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神斗五煞
叶诗茹咽了一口唾沫,突然劲风扑面,她下意识抬起手肘,紧跟着眼前一黑,被重型卡车撞到似的,手臂失去知觉,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老远。
薛文海脸色难看地后退两步:“我们之间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李阎反问道:“难道现在我说有,大家坐下来罚酒三杯当无事发生么?”
“……”
眼见图穷匕见薛文海脸上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你说的有道理。”
“当心头顶!”
钱五双目圆睁地暴喝。
李阎闻言抬头,一团人状的血色烟雾在吊灯上盘旋,面部浮现出一只黄额花脸,眉毛嘴巴都用黑色花纹勾勒,双眼布满血丝,朝李阎的脸直扑过来。
李阎往后退了半步,伸手抵住飞扑过来的人状血烟,二者才一角力,只见浓郁的“龙吐雾”从李阎掌心喷薄而出,顷刻间把这团血色烟雾冲刷地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黄色纸皮脸被李阎攥在手里。
“义理财?”
李阎瞅了一眼手里的冥扎脸谱,就把它揣进了兜里。
“龙吐雾”是大妖支祁连从浩浩汤汤的长江龙气中提炼而来,能冲刷万物灵性,本来是冥扎这类阴物的克星。比起凶残贪婪,会把冥扎吞吃地渣滓都不剩的拉莱耶水虎,用“龙吐雾”对付冥扎显然更合适。
薛文海见李阎两三下就破了金门世代相传的冥扎,心里也是一寒。
“他身上血光浓厚,凭面像已经断不出命格,想来应当是数一数二的凶煞……”
一念至此,薛文海突然豁然开朗:“不会是十恶大败吧?难道天也帮我,知道从柬埔寨运来的货报废,又送了一道给我?”
薛文海心思纷繁,可李阎一闪身就来到他的眼前,眼见手指距离后者的喉咙不足半尺,薛文海突然张开右手,只见一道红光朝李阎迎面打来,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厉啸。
李阎双耳炸裂般地嗡鸣,眼前更是金星乱冒,忍不住失神了一小会。等他再睁开眼,眼角正好能捕捉到薛文海扶着叶世茹往走廊另一侧逃走。
李阎没有着急追赶,而是低头看了一眼手心,薛文海抛出的红光,居然是刚才在门口摘下的往生铃。但此刻的往生铃已经从锈绿色变成了耀眼的赤金色,上面符纹篆字更是发出闪闪的毫光,只看卖相,就不知道比之前强了多少!
淫杀铃
类别:消耗品
品质:稀有
使用次数:0/1
摇动此铃可以短暂震慑周围一切具有**的生灵魂魄。
备注:本来只是刻有铭文,普通材质的往生铃,用于超度亡魂。在秘术“万会人元”的作用下,以四柱凶煞之一淫杀煞炼制成为威力不俗的法器。
李阎回忆了一下,这枚往生铃攥在薛文海手里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从寻常的铜铃变成了自己手里的“七情六欲铃”,照此看的话,薛文海的万会人元,简直是点石成金,化水为油的珍奇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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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茹,你怎么样了?”
“其他还有,但骨头可能断了,抬不起手。”
叶诗茹脸色苍白地活动了一下手肘。淤血和肿胀正肉眼可见地消退,李阎没下杀手,只是估摸着可以叫她残废或者失去意识,很显然,他低估了这位受天命私爱的天乙贵人。可叶诗茹心中的震撼更甚,他是天乙贵人,命数邪门了到了极点,如果别人用手枪射她,大概率会炸膛,用拳头打她,可能会因为用错力道脱臼,从小到大,她几乎没受过伤,这还是头一回。
薛文海怒极反笑:“好,既然钱五情愿和一个大陆仔联手也不肯帮我,那就别怪我不顾同门情谊了。为我护法。”
说完,薛文海掏出一个布袋,他把布袋解开洒在地上,红滚滚的谷物铺了一地,分别是红米,大枣,花生,枸杞,红豆,只是仔细去看,这谷物上居然都有扭曲的人脸,看上去叫人不寒而栗。
薛文海一屁股坐在这些红色的谷物上,右手拿一只干瘪的蛇头,捏开蛇头的喉咙,咬破自己的中指抹在蛇牙上,口中念念有词。
“太阳化生,火德之灵,虚危上应,灵蛇化形。起!”
明明被斩断的蛇头应声睁开阴冷的三角眼,蛇头高昂。丝丝地吐着信子。
整个殡仪馆的温度骤然下降,窗户上甚至结出来肉眼可见的霜花,大厅的钱五也感受到了气温的变化,他跑到窗户边上,蘸了一块碎冰渣送到嘴里,咀嚼了一阵子以后,脸色大变:“不好,薛文海想用“天乙贵人”做媒介,把风水界中的元气异像转嫁到阳世,真叫他在风水界找到什么霸道异像,转嫁到叶诗茹身上,你恐怕也不是对手。”
李阎听了眉头一皱:“薛文海还有这个本事?”
钱五苦笑道:“这种法门只有天乙贵人才撑得住,普通人还没等开始就死掉了。你多撑一会儿,我用灵龟化形会一会薛文海的灵蛇,如果能破他的法,那就万事大吉。”
“五叔你有几成把握能破他的法?”
“他从小就比我聪颖,加上这些年炼就了万会人元,害死那么多人……我只有四成的把握。”
“那五叔你可要加油了。”
“我尽力而为。”
说完,钱五跑进值班室,从养鱼池里抽出一条还在伸爪的绿壳甲鱼,从抽屉里拿出菜刀,剁下乌龟脑袋以后,把龟壳扔进炭火炉里,也不顾边上昏迷过去的瘟乐,盘腿坐下嘴里念念有词。
“太阴化生,水位之精,虚危上应,灵龟化形。起!”
断头乌龟睁开双眼,可五叔本人则没了声息。
一只足有牛犊子大小,壳上刻有阴阳八卦的的金色大龟从钱五背后浮现升空,直到穿过天花板,面对浩瀚的夜空。与此同时,从薛文海身后浮现出来一只七尺红色大蟒,口吐红云飞向天空,大蟒双眼炯炯发光,与薛文海一般无二。
龟蛇在夜空下相遇,彼此盘旋对峙,只是比起金龟,红蟒脚下多了几团猩红色的云团,看上去更加威风。
“红艳煞,劈麻煞,丧门吊客,淫杀,女破骨,五煞血莲台?”
金龟喃喃自语。
红蟒哈哈大笑:“师弟,我敢赴约,自然早有准备。你想和我斗法,还差得远。”
“我看未必。”
金龟背上的太极图突然放出毫光。与红云交相辉映。
“哼,太极再尊贵,想一神斗五煞么!”
龟蛇盘旋一阵,突然扑打在一起,场面煞是热闹。
第四十五章 搬风水
杨狰把弄着手机,神色有些纠结。
“杨先生?我的菜不合口味嘛?”
杨狰抬起头,桌对面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英格兰老人,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脖子上绑着餐巾,手持刀叉,脸上红光满面,两道浓厚的白色剑眉,笑起来苹果肌微微隆起,不难看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位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
杨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老人冲杨狰举起红酒杯。杨狰也只得举杯与其共饮。
他牛饮干净,冲对面的老人道:“容主席,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了,告辞。”
说完,杨狰作势要走。
“可是菜还没上完,这可是我专门从法国请的厨师,杨先生务必赏光。”
杨狰眯了眯眼:“可是,我们已经吃了一个多小时了。”
“哈哈,法国大厨对菜品精雕细琢,吃上个把小时也是很寻常的事。”
“……”
杨狰强笑一声:“我去趟洗手间。”
“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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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
震动穿透衣襟,李阎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杨狰的号码,按下接通键。
“喂?”
“我听说,你帮警察抓住了藏尸案里叫乌头青的逃犯?你要对翰林冷链动手?”
杨狰的声音从电话传过来。
“没错。”
“蒋四海惹到你了?”
“我现在手头有点别的事,不如我晚点打给你?”
“盯着蒋四海的人,可能比你想象得还要多。现在动手,你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再等等吧,让他们再闹一阵子。我们不差这一两天。你还记不记得钱五算出的那首揭言?如果杀裴东升不是你,那很可能……”
“冲你这个电话,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不过我有我的考虑,总之,好意我心领了。”
说完,李阎就把电话挂断了。
此时整座殡仪馆的温度已经迫近零度,钱五看守的这家殡仪馆平时为了节省成本,除了值班室以外的灯闸平时都是拉断的,所以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只有靠窗的位置才有朦胧的月光洒进来,在地上结成一块又一块银白色的光斑。
薛文海沐浴在月光当中,他以一个标准的五心朝天的姿势坐在地板上,头上烟雾升腾,面色扭曲,似乎处于某种白热化的争斗当中。
“哒~哒~”
漆黑的走廊里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叶诗茹从绑在大腿的枪套上摘下一把银色手枪,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板上,护在薛文海身前,,和走出黑暗的李阎四目相对。
“我实在不明白,薛文海给你灌了什么**汤,叫你这么死心塌地。”
叶诗茹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枪口对准李阎:“你走近点,我就告诉你。”
“好啊。”
话音刚落,李阎一个箭步冲到了叶诗茹的面前,歪头让过枪口,叶诗茹下意识扣动扳机,只见火光明灭,子弹打到空处。
李阎伸手劈掌朝对方天灵盖砸落。叶诗茹命格再贵也是**凡胎,这一记砸实了就是脑浆四溢的下场。
眼见她躲避不及,窗户的玻璃砰地炸开,一道迅猛的黑影撞破了玻璃,在漫天的玻璃渣当中飞扑抱住李阎,叫叶诗茹逃过一劫。
叶诗茹蹬蹬连退几步。惊魂未定之余,不顾这黑影和李阎扑打在一起,举枪对一顿乱射。有几发子弹打在李阎的手腕和大腿上,弹壳叮当乱响地弹飞出去。褶皱的漆黑弹壳滚了一地。
这些子弹是薛文海亲手用“元辰煞”祭炼过的,有极强的破**效,是这次她专门用来对付李阎的。过去蒋四海有个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两边为了一块地皮撕破脸皮,对方从大陆请来一位跺地派的茅山道士,号称能请神上身,连子弹也不怕,结果被叶诗茹一枪射中脑袋,当场毙命,可这次居然不管用。
李阎感觉有一大块冰块贴在自己的皮肤上,这黑影身材枯瘦,力气却极大,李阎扯了两把,直至把对方关节撑得变形才挣脱开,反手把对方扔出去老远,后背撞到墙上才停下,可看清对方的面目,李阎却愣了愣神。
那人穿一身黑色花卉寿服,瓜皮小帽,僵直的脸上毫无血色,居然是金伯清。
“……”
李阎是个心肠冷硬的人,可眼睁睁前几天还和自己谈笑风生,不乏智慧和老人被刨坟掘墓直至如此折腾,心里也涌起强烈的生理不适,对薛文海一干人的厌恶和杀意更高涨了几分。
可薛文海突然睁开了眼睛,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他拿手一指,叶诗茹脚下浮现出璀璨的金色罗盘,一道白色蛟龙在罗盘中翻涌飞出,顺着叶诗茹的手臂飞出,直至没入李阎的胸口。
李阎感觉胸口涌起一股难言的燥意,紧跟着化为**的剧痛,最后忍受不住,吐出一大口灼热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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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人迷信,有钱人尤其如此,加上近现代工业化建筑的发展,种种超越古人想象的风水名局不胜枚举。比如汇丰银行的“骑龙入海”局,中环有“九曲来水”局,
平时薛文海需把这些风水名局中的煞气转嫁一丝半缕到叶诗茹身上,就足够压垮其他所谓“奇人异士”了。今天即便有钱五阻挠,他也成功把风水界当中一条入海白龙的煞气转嫁给了叶诗茹。至少在遍布风水局的香港,薛文海想不到自己有输的可能。
“师弟,看来你押错宝了。”
红色大蟒语气慵懒,眼前的金色灵龟身上的光芒已经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太极贵人的命煞更是龟缩不出。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没有你提醒,我也不会专门去泰国请白龙王算三奇贵人的下落。”
灵龟抬起头,口吐人言:“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谁是三奇贵人?”
“不错。我一老早就找人拖住了他,确保万无一失才来赴宴。你没机会了。”
“尽人事而已。”
言罢,钱五起身再次冲向红色大蟒。
“那小子已经完了,你还负隅顽抗么?”
“你睁眼看清楚再说话!”
第四十六章 命出三奇
第四十六章
叶诗茹发丝飞扬,双脚离地半尺,眼球结起大片的血丝,瞳仁更是变成耀眼的赤金色。脚下的金色罗盘飞速流转,即便是个粗通风水的蹩脚相师,只要手持罗盘,也能发现整个殡仪馆的元气磁场已经是天翻地覆,凶吉方位全在叶诗茹的一念之间。
这便是天乙贵人的厉害之处。
眼见李阎不支吐血,叶诗茹心里才有些许重石落地般的松快感觉,如果连“搬风水”这一招都伤不到他,她真要怀疑,李阎的筋骨是不是铜熬铁打的。
可只这一闪神的功夫,方才还吐血的李阎居然冲了过来,等叶诗茹回过神,一只硕大的拳头已经在她面前不断放大。
叶诗茹充血的眼球闪过一丝忌惮,她整个身体以李阎为圆心不可思议地画了小半道圆弧,从罗盘的“坤”位,瞬移到了“艮位”。正巧擦过李阎的拳头,随后化掌为刀砍向对方咽喉,被李阎手肘格挡住的瞬间抬脚踢裆,一连串的动作简洁而狠辣,完全跟上了李阎的速度和力道,不似刚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可惜地是,叶诗茹的脚掌还没有完全抬起,就被李阎抢先踢中颈骨。叶诗茹吃痛下只能凌空飞退,身姿宛如轻盈的羽毛。
只论械斗技击,李阎的天分可未必比“天乙贵人”要差,加上经年累月的苦练和血战,即便叶诗茹有风水术的加持,那点格斗技巧在李阎眼里也同样不值一提。
但是“天乙护体”也叫李阎投鼠忌器,一身传承手段七八成都发挥不出来。更邪门地是,也不知道是天乙贵人的门道,还是薛文海转嫁的风水煞气厉害,打从刚才被叶诗茹转嫁来的煞气正面击中以后,李阎就发觉自己的身体沉重了很多,举手投足都要多花上几倍的力气,呼吸也变得有些艰涩。而且越靠近叶诗茹,这种莫名的阻力就越发明显。
忽然,钱五的声音在李阎脑海中回荡:“怎么样?你还撑得住么?”
