虔诚,捧着草莓如同捧着珍宝,看着直让人唏嘘心疼。

    南乔站在那里,向每一个孩子点头微笑。

    “他们真是幸运。”陈兴医由衷地说道。

    南乔笑着接受了一个孩子递上来的,她分到的最大最红的一颗草莓,伸手mo了mo她的脸蛋儿,看着她恋恋不舍地走开,才轻叹道:“刚刚那个孩子,今年才四岁,是前年西北旱灾留下的。她娘难产死去,逃难的时候说是和父亲失散,但那大抵是遗弃……跟着爷爷一路来到了京城边上,好不容易有了希望,但她那年迈的爷爷却终于不支,撒手离世。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守着她爷爷的遗体……大热天里,味道都变了,路人全部都捏着鼻子饶着走……”

    “那个时候,她才两岁啊,还什么都不懂得……”南乔回想起那时的情景,眼中又一次门g上一层薄雾,嘴net喏动许多次,才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抱起她时,她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么?她问我……问我说,爷爷怎么变臭了?我……我……”

    南乔用力眨眨眼,才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去,眼前回复了清明,再次微笑着拍了拍来向她道谢的孩子的肩膀,没有看陈兴医,沉痛地反问道:“兴医,你还觉得他们幸运么?他们每一个,那么小的年纪,早已经尝过了无数的苦若不是在这世上再无别的依靠,又怎会来到这里”

    “恩人姐姐,我们不苦”说话的,是站在她面前的一个男孩,也是先前摘草莓中的一个大孩子,南乔记得他是粉萝的弟弟,程知恩。

    “先生说,因为我们遇上了恩人姐姐您就比其他的孩子幸福的多他们挣扎地活着,卑微地活着,随时会死去,看不见明天的希望但我们不一样”程知恩稚嫩的眼睛中犹如燃起了一团火,热的bī人。只听他大声道:“我们认了字,明白了道理,更会学得了本事,我们会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南乔闻言心神触动,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起这种沉甸甸的感jī……她没有在“是否有恩”这个问题上争辩,像是听了好话而满心高兴,微微弯腰,温和地笑问道:“那么,知恩,你今年八岁了,告诉姐姐,你学到了什么本事?”

    “我会修钟表”听到南乔询问,程知恩一改刚刚正儿八经、严肃小大人的形象,骄傲地抬起头,向南乔宣布道:“先生说我在机械上有天赋上次学堂里的大钟坏了,就是我修好的先生可以作证”

    “是啊,恩人姐姐,知恩很厉害的”有小孩子纷纷出声作证。

    “那知恩可真是学了本事以后定能养活自己了”南乔扬起眉,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一番。她毫不怀疑程知恩的话,也不会怀疑庄先生的眼光。要知道,八岁的孩童,充其量也不过是小学几年级的光景,在这个年龄上呈现出某种天赋,那就一定是了不起的天赋水平

    更何况,这些孩子记得自己吃过的苦,更会珍惜眼下的机会,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要努力的多……

    程知恩有机械上的天赋,似乎应该多学习几年,学学代数、几何、物理,以后的成就说不定不止是个钟表匠

    她倒不知道,她今日这个决定,加上几年后偶尔的一句话,硬是让程知恩抢了瓦特的明,让蒸汽机率先在她眼前出现了……

    后事不提,只说眼前,不知道哪个孩子带的头,每一个孩子领完草莓的孩子都来向南乔道谢,从自己分得的草莓中挑出最大的一颗送给她,让南乔身边的果盘上很快聚拢了一盘鲜yan的草莓……

    这简简单单的分果果行动,因为这个感jī仪式而变得有些漫长。

    陈兴医静静站在一边,看着微微弯腰,向每一个孩子关切微笑的南乔,看着net日夕阳的笼罩在她洁白的衣衫上,久久移不开目光。

    “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子比的上她……”他心中喃喃道。

    次日依然是个晴天。

    让温暖的阳光照着,似乎连空气都是温暖的了。娇yan的桃hua也在一夜之间,开的更加灿烂起来,一如人的心情。

    南乔简单地用了饭,来到前厅,见陈兴医携带他的yao箱已经正襟危坐,眼窝似乎更青了,忍不住玩笑道:“兴医,告诉你哟。我昨晚又做梦了,梦见痘娘娘站在牛背上,笑的十分开心……这不是预示着你会成功么?放轻松点儿。瞧你,都紧张成啥样了。”

    陈兴医没有分辨,而是微微一笑,道:“咱们这就开始吧。”

