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千岁火精
在摩登的九十年代,西装革履也被看作老土,可金伯清却穿着长袍马褂。胸前口袋里装着怀表,张嘴就是一口软糯的上海口音,他看上去至少六十岁,但精神矍铄,只是脸色实在难看。
他站在办事处大楼的门口,看也不看被送上警车前,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金氏姐弟。任凭警车长扬而去,却对眼前这次拍卖会的总负责人老周深深鞠躬。
“我家教子无方,让周同志见笑了,我给您赔不是,给受伤的同志们赔不是,给赵先生赔不是。一切损失我负责到底。这点小小心意,给周同志压惊。还希望您能从中斡旋,不要闹得太大。”
说着,金伯清递给老周一张银行本票。
老周没有接,而是笑呵呵地说:“说实在的,这我做不了主。但是老爷子您不要担心,赵先生听说了这件事,说不再追究了。”
金伯清神色有些紧张:“请问,赵先生原话是怎么说的?”
“赵先生说,谢家宝树,偶有黄叶;青骢俊骑,小疵难免。这不算什么。”
金伯清低头细细品味了一会,叹了口气:“惭愧,实在惭愧。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再见赵先生一面。”
“赵先生十五号会来香港。到时候老爷子就能见到了。”
“那太好了。”
金伯清又问道:“我听说周同志您来过香港几次,犬子隆洋还招待过你?”
“啊,是这样。”
“我人老了,精力不济。如果周同志不嫌弃,可以让隆洋尽一尽地主之谊,也算是金门为各位赔礼。”
“这太麻烦金先生了。”
“不麻烦不麻烦。”
门口两人的客套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忍一则若无其事地在前台看杂志,等待交涉的结果。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周先生。”
金伯清突然说。
好半天,老周才回到大楼里,在忍一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我知道了,我去和那二位说吧。”
说罢,忍一把杂志一放,转身上了楼梯。
推开门,沸反盈天的复古游戏音效就传了出来,忍一笑容不变:“李先生,任先生,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
任尼一心盯着屏幕没什么反应,李阎则把遥控手柄,看向忍一:“怎么说?”
忍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还补充道:“香港内家拳术总会,香港道教联会,以及开运会。并称三大会,是武术,玄门,风水三个领域的权威。只是并不高调。至于金伯清本人,他对外最出名的身份,是伯清基金会的会长,名望很高。道联的头衔反而无关紧要。传说金氏一族有门叫冥扎的法门,据说能遣妖驱鬼,勾阴换阳。四九以后,金伯清举家从上海搬到香港,举目无亲,全靠金伯清自己白手起家,到现在也有很多名绅承他的人情。”
忍一话锋一转:“金门能有今天,他家世代供养的冥扎脸谱功不可没,本来金伯清是要拿两张给孙子孙女防身的,没想到发生这种事,金伯清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归还那两张脸谱。”
“在任尼手里,你问他吧。”
“在桌上,自己拿,我这边有点忙。”
任尼的眼睛没离开过屏幕。
忍一眨了眨眼:“是不是,要金家出点血,毕竟,是他的子孙有错在先。”
李阎笑道:“金伯清能出什么血?花钱?算了,你们也要面子的嘛,中兴保德这么大一块招牌,贪图人家这点东西,你们脸上不好看,拿走吧。”
忍一深深向李阎任尼鞠躬,她拿起桌上两张软趴趴的脸谱:“那我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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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有冲撞,上面破了洞,这一点,相信金老爷子会体谅。”
老周把两张脸谱还给了金伯清。
“当然当然。这不算什么。”
金伯清连连答应。他正襟危坐,等着老周的后文。
“金先生还有什么事么?”
