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杀子之债
明珠大厦地下二层。
空荡荡的仓库阴冷又潮湿,排风扇下竖立着一只通电的合金冰柜,上面贴满了黄底红字的符纸,还捆了七八匝大铁链,黄纸和锁链的缝隙,依稀可见拿白油漆画了一个繁体的肆字。
“难怪老板叫你们逃走只带上它。”
薇薇安轻轻抚摸着冰柜,涂满花汁的指甲和冰冷的合金碰撞,发出叮叮的声音:“十恶大败,四柱第一凶煞。真是不同凡响。”
“这具尸体是老板亲自从东南亚带回来的。他宝贝得紧。”
瘟乐抱着肩膀,诡异的目光在冰柜和薇薇安之间来回流转。
冲薇薇安笑着说:“陈郎说服了全和大楼的人,听说他聘用了狗腿泽和张金轩作两栋大厦的保安队长。这两个人一个是兴义安的草鞋,因为出卖老大被社团追杀,一个早年因为贪污被警队开除。真是天生一对。”
“好用就可以。没有天狗煞和五鬼官财煞,也做不成霸王卸甲。”
薇薇安被瘟乐的眼神盯德很不舒服,她和瘟乐都是被薛文海养大的,算起来瘟乐是她的义兄,可薇薇安从小就很讨厌瘟乐这个病恹子,总觉得他精神不正常。
她裹紧衣领:“这边的情况已经向老板汇报过了,那姓杨的商人根本不懂风水,也不知道他手上有什么奇珍异宝,能击溃风水局的异像,所以才造成一种明明什么都没做,风水局就像过了几十年似的自然败落的假象,现在碰上霸王卸甲,我看他也没辙了。明天我有要紧的事,你看住冷柜,有情况就通知干爹。”
瘟乐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金伯清终于死了?”
薇薇安横了他一眼:“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倒是你自己要小心,等冥扎到手,就万事俱备。你交给斩骨仔那批货一旦出问题,小心干爹扒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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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狰一回头,说话的人的是个穿黑色布褂的老者,他手边摆着一盅白酒,桌上还有一小碟花生米。看起来坐在这儿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李阎一眼就认出了钱五,但是没吱声。反倒是杨狰,他打量了一会儿对方,眼里简直要放出光来。
“老人家贵姓?”
“免贵姓钱,钱五,别人都叫我五叔。”
杨狰冲钱五做了个请的手势:“鄙人姓杨。五叔,不嫌弃的话,坐一桌喝两杯?”
钱五滋喽一口把酒盅喝干净,端起花生米,安之若素坐到了杨狰和李阎中间的位置,
“五叔您刚才说的话,我不太明白,能不能再讲一遍?”
钱五点点头:“当然没问题。所谓三煞七嗔,是指三种少见的凶煞命格,和七件沾染过性命的凶器。这本来是堪舆术中用来镇压地龙翻身的法子,两广的风水相师,只要有些见识的都会用,陈郎受人指点,用三煞七嗔之法摆成了霸王卸甲的风水绝局,其生门不在阳世,必须深入风水界,才有破解之法,可活人没有入风水界的能耐,死人也不懂催破风水生门的堪舆道理,故无局可解。”
说完,钱五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了李阎和查小刀。
杨狰虽然不认识钱五,但紧要关头,也顾不了许多,直率地说:“如果五叔愿意帮忙的话,不妨把条件开出来,我虽然只是个生意人,但也算交游广阔。只要力所能及,我绝不推辞。”
钱五慢悠悠地搓开一只花生米,摇了摇头:“我看杨先生的言谈举止,不像是做生意的。”
杨狰哑然失笑,反问道:“那依五叔您,我是做什么的?”
“你腰挺膀圆,双眼带煞,天灵盖有一股皇气喷薄而出。你是当差的。而且差事不小。”
说完,钱五扫过桌上其他三个人,冲查小刀说道:“你耳圆额宽,两颊饱满,身后血光浓郁,显然沾染了不少性命,但怨气很淡。手上还沾着一股油盐味儿,你经常下厨房吧?”
没等查小刀有反应,他又看向从头到尾一语不发的李阎。
“至于你……”
钱五盯了李阎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鹰目狼顾,杀气冲天。不是战功赫赫的军人,就是杀人如麻的匪首。”
李阎只淡淡一笑,不理会钱五的话。
貘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他笑嘻嘻地问:“五叔,不如你也替我看一看相?”
钱五打量了貘一会儿,有些迟疑地说:“额,你双眼浑浊,肤色枯黄,精血两亏,要多注意身体。”
还没等冷场,杨狰赶紧接口:“五叔果然厉害,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好。”
钱五一口答应:“我想先问杨先生几个问题,如果不方便回答,可以不说话,但是不要骗我。”
“您问吧。”
杨狰的态度很坦然。
“你们从哪里来?谁派你们来?”
杨狰眨了眨眼,摇头不语。
五叔也不失望,又问道:“你和开运会陈郎的赌注是什么?”
可杨狰依然沉默。
钱五吸了一口气:“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杨先生依然不愿意回答,我想我们就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
杨狰点了点头。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李查对视了一眼,这老头子从头到尾,真想知道的恐怕只有这一个问题而已
杨狰纠结了一会,这个问题依旧让他为难,好半天,他才惜字如金地说了两个字,
“稳定。”
杨狰看向钱五:“我们的目的是稳定。”
钱五沉吟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们的忙,但你们要帮找到一个人,他害死我干儿子,这笔账我要和他算清楚。”
杨狰点了点头:“是谁?”
“我不认识他,但我算出了两句谒语,杀人凶手的身份就在谒语当中。“
钱五缓缓道:“有工夫缘在九歌,无造化归去楚辞。”
李阎听了忍不住瞥了钱五一眼,杨狰也直皱眉头,
“你干儿子叫什么名字?”
一直沉默的李阎开口问。
“他姓裴,叫裴东升。”
其他人都拿目光瞥着李阎,李阎面不改色地摇摇头:“不认识。”
第三十章 金宅横祸
“今天是几号?”
陈郎揉了揉通红的双眼,随口问道。
她的女助手袅娜着步子端上了一杯咖啡,冲陈郎妩媚一笑:“六号了。到后天早晨,就是整整十天,按赌约,姓杨的到时候如果破不了霸王卸甲的风水局,就要把大澳村和观音湾两块地的土地开发权转让给您。”
陈郎心中涌起一团炙热的火焰,嘴上却说:“行百里者半九十,还是小心得好。”
“您说的是。”助手奉承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会长。我们又不做地产,何况大澳村和观音湾也算不上什么好地段,为什么你会答应姓杨的赌约呢?”
陈郎反问道:“你跟了我这么久,对堪舆多少也有不少的了解,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两蒋父子追龙脉的传说?”
“传闻龙脉依星宿分野的规律,在九州大地来回游曳,所过之处,枯木逢春,天降甘露,奇人辈出,富贵逼人。北宋年间真龙栖身的地方,就出现了摇钱树的传说……可短则十几年,长则百多年,龙脉就沉入大地消失不见。传说如果有人能在龙脉上搭建墓穴,墓穴主人的后代就可以君临天下,子孙一出生就是天乙贵人的王权命格,江山绵延无穷。自始皇帝以来,多少风水相师以求得龙脉为毕生追求,尤其在宋明两代高人辈出,皇室追龙脉的故事屡见不鲜,还闹出过不少血腥争端。”
陈郎接口继续补充:“即便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没人真能江山永固,加上近代中国遭遇前所未有之变局,真龙地脉的说法早就势微,很多风水界的人也不再相信,1945年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那位委员长的声势一时煊赫。也动了追龙脉的心思,他请来当时的风水奇人雪窦寺太虚僧,要在在大江南北搜罗真龙地脉,以此绵延蒋氏江山。没想到,那太虚僧居然真的找到了龙脉,就在中山陵!委员长大喜之下,听从太虚僧的建议,在中山陵修了一座正气亭,以此镇压龙脉,防止它逃走。太虚僧言之凿凿,委员长百年以后只要安葬在中山陵正气亭旁,蒋氏就能江山永固。委员长当然就远迈汉唐,卓乎盛矣,是前所未有的领袖了。太虚僧的口气很大,可惜沧海桑田。国民政府短短三年就退守台湾,***不信风水信马列,正气亭足足空了几十年,又在动乱中损毁,真龙解脱沉入大地,再也没了踪迹。至于世上是不是真有永固的江山,那就只有天知道。”
女助手又接着说:“后来委员长郁郁而终,但不肯在台湾下葬。他在慈湖留下浮棺。留下遗愿有朝一日反攻成功,要葬在中山陵,如果做不到,也要回老家安葬。听说委员长的儿子后来也遍访风水相师,但什么也没找到,他八八年病死,只是和父亲一同留下了慈湖浮棺,不肯安葬。龙脉也成了笑话。”
没想到陈郎摇了摇头:“蒋经国八八年病逝在七海官邸,他不是什么也没找到,实际上,他离重新找到龙脉只差一步。我问你,依照故事的里的说法,龙脉是什么时候解脱的?”
陈郎又问:“那七十年代,东亚哪些地方可以算的上?天降甘露,富贵逼人呢?”
女助手眨眨眼:“您是说?”
陈郎耐人寻味地一笑:“四小龙啊~”
“可这个故事和赌约有什么关系?”
陈郎很享受女助手的目光。
他站起身,走到保险箱面前,转动了几下旋钮以后,从里面拿出一包红布,当着助手的面打开,里面是一只黑黝黝的旧罗盘,大部分的文字早就褪色了,指针上面还糊着一片水泥,卖相凄惨。
“这是当年太虚僧用过的,也只有这只罗盘,才能找到龙脉的确切位置。我花了十年走南闯北,大概确定了可能在的地方,观音湾和大澳村就是其中之一,可一来,这个范围也不算小,何况知道也没用,我没资格动那儿的地皮,那姓杨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罗盘知道在我这儿,”
“这下我就明白了,可会长,你真的相信龙脉的传说么?”
女助手半信半疑。
陈郎摇摇头:“龙脉是风水相师毕生的追求,我哪怕一辈子找不到,也要把这块罗盘带进棺材。可实话实说,我不信安葬在龙脉上可以做皇帝,何况现在是什么社会?有钱有势比做皇帝过瘾,美国人信风水咩?还不是no·1?有龙脉做墓穴就可以做皇帝?疯子才会信这种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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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你和瘟乐,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薛文海仰望夜色,忽然对身边的薇薇安这么问。
“如果干爹是疯子,那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
薇薇安静静地说。
薛文海淡淡一笑,眼角的皱纹已经遮盖不住,除开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不谈,他身上的确有一种的独特的男人魅力,像是被海浪冲刷,屹立不倒的苍峻礁石。
“做事吧。”
薇薇安点点头,她戴上手套并且穿上厚实的防护服,往前走了几步,金伯清的黑漆墓碑映入眼帘,左右碑联上写着“天和随所寄,风气若无怀。”还有金伯清年轻时候的照片。
也没见薇薇安做什么动作,用水泥封死的半球状墓穴突然从中间裂开,露出一口楠木棺材。
薇薇安拿起铁锨和锥子之类的工具,挖开棺材周围的浮土,试图打开棺椁。
四下无人,
风吹起薛文海脚下的未燃尽的冥钱,薛文海盯着黑白照片,叹了口气:“金老板,你的德行我一向佩服。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天人相隔,今日我打搅你,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下策。等我做成大事,一定完璧归赵,将金老板重新下葬。到时候文海一定磕头赔罪……”
说着,他掏出一柄锋利的银色小刀,朝自己的小指切去,顿时血光四溅,薛文海的太阳穴因为剧痛往外鼓动着,脖子额头更是出了一层细汉,他捏着自己还淌血的小拇指,冲金伯清的照片一晃:“就以这根小拇指作为凭证。”
咔啦~
天上打了个闷闪,薇薇安推开棺材,一把掀开金钱寿被,一身黑色绸缎长袍的金伯清神色安宁,似乎只是睡着了。
薇薇安目光闪烁,在棺材里翻找了一会儿,半点也不畏惧,然后才为难地冲薛文海说:“干爹,金伯清的尸体在,可没找到陪葬的冥扎。”
薛文海也并不意外,淡淡地问:“仔细找过了?”
“找过了,真的没有。”
薛文海淡淡地点点头:“把尸体装进尼龙袋,帮我把这个放进去。”
说着,他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断指扔给薇薇安。
“知道了。”
薛文海打开携带的药箱,一边给自己包扎,一边侧脸冲金伯清照片笑道:“金老板,子孙不肖啊。”
照片上的黑发浓眉的金伯清脸上带着凝固的笑容,不发一言。
“我来替你教训他们。”
第三十一章 灵龟破天狗!