    南乔叹了一口气,道:“你是大夫,我是观众,当然都听你的。”说着示意韩嬷嬷去安排。

    涉及医学领域,陈兴医终是完全收起心中的情绪,真的开始慎重对待起来。

    他了解南乔。

    既然南乔说的如此理所当然,那么,这牛痘必然是对天hua有用的。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热,目光灼灼地盯着房间门。

    没用一会儿,田小牛带着一男一女,并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孩子她们认识,男孩是程知恩。他听说南乔需要一个孩子研究些什么,立即就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听说也有其他孩子挣这个名额,只可惜没有挣过他……女孩也是现有女孩中的小大姐,叫住玲玲的。

    那**应该是汪家媳fù,看她总不自觉地向那十**的少年靠近……应该是她丈夫?

    “小的田小牛给小姐请安”

    田小牛这一礼,行的一点不差,分明是很留心地下了些功夫。昨日他老爹回去后提起东家小姐询问了他的名字,立时感到大有希望,于是今日越要表现的恭谨妥帖。

    他三人行完礼,田小牛指着那**介绍道:“这就是汪家小嫂子,旁边是她丈夫。汪家嫂子胆子有些小,非让她丈夫跟来,还请小姐体谅一二。那小娃儿是程知恩和董玲玲,小姐是知道的。另外,应小姐您要求,小的通知庄上有没有患过牛痘的,这几日多跟在耕牛nai牛边上,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染上那牛痘了。”

    自己这位格格小姐,兴趣真是古怪,也不知道那牛痘有啥稀奇的……但他很识趣地将这个问题埋在了心里,因为据他通过各种方式获得经验表明:主子更喜欢听话办事的奴才,而不是好奇心旺盛的奴才……

    “你做的很好。”南乔挥手让他站到一边,回头冲陈兴医一笑,那意思地说,后面都jiao给你了。

    陈兴医正了正身子,神色严肃地将汪小嫂子叫上前,先是认真观察了她手上生的几颗牛痘。那些牛痘看着有些日子了,大部分都已经破脓结痂,只有两三个正是成熟的时候。按南乔的说法,这之后是要在程知恩臂上划个口子的将痘脓涂上去的,先要保证这汪小嫂子身体健康,没有传染病……

    诊脉半晌,他的面色不由得古怪起来,看向这一对小夫妻yù言又止。

    “怎么了?”南乔忍不住问道。

    “是啊,小大夫,难道我媳fù生了啥病?”汪小哥儿也焦急地询问。

    “没啥。”陈兴医道:“恭喜你,你媳fù有喜了。”

    “啥?”一屋子人都惊讶出声。难怪陈兴医面色古怪,这也太巧了点吧

    “有一个月了。”陈兴医也不由的1ù出一丝微笑道:“虽脉象尚还不太明朗,但**不离十。近断时间我一直都在,搁几**来,我再替你号号脉。”

    而那汪小哥儿听了“一个月”就何不拢嘴,好不容易等到陈兴医把话说完,他匆匆向众人一拱手,道:“我给爹娘报喜去了”说罢一溜烟跑了出去。

    南乔摇头笑笑,对陈兴医道:“喏,我们又有了个好彩头。”

    陈兴医笑笑后再不耽搁,小心翼翼地从幸福的汪小嫂子两手上各取了些痘痂和痘脓放好,然后再给两个孩子把了脉,确定两人都很健康后,温和地道:“现在,我需要在你们手臂上划个小口,会有点儿疼。”

    “我们不怕疼。”程知恩严肃而坚决地道。

    陈兴医点了点头。对于两个孩子,他没有办法解释太多,取出一把银质小刀削了毒,在两人解开小棉袄,褪去半只衣袖,再将里衣袖子高高挽起……

    “划这里。一个小口子就好。”南乔回想了下,在程知恩上臂上点了点。她清楚地记得,前世的李言,就在这个位置有个十分明显的呈“井”字的疤痕……她记得有一次问他为何她身上只有个浅浅的印子时,李言淡然地说“乡野医生,技术不行”……

    李言啊李言,你那里,栀子那里,也不知如何了……

    想到李言,南乔有些怔住,当下没有心思理会陈兴医记些什么,支起手臂,望着屋外明媚的*光,盘算着就这牛痘一事,该与李言jiao换意见……话说,她有好几日不曾给李言写信了……

VIP卷 269

    VIP卷269

    “我开玩笑说梦中梦见牛痘能够预防天hua,鼓动着兴医来乡下做实验,待真的确定下来,用佛家的话说,真是一场好大的功德。恩,其实,那个,我是想着不让将来咱们的孩子得天hua来着,就算像康熙一样幸存下来,也会nong的一脸麻子毁了容不是?”