老周问道。
“额,这个,周同志啊,我孙子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我是实在没办法,才厚着老脸来讨东西,这几纸冥扎是金门的命根子,中兴保德有什么需要,千万别客气。“
“我不敢慷他人之慨,也不敢冒领别人的功劳。我和您说实话吧,金老爷子,这次负责拍卖品安全工作的,是赵先生派来的人,我们之前也没见过。人家听说你来求,态度也好,就直接还了,也没说什么。”
“赵先生的人?这,这实在是……”
金伯清攥着两张黯淡的脸谱,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
“老爷子,我知道您是个重礼数的人,不过这次就算了,这都四点多了,你别劳神了,回去吧。”
老周站了起来,金伯清只好也站起来,两人又客气地寒暄了一番。老周才把金伯清送上了车。
车厢里,金伯清仰着脸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窗外景物流转不休,天也有了几分两色,突然,金伯清一睁眼,吩咐司机:“调头,回中兴保德的办事处,还有,给家里打电话,叫他们把我书房博古架上的红木匣子拿过来。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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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忍一再次走进了李阎和任尼的房间。
“又怎么了?”
李阎问,
“金伯清还是想见二位。说有事想请咱们帮忙。”
“你没跟他说我们现在走不开么?”
“金伯清说,只谈一会儿话,帮不帮忙另说,人总有休息的时候。他愿意等。另外……”
忍一拿出一只红木盒子。
“他说这是给二位的赔礼。”
盒子里是软黄绸缎,里头躺着一只纹络纠缠,石头似的玩意儿,药香扑鼻。
【千岁火精】
直接食用后可以增加30%的觉醒度。
经过烹制,最多可以制作成增加50%的觉醒度的食物。
五味八珍中“玉皇味”的主料之一。
备注:火精,茯苓也。
李阎眨了眨眼,先问任尼:“你怎么看?”
任尼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我全听你的,大阎哥。”
“哦。”
李阎心里合计了好一阵子。
“李先生,那见还是不见?”
“见,当然见。”李阎道:“吃人家嘴短嘛,”
第十五章 画眼秘术
“不知道两位同志怎么称呼?”
金伯清细细打量着沙发对面的李阎和任尼。
“我姓李,他姓任,老爷子叫我们小李,小任就可以。”
李阎满面春风,看金伯清的眼神也纯净温良。
任尼有些局促,一语不发。
“哈哈,两位同志真是年轻有为,想必在赵先生身边……”
“老爷子,我们还有工作。有什么能帮忙的,不妨开门见山,只要力所能及,我们一定不会推辞。”
金伯清沉默一会儿。
“哈哈,好。”
金伯清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说:“我就要死了。我想邀请两位同志,为我主持丧礼。”
“……”
李阎和任尼对视一眼。
金伯清仍旧是满脸云淡风轻,他轻轻挽起袖子,只见干瘦的胳膊上,居然裹着厚厚的绷带。
“您这是?”
李阎有些不解地问。
金伯清不答,默默解开绷带,绷带下面,居然是十四五道凄厉的伤口,像是被野兽撕咬下一块血肉似的,有些是愈合的老伤,留下难看的缺口的疤痕,有的还新,甚至血痂都没长好,看上去丑陋无比。
“身上也有,三年加在一起,大概有两百道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
任尼忍不住问。
他慢吞吞地从身上掏出一本薄薄的相册,摊开来,相册里夹着两张剪纸脸谱,正是任尼戳破的刀马旦和武花脸。
“我金门一共八张冥扎脸谱,这两张,小李同志应该见过了。另外还有三张,在我儿子手里,我今天只带了我供养的三张来。”
金伯清展示后,再翻开一页,浓郁的血腥味忽然扑鼻而来!
这是一张黑底白纹的花脸脸谱,嘴唇勾勒出人字形的红痕,可“刀马旦”和“武花脸”的眼部都是空白的,金伯清带来的脸谱上却多了一双凶狠贪婪的逼真双眼,眼珠甚至会转动,乃至直勾勾地盯着人看。
李阎伸手去摸。金伯清本想喝止,但一转念就把阻止的话咽了下去。
李阎的食指碰到花脸的那一瞬间,那黑底花脸骤然扑出,半颗鲜明的头颅都要从相册里伸出来似的,凶狠咬向李阎的手腕。
“咔咔!”