永基大厦天台。
湿润的风轻轻吹拂,昨天半夜乌云打了一晚上闪可滴雨未落,到今天早上反而一片云彩也看不见了。
“五叔,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坛?”
杨狰在天台立了一张枣红色的八仙桌子,正对明珠大厦,桌子上摆着黄铜香炉,鲜果蜜饯和三杯茶酒,两边是大红蜡烛,一摞巴掌大的纸马,还有倒扣的海碗,以及黄纸若干。一只刚出水的活龟,桌子上还架着一个熊熊燃烧的炭火盆。
钱五洗干净双手,冲杨狰温和地笑了笑:“不要着急。”
说完,钱五把乌龟摆在桌上,在龟背上轻轻一敲,龟缩在壳腔里的乌龟倏地弹出了脑袋。
砰!
钱五干净利落地砍下了乌龟的脑袋,盛了半碗龟血以后,把死掉的乌龟扔进了旁边的炭火盆里。然后抽出一张压在香炉底下的黄符,拿起朱砂笔蘸上龟血在符纸上刷刷点点,捏起黄符一端到火盆上点燃,掐了个手印,嘴里念念有词:
“太阴化生,水位之精,虚危上应,灵龟化形。”
随后手腕一抖,符纸上的火焰无风自灭,一股青烟袅袅升起,在空气中聚拢成栩栩如生的乌龟模样,好一会才消散。
钱五把这张烧焦的符纸从中间裁开两截,叠成两个三角形的护身符,把其中一个吞进嘴里,用眼神示意李阎上前。
李阎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但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迈了两步。
但是钱五并没有让李阎吞下护身符,而是把护身符放进了李阎的胸口的口袋,也不说话,比划了一个ok的姿势。
李阎和查小刀对视一眼,转身下楼。
貘忍不住发问:“五叔,赖布衣都破解不了霸王卸甲,你一道符就能搞定?”
钱五鼓着腮帮子直摇头,一语不发。
李阎和查小刀再次进入千古传记,金光才包裹住两人全身,李阎就感觉盛放护身符的口袋滚烫无比,他一低头,一只鲜活的乌龟探出了口袋,这小**颅一扬,口吐人言,居然是钱五的声音:“往正西走,那是风水局的兑位,其他方位都有嗔物埋伏,会引起异像的攻击。”
吼!
可惜地是,骷髅大将没有给李查喘息的机会,它见到千古传记金光的一刹那就红了眼睛,拔起黑色军刀横扫过来!
李阎和查小刀分别从两个方向高高跃起躲过这千军辟易的一击,李阎下意识要反击,被五叔阻止。
“不要动手,往永基大厦的西面走!”
李阎和查小刀依言行动,借助周遭复杂的地形闪转腾挪,几个闪身就绕到了永基大厦的西面,发觉这正是骷髅大将挥刀的死角。
深陷在大地中的骷髅大将左右扭动脖子,可始终砍不到李阎的位置,它怒吼一声,刀柄上一道紫皮大狗闪身而出,居高临下向李阎扑击而来!
李阎胸口的乌龟当即惊呼:“当心,这便是天狗煞!镇凶驱邪,一旦被它咬中就是成了气候的鬼王也难以应对。”
谁想到他话音刚落,李阎不进反退,赤手空拳和天狗煞撞成一团!
那天狗煞张着血盆大口,成人拇指粗细的森森犬牙对准李阎的右手一口咬下,谁知道入嘴浑不受力,如同咬中一只装满水的气球,触手状的祸水立即到处炸开,击中天狗煞一头一脸,发生了恐怖的腐蚀性爆炸!
李阎借势按住这畜生的脑袋,往地上狠狠一撞,膝把它最后一声哀鸣也憋进了喉咙。
“……”
李阎按住天狗煞的尸体,语气又轻又快:“五叔,我之前试过,这畜生杀不死,该怎么做?”
李阎刚说完,一道空白的罗盘在他脚下浮现出来,天狗煞的尸体下面同样浮现出一道黑色罗盘,两道罗盘彼此接近重合,最终双双消失不见。
那天狗煞也彻底死透,不像上次一样化烟重生。
李阎胸口的乌龟解释说:“所谓风水的原理,无非就是用各种人为的方式阻碍和疏导地脉元气的自然流动,地气郁结不畅,才形成了万象龙头,托日天刀,抑或是骷髅大将,万军大帐等等的风水异像。碰到些寻常的风水局,郁结的地气被一旦暴力打破,风水局局自然化解。”
“可霸王卸甲有三道煞命坐镇,地气并非郁结,而是依托命煞闭合流转,一旦试图使用暴力,非但不能破局,反而会引发元气动荡,异像更加狂暴,宛如直面天威,你越反抗,上天镇压你的劫数就越可怕。可天髓传人有办法直接夺取坐镇风水局的命煞,便是替天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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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基大厦四层,招待前台。
“阿珍啊,下班后有没有空?我请你喝咖啡啊?”
被称作阿珍的女孩,正是上次为别人解释三栋大楼风水斗法的招待小姐。她正强笑着拒绝搭讪:“恐怕不行,杜队长,我下班约了男朋友逛街。”
她在“男朋友”三个字上加重语气,试图逼退眼前的不速之客。
“喝杯咖啡而已嘛,能用多少时间?你男朋友什么时候来接你啊?我跟他说嘛。”
狗腿泽姓杜,人生得又矮又胖,尤其一对肥厚的嘴唇引人注目,蓝黑色的保安服穿在他身上显得不伦不类,有种沐猴而冠的滑稽感觉。他一边说话,一边用色眯眯的眼光在阿珍的胸脯和大腿上来回游荡。
“咸湿佬!”
阿珍心里痛骂,可也不敢过分得罪狗腿泽,这名新来的保安队长是陈会长亲自招进来的,陈郎对狗腿泽的态度非常亲切,如果闹大,那倒霉的一定是自己这个小职员。
“杜队长,我,我还有事,我先失陪。”
说完,阿珍低头要走开。
“诶,我问你你还没回答我,别急着走啊。”
狗腿泽拉住阿珍的手腕,嬉皮笑脸地不撒手。
“杜队长你放尊重一点,你放开我。”
阿珍心里简直要气炸,要不是她很看重这份报酬还算丰厚的工作,她一定摘下高跟鞋砸过去。
“死肥仔!香肠嘴!你老母生块叉烧好过生你!我祝你出门被车撞!讲话烂口舌,现在就发心脏病。”
狗腿泽当然听不到外表柔柔弱弱的阿珍心里的咒骂,还油腔滑调,满腔搞怪:“你叫我一声干哥哥我就放手咯,你……”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眼前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阿珍也用力甩脱了他的手。
扑通!
狗腿泽重重地摔在地上,双腿还不断抽搐。
“真这么灵?”
阿珍吓了一跳,轻轻捂住嘴,忍不住惊呼道:“真这么灵?”
狗腿泽突然昏厥倒地,引起了一阵不小骚乱,陈郎匆匆忙忙度来到现场,喝问阿珍:“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自己倒在地上了。”
阿珍委屈地说。
“遭了!”
陈郎倒抽一口凉气。
第三十二章 猩红意外
“五鬼官符入命来,不作祯祥反作灾,任君关门屋内坐,是非横祸自天来。”
从口袋里探出头的青黑乌龟徐徐开口,圆溜溜的眼珠里透出饱经沧桑的平静。
吼!
骷髅大将挥舞长刀,来回劈砍在它头顶盘旋跳跃的两道金光,却被戏耍似地一无所获,它的头盔沐浴在熊熊的饕餮火焰当中,在高温下逐渐融化,乌黑的滚烫汁液在火焰中滴落,砸在地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霸王卸甲的五鬼官符煞,居然是骷髅大将的头盔上五只形态各异的瘟神恶鬼,乍看上去只是掐丝花纹的装饰,可一旦有猎物靠近,五鬼就会一拥而上,可惜被五叔一语道破以后,这道五鬼官符煞也没有挣扎多久,就在饕餮火焰的焚烧下化成乌有,五鬼官符的命煞也被钱五收入囊中。
一连被破去天狗煞,五鬼官符煞两道镇压命煞,周遭的楼群公路开始褪色,连骷髅大将也萎靡无神,长刀轰然落地。
“五叔,还有最后一道煞命呢?”
查小刀振作起精神,他可没忘了自己打生打死是为了杨狰的报酬,现在眼看大功告成,他怎么会不高兴。
没想到钱五凝望了地面良久,最终望向了明珠大楼,也就是骷髅大将五根手指垂落的位置。
“在大楼里,地下二层的地下仓库。”
李阎和查小刀对视一眼,从高处一跃而下,宛如两道金光坠地,然后并肩走入了明珠大厦。
除了风水异像,风水局与阳世没有区别,无论活色生香的广告牌,气势雄浑的现代建筑,还是车水马龙的公路,都能在风水局当中见到,只是没有活人。比如李阎和查小刀眼前的地下仓库,就只有一只竖立的黑色冷柜,上面贴满了符纸,还用铁链捆住。
“小心,十恶大败号称四柱煞神第一凶煞,威力绝非天狗,五鬼官符之流可以比拟的。”
钱五话音刚落,冷柜当中传来一声巨响,震得铁链上的尘土簌簌而落。
李阎往前迈了一步,被查小刀拦住。
“当心点好,等等看。”
李阎点了点头,眼前的冷柜响动的越发剧烈,直至一股不知名的沛然巨力把铁链硬生生震裂,断开的链片到处飞溅,有一截甚至带着风声从李阎耳边飞过,冷柜上贴满了的符纸也突然燃烧起来……
一分钟,两分钟。
两人如临大敌地等了一会,直到符纸燃烧干净,冷柜却再也没了动静。
李阎皱紧眉头,他往前探了两步,又探了一步,然后干脆直截了当地拉开了冷柜的门。
里面空空如也!
与此同时,李查两人身上的金光突然扩散开来,周遭的景色成了一片金灿灿的茶馆,弹唱声和呼喊声高涨。霸王卸甲的风水局显然已经分崩离析。
“这……五叔,难道你把十恶大败收服了?”
“我哪儿有那个本事?是有人先我们一步消灭了十恶大败。”
钱五回应。
“五叔。”李阎突然开口问:“这只冷柜的尺寸和商标,我有点眼熟。是不是那天蒲港道冷仓里的?”
“回去再说吧。”
钱五闭口不谈。
急促的警笛声刺破青空。
大批的警车把明珠大厦围得水泄不通,尽管现场被封锁,但仍然能见到被担架抬出来的伤员,足有十几个之多,足见战况血腥惨烈。
女记者拿着麦克风对摄像镜头大声播报:“日前,震惊全港的蒲港道藏尸案有了最新进展,警方收到线报,犯案人员在明珠大厦藏匿,且携带有一批还未处理的走私器官。专案组立即抽调警力突袭检查明珠大厦,并与歹徒发生激烈械斗,目前歹徒已经被制服,莲花台记者章小曼为您报道。”
说话间,镜头一转,一名全身被拘束带捆绑,脸上身上沾染血迹的年轻男子癫狂大笑,直到被抬上了警车。摄影镜头也同样捕捉到了警方的伤员,担架上一名警员被开膛破肚,粉色的肠子流了一地,已经休克昏迷。还有的警员半张脸血肉模糊,脸骨都塌陷进去,恐怕很难救活。
现场一片混乱,突然有人高呼让开,一只新担架从明珠大厦里被抬了出来,摄影师和记者们闻到腥味似的往前冲,镜头对着担架一通猛拍。担架上躺着一位已经昏迷过去的老警探,身上的防弹衣被利器似的东西割裂,一道巨大的伤口从脖子一直斜下到腰胯,大量的血浆滴淌了一路,每次呼吸都会露出粉红色的内脏,身上满是血的女警员一边哭一边怒骂着驱赶记者,如果李阎在现场,一眼就能看出,这名重伤垂死的老警员,正是黎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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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给你的须陀味,这次事件结束以后,会通过拍卖行发给你。”
杨狰递给查小刀一瓶啤酒,又冲李阎点了点头:“这次多谢了。下次有什么能帮忙的,记得叫我。”
钱五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抿了一口酒盅。
“五叔,我答应帮你找到谒语里杀害你儿子的凶手,但现在实在没什么线索……”
说完,杨狰还瞥了李阎一眼。
“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十五号之前,我一定帮你查出真相。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承诺。”
“天底下这么多人我都不找来找你们,我当然信任你们能帮我的忙。”
钱五把酒盅放下:“你们还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我。”
李阎率先开口:“翰林冷链?”