“这话要我问你啊。五叔,你撑不撑得住啊?”
“所谓的搬风水有快千年的历史,西游记里写银角大王搬来三座大山压住孙悟空,原型就是相师行里这一招,银角搬来的当然不是真的大山,而是把三座大山的风水煞气汇聚到自己身上,压倒了孙猴子。我已经下定决心和薛文海决一死战。天乙唯有三奇可破。现在就是见真章的时候!待会儿我同样会在风水界里找到煞气异像,转嫁到你身上!介时受煞气刺激,你的命格也会显露出来,但是如果你承受不住,可能有性命之由,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听你的就是了。”
李阎活动了活动手指,胸口的**刺痛已经消减了许多。
夜空下,红色大蟒舒展身体,张开血盆大口嘶吼出声:“他顶得住一道骑龙入海,我再找其他风水局就是,那个大陆仔终究是**凡胎,他能顶到什么时候?”
灵龟不再答话,反而昂起头颅,。龟蛇再次缠斗在一起,只是须臾功夫,灵龟居然张嘴把红蟒身下的身下的莲台咬下一块莲瓣来,三口两口就吞进肚子。
红蟒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替天改命?”
灵龟不答话,任凭红蟒撕咬扑打,只按着“五煞血莲台”吞吃,没一会儿,五道煞命统统都进了灵龟肚子。
万会人元固然了得,但是替天改命除了能给自己更改命格,更霸道的地方在于能掠夺别人的命格。只是钱五平常不肯轻易动用。上次在蒲港道冷柜,眼看尸体中凶煞崩解,也是钱五出手,把“替天改命”先把这些凶煞都收容到自己身上,之后逐个化解超度。才没有酿成瘟疫。
吞吃了五煞血莲台,灵龟才飞身朝地上一栋地标建筑的宏伟高楼冲去,红蟒不肯放过,紧紧追赶,可莲台,一时间居然追不上了。
龟蛇一跳一追,直至珠江口岸,江水从维多利亚港口流经观塘,再到东龙州,这一片江水和普通海水泾渭分明,在风水界中呈现出黄金一般的浓厚色泽,这黄金海一般的异像,其名“九曲来水”,也是有名的风水局。
灵龟张口一吸,把涓流的金色江水吸到嘴里。
钱五睁开眼睛,掐了个诀往虚空一指。
李阎脚下绽放出乳白色的光芒,身后没有浮现出罗盘,反而浮现出一只白羽红眉,身生双翅的半身少女。
叶诗茹见了也是一愣。他见惯了四柱神煞中的种种吉神凶煞,却没见过这个东西。
钱五神色焦急起来,灵龟再吸了一口黄金江水,钱五拿手再指,李阎脚下乳白色的光芒更加炽烈,良久才浮现出一只青皮白毛,电眼红牙的硕大猿猴。
钱五哀叹一声,吸了一大口江水,冲虚空连点两下。
李阎身上的乳白色光芒晃的人睁不开眼睛,终于,一团朦胧的云团浮现出来,当中高冠博带若隐若现,宛如神人。
紧跟着是一把庄严宝剑,七色神光外露,气势逼人,不可直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的命格呢!”
灵龟喃喃自语。
薛文海化身的红色大蟒目睹了一切,在夜空下笑得乐不可支:“哈哈哈哈~师弟,你这是什么招数?我怎么从来没见师傅教过,莫非是什么前无古人的秘法,真是佩服!佩服!”
然则他话音刚落,叶诗茹脚下,天乙贵人的罗盘突然停止了流转,与此同时,李阎脚下一道罗盘网格骤然浮现出来!网格当中空空如也,居然半个文字也没有。
一金一白,一道空空如也,一道写满繁杂的术数。两道罗盘不受控制地撞在一起,同时破碎开来,叶诗茹如遭雷击,七窍迸出血箭,当场昏死过去。
李阎也有些头晕,只见姑获鸟,无支祁,云中君,三五斩邪雌剑统统飞回他的体内,他这次恢复精神。
钱五不惊反喜,夜空下的灵龟哈哈大笑:“横空出世,命数迥异,罗盘中空空如也,半点不可知,分毫不可测,这不正是三奇贵人?!”
第四十七章 天髓传人
眼看叶诗茹倒地昏死,夜空下的红色大蟒哇地大叫一声,身形轰然溃散。
薛文海睁开双眼,腰都没挺直就翻身爬到叶诗茹身边,抱起她的上半身,用大拇指掐住叶诗茹的人中,脸色变幻,阴晴不定。
他抬头不可思议地盯着李阎:“难道白龙王算错了,还是世上居然有两个三奇贵人?没道理。”
李阎却连一句话也欠奉,腰一低让过背后血色纸影的偷袭,翻身攥住这只冥扎的脖子,海量的龙吐雾从他掌心狂涌而出!那红色冥扎扑腾了三两下就彻底失去抵抗力,化为一只平平无奇的纸脸,被李阎攥成一团。
“礼下庶?”李阎把冥扎塞进口袋:“金门的八只冥扎你一共抢了三只,还有一只。不妨一并拿出来,我替你交还给金家。”
“三奇贵人……三奇贵人……”
薛文海似乎受到过重的心理打击,魔怔了似的念念有词,对李阎置之不理。
李阎抬手,指甲盖大小的一团祸水在空中扭动着,八爪鱼一样张牙舞爪地飞向薛文海的脸,不料还没沾到薛文海,就赫然爆炸,伴随着腐蚀的噗嗤声,以及大量的白色烟雾。
“三奇是天乙的克星,却不是我的克星!”
薛文海歇斯底里的怒吼从烟雾当中传了出来:“你以为三奇就吃定我了么?”
水雾散尽,一团血色人形站起李阎面前,绿面长髯。又是一只冥扎脸谱,只是它周身是若有实质的血浆,血浆聚拢成一应俱全的皂袍云肩旗靠,手持两杆红色花枪,宛如下了酬神戏台的红色神祇。论卖相,与其他的冥扎有云泥之别,即便是金伯清画过眼的三张冥扎,也无法与其媲美。
【孝无后】
类别:阴物
备注:本是金门八道传世冥扎之一,金伯清经薛文海灌以上千道凶煞命格祭炼,已是旷世的厉鬼。
“呔!”
孝无后大喝一声,形如鬼魅般蹿到李阎面前,两杆花枪交叉扎向李阎的胸口。
李阎恍若未觉,眼看血色枪锋扎到,手中一团白金物事儿迎风便涨,虎头大枪宛如擎天玉柱,只轻轻一晃就荡开两只牙签似的花枪,硕大枪头挟裹着白茫茫的龙吐雾长驱直入,把孝无后的胸口扎出一颗人头大小的窟窿,直至贯穿。
孝无后顿时僵住,动弹不得。
眼见所谓的旷世厉鬼如此不堪一击,李阎却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耳边更是传来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
钱五散了灵龟化形,堪堪赶到走廊,正巧看到这一幕,下意识高呼:“不要!”
李阎一甩枪身抽身而退。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几道煞气从孝无后的伤口里喷涌而出,如同动脉中奔腾的鲜血,沾在虎头大枪乃至李阎的手背上。
“受到凶煞溃散的剧烈污染,您的无支祁之相损失了5%的觉醒度。”
李阎面沉似水,抽身飞退,可孝无后却得理不饶人,不顾一切地冲向李阎,李阎正盘算放出拉莱耶水虎来应付,钱五却迎了上去。
只见钱五脚下的金色罗盘宛如一道瀚海旋涡,把黑色煞气纳入罗盘当中,一如当初在蒲港道冷柜,他把足足几百道冰尸的命煞收入自己的命格。
李阎睁大了双眼,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替天改命”,更叫他震惊地,却是惊鸿一瞥给出的说明。
【《天髓续命录》第十一卷:替天改命】
类别:法典
品质:特殊
可以抽离四柱神煞,魂魄,血契灵体,阎浮传承。并将其化为己用。
钱五没有察觉出李阎情绪的变化,自顾自地对他说:“人的尸体腐烂时,身上的凶煞命格会慢慢溃散,寻常几道并不碍事,可一旦积郁成疾,几十道凶煞一起溃散,就有可能变成瘟疫,这只厉鬼身上至少有上千道凶煞积郁,如果你动手杀了它,爆发的煞气会酿成烈性的传染病。足够生灵涂炭。我有替天改命傍身,让我来。”
说罢,他又转过头,揶揄了薛文海两句:“想想也是,金门冥扎受百年香火供奉,比起寻常的金石草木,能承受更多四柱神煞的炼制,丧心病狂如你蒋四海,怎么会放过呢?”
薛文海的两腮明显凹陷下去,嘴唇也干裂发白,显然驾驭以血肉为食的“孝无后”并不轻松,可他依旧冷笑:“说这么多,还不是被替天改命克制,我收集再多的凶煞,你也能统统化为己用,不过这次,替天改命恐怕要吃瘪了。”
他话音刚落,钱五脸上突然蒙上一层青黑色,他脚下的太极贵人的罗盘迸裂出几道裂纹,然后轰然消散!
海量的煞气从破碎的金色罗盘中狂涌而出!
它们各自聚拢,居然形成一道又一道人形轮廓,脚下有黑色罗盘,兀自流转。更诡异地是,这些人形只有轮廓,可都拥有一双栩栩如生的眼睛。
“画眼秘术?”
李阎望向角落,面色苍白僵硬的金伯清。
“师弟,替天改命固然了不起,可说到底,是用你那把老骨头做容器,来收容掠夺来的命格。可画眼的奥秘,是可以赋予万物自我意识,放大其本性和威力,使善者愈善,恶者愈恶。乃至不受原主人的控制。金伯清不仅能为冥扎画眼,更能为吉神凶煞画眼添眉,我日夜不停,我图谋的不只是几道冥扎,是金伯清手里的画眼秘术,只要他为我库藏的尸体画眼,尸体身上的四柱神煞就能平添几倍的凶性!”
“可怜金伯清的才华冠绝金门列祖列宗,才能从冥扎小道当中悟出这等超凡脱俗的技艺。他却因为几张冥扎的反噬,把这等神技当做祸及子孙的奇淫巧技,简直是端着金碗要饭。落在我手里,才算发扬光大。”
李阎刚要动作,钱五一把拦住了他,他面无表情地反问:“凶煞煞气积郁成灾,在场的人谁都无法幸免,如果这些命煞凶劣难驯,无法收容,连你也难逃一死。难道你下定决心和我们同归于尽?”
薛文海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他捂额笑了半天才收敛:“师弟!你老糊涂了吧!替天改命用**凡胎收纳画眼命煞,当然承受不住。可万会人元是用有灵性的金石草木收容命煞,我有万会人元,等结果了你们,我随时可以把逸散的煞气重新转嫁回冥扎的身上。到时候不就行了?”
“原来如此。”
钱五擦了擦嘴角的血,拿胳膊肘杵了杵李阎。
“把刚才的冥扎给我。”
李阎依言掏出“廉斗名”,递给了钱五。
薛文海笑容逐渐消失,心里忽然蒙起一丝阴影。
“师兄,你是不是觉得,我只会替天改命?”
第四十八章 孰忠孰奸
薛文海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他话音刚落,钱五手中的“廉斗名”生出几分微弱的光芒,上面笔描的五官生出一股莫名的牵引力道,把周遭的画眼命煞涤荡一空!甚至连孝无后伤口逸散出的煞气也不肯放过。随着越来越多的煞气争先恐后地钻入冥扎中,“廉斗名”上伸出了条条血色经络,不断向外蔓延,化成高冠、袍带、羽扇,活脱脱的文生打扮。反观“孝无后”身上的旗靠皂袍都变成模糊的一团,不复方才的神气。
【《天髓续命录》第十二卷:万会人元】
类别:法典
品质:特殊
以四柱神煞,魂魄,血契灵体,阎浮传承等为原材料,炼制成不可思议的法器。
李阎忽然想起了自己手里破损的“真君五皂”,所谓的万会人元,居然和介主的“炼宝”如此相像。
“真的是万会人元……”
薛文海低语了一句,灰扑扑的眸子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
“孝无后”嘶吼一声,本能地冲向了“廉斗名”,可没等它冲出去多远,薛文海双眼一闭,突然咬破自己的舌头,一口带着余温的血喷了满地,血雾在空中蒸发,“孝无后”的身体膨胀爆裂,炸成一团,如同一枚炸开的烈性毒气弹,除了杀向李阎和钱五,更会殃及薛文海和昏迷的叶诗茹。
钱五吃了一惊,他把身前的“廉斗名”往前一抛,右脚跺地,掐了个手诀。
炸裂的煞气堪堪一止,再晚上几秒钟,这些煞气就会把薛文海和叶诗茹一起淹没。
薛文海凝视着在眼前翻涌的煞气,有些挫败地闭上双眼:“不需命盘黄纸即可拘神捕煞,你的万会人元俨然已经小成,了不起,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万会人元?”
钱五面不改色:“三年前众星移位,我从没说过,那晚我只悟透了替天改命一门吧?”
薛文海听罢低头不语,似乎已经放弃抵抗。
“还有,你为什么要集全四柱神煞?天髓一脉的师门传承中从来没有这种记载。”
钱五追问道。
薛文海冷冷一笑,即便已经山穷水尽,话里仍旧带着几分揶揄:“师弟你天分这么高,替天改命和万会人元两种旷世的秘术都叫你给学全,不如你猜猜看啊?”