李阎忍不住闷哼一声,他手腕一翻,整只右手顷刻间化作深黑色的祸水,祸水滴在黑底花脸的牙齿和舌头上,腐蚀起大片的烟雾,那花脸痛苦呜咽一声,却仍旧往相册外伸着脖子。
“孽畜!”
金伯清大吼一声,那黑底花脸眼皮一颤,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李阎的右手,缩回了相册。
李阎手上升腾起大量沙沙作响的白烟。手腕有极其明显的红色牙痕,还沾着一些透明的粘液。
刚才一切好像幻觉似的。
李阎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才冲金伯清笑道:“好凶啊。”
金伯清露出少许喜色,但很快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本来独自站地远远的忍一突然走过来,递给李阎一张白色的香巾。
“谢谢。”
李阎拿过香巾擦拭自己的手,忍一轻轻鞠躬,然后走开了。
“想必金老爷子身上的伤,就是这东西造的孽吧。”
金伯清脸色复杂地点点头。
同样是冥扎脸谱,可金伯清相册里这张画出双眼的脸谱,其凶性威力远非那两张“武花脸”和“刀马旦”可比,刚才那一咬,换作普通的钢材也碎成豆腐渣了。就咬合力来说,不在猪婆龙王之下。
把手擦干净以后,李阎才道:“恕我直言,您在香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儿孙满堂,应该享受天伦之乐,何必捣鼓这种损人害己的勾当。”
金伯清盯着李阎这张年轻的脸看了很久,才喟然一叹:“我半生都告诫自己,人外有人,不可骄傲自满,可少壮时前途太顺,谦虚也不过惺惺作态,今天见了小李同志,才知道我在香港这些年是坐井观天,惭愧惭愧。”
“老爷子太客气了。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两位同志,请继续看。”
说着,金伯清把相册翻篇,接下来是一张鼻梁抹出一块豆腐白的丑角脸谱,它拥有一双淫邪放肆的三角眼,叫人看了浑身起鸡皮疙瘩。第三张是眼眶殷红的旦角脸谱,双眼如一泓秋水。
三张脸谱毫无例外,都透着浓郁的血腥味。
不过李阎自然没必要挨个儿去试探。
“说起来,小李同志觉得我孙子孙女的水准如何,可还能入你的法眼?”
李阎眨了眨眼,心里正盘算如何应答,金伯清人老成精,已经从李阎表情上得到了答案。
“小李同志如果觉得尴尬的话,就不用说了。”顿了顿,金伯清又道:“或许在您看来,她俩不堪大用。但说老实话,除开心性和经验,金露金中一身本领,已经是金门中的翘楚,换作我正当年,也未必是他们两人的对手。她俩虽然年轻,但已经是我金门如今的顶梁柱了。尤其是金露,金门传世二百余年,只有才华横溢的前人,才能在八张冥扎脸谱上画上一两笔,增添其灵性,福萌子孙,否则就是泡在墨水里,脸谱也绝不会变色。金露二十岁那年,就在刀马旦的脸谱上添了一笔,可以说是光耀门楣。”
“金露小姐的确很不错。”
李阎干巴巴地回应。
任尼却好奇地问:“可刚才是怎么回事?”他一指相册中上的脸谱。
“这就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方了……”金伯清叹气道:“我年轻时中兴金门,志得意满,可有一桩憾事,便是抵不过先人的智慧,八张冥扎脸谱,居然一笔也添不上,总觉得自己心志和祖先背道而驰,我实在不甘心,居然一时糊涂,想另辟蹊径,异想天开为冥扎画眼,才酿出这三桩祸害。”
说道这儿,金伯清脸上有难掩的悔恨:“金门世代相传冥扎之术,是以血肉精气温养纸扎,供己驱使。可也只是在初一十五,以少许鲜血奉养。精血寿数纵然有亏,也尚可接受。可自打我为这三张冥扎画眼以后,每过初一十五,必须要用一块血肉奉养,你不去奉养,它也会自己咬去。俨然是我金门一害。到如今,已经有三年了吧。”
李阎不语,从另一个角度想,金伯清才是金门前无古人的天才,画眼冥扎固然凶恶,但普通冥扎与他相比,威力简直天差地别,只是金伯清血肉之躯,奉养不起这种可怕的凶物而已。
第十六章 三奇贵人?