“翰林冷链的董事长薛文海是我师兄,当初学道的名字是蒋四海,和我一样是《天髓叙命论》的传人。两年前众星移位,我福至心灵,居然开悟出门中百年无人学会的‘替天改命’,能改变和剥夺任何人的命格。这绝非偶然,我师兄蒋四海同样学会了门中几乎失传的秘术‘万会人元’。这是比替天改命还要可怕的秘术,可以把人的命格与器物融合,发挥出巨大的威力,如果以风水局辅佐,甚至可以让各种风水异像降临阳世,到时候香港就永无宁日了。”
李阎只开了个头,钱五却一五一十地竹筒捎豆子全讲了出来,信息量之大,让在场的几个人也消化了好一会儿。
杨狰目光变幻了一阵儿:“五叔你的意思,是叫我们帮你铲除掉你师兄?”
“不是你们帮我,是我帮你们,你不是说,你是为了稳定么?”
钱五在稳定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蒋四海为了炼就万会人元,杀死了很多人,藏尸案的幕后真凶就是他。可我没证据,就算有也奈何不了有钱有势的蒋四海,要对付这样的地头蛇,我只能找你们这样过江的强龙,于情于理于法,你和你身后的人都没有理由坐视不管。”
第三十三章 太虚罗经仪
杨狰点点头:“你放心吧,薛文海的事,我会调查清楚。”
“好,还有一件事,蒋四海有个干女儿,是天生的天乙贵人,上天偏爱,势不可挡。只有横空出生的三奇贵人才有克制的希望。我知道杨老板身边有很多能人,但面对天乙贵人,未必能占到便宜。”
李阎听了眼里心里一动,他是亲眼见识过天乙贵人的,但三奇贵人就没听说过。
杨狰顺势问了一句:“那三奇贵人上哪儿去找啊。”
钱五摇了摇头:“在所有的四柱神煞当中,三奇贵人最为特殊,其他的吉神凶煞。冥冥中自有定数,我自幼熟习十二卷《天髓叙命论》,看一眼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结合生辰和面相,几乎不会失手,可三奇贵人不同,除了横空出世,襟怀卓越的批语以外,命中毫无定数可言,每一位三奇贵人的秉性,能力都绝不相同。实在是大海捞针。也正因为三奇贵人命数难定,才有战胜生来所向睥睨的天乙贵人的希望。”
这番话听到在场这些人耳朵里,各自有不同的感受。
杨狰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说:“总之,五叔你儿子的死,还有薛文海的事,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永基大厦。
陈郎打量着镜子,一身宽大的风衣,衣领竖得很高,脸上的太阳眼镜能遮住大半张脸,戴着白色口罩,任谁一眼也认不出自己。
他点了点头,一拉推杆箱走出办公室,按下电梯的下沉箭头,有些焦虑地等待着。
叮~
电梯门左右打开,里头露出杨狰的脸,他正低头看表,见到门开了才下意识抬头。
陈郎打心底里一颤,当机立断顶着杨狰的目光走进电梯间,若无其事地摁下了一楼的按钮。
“……”
大概十秒钟,直到电梯间关闭,杨狰也没有走出电梯的打算,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陈郎,气氛有些诡异。
电梯飞速下沉,时间却格外漫长。
叮~
电梯门打开,陈郎一拉箱子,脚步看似稳健,实则敏捷地蹿出电梯间,可后背还是被人搭住了。
“陈会长。”
杨狰有些哭笑不得。
“有意思么?”
————————————————
“对,我们是约定好,只要杨先生能破解三栋大厦的风水局,我就把太虚僧的罗盘交给你。可是你别忘了,我们当初约定好,是不染血光之灾,结果怎么样呢?”
陈郎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振振有词。
“你花钱请来的那两个保安队长,都是心脏骤停昏迷,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我哪里动血光了?”
对面的杨狰小口抿着女助手沏的红茶。
“那这个呢,这个你怎么解释?”
陈郎抽出一张报纸,指着上面色彩鲜明的新闻图片:“明珠大厦缉拿器官走私犯,警员死亡超十人!”
“警察抓贼,天经地义?关我们的风水赌局什么事?明珠大厦死了那么多人才抓到那个叫丁嘉乐的犯人,难道这个人和陈会长有关系?他可是蒲港道藏尸案的重大嫌疑人。”
“当然没关系。”
陈郎尖声惊叫。
“那就是了。”杨狰眯了眯眼:“陈会长不会以为,你找个地方一躲,就可以赖账了吧?太虚僧的罗盘只是传说,开运会可是会长你一生的心血。”
陈郎脸色灰败下来。
杨狰趁热打铁,抽出一张银行本票递给对方:“这笔钱足够你提前退休,算我买你的罗盘,我仁至义尽了。”
陈郎咽了口唾沫,他犹豫地拿起支票,手指在那一串零上婆娑,才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好,愿赌服输。”
陈郎叫女助手打开推杆箱,从当中取出红布包裹,打开来,正是那枚脏兮兮的罗盘。
杨狰把玩了一会儿,罗盘的信息也浮现在他的眼前。
【太虚罗经仪】:内外共二十八层,包括三合五行盘,先天八卦盘,二十四天星盘,穿山七十二龙等。是太虚僧结合历代风水名家所设之新式罗盘,天下只此一只,具有不可思议的威力。可罗盘上沾染了过量的地煞之气,已经无法再精准测量。
备注:只有风水术专精在90%以上的风水师,才有摒弃地煞之气的干扰,找出真龙地脉的可能性。风水术专精越高,可能性越大。
“我还有有个问题,陈会长今年高寿?师承何方?”
陈郎抿着嘴:“五十有五。师承湘派杨氏风水掌门人杨觉远先生。”
杨狰点点头,试探着问:“这些年,陈会长在湘派风水上可有了什么独到的见解?比如杨门失传的秘术,或者前所未有的体会?”
陈郎皱眉大皱:“杨先生,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可你也没必要说这种话来羞辱我吧?”
杨狰心中有数,笑道:“陈会长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他站起来拱了拱手:“告辞了。”
————————————————
“唉,说老实话,我自打进了阎浮,就没有一次这么悠闲过。”
查小刀一边说,一边夹起芝麻虾卷放进嘴里:“和人主赵剑中做同行者,我还以为有多惊险刺激。谁知道……”
“知足吧,依照过去的资料,这种危险程度难以界定的特殊事件,必须有一席代表带队,其中有人主赵剑中参加的事件,存活率是百分之百,就是说,只要他带队,从来就没死过人。其次是詹跃进,只有少数几次失手。存活率最低的是苏灵,和他一起执行特殊事件的代行者,存活率不到百分之十。他因此受到过两次很严重的审查,后来基本被剥夺了带队资格。”
“你怎么知道的?”
查小刀问。
“雷池母冠记载,二席特权。”
李阎擦了擦嘴,口袋里露出半截电影票,名字是“倩女幽”,后面看不到了。
“闲有闲的好,我还没见识过九十年代的香港电影院呢。这次正好见识一下。”
“对了,钱五说的那个杀子仇人?是不是你?”
“除非他儿子是陈正聪,可我杀陈正聪的时候他在场,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除此以外,我没杀过人。”
两人正闲谈,一则电视新闻突然引起了李阎的注意。
“昨日凌晨,伯清慈善基金会的会长金隆海的府邸发生严重火灾,金隆海及其妻子葬身火海,一双儿女目前还在抢救当中……”
第三十四章 抽丝剥茧
屯门精神病院。
“实在不好意思,容先生。是,您说得对。”
薛文海站在瘟乐的病床前,脸上挂着笑容。他正和什么人通电话,表情云淡风轻。
瘟乐身上的拘束衣都被拿走了,连手腕和脖子的淤青都被冰镇毛巾敷过,基本消肿。他仰脸看了一眼通电话的薛文海,拿起桌边的全彩《老夫子》,坐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哈哈哈哈,您说笑了……嗯,当然,当然。”
薇薇安小心翼翼地走过来,递给薛文海一杯开水,也递给了瘟乐一杯。
薛文海沉默地挂断电话,轻轻吹了水杯里冒出的热气,盯着微颤的水面看了一会儿,突然把整杯水都泼在了瘟乐脸上,水顺着瘟乐的下巴一直流进衣领,《老夫子》也被打湿了。
“尸体呢?”
薛文海轻声地问。
瘟乐抹了把脸:“估计在太平间吧。”
薛文海把瘟乐手里的水杯拿了过来,转身坐到椅子上。“来见你之前,我就去过太平间,尸体还在,可凶煞不见了。你知道这道十恶大败的凶煞我找了多久么?和我养你的年岁差不多。”
薛文海把水杯饮尽,像河边慵懒的狮子。
“你杀了那么多警察,下半辈子是出不去这家医院了。我只问你一次,你把十恶大败弄哪儿去了?你说实话,我托人送你去台湾。”
瘟乐面无表情:“我不知道。我说的全是实话。”
薛文海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他走到病床旁拍了拍瘟乐的肩膀:“好,我相信你。你好好养病吧,缺什么就跟护士说,我会找人带给你。不过我比较忙,恐怕没时间来看你了。”
说完,薛文海转身要走。
一直到了门口,瘟乐的喉结上下涌动了一下,才大声质问:“我为你做事这么久,你像丢垃圾一样说扔就扔?还怀疑我偷你的东西?”
薛文海的身形顿了顿,可还是一语不发推开了门,薇薇安没忍住:“干爹,听听瘟乐还有什么话说吧。”
薛文海猛然转身,鬓角青筋暴起,手上纸杯攥成了一团。他怒吼出声:“他杀警察!杀了十个啊,我怎么保他?!他现在没被人家推出去打靶,我已经卖光我这张老脸了!”
瘟乐冷笑回应:“干嘛这么麻烦,杀人灭口不就一了百了咯?”
房间的温度骤然下跌,阳光失去了色彩,整个房间漆黑一片,不时亮起红蒙蒙的光团,瘟乐的左右突然多了两只阴森森的红嘴纸人,双眼若有实质地斜视着他。画面异常诡异。
薛文海的嗓音沙哑了许多:“你在跟谁说话?跟我?”
薇薇安拿胳膊肘一杵瘟乐:“干爹,瘟乐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让他自己说。”
瘟乐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阴森纸人,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老板不信我,我说什么也没用,要不然就现在死,要不然就打靶咯。”
“……”
薛文海突然噗嗤一笑。
“我养你这么大,你从来没跟我顶过嘴,这是第一次。”
“我跟你这么久,你也从来没怀疑过我,这也是第一次。”
“好好好,算我错。”
薛文海缓和了一下脸色:“凶煞的事,我先不追究,我再问你两个问题,第一,警察是怎么找上你的,第二,霸王卸甲的风水局是怎么被破的。”
瘟乐回忆了一会才回答:“带头搜查明珠大厦那个姓黎的绰号白头神探,破过很大大案,警察破门前还在叫薇薇安的名字,我觉得他们是从薇薇安这条线找到我的。。还有大陆来的那个姓杨的,他找来了同样精通《天髓叙命论》的风水师,可以夺取风水局的各种镇局命煞。有的招数我都没见老板用过。我顶不住啊。”
薛文海的眉头突然竖起川字的裂缝:“你说姓杨的找来了学过天髓续命论的风水师,他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我没见过他本人,只是天狗煞和五鬼官财煞被破的时候,手法上隐约有熟悉的感觉。”
薇薇安若有所思:“干爹,会不会是?”
“替天改命,全世界只有我师弟会。他有个死鬼干儿子,可惜没那个福分,受不起这么大的天机。我看十恶大败的凶煞十有**落在他手里。”
薇薇安冷笑道:“干爹,你好心好意帮他摆平官司,他不帮我们就算了,居然还恩将仇报。”
“我那个师弟脑子一向顽固,喜欢说些大道理骗自己。他斗不过我的,不足为虑。倒是三奇贵人不可不防。我已经想到对付他们的办法。到时候你就知道。”
说完,薛文海又看了一眼瘟乐:“我准备了这么久,只差一道凶煞,五道吉神,就快集齐了四柱神煞的所有命格,我眼看就要收获,你却把十恶大败给我弄丢了,我找了十几年才找到这一道,没了再也没备份,你叫我怎么冷静?”
瘟乐低头不语。
“十恶大败已经丢了,其他的煞命不能再有差池。你之前和乌头青把那批货藏到哪里了。”
“一个叫斩骨仔的人手里,他是胜记的坐馆,”
“胜记?香港有这个社团么?”