他抱紧怀中的叶诗茹,冲李阎笑道:“小李同志,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但是你现在可以动手了。”
李阎却不着急动手了,反而试探地问了一句:“华茂集团的杨宝金是我的好朋友,你打她的主意,我当然不会放过你。”
“孤鸳煞?你是怎么知道的?”薛文海这才露出了然的神色,他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但很快反应过来,苦笑着摇摇头:“这都不重要了。”
李阎暗自把薛文海的神色记在心里,不再说话。
薛文海解开脖领上两颗纽扣,好整以暇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师弟!我在金老先生的墓穴当中,留了一只小拇指,日后金老先生重新下葬,帮师哥把小指拿回来和我的尸首一起安葬,让我留个全尸。算是了结你我同门情谊,如何?”
钱五眉毛拧成一个川字:“蝼蚁尚且偷生。你坏事做尽,死有余辜,到这步田地还不悔改?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不为你干女儿着想?叶诗茹天乙作命,本来有大好的人生,可惜近朱者赤,被你弄到前途尽毁,罪孽深重,你就没有半点愧疚么?”
顿了顿,钱五又说:“我知道你这种人宁死也不肯做监的,我不劝你。只要你告诉我,你这些年拿万会人元炼制的法器都去哪了?这些年你窝藏的命煞藏在哪?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你干女儿。”
薛文海听了扬天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似的,他边笑边招手:“好!好!我告诉你,我统统告诉你,不过狡兔三窟,我藏尸体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你人老糊涂,记不过来的,拿一只钢笔给我,我写给你。”
钱五一言不发,从兜里摸出一只钢笔,弯腰扔了过去,黑色的钢笔沿着地板一直滚到薛文海的手边。
薛文海拔出钢笔,摸了摸油亮的笔尖,突然叹了口气,手背婆娑着叶诗茹的脸蛋,低语道:“天乙虽被三奇所破,但只要歇上个把月,天乙命格也就回来了。师弟,你可要信守承诺。帮我照顾好她。”
“我会叫她为你守孝的。”
薛文海点了点头,正手握住钢笔。
本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李阎感觉到不对,抬起了头。只见薛文海握住钢笔,锋利的笔尖对准叶诗茹的脖颈大动脉,干净利落地捅了下去,李阎瞬息间冲了过去,一脚把薛文海的胸口踢到塌陷进去,薛文海口喷鲜血,脸上却是洋溢不住地疯狂笑容。
染血的钢笔插在叶诗茹脖子上,入肉半截,看上去触目惊心。再晚一步,叫薛文海拔出来的话,以现代的医疗手段几乎不可能救活。
“哈哈哈哈哈哈~”
薛文海呕出两块脏器碎片,双眼却前所未有的亮:“你打的如意算盘,叫天乙给你做传人么?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得不到的东西,你钱伍元做梦也别想!”
钱五几步跑到叶诗茹面前,抱起她的上半身,脸上青筋条条绽放,声音都在颤抖:“你简直丧心病狂!”
薛文海满面狰狞:“成者王侯败者寇,我技不如人而已。师弟,终究是你手段高明。可你实在太虚伪。你口口声声说替天改命有伤天和,那你告诉我,你身上的太极贵人又是怎么来的?你说我干女儿近朱者赤,可裴东升又如何呢?他仰仗一身风水奇术,勾引自己师母红杏出墙,受黑钱为姓陈的做法,坑死竞争对手的公司,逼得人家举家跳楼。还以开光的名头骗奸别人母女。短短三年踩着别人的尸骨混得风生水起,他又是近了谁?!”
薛文海字字句句捅在钱五心头,钱五喉头涌动双目发红:“是我没有教好他,可东升横死,已经遭到报应。”
“我看不见得吧。”
薛文海已经濒死,可依旧阴阳怪气地笑:“他一身本事是你教的,你一句没教好就想撇清责任?你早就看出裴东升有反骨,干脆杀了他!咳咳~咳咳咳~”
他接连呕出几口黑血,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他望向李阎冰冷的双眸:“我在山上的时候,看社戏听潮调,总在想到底哪个是忠的,哪个是奸的,后来我才明白,其实大家都是奸的。我蒋四海丧心病狂,他钱五元何况不是大奸似忠?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九章 黑手
眼见薛文海瞳仁涣散,渐渐地没了声息。钱五闭上双眼,半天才睁开,他默默注视起自己的褶皱暗沉的双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李阎站在薛文海的尸体前拨通了一个电话。
殡仪馆对面的高架桥上。
“搞定了?”
查小刀坐在中兴保德的公用轿车里,手臂撑着方向盘望向殡仪馆的方向,冲电话里的李阎问。
“要你帮忙,开车过来。”
“好。”
查小刀傍晚已经从高雄坐船回到香港,可李阎没有让查小刀和自己一起对付薛文海。而是让他从旁策应。
李阎挂断电话以后,走到钱五身边:
“五叔,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吧,如果叫警察发现薛文海不明不白死在这儿,你也不好解释。”
钱五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蒋四海身上还有秘密,经他手的吉神凶煞加在一起要超过千道,现在都下落不明。如果叶诗茹一死,你们就无从查起了,何况她只是被蒋四海蛊惑,罪不至死。”
“我已经叫同事开车过来,一会就到。我会想办法救她,至于她该不该死,我不做评论。”
李阎说完,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手心。
猩红的血从狭长的伤口涌出,顺着李阎的手掌往下滴淌,然后黏着在叶诗茹脖子的伤口上。
手术元素钻入叶诗茹的伤口以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反应,在破裂的血管以及伤口表面形成一道密实的纤维蛋白,外表类似黑红色的块状血痂,暂时止住了血。
“手术元素”,是要和天命雅克近乎非人的自我恢复能力结合,才有肉白骨的神奇功效。可薛文海下手太狠,打骨子就没有一星半点的恻隐,叶诗茹的大动脉几乎被捅到对穿,手术元素能暂时止住血,让叶诗茹多撑上十几个小时,已经很了不起。
至于赦魂水,对外伤几乎没有治疗效果。
“你要把她送到哪儿去?”
钱五问道。
他自己也有天医贵人的吉神在身,但说白了,四柱神煞在这方面的功效远不如手术元素,不可能发生明显违背物理常识的奇迹。
“我朋友有家私人医院,在这儿附近,应该能救活她。”
钱五沉思了一会儿,只得点头。
大概两三分钟的时间,随着殡仪馆门口一声短促的鸣笛,李阎知道查小刀的车已经到了。
李阎先把金伯清和薛文海的尸体搬到后车厢,又把昏死过去的叶诗茹塞进副驾驶。关上车门,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查小刀叼着烟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叫我策应,结果就是搬尸体啊?”
李阎没有理会查小刀的揶揄,反而面沉如水:“帮我把人送到雨师妾那儿,我记得是叫天润集团。这一路上千万小心。如果情况不对,人可以不要,保住性命要紧。”
查小刀听了收敛笑意,他摘下嘴里已经抽了半截的香烟:“出什么大事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你就当我啰嗦。”
说完李阎站直身子:“出发吧。我一会就追上你。”
说完,李阎转身回了殡仪馆。
查小刀偏头看了一眼歪躺在副驾驶上,脸色苍白的叶诗茹,默默含住香烟,才下了油门。
天空阴云密布,随时都可能下一场倾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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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的开水淌进瓷质的脸盆,房间里升起大团的白色蒸汽。
钱五把毛巾浸湿,拧了两把,平整地敷在脸上。
“呼~咳咳~咳咳咳~”
钱五突然大口地咳嗽起来,一抹艳红色在毛巾上缓缓染开,他摘下毛巾,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血迹洒在脸盆的边缘,好半天,他才止住咳嗽,再抬起头,李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
钱五抹了抹嘴,淡淡地说“怎么了?”
李阎没说话,只是走了进来,沉默地审视着眼前简陋的值班室。
一张行军床,掉漆的桌柜,上面摆着笔筒和手电筒。角落堆着被褥和一些日用杂品。门边立着一把椅子,上面还绑着昏迷过去的瘟乐,白天他癫症犯了,试图袭击钱五,被钱五打晕后一直到现在还没醒。
房间里没有暖气,可想而知冬天的光景。
“五叔,我听说你在这儿呆了十多年,一直在这儿过冬?”
李阎问。
“之前东升在黄大仙买了一栋公寓给我,其实他还算孝顺。但是我没去住,一直到他出车祸,我才动了抽屉里那把钥匙。”
钱五一边说一边走到桌子前打开抽屉,拿出一瓶降压药一类的东西,和水吞了。
“薛文海能做出翰林冷链这么大的生意,连您干儿子裴东升短短两年的功夫,就能轻松在黄大仙买一栋公寓给您。以五叔的本事,没理由窝在这里吧。”
钱五抬头看了李阎一眼:“良田千倾不过一日三餐,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我学风水是为救人危难,不是为了揾钱。”
“现在人心浮躁,五叔你这种人太少了。”
钱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几十年前有人这么说,几十年后还会有人这么说。我活了大几十岁,其实时代是越来越好的。”
李阎话锋一转:“可我听薛文海临死前的话,五叔你不是天生太极贵人的命格?”
钱五略微一睁眼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钱五直视着李阎:“清者自清,我没道理跟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辩解!除了没有教好东升,我钱五元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你自便吧,我要休息了。”
“五叔,您火气别这么大,是我不对。”李阎往前走了两步:“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当然相信你。”
说到“是我不对”的时候,李阎还在迈步,说到“相信你”三个字,李阎背后突然出现一道黑色水旋涡,青铜色的拉莱耶水虎争先恐后迸射而处,与此同时,李阎的双眼骤然变成茫然一片,虎头大枪幻化成万千光点。
拉莱耶风暴!
枪剑七大行!
李阎几乎在一瞬间爆发出他所有的杀招,逼仄的房间不堪忍受,墙皮纷纷龟裂,蜘蛛网般的漆黑裂隙足有手指粗!
钱五睁大眼睛,此刻他眼中的李阎,根本不似活人,那浆糊一般浓厚,直逼得人喘不过气的煞气,与风水界中的名局异煞相比也毫不逊色!自己被摄住一样,完全动弹不动,
然则青铜风暴和大枪落处并不是他,而是瘫软在椅子上的瘟乐!
千钧一发之际,本来昏迷过去的瘟乐却睁开双眼,一双冰冷的眸子对上嗜血疯狂的拉莱耶水虎,
扑!
拉莱耶水虎咬在瘟乐脸上,却溅起一朵浑黄色的狼花,紧跟着瘟乐整个人都化作一团浑浊的黄色浪花,被拉莱耶风暴整个包围。
钱五被气浪掀翻出去,李阎无暇顾及,见到浑浊浪花的那一刻,他已经把心中的弦绷到了最紧。
曾在燕京鬼话有过一面之缘。
思凡八苦,冯夷。
……
“东升,害你的人在哪儿?”
“蒲港道地下冷柜。”
……
“老板说,叫我们马上走。”
……
“我算出了两句谒语,杀人凶手的身份就在谒语当中,有工夫缘在九歌,无造化归去楚辞。”
……
“你杀了那么多警察,下半辈子都出不去这家医院。我只问你一次,你把十恶大败弄哪儿去了?”
“老板不信我,我说什么也没用,要不然就现在死,要不然就打靶咯。”
……
“四柱神煞一共一百九十三种,薛文海统统收集到了?”
“还差华茂杨宝金的孤鸾煞,怡和洋行刘佳山的福星。澳门何文礼的月德…”
……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第五十章 八苦(上)
轰隆~
巨响过后,雷光沉没在乌云中,暴雨倾盆而至。
淅沥沥的雨点砸湿水泥地面,街边各种食肆的彩条篷布在大风下摇摇欲坠。高举公文包的行人在雨中奔跑,灯泡接连熄灭。整个城市在大雨中逐渐失去光泽。
“我可以保证,他就是故意的!”
雨师妾面对落地穿前黯淡的夜景,冲电话对面喊道。
“杨狰和我沟通过:李阎在明珠大厦已经见过钱五了,当时钱五说了两句谒语,有工夫缘在九歌,无造化归去楚辞,说谒语里的人杀了自己干儿子。可除了李阎,这次没别人拥有楚地的传承,李阎当时应该察觉到不对劲。加上我之前警告过他不要打草惊蛇,所以他一早就猜出有思凡的人潜伏。可他现在还是对薛文海动手,现在四柱神煞还没集齐,如果薛文海死了,思凡的人又没有暴露,我们的部署就全被打乱了。”
“假设你说的是事实,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电话那头传来赵剑中的声音。
“我不能保证,可我有个猜测,李阎第一次参加阎浮事件,就是在这儿,当时他认识了一个……”
“猜测就不要讲了。我不在,你在阎昭会的席位最高,现在你是主心骨。你说了算。但是,先保证其他人的生命安全。四柱神煞,天乙贵人,真龙地脉,这些都不重要。”
雨师妾抿了抿嘴,只得点头:“知道了。”
他才挂断电话,耳边就传来甜美的女声。
“序列为地·甲子二百五十九号果实出现空洞,数量为三,疑似有脱落者出没,更新中,空洞数量为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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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的雷声盖住了气浪爆炸。
殡仪馆的三层小楼坍塌了一角,老旧的楼顶向一边歪倾。尘土扬起两米多高。
李阎背起钱五率先冲出尘土,宛如腾飞的鹞子。一道昏黄色水花汇聚成的巨手紧随其后,擦着李阎的衣角狠狠地拍在地上,碎金乱玉般溅起许多浪花来,每一朵浪花都在空中扭曲成瘟乐的脸,五官喜怒哀乐各不相同。看上去诡异又妖冶。
夜空下漂浮着各色巨大的水生物尸体,诸如水母,鮟鱇,水虎鱼,猪婆龙,器官都溢出颜色各异的血来。这些水君属种宛如太空垃圾,毫无声息地漂浮着,没有一点要在水君宫中复生的迹象。
同为水中君主,被冯夷杀死的属种,不能在水君宫中复活。
砰~
昏黄浪花落地消散,终于浮现出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正是被李阎识破的冯夷。
他的下半身浸泡在黄河水中,上半身**,五官仍旧是瘟乐的五官,手腕,胸口,脖颈上都遍布七彩的鳞片,只是脱落了不少,浑身上下遍布被啃食的伤口,足有铜钱大小,最惨烈莫过于右手,几乎被啃食了个稀烂,断裂的骨茬分明可见。
冯夷盯着自己渗血的伤口,似乎是在思考。
他几乎不敢,自己只是大意了一点,就真的让这个一年多以前只能在自己手里仓皇逃生的行走伤到这么狼狈!