    写到这里,南乔忍不住咬笔歪头回想,康熙他老人家脸上貌似没有麻子……或者被老人斑给遮住了?

    “……我这里有个物理,恩,钟表机械机关外加木工一类的,应该算是物理吧,我这里有个在物理机械上很有天赋的小天才,就是我新任贴身丫鬟粉萝的弟弟,取名叫做程知恩的,八岁。据庄先生说,他能够独立修理钟表,甚至他尝试着自己做了一个,放在他餐桌里,走的还tǐng准。关键的是,那个钟每到十二点整的时候,会自动报时——虽然那报时声音吱吱咯咯的十分刺耳,但这以足够表明他很聪明很天才不是?我想,让他去找你,给你做小厮,顺便学习数学、物理……”

    “说起来,你既然将《基础会计学》默写出来了,为何不chou空将物理化学以及现代数学之类的默出来呢?李言,就你想对中国近代历史做些贡献的理想来说,你如能普及这些知识,应该比你做大官有用的多……”

    “另外,我这收留的孩子越来越多,将来的安置也会成问题。如果让他们都成为仆人……你知道么?我家买第一批丫鬟的那个人贩子大娘,就是收留难民中的少年男女加以养成,然后高价卖出去的。额娘说她凭这个在人贩子行业中名声颇好……只是,李言,你难道想让你未来的老婆大人做一个人贩子?”

    “所以,我想再做点实业。比如烟草业,这个利润太恐怖,恐怕要等到雍正上台后没有阿哥争皇位的时候再说。目前,我觉得做个养生馆很不错,nong上足疗,按摩等项目,这样又能安置不少人,然后赚多点银子,收容更多无依无靠的孩子……如今我也算是有身份的格格了,也不怕再有人欺压咱家的产业……”

    “……最后,替我向栀子问好。”

    写到这里,南乔停了笔,心中觉得自己应该多关心栀子几句,但笔在握在手中很久,终是没想到该写些什么,只是在信纸上留下一滴明显的墨迹。

    ……

    永宁山此时尚不是永宁山,山名其实也很吉祥,叫泰宁山。

    时值二月下旬,泰宁山一片新绿,更有山hua烂漫,当真是netbsp;栀子面带轻纱,站在泰宁山下,仰望着一山的*光,心道:这便是小姐为自己选择的埋葬地?景色真好……“栀子”这个人,她一个乡下丫头,一个奴婢,能有如此美景相伴,应该能够安心满足了。

    “粉萝姐,你说,小姐她为什么说这里叫永宁山呢?”栀子轻声道:“这里明明是泰宁山。奇怪的是,李少爷听到永宁山,就认定了小姐说的是这里……”

    “或许是小姐记错了也不一定。”粉萝落后栀子半步站在栀子身后,轻声答道。

    栀子摇摇头,面纱随风旋起一个角,精致的容颜上尙有点点红斑未曾消退,犹如被贴上了粉红色的桃hua瓣……“粉萝姐,你跟在小姐身边还是太短了。小姐她只曾在礼仪规矩糊涂过,从不会再这种问题上犯错。如果小姐说了是永宁山,那么,眼前这座山,它一定会被改名……”

    “还有……李少爷。”栀子继续说道:“他和小姐一样,都是很神奇的人……”

    粉萝没有接话。她不知该怎么接。

    就如栀子所说,她跟在小姐身边太短了。她会认真去做小姐吩咐下的每一件事……只是,她这个小姐……怎么说呢?有时候,她看着小姐站在夜色中,总会觉得她的小姐不是这世上的人

    这让她恐慌。

    不过,想到自己这几年的经历,想到在田庄上的弟弟骄傲地宣称他学成了做钟表时,她的恐慌全部变成了敬畏,和深深的仰望。

    而眼前这个,她的前任,应该是最能跟上小姐所想的小姑娘,她却将不再跟在小姐身边……

    “格格……”

    “粉萝姐,我还不一定能当上格格呢,你别这样叫……”栀子淡笑道:“栀子注定要死在这里,你可以习惯着称我芊芊姑娘……”小姐说的很是,大清宗室格格,如兰儿那般顺利的,能有几个?绝大多数,都是远远地去了草原,此生再难回到京城……

    “芊……芊芊姑娘,”粉萝轻声道:“王爷来人传了话,说您的nai嬷,以及您的贴身丫鬟喜yù已经在保定府上的一家客栈中等您,嘱咐您这两天尽量将您的资料记准了……李少爷也传了话,说如今不便来见您,请您体谅。”

    “哦。”栀子淡淡了应了一声,问道:“那,粉萝姐,我的死期是在哪一日?”