“最近疯狂扩张的新晋社团,斩骨仔很年轻,敢打敢杀,很有威望。”
薛文海不以为然地笑笑:“香港那么多社团,我哪儿记得住?你有他的联系方式没有?叫他提货。”
“有,但是斩骨仔这个人很认江湖规矩,当初是乌头青找他,如果乌头青不露面,他未必买我的账。”
“乌头青绝对不能回香港。”
薛文海断然拒绝:“搞定他。”
“知道了,我去么?”
瘟乐问。
“难道我去?小心一点,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出门戴口罩。”
“知道了。”
房间里突然大亮,阳光再次射进窗户。
屋里阴森的纸人自然也消失不见。
瘟乐左右看看,试探地问:“干爹,金宅的事还顺利么?”
薛文海摇了摇头:“八张冥扎只拿到了一半,剩下四张估计在金伯清的小儿子金隆洋手里。不过也是早晚的事。”
薇薇安见气氛缓和,也适时插嘴问。
“干爹,其实我不太明白,金宅的冥扎我也见识过,差强人意而已,值得我们下这么大工夫么?”
薛文海反问一句:“两年前众星移位,我拾得师门失传已久的万会人元,我师弟学会了替天改命,难道你以为天底下只有我们两个这个能耐么?”
薇薇安眼前一亮:“您是说金伯清他……”
“画眼秘术。”
第三十五章 纸虎
香港的地貌大多是山地,虽然住房紧俏,很多穷人栖身在劏房、笼屋,但其实有大量的荒地空置,只是碍于各种原因无法开发,政府只能把荒地改成郊野公园,收一点观光费来补贴财政。许多报纸将之鼓吹为香港的“后花园”。
可因为人迹罕至,各种郊野公园也成为抛尸的绝佳地点。凶手将被害者分尸后抛诸于荒野。有些精力旺盛的青年男女们在郊野公园里烧烤野炊,交流荷尔蒙,偶尔就会有人中奖,有幸成为第一个发现尸体的目击者。
一如现在李阎和查小刀。
金隆洋的脑袋像是被野兽啃食过,血淋淋的惨不忍睹,他的尸体背靠在凉亭的柱子上,血喷洒出几米开外,甚至温度还没完全消散。
“晚来一步。”
查小刀眉头紧皱,把自己的西装脱下盖住了金隆洋的上半身。
李阎简单看了一眼现场,很快就察觉到一串细碎的血迹淋在石头和野草上,虽然没多远就不见了,但对于因为一只六厄小鬼,就横跨了二十多公里击杀始作俑者的李阎来说,这些血迹足够追踪到凶手到天涯海角。
“还没走远。”
说完,李阎就朝血迹的方向追了过去,查小刀没有跟上去,而是联系警方,金隆洋也算有头有脸,现在曝尸荒野,总要有人收尸。
……
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在山地公路间奔驰,骑手带着头盔,斜跨着一只网球包,在空荡的路面加足马力,似乎有什么急事。可突然骑手眼前一黑,整个人腾空而起,失去驾驶者的摩托车冲破栏杆,径直掉入山涧。
李阎把对方扔在地上,踩住他的胸口,可没等他问话,对方的身体就如同漏气的汽球一样塌陷下去,只剩下衣物头盔,还有一张鲜红色的符纸,偌大的活人居然消失不见了。
李阎把符纸捡了起来仔细打量。
【驿马力士】:
类别:阴物
《天髓叙命论》中已经失传的符法,出自秘术万会人元。
不需吃喝便溺,精力旺盛,力大无穷,以驿马煞炼制,只听从秘术主人的命令。但受到尊贵命格的冲击有可能会失去法力。
那只残留的网球包膨胀了起来,李阎见势得快,抽身后退,只见尼龙料涨破成一地碎片,一只吊睛白额大虫从网球包里飞扑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李阎,无论神态,气势,乃至迅猛凶残都和真正的老虎一般无二,只是关节有些生硬。
地上空留着一张蓝汪汪的脸谱。
李阎顺势被大虫扑倒,双手摁住虎头,他盯着眼前这双凶恶嗜血的眼睛,居然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画眼纸虎】:
类别:阴物
原本只是最普通的金门冥扎,烧给先祖可以护佑子孙身体康健,但因为画眼秘术的缘故,成了可以生吞活人的凶残亡灵。
噗~
李阎双手发力,整个虎头向内凹陷,一节竹子穿破黄色纸皮,这居然是只纸扎的老虎。紧跟着狂风大作,这纸老虎的双眼也失去晶莹的神采,纸扎的竹篓也收缩回去,变成了一只手臂长的破烂老虎纸扎。
李阎把纸扎丢到一旁,捡起地上的冥扎脸谱,此刻他自然心知肚明,杀害金隆洋的凶手,和翰林冷链的薛文海同样脱不开关系。只是心里有些纳闷,金伯清死了,画眼秘术已经失传,可这只纸扎老虎又是从何而来?
————————————————
“亡神煞!”
钱五脱口而出。
“五叔,你慢慢说。”
李查两人和钱五对面而坐。
从大帽山回来,李阎第一时间联系到钱五,不过钱五留下的电话号码是当地一家殡仪馆的,两人干脆亲自来殡仪馆找到了他。
“寅午戌见巳,亥卯未见寅,巳酉丑见申,申子辰见亥,亡神煞者往往城府深沉,老谋深算,可命中子孙不肖,败损祖业。而且命中有亡神煞的人,劫在五行绝处,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民间多有诈尸,僵尸的传说,就是因为死者命中带亡神煞。蒋四海一定早知道金伯清是亡神煞的命格,他身负万会人元,碰上亡神煞命,完全可能把其尸体炼制成只听从自己命令的行尸。”
李阎皮笑肉不笑地说:“五叔,你这位师兄还真是坏事做绝,简直头顶生疮,脚下流脓啊。”
金隆海金隆洋两兄弟先后惨死,金露金中进了医院,整个金门几乎灭绝。钱五说亡神煞败损祖业,真是半点不假。
钱五让他说得老脸一红,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又说道:“我早听说过金门冥扎的厉害,可蒋四海身负万会人元,又有天乙贵人在身边,没道理为几张冥扎干出这种天怒人怨的勾当,他一定另有所图。”
“五叔,你有办法找到他么?”
查小刀有些讶异地看了李阎一眼,但也没作声。
“他是知名人物,港商典范,找他不难,打他府邸的电话就行了。”
钱五眯了眯眼睛:“可要抓住他的把柄就难了,蒲港道冷柜一次,明珠大厦又一次,警方都挖不出能绊倒他的证据,到现在也只抓住几个小角色。蒋四海的手伸进政商两界,现在又是敏感时期,谁也不愿意动他,他现在是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不然我也不会找你们了。”
李阎当即拿出手机,询问钱五:“他公司电话多少?”
钱五报出一段数字,李阎依言按键。
“您好,翰林冷链,有什么能帮您?”
“你告诉薛文海,金隆洋的东西在我这儿,想要的话,叫他今天晚上十点在九龙殡仪馆找我。”
“……先生,请问您怎么称呼?”
李阎眼珠一转,临时改口:“我姓杨。”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钱五眉头紧皱:“你要做什么?你这是打草惊蛇。”
“放轻松点,五叔。香港没有草,也没有蛇。”
查小刀也低声对李阎道:“赵先生还没来,闹大了不好吧,我听说你上次杀陈正聪,赵先生已经让雨师妾警告你一次了。”
“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
李阎哈哈大笑,当着钱五大声说:“做守法良民难道就不能和大港商喝茶聊天么?没事的。”
只是他忽然又不笑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杨子楚一身新潮的银色风衣,头发还弄了个等离子烫,在角落畏畏缩缩的,看样子是专门来找李阎。
“不好意思,五叔,等我一下。”
李阎起身走到杨子楚身边。
“你来找我干什么,我不是叫你待在茱蒂身边么?”
杨子楚满脸的纠结:“镇抚大人,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那位小主母她,她去了中华城。”
“中华城?中华城是什……”
李阎突然收声,他抿嘴问:“什么时候的事?”
“刚出发,我听到以后立马就跑来找您了!”
杨子楚立即表功。
“做得好,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到。”
打发了杨子楚,李阎脸色复杂地回到查小刀和钱五身边。
“我有点急事必须立刻去处理,不好意思。”
这个时候李阎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阴着脸按下接通。
“杨先生你好。”
薛文海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神色稳如泰山:“我就是薛文海,我听说你要见我,今晚十点对么?没问题,我一定赴约。”
“我改主意了,现在没空见你。”
薛文海脸上有愠色一闪而过,但还是保持着风度:“那我们换……”
嘟~嘟~
李阎已经挂断了电话。
第三十六章 前因
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茱蒂缓缓睁开眼睛,宿醉的尖锐疼痛一**侵袭着她不甚清醒的大脑。
躺在床上的茱蒂咕哝着骂了一声,掀开手机盖,眼睛半闭半睁地摁下接通。
“喂~”
西装革履的斩骨仔扶了扶自己的领带,轻声道:“茱蒂姐,你在公司么?”
茱蒂一边用手掌根部轻轻按压太阳穴一边回应:“不在,你有事么?”
斩骨仔一愣:“是您让我今天下午到公司一趟。说把荷兰一家奶粉公司的进口生意交给胜记做,我四点钟就到公司了,等了您三个多小时。”
“有这回事?”茱蒂从抽屉里翻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香烟,揉弄着散乱的头发:“好像是有这回事。不好意思啊让你等这么久。这样吧,你到八楼去找安迪。让她带你去找荷兰鬼佬,我已经打点过,你带好合同和钱就可以。还有别的事么?”
“额,没了。”
“好,拜拜。”
“诶,等等,茱蒂姐,我听你鼻音很重,是不是感冒了?”
茱蒂走下床,一脚踢开红酒瓶子,吐出一口烟雾,没好气地反问:“和你有关系么?”
说完,茱蒂就挂断了手机,屏幕上跳出一连串的未接通的通话记录,都是同一个电话号码和备注。
烂拳仔。
茱蒂瞧得一股无名火起,正好瞥见自己胸口佩戴的厌胜钱,她头脑一热,摘下铜钱快步走到窗边,把绑着红绳的厌胜钱扔下了楼。
眼见小小的红色铜钱化作一条弧线落入花丛深处,茱蒂心里稍微痛快了一点,可转过念头,还是不顺气。
躲在庭院墙角的杨子楚摸了摸下巴。瞅了一眼躺在泥土里的厌胜钱,又抬头瞅了一眼窗户,眼珠滴溜溜地乱转。
别墅里,茱蒂散着头发下楼:“李婶,我的房间为什么没人收拾?”
“是你不给李婶开门,也不叫我们进去。”
阿丽回答。
“是么?”
茱蒂眨了眨眼。
“唔,那没事了。对了,我有道护身符掉到花坛里,你叫人帮我找一下。”
茱蒂拿起水杯,却在杯底发现了自己扔到花坛的厌胜钱。
“不是在你手里么?你是不是记错了?”
阿丽端着咖啡走过来。
茱蒂仔细端详,还在铜钱上发现了一点泥土。
“不对,我明明扔掉了。”
茱蒂突然笑了,她把铜钱放回口袋,踩着拖鞋回到卧室,三十分钟过后,盛装打扮的茱蒂轻轻哼唱着走下楼。
“阿丽,跟我走。”
“去哪儿?”
“中国城。”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阿丽一脸的疑惑,别人不知道,阿丽却知道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的分量,不是那么容易忘掉。
“你第一天认识我?男人很稀奇么?不用跟我客气,我知道你口味,到时找个嬉皮嫩肉的小弟弟给你,我埋单。走啦!现在就走!”
还没等阿丽再说什么,茱蒂就拉着阿丽走出大门口。
五分钟后,杨子楚目瞪口呆地看着跑车远去,突然一拍大腿:“这还得了?”
————————————————
铜炉火锅蒸汽缭绕,贡丸上下翻腾,酒桌前的斩骨仔吃得大汗淋漓,他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端起啤酒杯,向众人庆祝。
“胜记能有今天,离不开大家奋斗,我敬大家一杯!”
酒杯彼此碰撞,飞沫扬起。
一个身材矮小,生有两颗大板牙的混混急不可耐地问:“斩骨哥,这一单能赚多少。”
斩骨仔咧嘴一笑,拿手指一笔画:“至少七位数。”
“哇,那我们干脆买块地皮,做房地产怎么样?”