在华夏的神话当中,无支祁是自封的淮水水神,两淮大妖。而冯夷是被天帝册封的黄河水神,二者都出自《大禹治水》。无支祁最后被大禹镇压在淮阴龟山,冯夷把河图送与大禹治水,地位上显然更高。而在楚地神话当中,河伯冯夷在《九歌》中拥有独立的篇章,无支祁只是一笔带过。
即便是在阎浮传承的排名序列当中,“冯夷”也比“无支祁”要高上一点点。
何况冯夷本人早就是六司级别的脱落者,威能堪比真正的黄河水神。他身上的“九曲鳞甲”,比起无支祁的“祸元妖身”也不遑多让。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化成九曲黄河水,再变化回来。伤口都会痊愈,即便受到致死的伤害,也可以用身上的七彩鳞片替死,类似李阎的鬼车莲台。这种鳞片对于冯夷来说,只是普通的新陈代谢物罢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长回来。
但是冯夷实在小瞧了拉莱耶水虎的凶暴和枪剑七大行,尤其是后者,在他直面枪锋的那一刹那,冯夷才惊恐地发现,虎头大枪随意一抹一挑,自己身上的九曲鳞片就在大片大片的脱落,这代表着,李阎看似随意的每一枪,都有杀死自己的恐怖威力!
被拉莱耶水虎咬伤的地方,更是无法恢复。
一念至此,冯夷抬起头,或许是他的卖相配合周遭死去的环绕水生种尸体太过骇人,明明是俯视李阎,却仍旧压迫感十足。
“我还以为,你真的会被蒋四海说动,怀疑起钱五了。”
李阎背着钱五,面对负伤的冯夷也没有选择轻举妄动:“一个恶胚临死几句疯话就能让我动摇,真要那样我也走不到今天。”
“那你怎么察觉我有问题的?”
冯夷好奇地问。
“不如你猜猜?”
李阎冷冷一笑。
冯夷低头想了想:“我猜,你是歪打正着。应该是我向你泄露杨宝金是薛文海的目标,这件事有些刻意了,引起了你的怀疑,但其实,哪怕你刚才对我出手的时候,也不完全确定我的身份,只是抱着一个,杀错了也无所谓的想法才动手吧?”
李阎没有回应。
“你的思想很危险哦。在阎昭会里,下意识漠视别人生命的派系也一直被赵剑中压制吧?那个老家伙大搞一言堂,人又固执。也许有一天你会觉得加入我们也不错。”
冯夷舔了舔嘴角。
李阎却不以为然:“和蒋四海一个道理,我更不可能因为一个明显底线比我更底下的人两句话就动摇自己的善恶观。”
“随便你。不过,你现在还不逃走,不会真以为我受了伤,你就可以跟我正面掰手腕了吧?”
李阎摇了摇头:“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刚才短暂交锋,李阎就已经意识到,冯夷的“九曲黄河水”,是一种比“触手状祸水”和“龙吐雾”品质更高的杀伤性神通,比起“赦魂水”也一点不差。正面交锋,自己完全没胜算。
不过……
夜空下骤雨狂风,李阎身后涌现出巨大的黑色水旋涡,无数阴影在旋涡中若隐若现。尤其一金一紫,在旋涡中彼此吸引盘旋,宛如太极图案。
冯夷脚下一空,再一抬头,自己沉入深黑色的海水当中,他向上冲出海面,发觉周遭居然全是零星的岛礁和一望无际的海面,天上繁星交织,有一金一紫两个太阳。
冯夷自己是水生的行家,见识比起李阎只多不少,一下子就认出了名堂。
“祸元九变?双妖闹海?”
李阎手里,祸元九变的杀阵只有一道,以猪婆龙王为阵眼,用拉莱耶水虎布阵,其名拉莱耶风暴,方才如果不是猪婆龙王杨子楚不在李阎身边,李阎未必没有暴起袭杀冯夷的可能。现在冯夷已经有了提防,阉割版的拉莱耶风暴已经不能再起作用。
可从母宫回来,参详过前人《无支祁祸元九变杀阵图鉴》的李阎,又学会了出一道杀阵,以太阳太阳双鱼符罡为阵眼,以水君宫万类布阵。其名“双妖闹海”。
效果是把对手传送到一片须弥幻境当中,这道幻境极其坚固,连丹娘的山火也破不开,同时也没有任何杀伤力。且布阵时李阎本人也动弹不动。最多能支撑两个小时。
别说两个小时,李阎在发现冯夷的同时,忍土就会向所有阎浮行走通报,杨狰,雨师妾等人最多几分钟就会到这儿,到时候冯夷插翅难逃。
“难怪你要拖延时间。”
冯夷好整以暇,在须弥幻境中反问:“不过我们彼此彼此。”
李阎抬起头,他周围突然生出三道黑色的裂隙来,一只强健的黑色手臂从裂隙当中使劲地往外探,紧跟着又是四道裂隙,幽深肃穆的气息席卷全场,七道裂隙宛如上古的瑰丽瞳仁……
李阎想也不想,身后黑色旋涡砰地合死,冯夷重新落地。才发觉李阎已经倏忽消失不见,只有昏迷的钱五倒在地上。
“云中君,驾九州?”
冯夷飞起老高,四面环顾,却没有发现李阎的踪迹,显然已经逃远了。
第五十一章 八苦(中)
眼见李阎逃之夭夭,冯夷心里恼怒之余,还有些说不清的阴霾。
李阎原本的位置,一个大概两米高,肌肉虬结的男人挣开裂缝,两只脚凭空踩在空气中。他通体都是墨一般的漆黑,五官只有大概轮廓。身上没有任何衣物和毛发遮挡,流畅的肌肉曲线宛如艺术品,就连胯下那活儿都颤巍巍的纤毫可见。
漆黑男子四下打量了一会儿,忽然怒视冯夷:“赵剑中呢?果核呢?你在耍我们么?”
冯夷并不答话,只是耸了耸肩。
“刚才那人,是个行走吧?要追么?”
另一道裂隙中,探出一张头上长满肉髻的男子面孔。
冯夷听了脱口而出:“追!杀了他!”
肉髻男子刚要动作,突然裂隙猛地收缩,肉髻男子拿手撑住开始愈合的裂隙,胖乎乎的手掌和裂隙彼此角力,发出火焰燃烧时的吭哧声。
“还是算了吧,这颗果实腐烂得太严重了,牟尼你随便动一动,都会加快它沉入叶海,我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没功夫关注那种小角色。”
说话的是个十多岁的小尼姑,头上宛如剥壳鸡蛋,不生毛发。她身穿乌青色的宽大僧袍,弯眉如黛,唇红齿白,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她光着脚丫走出裂隙,天上卷动的乌云息了,风声,流水声消失不见,灰扑扑的麻雀展开双翅,在半空中定格。
冯夷忍不住反驳了她一句:“你嘴里的小角色把我们的计划全都搞砸了。”
“是你把我们的计划都搞砸了。”
漆黑男子阴沉沉地说。
冯夷一摊手:“我能有什么办法?阎浮已经察觉到我,如果我反应慢一点,后土一定会强行关闭这颗果实的根茎通道,打我一个瓮中捉鳖。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我被抓住,在被送到苏灵手里之前,为求速死,我一定把思凡的秘密一股脑儿交待出去。到时候,局面就更不可收拾了。”
“你!”
“算了,他说的有道理。”
尼姑话锋一转:“但是你在这儿呆了几个月,不应该一无所获吧?如果真是那样,你猜猜你的下场会比落在阎昭会手里强多少呢?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有两分钟的时间。”
冯夷一指钱五:“他就是我最大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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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海风一股脑地灌进李阎的肺里,他屏住呼吸,任由身体在厚重的乌云当中坠落,一直沉入海中,最后溅起老高的浪花。
乌云消散露出月亮,好半天,海面上才浮出一个黑点。
抛弃钱五。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驾九州不能携带活人,如果不能当机立断,李阎恐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哈~哈~”
李阎呈一个大字形在海面上飘荡,胸口剧烈起伏,头发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海水。
“各位阎浮行走请注意,序列为地·甲子二百五十九号果实的质量已经超出其界限。进入该序列果实的根茎通道已经关闭。超重的阎浮行走请于五分钟内退出该果实,否则将和脱离根茎的腐烂果实一起沉入叶海!”
“请超重的阎浮行走于五分钟内退出该果实,否则所有阎浮行走将和腐烂的果实一起沉入叶海!”
“您是阎昭会的成员,在此事态下拥有立即回归的权力,倒计时为五分钟。”
李阎眼前突然蹦出了一个蔚蓝的倒计时,开始自顾自地跳动。
无论是辞别容主席,驾驶轿车向殡仪馆的杨狰,或者守在办事处的任尼,金冶,乃至于查小刀,阎昭会的所有人统统收到了忍土的警告,要求他们当中有人在五分钟内离开,直到果实恢复承载上限。
李阎没有选择回归,只是盯着数字。
4:59,4:58……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其他人也静观其变,毕竟没人乐意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但是也有例外。
和杨狰同行,坐在副驾驶上的貘砸了砸嘴,咳嗽了一声试探道:“有脱落者出现,这么大的事,咱们这些三四席的行走还是别添麻烦了,不如……”
“不行。”
杨狰断然拒绝:“刚才通报了七名脱落者降临,八苦每一个都拥有完整的传承,有六司以上的水准,我们当中只有雨师妾有这个实力。好比电梯满员,虽然我们未必能帮上忙,但如果我们现在下电梯,雨师妾和赵先生就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境地。”
貘摸着下巴:“我们回归以后,可以叫阎昭会其他人来。”
“这颗果实已经很脆弱,除非有四御级别的行走用真身卡住根茎通道,不然别人根本来不及支援。现在只有等赵先生的口讯。”
说完,杨狰盯着貘:“你不是打算当逃兵吧。”
“你不能这么说话呀……”
貘干巴巴地回应。
这时候,所有人的手机都亮了起来,众人纷纷拿起手机,上面是来自赵剑中的短讯。
“撑到最后十秒,如果果实没有恢复,所有人立即回归。”
见到这条短讯,貘的眉毛抖了抖。
终于,时间来到了最后十秒钟。
倒计时还在继续。
貘张了张嘴,杨狰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等到最后三秒。”
貘使劲挠了挠头。
眼看倒计时就要归零,李阎眼前闪过茱蒂的面孔,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往上一挑眉毛,似乎冲自己诉说着什么,
他压下心中淡淡的不甘,回归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终于,李阎耳边却响起了忍土的声音!
“质量已经回归正常界限,但过载行为还是极大加速了果实的腐烂!根茎通道已经无法承担新的阎浮行走降临,请尽快完成所有阎浮事件并回归。”
“重复一次,根茎通道已经无法承担任何新的阎浮行走降临,请尽快完成所有事件并回归。”
思凡的人离开了?还是有别的阎浮行走离开?
杨狰松开手,貘的脸色变得十分纠结,他明白,果实承载量回到界限里,并不代表思凡就消失了。
这颗果实依旧十分危险!
听到提示,李阎才松了口气,一种深深地疲惫感才涌上脑仁。甚至让李阎产生一种就这么沉入海底,好好睡上一觉的想法。
在燕都的时候,李阎已经见识过思凡降临时,凭空绽出裂口的景象。他至今都记得那种汗毛炸裂,仿佛下一秒身体就要四分五裂似的压迫感。
时至今日,李阎已经多少能和冯夷过上几招,可面对裂隙当中伸出的那只强健的黑色手臂,李阎依然生不出一丁点抵抗的念头,甚至连那种撕裂身体的不适感也没有一点减轻。甚至因为更加敏锐的五官,变得更加严重……
“……”
李阎坐起身,四下全是漆黑的海水。这里和香港本岛有两千公里左右的距离,再远一些,李阎就估算不出自己的具体方位,可能会迷路。
海面十分寂静,连潮声都近乎没有。
李阎思考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对着备忘录里一个名字按下拨号键。
“喂?”
“你居然还活着?这下我不用愁向赵先生交差了。”
雨师妾蹲在在皲裂的马路边上,手里举着手机。她居然一个人独自来到了思凡降临的殡仪馆门前,可现场除了一些被爆炸吸引过来的民众,只有两个维持秩序的警员。
至于冯夷和钱五,乃至纷至沓来的思凡其他人,已经不知去向了。
“小姐,请后退一点。这里很危险,随时会塌方。”
一名身材高大的警员走到雨师妾身边劝告道。。
“好的阿sir,我这就离开。”
雨师妾冲对方笑了笑。
警员心跳加速,脸上有些发热。
雨师妾转身离开,把手机拿近了一些,扬声器里头李阎的声音当中还夹杂些许潮水声:“思凡来的八个人里,最差也有六司。你自己当心。赵先生有消息么?”
“你可真是会说话,难怪无论走到哪儿,都有女人缘。”
到了这个地步,雨师妾还是不忘揶揄李阎一句。
顿了顿,雨师妾又说:“虫子太重,也会压垮果实。地·甲子二百五十九号本来就摇摇欲坠,根本不可能再承担八名脱落者,除非他们想和我们同归于尽,我准备让所有阎浮行走到办事处打个照面,至少我们先搞清楚我们当中还剩下谁,谁刚才按照赵先生的短讯离开,之后我们再考虑脱落者的问题。”
“好,时间呢?”