“这些年,我也请过一些有道行的朋友帮忙,有人劝我离开香港,如果待在佛法旺盛的地方,或者位高权重,命数贵不可言的人身边,或许有救,但也不能长久。这些年我遍访名山古刹,可都没什么效果,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这些冥扎脸谱也不会放过我,每逢初一十五,必来啃食我的血肉。一年前我去了一次北京,和赵先生彻夜长谈。那天是十五,我难得平安无事。可三张冥扎却找上了我在香港的大儿子……”
金伯清叹了口气:“我已经到这个岁数,不怕一个死字,但冥扎是世代相传,我死以后,这三张冥扎必然向我子孙索取血肉。我金门从此不得安宁,甚至有灭门的惨祸。”
他随即正色:“两位同志这么年轻就在赵先生身边做事,又能轻易破掉金露金中的冥扎,我才动了请两位帮忙的念头,这是私人请求,两位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说,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和赵先生打电话。”
任尼听得只挠头:“打电话就不必了吧。老爷子是想让我们毁掉这三张冥扎?”
“不错。”
金伯清露出些许凄凉颜色:“冥扎世代传承,毁在我手里,实在对不起列祖列宗,可眼下为保我金家子孙延绵,顾不上这么多了。实话说了吧,这些年我受血肉啃食之苦,早就不想活了,也活不了多久,只是念及子孙,全靠一口气撑着。二位同志能帮我这个忙,那枚千年茯苓,就是我的一点谢意。除此以外,两位有什么要求,我一定不会推辞。”
李阎若有所思地盯着相簿:“我可以试试。”
“太好了。二位同志什么时候方便?”
“就这个月三十号吧。我轮休之前。”
“好,那我到时候再来打扰。”
金伯清说完,起身离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眼看金伯清离开,任尼才向李阎发问:“大阎哥,其实我们现在也蛮闲的。”
李阎摇了摇头:“如果我们真把三张冥扎毁了,金伯清也没几天可活了,总要给他时间交代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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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中部,春武里府。
这是一座红柱蓝瓦,气派非凡的庙宇,主殿最深处,香火供奉一道金龙缠绕的红墙,墙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色蛟龙,一位头扎发髻,须发洁白的道人卧于龙尾,他身披白袍,神态祥和,身披念珠,手持芭蕉扇和木杖,上面是中泰双文的白龙王公的字样。两边奉有鲜花。
白龙王公前放着一盆清水,上面有两三朵莲花,蒲团上一位盘坐的老人正面向莲花打坐,似乎神游物外。
突然,老人一睁眼,眼前莲花迅速凋零枯萎,一股血水从盆地冒出,他大惊失色,连声呼唤。
“阿青,阿青。”
殿外跑进来一位十四五岁的清秀男孩:“师傅,你找我?”
“今天是什么人来上香?”
阿青想也没想:“今天只有一个人了,是香港的薛文海薛先生。”
“他的八字呢?”
阿青急忙把一本蓝皮的线装书递给老人。
老人只匆匆扫了两眼,当即开口:“此人八字与我无缘,我今天不能见他了,叫他回去吧。”
“可是,他已经在殿外等了您半小时了。”
“既然没有缘分,等一辈子也是枉然,你原话转达。”
老人冷冷道。
过了大概十分钟,阿青小跑着回来,:“师傅,对方叫我把这个交给您。”
说着,小男孩把一张支票递给了老人,上面的数字之大,即便见惯了富贵的老人也为之动容。
“还回去,叫他离开。”
“是。”
大概五分钟,名叫阿青的小男孩又跑了回来:“师傅,他不肯走,还坚持要我把这个东西给您看。”
他手里捧着一块冰,已经融化了小半。
老人只瞧了一眼就神色大变:“拿走!拿走!”