“要我说就拍电影,斩骨哥你不知道,电影好赚的,投资少,周转又快,随便拍几部咸湿片卖到东南亚,荷里活都能大赚一笔。”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得火热,只有斩骨仔倚在墙边不说话。
整个香港的社团话事人都看得出来,打打杀杀的日子已经是昨日黄花,黑社会要生存,也要赚钱。转型洗白是必然的。胜记紧跟华茂,这步棋他走对了。
“那岂不是可以泡电影明星?”
“少来了,独眼柄,真有电影明星也轮不到你泡,当然是斩骨哥先来,斩骨哥嗷?”
“斩骨哥不会理你的,谁都知道斩骨哥对华茂的杨主席痴心一片嘛,就是玉女周永琪脱光了站在斩骨哥面前,他都不会心动的。”
“哇,说起来华茂有上百亿的资产,要是斩骨哥真的去了杨主席,那不是发达了?”
斩骨仔横了说话的人一眼:“牛舌填不满你的嘴么?就你话多?”
那人灿笑一声:“我多嘴,。”
斩骨仔的筷子在油碟里搅来搅去,“再说,杨主席怎么会看上我这种烂仔?”
“不是啊,斩骨哥,我听人说杨主席以前为男人一掷千金的,只是后来不知就转了性,其实自打胜记跟了华茂,外面的人都在传……”
正在此时,他腰间的大哥大滴滴作响。
斩骨仔把大哥大放到耳边:“喂?”
“斩骨哥,有人来取货。就是上个月你亲自送来的那辆冷车。”
“是不是乌头青啊?”
斩骨仔夹了一口牛肉放进嘴里。
“不是啊,是个戴口罩的男人,他说他叫瘟乐。”
“哦,我记得,你把电话给他。”
斩骨仔眯了眯眼睛,不一会儿,电话传来了瘟乐的声音。
“斩骨哥,剩下的钱,我给你带来了,我现在要把冷车开走。”
“乌头青为什么没来。”
“他去避风头了。你也知道警察咬我们咬的很死。”
“打个电话给我总可以吧?”
“不行,他现在在海上,哪儿有电话打给你。”
“挑那星。那你把冷车开走,乌头青到时候再来找我怎么办。”
“当然不会。另外,尾款我给你加一倍。”
斩骨仔听了嘴角一翘:“如果你上次也这么懂事,你干哥我也不会骂你白痴啦,好!我这就赶过去。”
他拿餐巾纸擦了擦嘴,冲酒桌前的众人说道:“大家吃饱没有?吃饱跟我去收钱。”
说完,他掏出钱包,拿出几张大面额的纸币拍到桌上:“老板,结账!”
电话亭里,戴着口罩墨镜的瘟乐笑眯眯地把话筒还给鸡柴:“第二次了。”
鸡柴是个干瘦的秃子,头顶有花花绿绿的纹身,邋遢的胡须一直蔓延到脖子。他听见瘟乐的自言自语,疑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第二次?”
“没什么。”
“我老大答应就没事了,大家都是朋友。你的冷车就锁在黄金商场下面。钥匙在我老大手里,你等他来就行喽。商场就在马路对面,我现在带你去。”
鸡柴招呼了一声,瘟乐一语不发地跟在他后面,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神色匆匆的男人,仰着脸辨认着什么,一不小心就撞在了鸡柴身上。
“你走路没长眼睛?”
鸡柴张嘴要骂,对方居然抽出了一张五百块的棕色港币:“劳驾,中华城怎么走?”
第三十七章 后果
鸡柴把难听的字眼都吞进喉咙,接过钞票往后一指:“往前走一百米,有门童迎宾的就是。”
李阎点点头,和戴着口罩墨镜的瘟乐擦肩而过。
————————————————
适时香港正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景,人们热衷跑马和炒股,夜生活更是纸醉金迷。以中华城,新杜老志为首的日式夜总会在香港大行其道,几乎将西式歌舞厅和传统的粤剧歌社挤压得无法生存。
中华城鼎盛时,每晚的营业额超过千万港元,拥有超过千名公关小姐,包括来自乌克兰和俄罗斯的佳丽,雇员超过一些上市公司。甚至连荷里活巨星史泰龙,皇家马德里球队也慕名而来。中华城甚至多次在电视上投放广告,以肚兜,比基尼,空姐等造型做推广照片,除了招揽生意以外,也宣传夜总会为香港市民的夜生活带来全新的活力。
“茱蒂姐你不是告诉你改吃斋咩?听经理说你来,我还以为那死肥佬晃点我。”
maggie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利落的短发,笑容甜美,身材火辣,刚入行的时候,入行五年,是这里的金牌妈咪,当初中华城的老板为了挖她,开出超过百万的年薪,堪称业界传说。maggie自己也八面玲珑,和很多大亨私交甚笃。
茱蒂下了车,摘了墨镜,亲密地和maggie脸贴脸拥抱了一下,才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你不欢迎我啊?”
“当然没有啦,不过自打两年前九龙城失火,你就再没来过,我打了几个电话你都不肯赏光,今天你肯来,我一定包你满意,我跟你说……”
maggie在茱蒂窃窃私语了一小会儿,茱蒂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是不是真的啊?”。maggie娇笑不止:“是不是真的,你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阿丽冷淡的目光扫过来往的行人,和笙歌燕舞的气氛格格不入。突然香风扑鼻,maggie几乎贴在阿丽,语气发嗲:“阿丽,好久不见。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这么绝情。我介绍一个够威猛的地给你啊,不满意算我请客。”
丽脸色僵硬地别过脸,一语不发。
茱蒂搂住丽的腰,笑盈盈地低语:“出来玩别死板张脸嘛,走啦。不然露馅了。”
丽声如蚊蚋:“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回来,他不来你不是没戏唱了?”
茱蒂咬牙切齿:“他不来我就端咯,我很稀罕他来么?!”
丽翻了个白眼,几人说笑间步入会场,转身进了包间。
一楼都是相对僻静的木板隔离间,吧台的玻璃器皿当中盛满了冰镇的洋酒,李阎坐在吧台角落,手里装模作样地举着一张报纸,杨子楚报信的时候,茱蒂已经出发了,可没有去中华城,而是兜兜转转了一个多小时,所以李阎到的甚至比茱蒂还要早,刚才的对话,他也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
没一会儿,maggie就兴冲冲地踩着小碎步,哼着歌下楼,走到吧台,冲一名正在调酒的英俊青年招呼道:“阿禄。”
对方抬起头,笑道:“什么事?maggie姐。”
maggie低语道:“一号包厢的客人你去招呼一下,醒目一点。别乱说话,我看她心情不太好。”
“知道了maggie姐。”
阿禄生的极为高挑,娃娃脸。他站姿挺拔有力,绝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类型,笑起来脸上有两道酒窝,看上去就很讨女孩喜欢。
他走出吧台,正巧路过李阎身边,被李阎叫住了。
阿禄先是一愣,随即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先生,有事么?”
“没事,想请你喝杯酒。”
说着,李阎递过去一杯白兰地。
阿禄脸色有些诡异地打量了李阎一眼,然后委婉拒绝:“不好意思,先生,我还有工作。”
maggie察觉到不对,也走了过来:“我叫maggie,是这儿的负责人,先生,有什么能帮你?”
李阎脸色非常自然:“我想请他喝杯酒,可他似乎不怎么赏脸。”
“是这样的,先生,一号包厢的客人已经和阿禄有约。不如我安排别人……”
“我在这儿盯他很久了,没看到有人约他啊。大家都是客人,难道你觉得我出不起钱么?”
说着李阎还看了一眼阿禄:“我觉得他挺不错。”
maggie上下打量了李阎一番,脸上的笑有些暗淡了,她轻轻地说:“先生,你根本不是gay,如果要闹事,我就叫保安了。”
李阎从口袋摸索出一张支票递给maggie:“这样就不算闹事了吧?”
这是一张五十万元的银行本票,是金伯清后来托人送到中兴保德的办事处的,一共两张,连在金门脸谱事件全程只露了一面的任尼也有份。
maggie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嘴唇有些发干,她露出谄媚的笑容:“那我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他给了阿禄一个脸色,转身离开。
就算在中华城,一晚上豪掷五十万的客人也很少见,反正茱蒂也没有点名,maggie再找一个当红的男公关也不是什么难事。
“别着急走啊。”
李阎笑吟吟的,把手搭在阿禄的肩膀上:“我胃口大,他一个人受不了的。”
有五十万的本票在手,maggie看李阎的目光比初恋情人还温柔:“先生您真会讲笑话,阿禄可是专业的。”
李阎一脸认真:“别小瞧我,我胃口真的很大。”
阿禄盯着自己肩膀上宽大的手掌,没来由地咽了口唾沫。
maggie有些迟疑:“那先生你的意思是?”
“十个吧,我请他们喝酒,这张本票不至于不够吧。”
“够当然够……”
maggie咽了口唾沫,心里犯难。
中华城号称有千名公关小姐,那男公关就另当别论,何况maggie还真不敢拿“普通货色”去糊弄茱蒂,眼前这位,显然也不是善茬儿,一时间maggie有些难以权衡。
突然。门外吵闹了起来,不少客人怒目而视,可看清楚是谁,有很快低下了头。
只见斩骨仔领着十几名古惑仔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还到处观望,只到见到maggie,斩骨仔才眼前一亮:“maggie,茱蒂姐是不是来过?”
第三十八章 假痴不癫(上)
斩骨仔本来兴冲冲的吃火锅,被瘟乐一通电话叫到黄金商场去,答应把之前的柬埔寨运来的冷车交还给他。
可还没等车到达目的地,驾驶车子的独眼柄路过中华城,见到门口的红色跑车,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叫:“斩骨哥,你看中华城门口那辆保时捷是不是杨主席的车啊?”
后座上斩骨仔本来微微闭合的双眼一睁:“你说什么?”
他往车窗外看,正巧见到maggie出门迎接,茱蒂下车的那一幕,
“停车,停车。”
斩骨仔拍了拍前面的座位,可很快又改口:“等等,别停,开慢一点,下个路口绕回来。”
日产丰田在一个红绿灯口原路返回,惹得周遭几辆车不满地鸣笛示意。
可再回到中华城的门口,茱蒂早就已经进去了,只有保时捷停在原地。
“我就说杨主席有相好的嘛。”
副驾驶的长头发一面说,一面摸着胡茬儿猥琐地笑。
独眼柄看了一眼后视镜,没敢吱声。
在整个荃湾,斩骨仔是最年轻的坐馆,还不到三十岁,嫖赌毒一样不沾,叔公都开玩笑说他要竞选十大杰出青年。
杨宝金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作风放荡,香江闻名,有许多骇人听闻的八卦。她本人也并不在意,生活依旧奢靡。可说来也奇怪,胜记投靠华茂这两三年,杨宝金脱胎换骨一般,别说夜总会,连普通的酒会舞会也很少参加,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生意上,还收养孤儿做养女,被报纸大肆吹捧。
外界早就传闻杨宝金和斩骨仔有一腿,但是没有八卦周刊敢指名道姓,只有某百亿集团主席代替,饶是如此,那家杂志社没多久就倒闭关门。
胜记的人当然知道这是子虚乌有。可实际上,斩骨仔对杨宝金的确有爱慕的心思,但出于自卑,一直没有表露。
杨宝金过去艳名在外,可斩骨仔跟了她这几年观察下来,自认茱蒂姐绝对算得上洁身自好,加上斩骨仔本来对茱蒂就心存好感,那些针对杨宝金的流言蜚语甚至起了反效果,叫斩骨仔产生了一种对茱蒂无限美化的错觉。
现在亲眼见到心中女神出入中国城,斩骨仔的内心世界可想而知。
正在此时,斩骨仔的大哥大又响了起来。
“斩骨哥,还没到么,那姓丁的催得很急。”
“就快了。”
斩骨仔压着烦躁挂断电话:“下车,进去看看。”
于是有了刚才的一幕。
“maggie,茱蒂姐是不是来过?”
面对斩骨仔的逼问,maggie耸了耸肩膀:“斩骨哥,客人来这儿都找乐子的,大家都来找人,我们生意不要做了。”
“我当你承认。”
斩骨仔看了一眼李阎和阿禄,粗重的眉毛向上一挑:“这两个是什么人?”
“哦,他们……”
斩骨仔扬手不叫maggie说下去,在李阎和阿禄两人中间审视了良久,最终把目光放到李阎身上。
他神色不善地凑了过去,皮笑肉不笑地问:“帅哥,你哪里人啊?”