“现在。”
“我很快到。”
“好。”
李阎在海面上载浮载沉。
雨师妾望向眼前一片狼藉的殡仪馆,周围人还议论纷纷。
“思凡……这次来了谁呢?”
三分钟前。
“我明白了。”
小尼姑听完点了点头。
漆黑男子抱着肩膀:“说到底,你到手的就只有十恶大败的命煞,和这个老头子咯?可赵剑中不在天甲子·九的机会是千载难逢!就这么让你糟践了?”
“不!”
小尼姑听完冯夷的叙述,眼中直发亮。
“冯夷,你做的很棒,之前是我小看你了。对不起。”
漆黑男子歪了歪脑袋:“就凭这个老头子?”
“替天改命,万会人元,说不定这比阎浮果核的价值还要高。而且冯夷解决了我过去一个很大的疑惑,是关于余束,还有阎昭会里那个新任太岁的。现在都说得通了。让我想想……”
小尼姑说着默不作声,双眼却越来越亮。她的地位似乎很高,其他人都安静地等她发号施令。
好半天,她才一锤粉拳,似乎下定决心:“已经可以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颗果实,再拖下去,我们都有沉入叶海的可能。果核的秘藏就让给阎昭会和赵剑中吧。我们只要有钱五就足够了。”
漆黑男子眉头一皱:“这个恐怕……”
肉髻男子沉默不语,居然是冯夷率先开口:“我反对,我们不能走。”
尼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心情很好,你最好考虑清楚再说话。”
冯夷嗤笑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我们的头了吧?我说我反对,我们不能走,老黑脏嘴不脏心,他说得对,现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尼姑盯着冯夷:“看在你立功的面子上,你想说什么不妨一次性说完。”
“两分钟以后,根茎通道会彻底合死,我们没必要统统离开,只要保证不超过这颗果实的承担上限就可以了。赵剑中身边只带了个雨师妾而已。用超载的电梯来做比喻,我们完全可以留下能和赵剑中正面匹敌的人手。”
“这就是你要说的。”
尼姑眼里已经有了些许血红的冷色。
“是,但还没完,如果可以,能杀死十主的绝对核心,阎昭会的精神领袖赵剑中,当然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行,我想和赵剑中谈一笔条件。用我手里的十恶大败,换回辫子老爹的尸体。”
话音刚落,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古怪。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沉入叶海,已经不到两分钟。
漆黑男子率先发声:“好主意!我留下。”
“我也认同。”
肉髻男子淡淡道。
“荒谬~”小尼姑轻声细语的:“你觉得凭你们,有资格和那个覆灭一代思凡,彻底改变百年阎浮格局的人主谈条件么?”
冯夷微笑不语。但一道无比浑厚的苍老声音从黑色的裂隙中传过来。
“阿冯当然没这个资格,可是你有。”
尼姑望向裂隙。
“思凡主钦点八苦第一,五阴炽盛。两年来大千阎浮唯一晋升的五方老,你有和人主谈判的资格。”
尼姑依然眯着眼:“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把爱别离的尸体拿回来,从今往后,八苦领袖的位置你就坐稳了。”
裂隙里的苍老声音话里没有一丝感情波动。
“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意思,其他人怎么说?”
冯夷再次抢先发声:“我以黄河水君为誓,只要你能夺回老爹的尸体,五阴炽盛就是八苦的领袖。”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认同。
沉默了一会儿,小尼姑的脸上突然绽放出梨花般的笑容。
“一言为定,你们可不要反悔哦。”
第五十二章 八苦(下)
李阎是最后一个到的。
房间不大,沙发上坐满了人,茶几上还搁着任尼的游戏机。
李阎这才发觉,在座的所有人自己居然都见过。
任尼,金冶,杨狰,貘,查小刀五人不提,雨师妾左右坐着两个女人。
一个是燕京时和李阎一同遭遇思凡袭击的昭心,另外一个,李阎觉得很眼熟,应该是代替梅伶参加事件的行走。
女人伸出右手:“我叫万蝶。上次在万安和你交易云中君的古蛇就是我。阎昭会上我也见过你,不过估计你未必注意到我就是。”
李阎眨了眨眼,才微笑道:“李阎。你怎么认出我的?”
“整个阎浮,云中君传承也只发现了一只,既然是我卖出去的,我当然认识。”
“原来如此。”
两人略一握手,李阎向其他人点头致意,然后坐在了查小刀身边。
出乎意料地,参与事件的九名阎浮行走,居然没有一个人在之前的“电梯博弈”当中离开,但这其实并算不上什么好事。
李阎之前在母冠当中,已经获得了不少关于思凡八苦的资料。
八苦的原身大多是来自各个果实当中的“无翼虫”,但因为种种原因,意外地能够使用阎浮传承的力量,能够像阎浮行走一样在果实中穿梭,并彼此抱团。
在阎昭会还没有成立的那个年代,思凡最鼎盛时,八苦是由货真价实的八名五方老组成。更有一位几乎全知全能,号称思凡主的人存在,如同蝗虫一般席卷整个阎浮,近乎不可阻挡,彼时死白色的痕迹挂满大千树干,半个阎浮果树都因之枯萎。
只是后来局势太过复杂,行走,脱落者,乃至无翼虫的三方混战,大量果实连沉入叶海的资格都没有就直接破灭干净,无论阎浮还是思凡都发生了不可想象的巨变。结果是,旧八苦在混战中几乎全军覆没,以赵剑中为首的阎昭会全面崛起,势力膨胀到了比起鼎盛思凡也丝毫不逊色的程度。
两年以后思凡再次出现,新八苦青黄不接,曾经和无翼虫,阎浮两面交战的思凡八苦四分五裂,成了今天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
可即便如此,新八苦手中仍旧拥有为数不少的,完整的阎浮传承。且至少拥有一名以上的五方老坐镇。绝对不是房间里这些人能应付的。尤其任尼,昭心两个人,他们甚至不是代行者!这种人在冯夷眼里跟普通人区别并不太大,自保都很困难。
八苦只要能在这颗果实里留下一名五方老,两名六司,理论上就能对这次参加事件的行走们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人都到齐了。明天是七月十三号,赵先生的船靠岸。之前一直是我和赵先生单线联系,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有些事我也不可能再隐瞒大家。”
雨师妾见人到齐,干脆单刀直入:“对于思凡突袭这件事,我们早就有心理准备。”
在座众人的来历本就复杂,彼此还不熟悉,雨师妾一句话,让在场的气愤顿时紧张起来。
“你说你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个我们指的是谁?”
金冶的语气谈不上友善。如果思凡的入侵是突发事件,金冶无非自认倒霉,何况作为特殊人才名单,当时他同样有立即回归的权利。赵剑中也发了短讯,金冶没有选择离开,是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的,但是如果与雨师妾说这件事早有预谋,无论谁都会生出一种“自己是诱饵”的愤怒来。
“赵先生,我,杨狰还有昭心。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人事先知道。”
查小刀听到这儿,默默地看了李阎一眼,按道理,李阎的席位是这次所有人里第三高的,可雨师妾的意思是,直接绕过了二席的李阎,选择更信任三席的杨狰,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可李阎倒是以眼观鼻,以鼻观口,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他咳嗽了一声,问道:“瞒着我们的理由呢?”
“赵先生认为阎昭会内部有奸细,而且大概率在我们当中。现在我们的处境也证明,回收地·甲子二百五十九号果实的事件内容一开始就泄露了。作为补偿,从一开始我们就决定,在座所有人都拥有优先选择一件果核秘藏的权利。就算在思凡的空洞出现时选择回归,也能拿到一件秘藏。”
查小刀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阎浮果核中的秘藏,最差也是顶尖的传说级异物,大概率会出现唯一级别的宝物。普通的果实回收事件,参与的行走的奖励都是由阎昭会统一分配,收益相当不稳定。赵剑中带队的回收事件尤其如此,存活率百分之百的背后,是少的可怜的结算奖励。
这次赵剑中直接拿出果核秘藏作为报酬,算是破天荒了。
“可是,我们来这已经快一个月了,赵先生什么都不叫我们做,什么也不告诉我们,阎浮果核到底在哪儿?”
万蝶问。
“不用着急。”
雨师妾说着看了杨狰一眼,杨狰默默地掏出一枚脏兮兮的罗盘,放到了桌子上。
正是那枚从陈郎手里赢来的太虚罗经仪。
“这块罗盘,严格意义上说,是已经坏掉的果实专属道具,本来他可以准备定位到阎浮果核所在的位置。但是需要90%以上的风水术专精。昭心。”
雨师妾示意了一下,昭心揉了揉后脖颈,然后站了起来。
李阎细细打量着昭心,她穿着这个时代还颇为流行的黑色背带裤。带着白格子毡帽,和上次相比,昭心的变化并不大,只是眉眼间更加成熟内敛了。
她伸出双手,一股白气从她背后冲天而起。落在罗盘上,上面的指针刷地转动起来,但是总有一部分文字被污渍遮住,看不真切上面显示的具体方位。
“昭心加入特殊人才名单的原因,是她在四实之一的鳞之真武当中,学会了特殊专精:鬼神鉴,这本来就是最适合白泽传承的特殊专精,至于效果,是可以用不等的比例,临时转化成其他的专精百分比,不过仅限于文字类。”
雨师妾指了指太虚罗经仪:“昭心现在鬼神鉴的专精是59%,每1%的鬼神鉴专精,可以转化为1.5%的风水术专精,换句话说,她可以随时成为一名风水术专精接近90%的风水大师。”
查小刀杵了李阎一下:“瞧瞧人家的特殊专精。”
“但好像还是差了一点吧。”
貘插了一句。
任何专精的整数都是天堑,鬼神鉴的效果虽然逆天,但是达不到90%的使用要求,依旧没作用。
“我有办法。”
金冶突然开口。
他拿起罗盘,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上面顽固的污渍,甚至拿舌头舔了舔,又观察了一会构成罗盘的其他材质。
他从个人空间里掏出一枚喷雾剂,均匀地喷在罗盘表面,等均匀以后,他的脸激凸变形,生出许多黑白两色的毛发来,不多时,金冶的头颅居然变成了一只熊猫!
传承:食铁兽之牙。
熊猫头的鼻孔喷出两道滴溜溜乱转的红色火焰,围绕着罗盘转了一圈。房间里的温度顿时上升了几度。
雨师妾开口向其他人解释:“金冶本人是欧冶子的代行者,还同时具备其他四种辅助能力的传承,觉醒度都非常高,食铁兽就是其中一种。虽然很遗憾,上次他没能成为阎昭会会员,但他依旧被列入特殊人才名单当中。金冶本人哈尔滨某顶尖大学的材料学聘任教授。冶炼专精达到96%,在整个阎昭会里,金冶是极少数可以制造传说级别武器的人。”
任尼这些天和金冶混熟了,也不拘谨,笑嘻嘻地问:“冶哥,你今年多大,都教授了。”
“三十二岁,有问题么?”
“那你脸可嫩啊。”
任尼想起他一身飞车仔的打扮,只能感慨人不可貌相。
金冶横了他一眼,然后居然把罗盘放进嘴里嚼了起来。虽然他牙齿的咀嚼,罗盘表面发出薯片似的脆响。
没一会,熊猫头吐出罗盘,上面的污渍居然一扫而光,说明也发生了变化。
【太虚罗经仪】
品质:???
内外共二十八层,是太虚僧结合历代风水名家所设之新式罗盘,天下只此一只。
果树专属道具!
不可带出本次阎浮事件。
寻龙:能精准定位九州地气龙脉所在。
使用需求:风水术专精在70%以上。
“妥了。”
金冶舔了舔牙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回了人形。
没想到雨师妾摇了摇头:“就是找到果核的位置,也没有用。以风水术的说法,地气龙脉的所在,相当于一个风水局,阎浮果核,就是风水局当中最恶的一道异像,打个喷嚏就能地动山摇,翻个身就能掀起一场百年罕见的台风。它如果闹起来,我们所有人一起出手也未必降得住它。”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任尼,既然特殊人才名单有三个人,现在唯一没派上用场的就是他了。
任尼咽了口唾沫,连忙摆手。
“不用看他了,任尼本来是赵先生用来对付思凡的一张底牌,和阎浮果核无关。想取出果核,有两个办法,一是赵先生出手,二嘛,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解决。”
李阎沉默了大半场,眼下终于开口:“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就让忍土来解释吧,毕竟这次事件从头到尾,他们盯了很多年了。”
说完,雨师妾敲了敲桌子。
忍一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先冲在座众人鞠躬,然后掏出一枚遥控器按了一下,墙上突然缓缓降落下一枚投影仪。
“这件事说来话长,要先讲二蒋追龙脉的传说……”
忍一把之前陈朗说的故事说了一个大概。
“当初一代风水奇人太虚僧为了绵延蒋氏江山,用正气亭锁住龙脉,后来蒋氏败守台湾,太虚僧已经坐化。地气龙脉也已经不知所踪,或许是天意,龙脉的下落,居然又落在一位姓蒋的人手里。”
说罢,忍一打开幻灯片,上面是个二十出头,英气勃勃的小伙子。
“蒋文海,后来改名薛文海,他是天髓风水一脉的传人,这门风水虽然冷门,但十二卷风水术的本领却不是假的。这个人心狠手辣,又很擅长钻营,他在香港做冷链生意,可谓扶摇直上,甚至成为最早一批加入香港马会的华人富商,有英国人给他撑腰。我们盯住他很长时间,我们猜测,他可能早就掌握了龙脉的所在地,但是他做人小心,这些年我们一直查不到具体的位置。只能大概确定在大澳村附近,他的养女叶诗茹,也是在这儿附近出生的。后来我们又发现,薛文海一直在暗地从世界各地购买尸体,甚至买通医院,法院,和监狱,盗取死刑犯的尸体,或者制造犯人意外死亡的假象,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收集命煞。至于他的目的……”
忍一点开遥控器。
“薛先生,我不是特别懂你们中国人说得这些……”
“容先生,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的本事,你应该很清楚,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么我们将面临的,只会是双输的局面。”
影片画质非常模糊,也不知道忍一从哪儿弄得,但是语音非常清楚。
“可你曾经跟我说,香港是宝地,遍地黄金,有,有沉睡的龙保佑。”
“对,我是说过,可是容先生,人打盹都有醒的那一天。何况是条龙呢?它已经在我们脚下沉睡了二十多年。几十年前它从南京飞到这里,现在它要飞走了,我敢用我三十年风水师傅的经验和你打赌,一旦龙脉苏醒,无论您,您的生意,还有我,我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那你打算怎么做?”