阿青吓了一跳,就要跑出去,却被老人叫住。
“慢着阿青。”老人神色难看:“你叫他进来吧。”
“是……”
铁栅栏门左右分开,薛文海一身白色西装,神态自若地步入庙宇之中,薇薇安紧随其后,有黑皮肤的侏儒手持沾水的树枝,轻轻拍打两人的身体。
“弟子文海,见过白龙王公。”
薛文海双膝下跪,双手合十,向背对着自己的老人参拜。
“不敢作薛先生的师傅。”白龙王公阴沉着脸盯着薛文海:“薛先生,你身上的杀业好重啊。”
薛文海听了轻轻一笑:“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杀业重也未必是坏事。”
“闲话少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爽快,我想知道,三奇贵人在哪?”
白龙王公摇头道:“大吉大险,襟怀卓越,博学多能,横空出世,你当现在是什么年代?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三奇贵人了。”
“我师弟说有,他不会无的放矢。请白龙王公为我卜算。”
薛文海寸步不让。
“……”
白龙王公缄默一会,他低头看向自己盆中的血水,呼唤道:“阿青,换一盆水来。”
小男孩跑进屋里,拿起铜盆往外走,薛文海瞥了一眼盆里的败落莲花和血水,也皱了皱眉头。
不一会儿,男孩打好了一盆清水,放到白龙王公的面前。
只见白龙王公把右手伸进铜盆,双目微闭,只见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从盆中伸出,飞快盛放,不多时居然已经满盆莲花。
白龙王公的额头噙满汗水,只见朵朵莲花,开向红墙上的白龙。
盆中涟漪不断,白龙王公不可思议地睁开双眼,喃喃自语:“居然真的有……”
薛文海心中一抽,忍不住上前一探身:“在哪?”
没等白龙王公回答,一道水幕划过红墙,上面依稀可见模糊人影,涟漪泛过,水幕上是个戴蓝色围脖的年轻男人,正衔着一枚香烟高声谈笑着什么。
“他是谁?他在哪?”
薛文海死死盯着水幕中的人脸。
“他叫杨狰,在香港九龙长沙湾青山道永基大厦。”
白龙王发出不似人的闷声。
薛文海深吸一口气,他再次扣头,恭恭敬敬地把支票放到蒲团上,然后站了起来,:“多谢白龙王公指点迷津。”
白龙王公剧烈地喘息着,似乎没有精力回答薛文海的问题。
薛文海也不在意,和薇薇安急匆匆地离开了。
阿青目送两人走出寺庙,有些不放心地走到白龙王公身边,轻轻地问:“师傅?”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盆中的莲花居然再次高涨,水幕为之一变,成了一个风姿卓越的熟女。
“这……”
阿青眨了眨眼。
大概十来个呼吸,水幕再次为之一变,这次换成了一个身材高瘦的青年,正抱着肩膀和一群警察对峙。
几乎每隔十几个呼吸,水幕就会为之一变,这里头有神色阴狠的街头摩托仔,有举止优雅的美丽女人,有沉迷游戏,脖子上永远戴着耳机的年轻人,有抱着肩膀冷笑的初中生少女,甚至有一名笑容咸湿的矮壮胖子,算上一开始名叫杨狰的蓝围脖,水幕里一共闪过了九个人。
九名三奇贵人!