李阎同样打量着斩骨仔,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喂,你聋的,我说话你听不见?”
斩骨仔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他打定主意,不管对方怎么回答,先打断他一只手,搅合了茱蒂的好事再说。
没想到李阎顺势把没回过神来的阿禄一把搂在怀里,往后一仰:“你讲话好没礼貌啊,maggie,难道你们就这样招呼客人?”
斩骨仔一愣:“你,你?”
maggie也来打圆场:“斩骨哥,这是我们的客人。”
“挑那星!”
斩骨仔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想起刚才自己故意凑到他身边,没忍住后退了两步。
“斩骨哥,你找茱蒂到底咩事啊?”
“我,我……”
斩骨仔结结巴巴说不出话,突然大哥大又响了,是瘟乐打的电话。
“斩骨哥,我很急啊,如果你不方便,不如叫个小弟来给我送钥匙。”
“扑你老母,着急食安眠药自杀?不爽就不要拿货。”
斩骨仔痛骂了一通,然后挂断了电话。
“……”
挂断电话的斩骨仔突然计上心头,他冲maggie道:“算啦,maggie,我来捧你的场。你今晚找几个最好的舞男给我。”
maggie怀疑自己听错了:“斩骨哥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找几个最好的舞男陪我。”
斩骨仔大声地说:“要最好的啊,如果你敢糊弄我,我一定发飙的。”
maggie毕竟久经风霜,多少从今晚一系列吊诡的事件中嗅到一点味道,她也只得强笑:“可是,刚才那位……”
她一扭头,刚才还口口声声要十个的李阎早就和阿禄换个了地方喝酒,两人彼此谈笑,似乎聊得很开心,连看都不往这个方向看一眼。
“你又想说什么糊弄我,我告诉你你说什么没用的。”
maggie一捂额头:“那……我想想办法好了。”
————————————————
黄金商场。
瘟乐摘下口罩和墨镜,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他笑着冲一边的鸡柴说:“我老母就是吃安眠药自杀的。”
鸡柴挖着鼻屎:“心急也没用,等等喽。”
他把鼻屎往地上一弹,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散装的香烟,一根给自己点上,一根递给瘟乐:“抽不抽烟啊?”
瘟乐看了一眼鸡柴手上布满黄斑的不明香烟,又低头看了一眼鸡柴腰里别的黑星手枪,静静地摇了摇头。
这是一间宽敞的改装车库,空旷的地下室摆着几张麻将桌,五六个衣衫不整的混混或坐或站,有的旁边围坐打牌,腰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身上都带着枪械。
乌头青拜托斩骨仔保管命煞尸体,斩骨仔收了钱,并没有敷衍他,把尸体随便找一个地方冻起来,而是送到了黄金商场。
这里本来就是胜记的藏金窝点,有很多走私来的药品,家电,汽车,烟草,工业原材料,还藏有大量现金。胜记在黄金商场布置了不少人手,守卫森严,仓库的钥匙只有斩骨仔手里有,如果没有斩骨仔的电话,鸡柴根本不会把瘟乐带到这儿来。
“老兄。”瘟乐把带来装满钱的纸袋子扔进鸡柴怀里:“这钱你先拿着。”
“干嘛?斩骨哥还没到。你把钱给我也没用。”
“早晚是你们的。对了,你是己亥年还是壬寅年生人?”
“己亥。”
“那就是59年六月十八的生日咯?”
鸡柴讶异地点头:“你怎么知道?”
瘟乐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红褐色的飞镖,在手里把玩着:“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我现在风头太紧,如果闹出事来,警察随便就可以找到我,不如这样,你替我去找斩骨仔啦。”
“叫你等你就等咯。我去找斩骨哥要钥匙,一定被他耳光打回来。”
“我不会为难你的。”
瘟乐说话间突然伸手夺下鸡柴腰间的黑星手枪。
“你要做什么!”
鸡柴惊叫一声。
在场的其他人看起来懒散无比,这一刻却飞快地举枪上膛,毫不犹豫地把枪口对准瘟乐,显然没有对瘟乐放松警惕。
没成想瘟乐居然把手枪塞回到鸡柴的手里,嘴里说道:“你把斩骨仔毙了,钥匙我来拿就好了。”
鸡柴又惊又怒:“你神经病啊。”
“退后!”
一名穿花衬衫的混混儿高喊一声,他举枪走近瘟乐,没想到鸡柴突然转身,手枪喷吐出火舌,子弹顷刻间刺穿花衬衫混混的胸膛。装钱的纸袋落地,几叠钞票滑了出来。
停车场里骤然间响起一阵混乱的枪声。
浓浓的火药味弥漫开来。
良久,鸡柴茫然地站在原地,双眼全是眼白。他胸口插着一只红色飞镖,衣服至少有七八个弹孔,可一滴血也没有留。地上歪七扭八躺着十几具尸体。瘟乐给自己戴上口罩,然后把墨镜戴在鸡柴的脸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靠你了。”
第三十九章 假痴不癫(中)
“先生,你想喝点什么?”
“你随便叫,我请。”
李阎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声。
阿禄手上熟练地打开一瓶名贵的洋酒,笑道:“我知道你心不在焉。不过没关系,我不会多问的。”
李阎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哑然失笑:“你很懂啊。”
“这点眼力都没用,我就不做这行啦。”
“做舞男很辛苦吧。”
“还好吧,报酬很丰厚,我攒够钱,就和女朋友去美国。你不要笑我。”
“对了,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是什么来头,这么嚣张。”
“胜记的斩骨仔,社团来的。”
“他好这口么?”
李阎望着在不远处一群男人中间脸色僵硬的斩骨仔。
“当然不是啦。”
两三句话的功夫,阿禄已经把桌上能打开的酒瓶都开了一个遍。他脸上的笑容略带八卦:“你知不知道楼上包间那个是谁?”
“谁啊?”
“华茂集团的茱蒂杨,百亿女富豪,整个荃湾都传说,斩骨仔是杨茱蒂的情夫,我估计斩骨仔这次是来捉奸的。这次够maggie头疼了。”
李阎往后一仰,不咸不淡地问:“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传闻?”
“茱蒂杨年纪轻轻就守寡,**,太正常了。这种事我见多了。正所谓见怪不怪。”
阿禄给李阎倒了一杯酒:“不过这个斩骨仔也蛮蛋散,捉奸就捉奸嘛,假扮基佬抢男人,藏头露尾,中气不足,好没尊严的,难怪别人偷腥啦。”
李阎摸着下巴反问:“怎么?这样很没尊严么?”
“当然没尊严啊,世上没男人么?别人想偷一定偷得到,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嘛,你怎么盯啊?”
李阎点点头,冲阿禄一抬酒杯:“你说的有道理。”
包厢里灯球闪耀。
“maggie,你拖拖拉拉这么久,自己一个人回来?耍我?”
茱蒂一撇嘴。
maggie心里直叫苦,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试探地说:“茱蒂姐,斩骨哥来了。”
“啊?”茱蒂满脸疑惑:“哪个斩骨哥。”
“胜记的斩骨哥啦,他叫了好多舞男来陪他,我实在没办法。”
茱蒂听了脸色顿时古怪起来:“斩骨仔,叫舞男?”
maggie就坡下驴:“茱蒂姐,你不高兴啊,我这去跟他说。”
“啊,不用不用。”
茱蒂扯了扯嘴角:“他喜欢就都让给他。还有啊,有陪过男客的舞男呢,以后都不要介绍给我,听到没有?”
她捂着额头,满脸嫌恶:“我最讨厌基佬啦。”
茱蒂的反应让maggie大为意外,不过她转念一想,如果茱蒂和斩骨仔没有冲突,和气生财不是更好?她开了一瓶红酒凑到茱蒂身边:“茱蒂姐你说哪儿去了,我们的人也只是陪酒嘛。平常哪有基佬会到这儿来,,但是客人有要求,我们当然要满足喽。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来就是两个,胃口还都很大。”
“除了斩骨仔还有?”
“有啊,大方的很,出手就是五十万本票。哎,不说这个,茱蒂姐,既然你不想见斩骨哥,不如我再去找几个帅哥来。这次肯定……”
“那人长什么样?”
茱蒂突然怔怔地盯着maggie。
maggie回忆了一下:“又高又瘦,还蛮帅的,可惜是个基佬。”
茱蒂还没说话,她的手机就响了。
“你在哪儿?”
李阎喝了一口啤酒,脸冲包厢的方向,打通了茱蒂的电话。
包厢里的茱蒂翘起了二郎腿,皮笑肉不笑地反问:“关你什么事,我们很熟么?”
“我看见你进了中国城。”
李阎身边的阿禄听了,差点没呛道。
“哈!你跟踪我啊?反正你很快就离开香港,我做什么不关你事吧。”
“我走了就没办法,我还在就不行。”
“不行?你报警咩?不如你扮终结者到这里来枪战,我就玩不成咯,痴线!”
这边两人吵嘴正酣,那边斩骨仔一行人也如坐针毡。
“你有毛病,喝酒就喝酒嘛,你碰我干什么?”
斩骨仔骂了身边长相柔和的男人一句,然后紧张地盯着茱蒂的包厢。忽然,戴着墨镜的鸡柴挡住了他的视野。
斩骨仔刚要骂人,认出了鸡柴才作罢,只是质问道:“鸡柴?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看到,门口有斩骨哥你的车。”
墨镜遮住了鸡柴的双眼。
“哦,对……”
斩骨仔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扔到鸡柴手里:“你来的正好,帮我把乌头青的冷车开出来,和姓丁的交货拿钱,我这边走不开,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江湖人嘴巴臭,我不是故意放他鸽子,叫他别放在心上。”
“不用了,斩骨哥。”
“怎么?”
鸡柴忽然拿一个纸袋对准斩骨仔:“他说会自己找你拿的!”
斩骨仔瞳孔收缩,几乎在鸡柴掏出纸袋的一瞬间就掀翻了茶几向左边倾倒,拉过身边的舞男挡在自己身前。
那名舞男的胸口绽放出几点猩红的血花,背后洞穿开来,应声倒地。
————————————————
李阎多少有点上头,平常极度敏锐的五感也不见踪影,他压低声音,冲电话那头说:“我现在火气很大,如果你再闹下去,别说终结者,哥斯拉我都扮给你看。”
“哈!吓唬我?不用上床我也知道你舌头够劲啦,干弟弟。”
砰砰~
两声沉闷的枪响打断了茱蒂。
原本在一旁满脸无奈的丽立即变了颜色,她掏出手枪背靠在墙上,打开门的一丝缝隙。
砰!砰!砰!砰!
鸡柴神色冰冷,牛皮纸袋下暴露出不停喷吐火舌的枪口,沙发上的胜记成员和舞男躲闪不及,几乎个个中彩,直到手枪打空,发出空洞的扳机碰撞声,独眼标红着眼睛扑上去,横抱住鸡柴的腰,卧倒在地的斩骨仔见势急忙抄起酒瓶,砸在鸡柴的头上。
没想到鸡柴连晃也不晃,看似被糜烂生活抽空的干瘪躯壳,此刻居然如同钢铁雕塑一般难以撼动,他抬脚踹在斩骨仔胸口上,斩骨仔眼前一黑,整个人凌空飞起,挂画似的撞在墙上,嗓子眼涌出浓烈的血腥味,这一脚已经伤到了他的内脏。
“鸡柴这死老道什么时候这么猛?!”