    死期……她竟用了如此刺耳的字眼……粉萝抿了抿net,答道:“按照计划,您面上的红斑会在后日一早彻底消退。明晚深夜会宣布婢女栀子不幸离世,因天hua传染,所以遗体将连夜焚毁,骨灰后日葬在泰宁山下。”

    粉萝将“婢女栀子”四个字咬的有些重,但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强调这四个字是为了什么……见到栀子沉默,她继续说道:“同时在明晚,您将由李少爷派人秘密送进保定城,和您的nai嬷以及婢女会合。之后,奴婢就不知晓了。奴婢将在这里一直待到三月底,才能再次返京……想必那个时候,芊芊姑娘您已经是位尊贵的格格了。”

    栀子没有说话。天地间只有看不见的风在安静流淌……

    次日傍晚,连续晴朗的天气终于门g上了一层乌云,让盼望了一net的庄户人看到了希望,仰望天空时,无不1ù出了希冀的神采——若是再不下雨,地里的庄稼便要渴坏了……

    再晚一点的时候,风刮的大了起来。

    风力从晒干的竹子缝隙中挤进来,出阵阵奇怪的声响。

    栀子的面纱已经摘去,整个人却隐藏在黑色斗篷中,看不见她的脸。

    从傍晚开始,她便坐在这间全部由竹子搭建的、她“养病”了五日的小屋中,静静地,一直到了天黑不见五指。

    “芊芊姑娘,该走了。”粉萝提着一盏小小的白色灯笼进来,给这个小竹屋带来一点惨淡的白光。“李少爷亲自来接您了。”

    栀子无声地站起来,默默地走了出去,走向黑暗中伫立的模糊身影,直到看见他温和的笑容,竟是那样让人安心……

    “芊芊小姐。”

    听到李言淡淡的带着关切的声音,栀子干痛的眼睛中一下子湿润起来,瞬间泪流满面。

    “好了,明天就是新的人生了,哭什么。”李言轻轻拍了拍栀子的后背,微微用力带动她的脚步向保定城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想当初你找上门说要卖身为奴,你不知道乔乔那时候曾多恨你不争气……以她想啊,哪怕是你说去当雇工,她还能不要你,不给你工钱么?卖身卖身,将自己一辈子的命运卖给别人了,那是只有傻蛋,只有无能的人才选择的路”

    “我……”栀子想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李言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你能勇敢提出帮她卖布偶chou工钱,她一直都认为你是个聪明勇敢的小姑娘来着……后来她知道了,这世界容不下孤身一人,只有你靠着我、我x着你才能生活下去……所以她绞了你的头,想要一直护着你……”

    说到这里,两人之间有了一阵长长的沉默。

    身后突然有火光亮起,烧亮了漆黑的夜空。有粉萝压抑的哭泣声顺着风声传过来。

    栀子停住了脚,艰难地转回身,看着她几日所住的竹屋在大火中烧起来、烧起来,看见粉萝模糊的身影跪在竹屋前,终是膝下一软,冲着大火跪了下来,眼泪不停地淌。

    从此,栀子就葬身与那间竹屋之中

    从此,那曾在田间玩耍、曾在街上卖hua、曾跟在小姐身后的日日夜夜,都葬在了那大火之中

    而这世间,有了一个叫芊芊的人。

    她幼时走失,幸被一对老夫fù收养,如这世上大多数人家的小姐那般长大至今……这个小姐她真的存在,但她不是她。

    而她偏偏就成了她……

    “芊芊。”李言心中涌起一丝心疼。

    若是别的小姑娘,得知自己一下子从婢女成了小姐,成了格格成了福晋,真不知道该有多兴奋难耐,欢喜异常……而这栀子,却伤心成这样……

    他轻轻挽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来,柔声道:“告别了过去,以后都是好日子了。你该高兴才对。待乔乔再遇见你,真不知道会欢喜多一点还是懊恼多一点,呵呵,谁让她偏偏比你小了几日呢?原本一直都当你妹妹一样护着,而她现在却成了妹妹……”

    乔乔……

    栀子在心底尝试着叫了一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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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介绍:
患难夫妻遭遇清穿,一为汉家落魄少年,一为清朝高姓旗女。想要共结连理,再续前缘,奈何道路既阻且长... 一句话:为了成亲,共同奋斗吧!成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成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成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