“龙有双眼,左眼为乾,右眼为坤,左眼睁就是白天,右眼睁就是晚上,我用四柱当中的凶煞做引,炼一个月亮出来,摆在龙脉的左面,用四柱中的吉神做引,炼一个太阳出来,摆在龙脉的右面,龙脉睁左眼,见到月亮,以为是晚上,睁右眼,见到太阳,就以为是白天,如此样颠倒黑白,我想,怎么也能再撑五十年。”
第五十三章 失踪的质量
查小刀一听就乐了:“白天服白片,不瞌睡,晚上吃黑片,睡得香?”
“这不过是薛文海自说自话,他的主意一定管用么?”
金冶拧着眉头反问。
忍一耐心解释说:当初在南京定龙脉的太虚僧,和蒋四海,钱五元系出同门。所以我们认为,薛文海的办法或许管用。退一万步来讲,即使薛文海的法子没用,四柱神煞本身也是难能可贵的秘藏。”尤其吉神第一天乙贵人,和凶煞第一十恶大败。这两道神煞,阎昭会势在必得。如果可以,阎昭会甚至希望能拿到所有四柱神煞作为标本,因为神煞和阎浮传承在构造上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很有研究价值。”
金冶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我大概听出这是十主当中哪一位的口吻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忍一报以微笑,继续说道:“当然,我们并没有完全把赌注压在薛文海身上,过去一个月,雨师妾小姐和我们一直积极寻找其他的风水师,可结果是,这些人要么本领稀松平常,要么就莫名死亡或者失踪。雨师妾小姐非常敏锐,当时就判断出,这件事和思凡有关。她当时的结论是,可以先按兵不动……”
“现在讨论这些已经没意义了,大家清楚事情的原委就好,阎昭会和思凡不死不休,除非确定思凡已经全部离开这颗果实,否则我们暂时腾不出手去考虑收集四柱神煞的事了。”
雨师妾突然打断了忍一。
杨狰坐直了身子:“你想怎么对付思凡?”
雨师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是在想,如果思凡没有走,我该怎么做,才能尽可能保全在座各位的性命。”
他伸出一根手指:“八苦的所有成员都是六司以上,我现在假设,八苦中任意两人现在对这栋大楼发动袭击,那么我这句话落地之前,在场一半以上的人都会死。”
即便有心理准备,雨师妾两句不留情面的话还是让现场的气氛陷入到一个极为尴尬的地步。
昭心摸了摸鼻子:“师姐,别这么说。赵先生不会坐视。就算对面人多……”
“赵先生可能自顾不暇,换作你是思凡的人,这次阎昭会有人主坐镇,你会只留几个六司后生送死么?要么,思凡虚晃一枪,早就全员离开,要么……”
杨狰接口:“让同为五方老的苦来带头。”
雨师妾横了昭心一眼:“除开上次被杀的爱别离,思凡的余孽中,老、病两苦都是和赵剑中同一时代的人物,可我猜他们两个没胆子单独面对赵剑中。所以,最坏的情况,我们得面对两名五方老。”
“咳咳,不是说这颗果实的质量承受已经……”
任尼轻声地问。
貘直挠头皮:“五方老有名为解放的权限,可以压制自己的质量,不借助阎浮穿梭任意陌生果实,不然地话,连赵先生自己也进不来。”
“事已至此,畏手畏脚也没用,赵先生什么打算?”
杨狰冲雨师妾道。
“赵先生要求我尽力保证大家的生命安全,可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我没什么自信。”
雨师妾说着话,摘下耳垂上两枚不起眼的银色耳钉放到桌上。
“……”
突然,两枚银色耳坠扭动起来,居然是两条小蛇,它们在扭动当中伸长膨胀,最终成长为两条一人多高的巨蟒,一青一红,身上都长着浅黑色的斑纹。
两条大蟒森然盯着众人,丝丝地吐着蛇信。
“大家既然没有在思凡暴露的第一时间离开,相信都做好了一定心理准备,我就不多费口舌了。在赵先生抵达之前,我希望各位到淑萍和卫红的肚子里待一段时间。”
“淑萍和卫红……”
“我两个干女儿的名字,就是这两条蛇。”
“所有人都要么?”
“原则上是都要。”
雨师妾说完,又话锋一转:“当然,大家不是上下级,命是自己的,我只是摆出我的解决方案,如果各位不信任我,自行行事我也不会阻拦。”
在座的九个人神色,一个个都沉默起来。
“我同意。”
任尼率先举手。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既然和原本计划的不一样,我猜我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留在外面还可能让大家分心。我之前和师姐合作过,我相信师姐的本事。”
雨师妾点点头。
花名“淑萍”的青色大蟒游到任尼身边,冷漠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张开大嘴,一口将任尼吞到腰部,身躯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场面极为骇人。
金冶舔了舔嘴唇,试探地问道:“你还好么?”
任尼暴露在外面的右手打出一个ok的手势,然后整个人被淑萍衔到半空,然后吞进肚子,青蟒用半卧的姿势上了沙发,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恢复正常的粗细。
“咳咳。”
貘是第二个举手的。
“你不行。”
雨师妾虚了虚眼睛。
“为,为什么?”
“我两个干女儿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你自己问问它们两个肯不肯吞你?”
貘一脸委屈地把目光转移到红蟒身上,招手道:“卫红?”
红蟒吐了吐信子,一脸嫌恶地瞥过头。
“我仔细想了想……”金冶开口:“我不能接受你的保护。”
“理由呢?”
“我说话直你不要见怪。”
“当然。”
金冶这才说道:“首先,我不是阎昭会成员,是受到赵剑中先生邀请参与进来,我和你只见过三次面,我很难说服自己把性命交给一个陌生人。其次,你是我们当中唯一的六司,自保能力最强这不假,但你的目标也最大。我没记错的话,雨师妾你是二席当中的老资历,地位完全不比一席中很多的人差。你参与过对思凡的剿灭战争,十主内部开会如果有人不想去,甚至会找你代班。你还参与过上次对思凡的剿灭战争,和八苦有私人恩怨。和你捆绑在一起,可能会成为首要目标。甚至是唯一目标。比起死,我更怕死的窝囊。”
“很合理,我没理由拒绝。”
查小刀叹了口气:“我也算了吧,理由和金冶差不多。”
“我也不接受。”
昭心突然道。
雨师妾笑眯眯地看向她:“你和万蝶必须接受,没得商量。”
昭心撇了撇嘴,但没有反驳。万蝶笑嘻嘻地摸了摸她的头,她俩和雨师妾之间的关系显然匪浅,考虑到阎昭会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派系,这也并不稀奇。反倒是独行侠更加稀有。
“你们两个呢?”
雨师妾看向还没表态的李阎和杨狰。
杨狰耸了耸肩:“我肯定不接受哇。”
李阎也摇了摇头。
“……”
雨师妾摇了摇头:“足足有五个人不打算接受,说老实话,这跟我想象地差距有点大。虽然我没理由强迫你们,但如果你们真的出意外死光,我在赵先生面前会很没面子。这样吧,我改主意了。”
雨师妾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如果我认为,思凡有强烈地,带目的性的对你们下杀手,我会强制叫淑萍和卫红吞掉你们,如果我认为你们面临致死性的危险,或者重伤,我也会叫淑萍和卫红吞掉你们。这不是建议,是通知。”
“我们又不想找死,当然没问题。”
查小刀接口。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一青一红两条大蟒把万蝶和昭心都吞进肚子,大家面无表情,那场面怪异无比。
雨师妾无视背后狂舞的两条大蟒,似乎不经意地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查小刀刚刚带来的天乙贵人,亡神煞,李阎昨天送到办事处的冷车上,有金舆和咸池,这四道神煞暂时由我保管。赵先生抵达以后,我会全权交给他处理。”
咚~咚~
李阎突然敲了敲桌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以后,他才说了自打开会以来第一句话:
“叶诗茹和冷车上的尸体我可以交给你,但是金伯清的尸体,我天亮以后会交给金家的子女,我之前答应过他们。。”
“……可以。”
“好,我没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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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塘彩霞邨,某栋还没完工的大楼。
“说老实话,我本来以为,我和阎昭会的人会有默契的。”
瘟乐蹲在楼洞的边缘,背后是蔚蓝的天空。
“默契?”
五阴炽盛饶有兴趣地问。她坐在瘟乐身边,双脚凭空荡着。和瘟乐背对着观赏夜景。
“抛开宿怨,四柱神煞无论对阎昭会,还是对我们都很有用。有薛文海代劳,我求之不得,阎昭会的人也应该这么想才对。太早杀薛文海无异于杀鸡取卵,我本来以为我和阎昭会有这份默契。等赵剑中到了香港,薛文海的四柱神煞也收集得七七八八。谁能想到……”
瘟乐耸了耸肩膀。
“是么?”
五阴炽盛仰望月光:“看你在老病面前的表现,我还以为你是设计好的呢。”
“怎么可能,随机应变而已。”
瘟乐反手把一颗石子扔下天台,惊散了树杈上两只亲热的麻雀。
“如果让我知道你骗我,我就杀了你。”
“我洗干净脖子等你。”
五阴炽盛眯了眯眼:“对了,我听说余束后来遭到阎昭会的追杀,来了至少五名以上六司级别的代行?”
“应该是吧,这件事我们当时不太清楚。”
“那就奇怪了,这至少说明,算上太岁,当时这颗果实可以容纳至少六名六司不会超载才对。可刚才我们逐个离开的时候,一直到只剩下你和牟尼,果实能承受的质量上限才堪堪恢复正常。现在这颗果实当中的六司,满打满算也应该只有三名六司而已啊。”
俏尼姑把手伸向天上的月亮:“剩下的质量,都跑到哪去了呢?”
第五十四章 黑色三分钟
“砰~”
瘟乐耳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他抬起头,眼前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紧跟着,牟尼佝偻着腰,也从光秃秃的门洞里挤了进来。
他足有两米三四的身高,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件黄色雨衣,兜帽下的双眼和鼻梁都被遮住,只露出两片厚实的嘴唇,腮帮子鼓鼓的,似乎正咀嚼着什么。
“阎昭会的人在找我们么?”
瘟乐似笑非笑地盯着尸体。
“我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
牟尼的手里攥着一团散发淡金色光芒的棉花糖,居然想活物一样剧烈挣扎。仔细观察,这团棉花糖上面还残留着几个深色的缺口,像是被撕咬的痕迹。
瘟乐目光闪烁:“忍土?”
突然,牟尼抬起胳膊。他手上的“金色棉花糖”似乎察觉到什么,挣扎地更剧烈了。可这显然是徒劳的。牟尼张开嘴,在“棉花糖”身上撕咬下拳头大小的一块儿,嚼了几下才咽进肚子。
“棉花糖”的身体轻轻抽搐,挣扎的力度也慢慢微弱下来。
五阴炽盛转过身,也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这就是八百万忍土?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世间万物皆不出六道十类,它们算什么?”
“应该算恶鬼道吧。”
牟尼轻声细语地开口:“口感和冰揭罗天童子的魂魄差不多,很弹牙,嚼劲也够。还有回甘。”
“冰揭罗天?”
瘟乐探询地看向五阴炽盛。
“冰揭罗天童子,是佛门二十诸天之一鬼子母神最疼爱的小儿子。牟尼曾经试图捕食鬼子母神,但最后失败,到今天也念念不忘。”
瘟乐仔细打量着牟尼,似乎还想问点什么,却被五阴炽盛打断了。
“你在阎浮的下层行走当中潜伏了一年多,冒充各种行走打探消息。对八百万忍土了解多少?”
瘟乐只好压下好奇心,向五阴炽盛解释说:“忍土同样出自一颗行将木就的腐朽果实。本来是一种近乎永生不灭的恶鬼,他们像瘟疫一样四处夺舍。所过之处,群魔乱舞。最后被阎昭会收服。八百万只是虚数,这种生命的具体数量,在阎昭会里,也只有十主级别的人才清楚。”
“传说八百万忍土之间的感受和讯息彼此勾连,无论视觉,听觉,甚至痛觉,情感都可以彼此分享。同时,他们也能把这些讯息传递给其他生灵,类似佛门的他心通。这让八百万忍土成了赵剑中和后土手里最可靠的后勤情报网络。赵剑中等人就是以这种生物为基础,发明出阎浮点数作为基础货币流通,构造了现在这个发达无比的阎浮体系。这些年阎昭会能高歌猛进,后进不断涌现,八百万忍土居功至伟。”
两人交流的同时,牟尼几乎把“棉花糖”整个啃食干净。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怎么样,吃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有?”
五阴炽盛问。
“他们的老巢在弥敦道一百号。赵剑中从头到尾没露过面,剩下的人里唯一的六司是雨师妾,是个难缠的的角色。”
五阴炽盛沉吟了一会,突然冲瘟乐展颜一笑:“要不要一起去打个招呼。”
“你们两个去就够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这个恐怕不行。”
五阴炽盛断然拒绝了瘟乐。
突然有点冷场。
“我不喜欢别人敷衍我,你应该更坦率一点。”
瘟乐眼皮都不眨:“薛文海虽然死了,但是他留下许多命煞和法器,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在哪儿。我刚才是想自己独吞,对不起。”
“没关系,那些都是你的了。我们没兴趣。我们走。”
五阴炽盛叫了牟尼一声,一高一矮走下楼,牟尼的舌头舔舐着牙齿,兜帽下看不清他的神色:“这种叫忍土的恶鬼味道很不错,我路上想多抓几个来吃。”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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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六点,中兴保德办事处地下车库二层。
李阎端详了一眼冷柜当中金伯清的尸体,他已经叫办事处的人整理过金的遗容,老人惨白的脸此刻看上去安详了许多。
砰~
李阎轻轻关上后车厢的门,回到驾驶室双手握住方向盘,查小刀正坐在副驾驶上吞云吐雾。
冷车发动,顺利地驶上公路。
“你情愿把叶诗茹交出去,也要拿回金伯清的尸体。嘴上说是答应过金家后人,不能爽约。但其实是拿金门当幌子,迫使雨师妾放弃优先集齐四柱神煞,至少在阎昭会这方面,茱蒂就暂时安全了,我说的对吧?”