斩骨仔恍惚之际心里闪过这样的疑问。
第四十章 假痴不癫(下)
鸡柴的神色统统掩盖在墨镜下面,他冷静地装弹,打开保险,枪口对准斩骨仔,可没等开枪,一双手从下往上攥住手枪,枪口失了准头,打在天花板上。
是独眼标。
斩骨仔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
独眼标的胸口中枪,但仍旧死死地抱住鸡柴的胳膊,脸上的青筋暴露。
鸡柴花了两三秒才甩脱了独眼标,在他脑门上补了一枪,再抬起头,墨镜中的斩骨仔已经冲出门口,鸡柴举枪穷追不舍,也冲了出去。
有人见状赶紧夺门而出,也有人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阿禄也不例外。他甚至还不断扯着呆坐不动的李阎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蹲下。
李阎无动于衷,他没有去管追杀斩骨仔的鸡柴,而是在一片狼藉中环顾,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真失败。”
瘟乐躲在暗处,和其他人一样抱头伪装,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斩骨仔满脸是血的冲出中国城,可并不打算亲自出手。
万会人元,能以四柱煞神和具备强烈灵性的材料,制造出拥有特殊能力的法器,门类众多,“羊刃尸傀针”就是其中一种。
它只需要依据命煞扎入对应穴道,就能对方听候自己的差遣。缺点是八个小时后宿主会因为潜力开发殆尽而死亡。当然,照瘟乐的打算,根本不需要八个小时这么久,等鸡柴杀了斩骨仔,他就会叫鸡柴吞枪自杀,伪装成黑帮仇杀的现场,自己趁机脱身。
薛文海手中,利用万会人元制作的法器不下百件,他甚至叫瘟乐和乌头青在暗处向别人兜售半成品,借此搜罗更多的四柱煞神,陈正聪的六厄小鬼就是这样得来的。
突然,瘟乐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下意识转头,和李阎四目相对。
严格地说,两人是没见过面的,李查联合钱五破霸王卸甲的时候,瘟乐也只是利用风水局暗中交锋,两人都没有亲眼见到对方。
可李阎向鸡柴问路的时候,瘟乐和鸡柴两个人明显是在一起的。加上瘟乐很显然地带上了口罩,所以李阎很快就把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
两人对视了几秒,瘟乐的心没来由地越揪越紧,但是李阎却率先移开了目光,从座位站起来转身奔二楼的包厢去了。
瘟乐见状,也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趁没人注意自己快步走出了门口。
李阎推开包厢的门,丽举枪后退,看清李阎的脸才慢慢把枪收了起来。
“社团仇杀,人都跑光了,没事。”
丽有些怀疑地盯着李阎:“和你没关系?”
李阎冲他摇摇头,他看向茱蒂:“先离开这儿吧。有什么话车上说。”
丽也趁热打铁:“先回去吧,这里很危险。”
茱蒂抿了抿嘴,权当默认。
maggie看了一眼茱蒂,又看了一眼李阎,手指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得尴尬地笑:“这么巧啊,原来你们认识。”
————————————————
驾驶位上的丽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两人,一扭方向盘驶出了这条街。
李阎忽然一睁眼:“停车。”
轮胎和公路发生剧烈的摩擦。
李阎打开车门:“差不多安全了,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我先走。”
“如果你敢这么走了,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憋了一路的茱蒂终于甩下这样一句话。
李阎伸手想摸茱蒂的脸,却被茱蒂冷冷地拍开:“你说走就走,考虑过我么?尊重过我么?”
“我从来没想过不尊重你,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即便是现在,我也不后悔我这次回来。”
“唔,那我还要感谢你咯,感谢你的大恩大德,感谢你回来见我最后一面,我好感谢你啊。”
“……”
李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十六号我会回大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想办法带你走。”
丽握方向盘的手越攥越紧。
茱蒂眯了眯眼睛:“真的?”
李阎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茱蒂眼珠转了又转:“好吧。我考虑一下。”
“好,你考虑清楚的话,十六号早晨七点,维多利亚码头,如果你不来,我就当你拒绝了。”
“到时候再说喽。”
李阎笑了笑,然后下了车,丽用力地一踩油门,保时捷长扬而去。
一道朱红色的影子窜到了李阎的肩膀。
“这几天还要麻烦你,帮我看着茱蒂。”
“镇抚大人,你真的准备……”
“我说我可以想办法,又没说一定能想到办法。”
“哈?”
————————————————
斩骨仔慌不择路,车钥匙在独眼标身上,他只得跌跌撞撞地跑过闹市。耳边忽然听到尖锐的轮胎轮胎声,他回头一看吓得魂不附体,一辆米黄色的计程车横冲直撞,朝自己撞来。驾驶席上带着墨镜的鸡柴显得冰冷又诡异。
两条腿当然跑不过四个轮胎,斩骨仔被汽车撞的飞起,血葫芦似的擦着车窗,从车顶上飞过。然后无力跌落。
鸡柴踩下刹车,把头伸出窗外朝后看去,然后摇动拉杆,整辆计程车发出刺耳的轰鸣,倒向朝后方碾压过去。
斩骨仔还没站起来,身体再次被计程车碾压在身上。满脸是血的他终于动弹不得。
鸡柴下了车,踩着满地的血迹走到斩骨仔面前。
周遭的人早就被骇人的一幕吓得四散而逃。
濒死的斩骨仔抓住鸡柴的裤腿,粉红色的血沫儿从嘴角止不住地往外冒,外凸的眼球里浓郁的怨毒和不解。
一双手从鸡柴背后摘下他的墨镜,露出了鸡柴那双满是眼白的恐怖双眼。
瘟乐把眼镜戴在自己脸上,朝斩骨仔蹲下。
“我不好食言,不如你再讲一次喽?”
斩骨仔认出了瘟乐的声音,他挣扎着张开嘴,齿缝间全是血丝:“挑那星……”
“不是这句。”
鸡柴掏出手枪,对准斩骨仔的脑袋。
“再讲。”
斩骨仔嘴唇哆嗦着,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地苦涩。
“白痴~”
“对嘛。”
砰!
斩骨仔的太阳穴出现一个漆黑的血洞。
击杀了斩骨仔的鸡柴凝望着手中还带余温的手枪,颤巍巍地把手枪伸进自己嘴里。
瘟乐从鸡柴的口袋里摸出钥匙,然后急匆匆地离开,身后再次传来一声枪响。
第四十一章 假痴不癫(完)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瘟乐把冷车钥匙插进点火孔,伴随引擎发动的声音,冷车的轮胎徐徐转动。
他显然兴致高昂,嘴里轻轻哼唱。突然,瘟乐胸口口袋里手机发出低沉的震动。
“喂。”
“搞定没有。”
给他打电话是薇薇安。
“搞定了。几时接应。”
“你把车开到金山公园,后面的事我来做。没闹出什么动静吧。”
“动静?哦,我估计明天胜记坐馆被手下当街枪杀会上报纸头条吧。”
“你找死啊?怎么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放心,没人能抓到把柄。”
“有没有把柄你说了不算!你敢保证一定没人看到你出手?你有没有见到警察?或者可疑的人?”
薇薇安强忍怒气。
“可疑的人?我想想看……我中途碰到一个穿米色西装的男人。他盯我的眼神很凶恶,叫人难忘。”
“米色西装?他是不是高高瘦瘦的,讲普通话?”
“我哪儿记得这么清楚。”
瘟乐随口应付着,突然,他踩了一脚刹车,冷车在即将驶出车库的关口停下,瘟乐打起车灯,两道冷色调的光柱擦过李阎的身体,他的轮廓依然模糊。
薇薇安的声音在手机传出来。
“你说的那个穿西装的,可能是大陆派遣负责几天后拍卖会安保的特殊人士,上次我在警署就吃过他的亏,他今天还打电话给干爹,说金门剩下的脸谱在他手里,你立刻到金山公园去,千万别和他起冲突。”
瘟乐若无其事地挂掉电话,隔着挡风玻璃,歪头打量着李阎。
李阎笑着走上前,想打声招呼,没想到瘟乐突然踩下油门,汽车的红色指针向右急转!
连车带货超过三十吨的笨重机械挟裹着沉重的势能朝李阎撞了过来,瘟乐眼前一花,李阎的影子不翼而飞,他没有丝毫降速的打算,冷车冲出车库,瘟乐疯狂转动方向盘,轮胎发出不堪负荷地刺耳摩擦,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股沛然的力道撞得车头一歪,瘟乐视野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等他回过神来,副驾驶上已然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冷车缓缓地停下。
“我只是想打声招呼,你居然话都不说就想撞死我?薛文海的人真是无法无天。”
“……”
瘟乐举起双手:“我投降。”
“不忙,先回答为什么撞我,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看你不顺眼咯。”
李阎点了点头,一记肘击撞在瘟乐的太阳穴上,瘟乐脖子一歪失去意识,脑袋重重地撞在方向盘上。
————————————————
“丁嘉乐,新闻上说的应该是他了,按道理,他应该在精神病院接受强制治疗。”
钱五把弄着桌上的小物件,这些都是从瘟乐身上搜出来的,包括三枚没启封的羊刃尸傀针,袖珍罗盘手表,钱包,冷车钥匙,手机,还有一本老夫子彩色漫画。
“这叫羊刃尸傀针,是万会人元中记载的法器,我也只见过文字。”
瘟乐瘫坐在一张椅子上,身上只剩下白色底裤,李阎下手不轻,瘟乐半张脸都红肿发紫,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一眼就认出万会人元,不用说,你就是我那位没见过面的五师叔了。”
他舔舐着嘴里的血腥味,脸上仍旧笑嘻嘻的。
“万会人元固然所向披靡,可所需命煞,必须从新死的尸体中抽取,单看桌子上的法器,你就至少害了三条人命,跟错薛文海这样的师傅,小心死后堕入苦狱,不得超生。”
“借五师叔吉言。”
瘟乐回应。
钱五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跟我聊聊薛文海吧,我想听。还有叶诗茹,我都很有兴趣。”
瘟乐伸了伸脖子:“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不开心,就杀了我好了。”
李阎刚要说话,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号码是中兴保德办事处。
“李先生,有一位姓叶的女士找您。”
忍一的声音传来。
李阎眼神闪烁了一阵:“叫她接电话。”
说着,李阎站起来走出房间,刻意避开了房间里的钱五和瘟乐。
忍一把电话筒递给薇薇安,一脸职业化的笑容。
叶诗茹看着忍一那张靓丽的面庞,心中却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和抗拒,只是情势紧迫,她也顾不了那么多。
“李同志你好,我是翰林冷链的总经理,我姓叶,你可以叫我薇薇安。”
“叶小姐你好,有何贵干?”
“我想先确认一下,丁嘉乐是不是在李先生身边。”
“对。”
“今天白天,您和我干爹通了电话,约在九点见面,但是又反悔了。”
“对。”
“爽快,我有话直说,我们不希望李先生和您的同事们掺和进这些本就和中兴保德无关的事,条件你们可以随便开,我人货都想要,包括金门剩下的几张脸谱。”
李阎没有立刻回应,过了一会才反问:“叶小姐这么快就找到中兴保德,看来对我已经有些了解了?”
“是做了些功课。”
“说来听听?”
“呵,这就不必赘述了吧,总之,我对李先生没有恶意,只是想和平地解决这件事。”
“好,我还有一个问题,叶小姐到中兴保德找我这件事,您那位干爹薛文海他知道么?”
叶诗茹先是一愣,然后沉默下来。
“看来没有。是你自作主张。”
叶诗茹还是没有说话,只得默认。
瘟乐在和她通电话的时候出了意外,的确让她方寸大乱,加上出事时,薛文海很不巧手机关机,全心全意地钻研金伯清的画眼秘术。思前想后,她决定亲自上门。
“先声明,我不能代表中兴保德,我只能代表我自己,至于条件,我想当面谈。你和薛文海必须都要来……”
“好。一言为定。”
“那就这么定了,就约明天晚上,还是九点钟。”
说完,李阎挂断了电话,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薇薇安走出中兴保德的办事处,直奔薛文海平时居住的花园别墅,在客厅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见到薛文海。
“找我什么事,慢慢说。”
薛文海像是刚刚剧烈运动过洗了个澡,头发还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不是叶诗茹的错觉,薛文海似乎年轻了一点。
“瘟乐出事了,人和货都被中兴保德的那个李阎给扣下了。”
薛文海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他们是怎么搅合到一块去的,阿乐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
“我去中兴保德办事处,给李阎打了电话。”
薛文海抬起头,他把咖啡放下,质问薇薇安:“谁叫你去的?”
“当时我打不通你的电话,瘟乐又出事,我怕。”
“好了好了好了。你把你们的通话内容,一个字不拉地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能改,你说。”
薇薇安把她和李阎的对话如实相告,薛文海越听眉头越紧。
“薇薇安,你平时一向冰雪聪明,我最放心地就是你,你怎么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来?”
————————————————
“你打算怎么做?”
李阎把之前发生的事除去中国城夜总会的部分,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查小刀,包括明天他约了薛文海和薇薇安见面的事。
“那个叶诗茹在电话明明白白地跟我说,他调查过我,做过我的功课。也就是说,她完全有可能知道我和茱蒂的关系。”
听到这儿,查小刀脸色也肃然起来。
“翰林冷链藏尸,金家灭门惨案,我虽然没见过薛文海,但很显然,他是个做事没有底线,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李阎抿了抿嘴:“我本来觉得,薛文海这种不计后果的搞法,我们当中早晚有人出手,别人不说,杨狰就答应了钱五。可现在看,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第四十二章 四废
高雄港口,香蕉码头。
“明珠大厦事件以后,警方出现严重伤亡,明明抓了人,案情却不明不白。这引起了全港警察的公愤,专案组对藏尸案的追查明松暗紧,目前已经基本锁定了刘世青,也就是乌头青的行踪,乌头青离开香港以后,一直藏在高雄港,受到本地角头的保护,警方决定对乌头青进行联合抓捕行动,具体行动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抓捕之后立即审讯,不给任何方面反映的时间。但是因为高雄当地鱼龙混杂,这次联合抓捕行动的风声其实已经泄露,乌头青准备十二点在香蕉码头坐船离开,现在应该快到了。”
电话里传来办事处总负责人,也就是忍二的声音。
查小刀刚刚下船,他一身花衬衫,嘴里咬着苹果。眼里瞥着来往人流,一竖大拇指:“不亏是润物细无声的八百万忍土。”
“李阎先生作为二席代表,只要乐意花费阎浮点数,就有权利指挥我们做情报上的工作。可八百万忍土的所有权属于后土和赵先生两人,二位的行为,我们必须向赵先生如实汇报。这一点请您谅解。”
“明白。”
查小刀的目光在人群中游曳,突然,一个匆匆忙忙的人影提着斜跨背包走进卫生间,正是乌头青。
查小刀狠狠地咬下一口苹果,也跟着进了洗手间。
乌头青摘下口罩,在镜子前洗了把脸。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这阵子东躲西藏,他过的非常狼狈。
和瘟乐还有薇薇安不一样,乌头青只是因为钱才为薛文海做事,他虽然也算薛文海的心腹,可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乌头青早些年喋血街头,几次被人追砍,扶着肠子逃亡几条街都没有死,后来因为四废命格被薛文海看中。
这种命格很奇特,主牢狱之灾,一事无成,霉运缠身。可又偏偏寿命绵长,什么死劫都能挨过去,说白了,注定一辈子倒霉,想自杀都难。
薛文海对乌头青许下重金,让他和瘟乐组成搭档,两人背地里做了不少损阴德的事,乌头青几次险死还生,都因为四废命格,总能误打误撞地逃出生天。
这次估计也一样吧……
乌头青抬起头,突然看见镜子里径直朝自己走来的查小刀,他察觉到不对,抡起背包往后一甩,紧跟着眼前一黑,直接昏迷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乌头青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次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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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
李阎和忍一走到病房门前停住脚步。
“消防员在火场里救出了昏迷过去的金家姐弟,立刻把姐弟两人送往了最近的医院救治。金中的左腿因为烧伤过于严重,已经被截肢,现在人还在昏迷,不排除脑损伤的可能。金露倒是没什么大碍,人还在医院疗养。她强烈要求要见你,好几次给办事处打电话。”
李阎捧着一束康乃馨,安静地聆听着,直到忍一说完才点点头。
“我明白了,麻烦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这个世界的纸币对阎浮已经没用了,如果您要和她谈条件,可以尽量要求古董药材之类的异物,或者是贵重金属。”
李阎听了不自觉挑了挑眉毛。
忍一察觉出李阎的情绪,立刻低头:“是我多事。”
“不,你贴心嘛。”
说完,李阎不再理会忍一,他推开病房的门,金露坐在一架轮椅上眺望窗外,整个人十分憔悴,
听到门的动静,金露才把目光转移到进门的李阎的身上,目光出乎意料地平静。
李阎把花放在桌子上,坐在在金露面前:“节哀顺变。”
他斟酌尺度,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您尽管说,力所能及,我不会推辞。”
金露怔怔地盯着李阎,嗓音有些沙哑:“李先生,之前警察找过我,说在郊野公园发现了我叔叔的尸体,是您报的案。他找过您么?”
金露盯着李阎的眼睛。
“对。”李阎承认得很痛快:“金隆洋先生当时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有人要杀他,约我在大帽山见面,可我到的时候他已经……”
“李先生。”金露突然打断了李阎:“我叔叔当时,承诺支付给您什么报酬?是钱,资产,还是别的什么?”
李阎抿了抿嘴,想了想才回答:“做人总要讲点人情味的,我和金隆洋先生也算点头之交,他当时的确说过这种话。不过人命关天,我只和他约好了见面的地点就动身,可惜还是晚到一步。”
金露目光闪烁了一会儿:“对不起,我有些唐突。”
“没关系。”
“李先生,我可以信任你么?”
金露目光殷切,但李阎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有什么能帮你的,我尽力而为。”
“我怀疑我父母是被人害死的,对方在图谋我家祖传的冥扎。我想请你为我调查真相,我认识的人里,也只有您有这个能耐了。”
李阎反问道:“怀疑?就是说金小姐其实什么确凿的证据?”
金露有点茫然地摇头道:“我平时睡得很早,等我睁开眼,火已经很大了,如果不是我弟弟金中叫醒我,我可能已经葬身火海了。”
李阎想到警署的煤气爆炸,这在别人看来的确是巧合的意外事故,即便请人调查,也只能得出“设备老化”之类的结论,再者,如果金露知道真相,薛文海?未必会放过她们姐弟。
“我爷爷死以后,家里没有按照遗嘱,把冥扎作为陪葬品,而是立刻分家,把伯清基金会的资产,连同冥扎一起分掉。说好了是五张冥扎,我爸,我和我弟弟,我叔叔金隆洋,还有我表弟金华人手一张,可是我叔叔这个人很自私,我估计他压根没有把冥扎给我表弟,所以我表弟活得好好的,他却出事。我家发生火灾,我叔叔横死,现在所有冥扎都不翼而飞了,那些冥扎水火不侵,没理由找不到的。”
李阎听了,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两张折叠过的脸谱,递还给金露。
金露满脸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
李阎把当时大帽山的经过,连同薛文海的事一并说了。
“如果金小姐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听听这个。”
说完,李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播放了一段自己和叶诗茹的电话录音。在叶世茹那句做功课说出口的时候,他就按下了录音键。
“我人货都想要,包括金门剩下的几张脸谱。”
金露听到这儿,整张脸变得雪白一片。
“这个人叫叶世茹,是薛文海的干女儿。如果金家过去和翰林冷链有来往,你应该认识。”
“我认识薛文海!金家和他有生意的往来,认识快十年,薛文海参加了我爷爷的葬礼,他还哭得很伤心呢。”
金露的眼睛里蓄满了怒火,好半天才压制下来。
“李先生,感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该怎么报答你?”
李阎笑了:“我什么都不要,但我的确想请你帮我个忙。”
“你说。”
金露咬紧牙关。
“……”
李阎刚出病房,手机就传来震动。李阎摁下接通键,电话里传来了查小刀的声音。
“搞定了。我把乌头青丢在警察局门口,现在已经开始审讯了。”
“辛苦。”
第四十三章 怒涛
等到李阎坐巴士回到殡仪馆,天已经黑了。街上到处都是白色的卷帘门,只有少数几盏灯还亮着。按照之前约好的,还有十五分钟,薛文海和叶诗茹会亲自来这里领回被质押的瘟乐。
瘟乐坐在墙角的椅子上,头颅垂着一动不动。
值班室外的钱五收回目光,冲李阎说道:“我这个师兄很自负,他吃定的赌局,豁出性命也会跟到底。他身边有天乙贵人相助,到今天能屹立不倒,就是一次也没输过。”
李阎听了反问道:“五叔你对他这么有自信,为什么要留下来帮我呢?”
钱五抿了抿嘴,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因为,我赌你就是百年不遇的三奇贵人。”
李阎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而是饶有兴趣地问:“五叔你之前说三奇贵人是大海捞针,再高明的风水师傅也无迹可循。可你又说只要看别人一眼,就能断出别人的命格,那岂不是说,只要你看不出对方的命格,那人就一定是三奇贵人么?”
钱五摇摇头:“普通的风水师傅相面有五不看,三不灵。即便是我,也有拿不准的情况。比如常年饮酒纵欲,沉溺迷幻药品之人,脸色往往青紫虚浮,难以辨认。只能敲定出大概的生辰范围,没有准确的生辰八字,就很难看破对方的命格。除此以外,身居要职,皇气护体;异宝傍身,深锁命宫;或者僧道尼姑,这些人的命格,风水师傅都看不出。又比如你,你杀人过百,身上血光冲天,相术也难以奏效。”
钱五露出恍惚的神色:“说老实话,我当初在冷柜第一次见你,对你的印象非常差。我不算什么卫道士,陈正聪也该死。可你对人命太淡漠,绝非什么善类。冷链藏尸案发,我还向警察局揭发你杀陈正聪。后来我见到蒋四海,他向我承认,他就是藏尸案数百条人命的幕后凶手,当时我看到他浑不在意的脸,又想起来你来,居然生出一种恶人自有恶人磨的觉悟。也是那个时候,我才有你或许就是三奇贵人的直觉。”
李阎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但愿我是吧。”
钱五把手搭在李阎的肩膀上,脸色严肃:“你一定要是,天乙贵人非同小可,如果你不是三奇贵人,今晚我们必败无疑。”
李阎还想说什么,殡仪馆各处的铜铃此刻叮当声大作,可门窗都关得死死的,走廊里一点风也透不进来,这铃铛摇得十分诡异。
“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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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驰车停靠在殡仪馆门口,驾驶席上,薇薇安神色不安。倒是后车座的薛文海拄着文明棍闭目养神,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
“干爹,不如你在车上等,我进去和他谈。”
薛文海徐徐睁开眼:“对方指名要见我,你也答应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可你不是说……”
“你跑到人家家门口打电话,又口口声声调查过人家,人家当然不高兴。他什么条件都不谈,只说要见我,这就是明证。不打紧,无非是陪个罪嘛。瘟乐现在不能出事,十恶大败不翼而飞,他就是最后的线索。”
薇薇安舔了舔嘴唇:“可是我看瘟乐那天不像是说谎。”
“傻丫头,人心隔肚皮,亲儿子都会骗人,何况干儿子?”
薛文海说完眼珠一转,又补充道:“你也要记住,谁的话都不能全信,包括我。”
薇薇安笑了笑,过了一会才问:“那,现在我们就进去。”
“不急。我要等一个电话。”
薛文海话音刚落,他口袋里就传来手机的铃声。
“容先生?人已经到了?那就好。请务必留他到十二点钟,这件事干系重大。好,哈哈哈,一定一定,托您的福。”
薇薇安凝视着漆黑的殡仪馆,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很用力。
薛文海挂了电话,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进去吧。”
两人才下车,薛文海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疯狂摇晃的铜铃,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抬手轻轻一勾,门上的红绳头啪地断开,整枚铜铃正巧落到他手里。铜铃小巧,薛文海把手一攥就把整只铜铃都握在手里,殡仪馆里所有的铜铃顿时沉寂下来。
薛文海迈步往里头,薇薇安紧随其后。一直走到大厅,电灯统统熄着,一直到走廊尽头,才终于见到李阎和钱五的身影。
“想必这位就是李阎同志了吧?幸会。”
薛文海说完又面向钱五,哑然失笑道:“师弟啊师弟,你明知道我有万会人元在身,还拿往生铃这种小把戏来提防我?岂不是班门弄斧?”
钱五不咸不淡地回答:“心里有什么,眼里就见到什么。我在这儿看了几十年的尸体,用贴符纸的铜铃是超度那些迷途的亡魂。你有戾气深重的阴物在身上,才激得往生铃发作,落在你眼里,倒是我成心提防你了。”
薛文海也不生气:“那是做师兄的小气了。”
说完他不再搭理钱五。
“李同志,我听说你来香港没多久,何必趟这趟浑水?之前我干儿女说话不中听,我和你道歉。我和中兴保德的老周也有些交情。我听说金伯清是送了你一条千年的茯苓,你们才认识。呵呵,我虽然没有收集名贵药材的癖好,但李同志感兴趣的东西,应该也能拿得出手。”
“乌头青已经被捕了。”
薛文海脸上的笑意一凝,他眼里透出刺骨的寒意:“你说什么?”
“乌头青在高雄的码头被捕了,突击审讯,供词已经传回香港。”
李阎不急不缓:“我找人做的。”
薛文海的脸色铁青一片,他强忍怒气:“李同志这是铁了心和我做对喽?”
“对啊,我巴不得你现在死。”
李阎话音刚落,抬手弹出一颗黑色的水滴。
薛文海没来由地寒气大作,薇薇安迈步挡在他身前,伸手抓住飞驰过来的祸水,只听见刺啦啦的腐蚀声音,薇薇安手上冒起一阵青烟,她额头见汗,显然疼得不轻,可手心却依旧光滑,连一点伤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