李阎白了查小刀一眼,没顺着查小刀的话茬聊。
“雨师妾还算靠得住,天塌下来叫她去顶,我们三十六计走为上,千万别恋战。”
查小刀打了了哈哈:“这种话平时都是我来说吧?你在燕京时候的胆气哪去了?”
拐过几条马路,查小刀挥舞着手里的香烟,模仿《跛豪》里的台词:“我做梦也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堕落,现在住洋楼,买洋货。娇生惯养,你们不要忘了当初我们住大杂院,喝米酒,吃路边摊,和人拼命,说干就干,哪有那么多废话?”
李阎目视前方,嘴里说道:“我现在有家有业,红旗彩旗都忙不过来,要拼命你自己去拼,我回家陪丹娘喝汤。反正你光棍一条,回去也只会喝啤酒看球赛。”
“诶,骂人不揭短啊。”
路上已经陆续有的士和茶餐厅开门。汽车拐过路口,和一高一矮两道人影错过。
牟尼突然回过头凝视驶过的冷车,痴痴发呆。
“怎么了?”
五阴炽盛开口问。
“是阎昭会的人。”
五阴炽盛哦了一声:“小角色而已,不用管他们。”
牟尼闷闷地应了一声。
两人走过街口,依稀已经能见到中兴保德的办公楼。
牟尼有些心不在焉,五阴炽盛叹了口气,她四处看看,街边有一家卖维他柠檬茶的小铺子开门,这才开口说道:“试试他们的斤两也好,三分钟,我喝完汽水,你一定要回来。”
“没问题。”
“那还不快去?”
第五十五章 嗜血牟尼
车门被打开,白色的冷气止不住地外溢,金露只往里瞧了一眼,立马红了眼圈。
她拿手掌垫着,贴在李阎的肩膀上抽泣了一小会儿,很快就收拾情绪。
金露昨天才刚刚出院,搬到新界一间僻静的别墅疗养。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李先生。我之前说的一定算数。”
金露抹了抹眼角:“我看到报道,藏尸案的嫌疑人刘世青已经落网,薛文海也被警方通缉,你们真是神通广大。”
“这都是香港警察办案神勇,我可不敢居功,因为工作调动,我过几天就要离开香港,如果金老爷子有重新下葬之类的仪式,我估计腾不出时间。只能和金小姐提前说句抱歉。逝者已矣。我们就不打扰了,”
没等金露做出反应,李阎已经准备招呼查小刀离开。
“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和李先生坦白,是关于画眼秘术的由来。”
李阎本来已经扭过身子,听到这句话又转了回来。
“金小姐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经我爷爷手的冥扎,阴气和戾气本来就比普通的冥扎要重,可远远达不到画眼秘术的程度,大概三年多以前,爷爷才把画眼秘术融会贯通。”
“这些我都知道。”
“可当时有个女人经常拜访金宅,我爷爷对她非常热情,一开始我们还以为……呵,她还挺漂亮的。后来我爸调查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个女人有字头背景,是社团中人,我爷爷认识她大概几个月,有一天爷爷送她出门,一直在说什么“没能帮上忙,实在不好意思”之类的话。
从那以后,那个女人就再没来过,我爷爷的画眼秘术,就是在那以后出现的。”
李阎的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姓余,叫余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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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兴保德办公大楼三层。
“都不是省油的灯,不知道天高地厚。”
雨师妾玩弄着手里的汤匙,咖啡已经凉了都不看一眼。
她背后两条扭动的大蛇,依稀能在它们的肚皮里见到两个人形的轮廓,很有视觉冲击力。
不需多说,大蛇肚子里的正是她强硬表态必须接受保护的万蝶和昭心。
忍一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雨师妾小姐,我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向您报告,为保证效率和准确性,贸然打扰,希望您不要介意。二十分钟以前,负责侦查可疑人员的外勤忍土,六十九遇害,宿主失踪,下面是他遇害前的第一视角。”
雨师妾默然无语,她眼前突然变成一片星光灿烂的夜空,视角拉近,眼前是一片荒凉的烂尾楼。
视野的主人戴上了望远镜,正要调整焦距,想看清楚烂尾楼里晃动的人影,视线却一下子就熄灭了。
雨师妾闭上眼睛,脑海当中把刚才的视角不断慢放,望远镜的镜头前缓缓浮现出一张双眼和鼻梁都被被黄色兜帽遮住的脸孔,这张脸孔几乎一瞬间占满了雨师妾的眼睛,他嘴巴张开,露出猩红的舌头,两排洁白的牙齿之间还有水线粘连。
雨师妾也睁开了眼睛。
“我们整合了已有的讯息后,基本可以断定,是思凡下的手。”
雨师妾无意识地掰弯了汤匙。
“找到这个人。”
“我正要和您报告,就在半分钟以前,我们再次发现这名袭击者的踪迹,就在弥敦道的十字路口,和您办公室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和李阎先生,查小刀先生两位打了一个照面,自言自语了几句,就追过去了。”
“只有他一个人么?”
“是的。”
雨师妾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开盖子,没想到李阎居然先一步打了过来。
李阎已经在驾车赶回来的路上,他单手支着方向盘,一边给雨师妾打电话。
“你和查小刀被思凡盯上了。”
没等李阎开口,雨师妾就打断了他。
李阎目视前方,雨刷器不断晃动的挡风玻璃前,突然迎来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高大身影。
“对方应该是八苦当中新任的死苦牟尼,这个人进入我们视野时间很短,但是哪怕一个十都行走,只要继承苦器,都可以立即获得媲美六司行走的实力,何况这个牟尼出身很诡异,我很快就过去,多撑一会儿。”
雨师妾的语速很快,但每个字都讲得非常清楚。
与此同时,李阎和查小刀乘坐的这辆足有十几吨重,挟裹着巨大惯性的冷车在疾驰中,突兀地消失了。
毫无征兆,在宽阔的公路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在冷车消失前的刹那,有两道黑影一左一右冲破车门,在半空中拉出两道极长的残影,分别冲进了两边的山里。
牟尼一个人站在公路中间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应该追哪一个。
他大口咀嚼着,看上去像是在吃口香糖,只是嘴里不断发出叫人齿酸的,钢铁变形破碎的哀鸣声。
终于,牟尼认准了右边,倏地消失不见了。
因为迅速移动,全身都沐浴在爆裂气流中的查小刀感觉自己被竖劈成了两半,那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两排牙齿从头顶咬下,碾碎自己的皮肉,骨骼,内脏,直到把自己劈成两半,紧跟着是无尽的寒冷,空气都吹进骨头一样冻入骨髓。
食焰向四面八方炸开,却只发出哑炮一样的砰砰声,烧焦了周围几颗黄槐树而已。
咚!
查小刀一头栽倒在地上,他充满血丝的眼珠前,文字讯息如同瀑布般涌动,一条条鲜红的字条格外瞩目。
“被动技能神骨遭受到永久性破坏,【阎浮传承:饕餮】将永远失去这项可以替死一次的能力。”
“【阎浮传承:饕餮】被损坏,所有觉醒度和秘藏强化全部清零。”
“很遗憾,您失去了代行者的身份。”
牟尼深呼吸了一口气,嘴里传来类似嚼动脆骨的声音,即便他只是沉默地咀嚼着,那种野兽大快朵颐的兴奋和浓烈血腥味依旧如同浆糊一般萦绕全场。
“嗯?”
牟尼低下头看向查小刀。
尽管有些意外他居然还活着,可牟尼已经对查小刀完全失去了兴趣,普通的血肉完全不能让他产生食欲和饱腹感。
“还有一个。”
他心里才一闪念,才发现一道人影落下,半跪在查小刀面前。
李阎面色苍白地凝视牟尼,左手捂住查小刀的嘴唇,平时积攒的赦魂水不要钱一样灌进查小刀的喉咙。
牟尼鼻孔耸动,先是怔了一会儿,然后,他摘下兜帽,以一种完全不能自控的癫狂表情死死地盯着李阎,确切的说,是李阎左手指缝溢出来的,拥有梦幻黄金色泽的赦魂水。
李阎死死地盯着牟尼的脸,这本该是一张佛陀般宽厚的五官,可此刻双目赤红,嘴角流涎,完全看不到一点慈悲庄严的佛像。
牟尼动了,他贪婪地咬向李阎,在他眼里,此刻的李阎无异于摆在餐桌上的极品雪花牛排,赦魂水就是肥嫩的肉汁,叫人一刻也等不下,必须马上把他吞进肚子。
“七~”
“六,五,四。”
“三!”
眼看就要接近李阎的牟尼突然抽身飞退,甚至比一开始的距离还要后退几步,他眨了眨眼,只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见到自己人头落地的惨状。
咯咯~
李阎藏在背后的右手此刻攥得咯吱作响。
只差一点,被对赦魂水的渴望冲昏头脑的牟尼就会以一个毫不设防的姿态冲进他身前三尺。
但是,终究是差了一点。
第五十六章 千钧一发
牟尼舔舐着自己的牙齿,狂热的目光在李阎身上来回扫动,目光叫人不寒而栗。
李阎眼里的世界已经是一片简笔画,这是发动祁连剑术的视野,他面前压根不是穿着雨衣的壮汉,而是一团乱糟糟的黑色,除了一张獠牙巨口什么都看不清楚。
突然,这团乱糟糟的黑色冲向了自己。
嗤~
牟尼再次飞退,脚后跟和泥土之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美餐明明就在嘴边上,可是自己两次把脑袋伸过去要大快朵颐的一刹那,都会看到自己身首异处的惨状。
李阎的手心和后背都被冷汗浸透,神色却依旧生硬,他甚至冲牟尼露出了一个不屑的微笑,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发动祁连剑术本来就不需要眼睛,他只是故作姿态。
咕咚~
牟尼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再次发起尝试,可一连四五次,都在要把脑袋伸到李阎身前三尺前的最后一瞬间抽身飞退,局面僵持不下,看上去甚至有些滑稽。
牟尼焦躁地扭着脖子,眼见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理智残存无几。
没道理!根本没道理!他凭什么杀我?我只是想吃了他而已,凭什么把脖子伸过去,死的会是我?
牟尼的鼻孔突然喷出两股白色匹炼。
“如果不能用嘴,用手不就好了么?”
这个念头在脑海浮现的一瞬间,牟尼几乎依靠身体本能冲到李阎身前,这次不再是野兽飞扑的姿势,率先突破李阎前三尺的不再是牟尼的脸,而是右手。
李阎赫然睁眼,只见两点寒星乍破,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反握鸱吻单刀,在空气中划出一连串的银色涟漪……
血光飞溅。
牟尼的几根手指连带血花在半空中划出几个跟头,然后无力跌落。
牟尼越过李阎。高大的背影不停耸动着……
他嘴里是一只不断淌血的手臂,筋骨分明的手掌上还紧紧攥着那把沾血的鸱吻单刀。牟尼饿极了,几乎不管不顾,大口撕咬着李阎的右手臂,连衣料,甚至那把鸱吻单刀都三口两口咬碎吞进肚子,他的吃相虽然残酷疯狂,却连一点都不肯浪费,下巴上连一点血迹都没剩下,约莫七八秒的功夫,吃空嘴里血肉残渣的牟尼吮吸着手指转身,目光幽幽地盯着李阎。
李阎依旧正对牟尼,他把脚边牟尼的断指往外踢了踢,右肩膀闭合不完全的血管不时喷出血点。左手藏到腰后,手上死死攥着那把仅剩的单刀,
倒在地上的查小刀半张脸都沾满血污和泥土,灰扑扑的眼珠里浮现出初升的第一缕阳光。
“用驾九州,走。”
李阎置若罔闻,持刀的左手腕轻轻转动。反射的阳光叫查小刀下意识闭上眼睛。
砰!
“七,六,五,四。”
“三!”
贪婪饥渴的五官在李阎的眼中一点点放大。
眼见牟尼就要步入李阎身前三尺,他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都跌入一片黑色水旋涡当中。
祸元九变杀阵,双妖闹海。
然而才一个呼吸的时间,支撑杀阵的双鱼符罡就发出惊恐的哀鸣。
噗~
牟尼一脚踏出水旋涡,唇边有金紫色的流光隐现,只见太阴太阳两道符罡身上都有大块的残缺。是被牙齿活生生撕咬下来的。
连冯夷一个照面也吃了亏的双妖闹海,居然连牟尼一个呼吸都困不住,这个怪物居然连双妖闹海中的日月都咬下一块来!
李阎甚至能闻到牟尼嘴里残存的血腥味。
我就到这儿了?
李阎没有思考的余地,也没打算再思考下去,他左手向前一挥,洒下一片潋滟的刀光,却意外的落空了。
他抬起头,自己居然站在牟尼背后,此刻他正抱住什么大口撕咬,骨肉分离的可怖脆声无比清晰。查小刀还在自己身后。
从位置上看,是自己和查的位置被什么东西改变了。
牟尼只咬了一口就发觉口感不对,眼前这个被他啃掉半个脑袋的行走明显是个面容姣好的女性,生前应该算得上艳若桃花,只是现在自然不必形容,可进食的**叫他无暇他顾,甚至察觉到对方来了帮手都混不在意,
“他胃口不错啊。”
雨师妾站在李阎身边,似乎是在和他说话,只是李阎没有心思回应。
另一边牟尼还在吞咽着“雨师妾”的尸体,这一边雨师妾的兴致似乎不错,她主动向李阎解释:“即便是权限最高的忍土,也没有能力一下子窥破六司的个人信息。只能观察,记录,总结。这个叫牟尼的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很特殊,我的血肉可是连生吞铜汁的金刚三藏也不敢拿来作苦行的,”
说话的功夫,牟尼已经吃干喝尽,却迟迟没有转头,他犹豫了两秒,居然刷地一声逃走了。
“想跑?!”
雨师妾话音未落,人也消失不见。
“……”
扑通~
鸱吻单刀跌入泥土。李阎扶起查小刀背靠一颗老黄槐树坐下。他凝视着查小刀灰色的眸子,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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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溜~
吸管里的橙汁向上涌动,五阴炽盛的腮帮子因为用力而凹陷下去。
咕噜噜~
果汁又被她吐回塑料杯里,冒起一连串的泡泡。
这时候已经渐渐有了行人,小尼姑坐在路肩(马路牙子)上,却没一个人注意到他。
直到牟尼突然出现在他身边。
两人相顾无言。
正在此时,停在路边的轿车上走下一位趾高气昂,金发碧眼,长着大肚腩,酒糟鼻子的中年人,看上去不是哪个洋行的大班,就是精通法律的大状。
五阴炽盛一昂头,把吸管带出了塑料杯,连带扬起的果汁洒在了他名贵的手工皮鞋和裤脚上,可对方依旧高昂着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只是有些奇怪地瞧了牟尼一眼。
“三秒钟,你还剩三秒钟就迟到了!”五阴炽盛挥舞着白嫩的拳头:“如果你敢骗我,我一定叫你好看。”
牟尼面无表情,泥塑一样。
雨师妾倚着路灯,目光里的牟尼高大的不像话,简直是头披着雨衣的人熊。
可顺着牟尼的目光,雨师妾的注意力缓缓地转移坐在牟尼脚下,不断挥舞拳头的五阴炽盛身上。
只一眼,雨师妾血都凉了半截。
第五十七章 谈和与谈和
仔细观察,牟尼脚下这个小姑娘的五官简直漂亮的叫人移不开眼睛,粉腮杏口桃花眼,可半缕黑丝也无,头顶光溜溜的,隐隐发青。这样的造型,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绝不可能没人注意到。
“走吧~”
五阴炽盛把喝剩下的柠檬茶丢进垃圾桶,招呼牟尼一声,一大一小两个人奔中兴保德的办公大楼去了。
雨师妾目送两个人走远,可一步也没迈,一句话也没拦。
好一会儿,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忍一的电话。
“mary,现在你们能看到我么?”
忍一站在招待处前头,冲电话那头说:“是,当然。”
“对方那个叫牟尼的,能看到么?”
“是,他已经进门了。”
“和她一起的,那个光头小姑娘,你们能看到么?”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不,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啪啪~
五阴炽盛因为个子不够高,只能用力拍打柜台:“你好~你好~”
忍一举着电话筒,徐徐抬头,牟尼的脸映入眼帘。
阴暗的兜帽下,那双眼如同一汪不见底的古井。
“往这儿看。”
五阴炽盛摇着手:“这儿是中兴保德拍卖公司么?”
忍一这才看到五阴炽盛,她挤出一个笑容:“你好,这里是中兴保德。”
“我想见赵剑中,明天上午约在宝莲禅寺。你帮我转告他吧。喂,小姐,你在听我说话么?”
忍一没有立即回答,她先把手里的电话筒挂断。
“我会替您转达,请问您的名字是?”
“我叫色空。”
色空小尼姑说完,一扯牟尼的袖子:“走了。”
……
华茂大厦对面的金华冰室在六十年代就在荃湾开张,后来转做茶餐厅,,非常受到市民的欢迎,甚至有许多红极一时的香港影星在荃湾开工,也会到这儿来吃饭。
金华冰室的招牌菜是菠萝油还有火腿奄列,后者是一种牛奶和火腿卷成的大号煎蛋卷,是这里销量最好的早餐轻食。普通人一个就能吃饱,胃口大的勉强能吃两个,可眼下餐桌上已经摆了七八个盘子,食客显然还没有吃饱。
“老板,再加两盘。”
“知道了。”
低头劳碌的冰室老板抬起头,看到对方是个穿着银色外套,头发酷似终结者的青年,又低头咕哝:“现在的飞仔胃口真大。”
“爱,爱,爱不完。”
杨子楚抹了抹嘴,盯着墙上闭路电视里重播的选美比赛,视线忽然被人遮住,有人坐在了他对面。
“老兄,让一让好不好?”
杨子楚伸手要把对方拉开,可才碰到那人的手肘,他的额头就渗出了一层浓密的细汉,嘴唇也忍不住哆嗦起来。
“别紧张。”
瘟乐拍下他的手腕,把塑料椅挪到杨子楚的身边,用力一搂他的肩膀:“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杨子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好。”
“你认识我么?”
“不认识,不不不,认识。”杨子楚见到瘟乐眉毛往上一挑,连忙改口。
“我是谁?”
瘟乐压低声音。
杨子楚见他目露凶光,索性把心一横:“小龙淮水大圣座下,水君宫黄门将军杨子楚,见过河伯大人,不知河伯大人有何吩咐?若是有话与我家大圣说,小龙一定带到。”
他这番文不文,白不白的说辞,把瘟乐都说得一愣,瘟乐噗嗤一乐:“你还挺有意思的,干脆跟我吧。姓李的走神庭,他连水君令都没拿到,根本没资格敕封妖属,你跟了我,我让你做货真价实的黄门将军。”
“大人莫要开小龙的玩笑。”
杨子楚一本正经。
“好,我时间紧迫,我知道赵剑中给了你们每人一个号码,那个号码可以隔绝一切有为法的干预,除了通话的当事人,不会有人听到电话里说了什么。我要和姓李的通电话。把号码告诉我。”
……
涌动的水流不断扭曲变形,最终成为一条透明的手臂的形状,李阎尝试着开合五指,活动起来和血肉毫无差别。只要戴上手套,轻易察觉不出来。
当然,只是外观上和正常人一般无二。李阎根本不可能再用右手作战了。
牟尼的牙齿应该和祁连剑术一样,拥有某种破坏“实”的抹杀力量,所以李阎的手臂迟迟无法复原。太阴太阳双鱼符罡更是身受重伤,沉入水君宫底一动不动。
查小刀的遭遇更是不容乐观。神骨虽然替他挡下了牟尼致命的一击,却几乎把他打回原形,【阎浮传承:饕餮】的觉醒度直接清零,苦心孤诣得来的秘藏也都消失,查现在剩下的实力甚至还不如一个五虫类的九宫行走。
牟尼用一种近乎碾压的姿态,让自出道以来顺风顺水的李查栽了一个头破血流的大跟头。而从牟尼出手袭击,到雨师妾救场,其实只过了不到两分钟而已。
不必讳言,八苦和李查之间的差距的确犹如鸿沟。
“当务之急,是先把刀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李阎活动着手指盘算,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可号码却是完全陌生的。
李阎望着生号码思考了一会,才拨通了它。
“喂,我是冯夷。我想和你聊聊。”
“你打错了。”
嘟~
李阎直接挂断了。
瘟乐一时语塞,他脸色不善地望向杨子楚,最终在后者一番赌咒发誓下回过味儿来,再次拨通了李阎的手机。
李阎没有立刻接,而是沉了一会,才按下接通键。
“号码是你手下那个叫杨子楚的猪婆龙妖告诉我的,不会有错。”
瘟乐说到这儿闭口不言,他相信李阎完全能听懂他的未竟之意。
李阎也报以沉默,话筒里足有半分钟没人说话,可也没人挂断。
最终,还是李阎开口:“如果你打算拿它威胁我,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吾命休也!
杨子楚瞠目结舌,舌头根里发出啊的一声,整个人瞬间苍老了许多。
“呵呵呵~”
冯夷却不以为然,李阎先开口已经输了一半:“你不用虚张声势,我知道它在你心里很重要,不然你像刚才一样直接挂断电话不就好了?我很有诚意,也有分寸,聊聊?”
“你应该恨不能把我挫骨扬灰才对,我们有聊的基础么?”
“换成昨天晚上,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你,可今天是崭新的一天。我想过了,我们的账以后再算,我想和你谈笔生意。”
第五十八章 千面一人
“薛文海留下的东西成色如何?”
色空歪着头打量瘟乐。
“你答应过不过问的。”
“当然,我不过问。我只是怕你和阎昭会勾结。”
瘟乐面不改色:“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色空冲瘟乐一抬手,瘟乐的眉毛下意识抖动了一下,才发现色空手里提着一杯柠檬茶。
“滋喽~”
牟尼只轻轻一口,手里一整杯柠檬茶就连塑料杯都凹陷进去了,他憨憨地打了个饱嗝。
“呵,谢谢。”
瘟乐接了过来。
“在你们看来,我和牟尼是外人,辫子佬才是你们的精神领袖。现在他落在阎昭会手里,全尸也未必剩下。老病叫赵剑中吓破了胆,八苦阴差阳错落在我手里,你应该很不甘心吧。”
色空饶有兴趣地问。
瘟乐把吸管插进塑料杯,瞥了色空一眼。
……
“把刀子给我吧,否则他的伤势还有恶化下去的可能。”
雨师妾问李阎。
李阎点点头,把背上的查小刀交给雨师妾。
貘和杨狰也已经赶到,听到李阎和查小刀遭受袭击,只一个照面,来人就废了查小刀,李阎也失去一只手臂,两人心中都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
他们约在一栋高架桥的桥墩碰头。倒是金冶说到做到,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雨师妾也没找到他。
“诸位,我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说,刚才我和八苦中的冯夷通了电话,为了保证我没有任何隐瞒,我现在把电话录音放给各位听。”
说着,李阎打开播放键,瘟乐的声音传了出来:
“号码是你手下那个叫杨子楚的猪婆龙妖告诉我的,不会有错。”
“如果你打算拿它威胁我,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其他人听到这儿都没做反应,只有貘看了李阎一眼,但也没吭声。
……
烂尾楼里,五阴炽盛在假设,瘟乐可能和阎昭会勾结。
“嗯……如果真是借刀杀人,你应该不会做我和赵剑中两败俱伤这种春秋大梦。”
色空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那就要想办法,剪除我的羽翼。比如,你可以设局叫阎昭会的人对付,牟尼,如果能在这儿杀掉他,在死苦的位置上重新安插你们的人,就能进一步限制我,甚至架空我也不是没可能。”
牟尼听了这话。平静地看向瘟乐。
瘟乐神色一沉,他把手里的柠檬茶扔向窗外,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情绪酝酿足够饱满:
“你是五阴炽盛,是五方老,你了不起。可你没跟阎昭会打过交道,你太自以为是了。”
瘟乐压低声音:“这种时候闹内讧就是找死!”
或许是瘟乐的语气感染了色空,色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瘟乐又慢悠悠地说道:“当初思凡覆灭,别人都拍拍屁股躲进命境当缩头乌龟。只有我,只有我在阎昭会眼皮子底下找情报,单在凛冬我就待了六七年,这其中只要有一点差错,我就会上苏灵的手术台,求死不能。上次伏杀秦安,这次围剿赵剑中,哪次不是我冲锋在前。当然,我干的就是这个差事,我不是抱怨。可现在你居然说,我和阎昭会勾结要害死牟尼?”
瘟乐盯着色空只摇头:“你不尊重我。”
……
“和我一起来的两个人里,有一个叫牟尼的。我想让他死。”
扬声器里瘟乐的声音没有一点波动,像是在谈论午饭一样寻常。
“你要反水?”
“不,一码归一码,我只是想杀牟尼,干成这一票,我们之间的账另算。”
“你和他有仇?”
“我常年不在八苦命境,和他没见过几次。只是我们站位不同,只能叫他去死了。”
……
色空的面色犹疑:“可是,你明明有事瞒着我。而且你根本不服我做领袖,你骗不了我。”
“对任何人,我都不可能毫无保留。”
瘟乐说道:“这些年我扮演过多少角色,有过多少张脸,说老实话我自己都数不清。我承认,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如果你不信我,你可以清理门户。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两个老家伙也不会因为我和你翻脸。可是我们这些死里逃生的老弱病残们,对阎昭会的痛恨,以及思凡主的忠诚,你不应该质疑。”
……
高架桥下,众人聆听着扬声器里李阎和瘟乐的对话。
“现在正是千钧一发的关头,你居然还内讧?和我们合作?我不能不起疑心啊。”
李阎试探地问。。
“杀绝了阎昭会,难道我能每顿多吃两碗米么?当初思凡声势鼎盛,阎浮行走才一千人不到,踏足的果实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颗。即便如此,阎浮行走还是斗败了思凡主。现在阎浮行走的人数逼近十万,忍土遍布大半个阎浮。思凡和阎昭会早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了,几个老家伙认不清现实。还做着反攻阎浮的春秋大梦?我可没那么天真。”
“还有,我只说我能说的部分。色空和牟尼的出身远远超乎你我的想象,以天甲子·九的时间轮描述,色空进入阎浮不超过三年,现在已经是初入五方老。牟尼进入阎浮才一年,单打独斗我已经没有必胜的信心。放任他们两个成长下去,阎昭会也会头疼。”
顿了顿,扬声器里瘟乐吐字清晰:“于公于私,你都没理由拒绝我。”
烂尾楼里,瘟乐声情并茂:“于公于私,你都没理由怀疑我。”
……
录音结束了。雨师妾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思凡没他说的那么简单,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八苦都是阎昭会的眼中钉,肉中刺。”
雨师妾看向李阎:“我以前总觉得你这个人不可靠,做事没分寸,现在看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毕竟你的男女关系太混乱了。”
李阎眼皮也不抬:“没关系,过者相怨怨,悬河语滔滔,我从没放在心上。”
杨狰咳嗽了一声:“说正事,他说的我们能信多少?”
“我们一个字都不用信,这个人说的对,我们没理由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