这还不算完,莲花从盆中几乎蔓延到屋顶,水幕剧烈扭曲,一片刺眼的紫光透出,其中有一个大概的人影轮廓,貌似是第十人。
蓦地,疯涨的莲花一顿,嘭地一声化作漫天火焰,红墙上的白龙雕像寸寸断裂,整面墙都龟裂成巴掌大小的瓦砾堆,小男孩的师傅,号称白龙王公转世的老人吐出大口的鲜血,呻吟一声昏厥过去。
第十七章 问汛
霓虹灯闪烁的公路尽头,骑着红色摩托车的金冶在一栋大楼面前停下,他拔下钥匙,单手夹着头盔走进了办事处的门口。
“金先生你好。”
前台的忍一冲金冶轻轻点头。
“你好。”
飞车党打扮的金冶回应道。
“李先生和任先生在二楼等你交班。”
“知道了。”
金冶不再废话,直接上楼,还没推开门,就从门后面听到许多游戏音效。
他推开门,把正操纵马里奥上下腾挪的两人看了一个满眼。
“你来的很早啊,还有八个小时才换你值班。”
李阎道。他一分神,自己操纵的马里奥就被旋转的火焰杆烧死了。
反倒是任尼没受影响,他面向金冶打招呼,手指飞快操作,屏幕里的路易吉(马里奥的弟弟,2p操作角色)在眼花缭乱的火焰中腾挪前进,很快就到了通关的旗杆。
“早到当然好过迟到。”
金冶回答,他看了一眼满地的花生壳,饮料瓶子,还有桌上的游戏机。对李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李阎就一皱眉,捂着额头骂道:“还真会挑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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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们新界警署的,麻烦你,见过这个人么?”
黎耀光带着两名副手走到前台,全然没注意吊灯上苏都鸟的注视。
忍一放下了偶像杂志,仔细端详着李阎的照片,好一会儿都没作反应。
“找我?”
李阎适时下楼。
黎耀光一抬头见到李阎的脸,立马迈动脚步把楼梯口堵死:“我们怀疑你和一起故意杀人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好。”
李阎回头,递给金冶和任尼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要打电话么?”
黎耀光盯着李阎的脸。
“不用了。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李阎一边问,一边伸出双手。
“你路上可以慢慢想。”
说着,黎耀光拿出手铐把李阎铐住。
“带走。”
任尼目送李阎被带上警车,轻轻地问金冶:“我们,要不要帮忙啊。”
金冶摇摇头:“他用不着咱们担心。”
“说的也是。”任尼挠了挠头:“那,我们继续?”
金冶上下审视着任尼,开口道:“我听说过你,三眼环球的任尼,姒文姬的人,还受到过詹跃进的夸奖。本来我不该多事,但你我至少要共事十二天,有些话不中听我也要说。这次是公派,我们不是来玩的,真出了差错咱们三个谁都跑不了。打游戏机就算了,我去仓库看守,你自便。”
“哦,你误会了,其实……”
任尼没说完,金冶已经下楼了。任尼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也和金冶一起朝仓库去了。
两个小时后,深夜,新界警署。
“不认识,没做过,不知道,我在朋友喝汤。还到附近便利店买过烟,不过老板不一定记得,他当时看香港小姐选美看得入迷。总而言之,你说的那个陈正聪不是我杀的。”
李阎的态度非常坦率,甚至坦率的有些嚣张。
整个审讯室里只有黎耀光和他两个人。
“好,你说的这些我们会查。”黎耀光把笔录本收起来,问道:“对了,现在想起来我是谁了么?”
“想到了,黎sir,。你穿防弹衣比穿警服帅,还有,三年不见发福了。”
“是么?哈哈哈哈~黎耀光大笑了起来:“我女儿也这么说。”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抱着保温杯坐到桌子上,紧挨着李阎:“说起来你可真有本事,我申请拘捕令到现在才五个小时,你进局子也才一个小时,警署的电话都快叫那些个达官贵人打爆掉了。原来除了茱蒂,你和伯清基金会关系也不错嘛?”
“听黎sir这么说,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黎耀光摇摇头,他伸出一根手指,压低声音:“司法程序大家都要遵守,但是我吃定你,你不说实话,谁也保释不了你,我和你死磕。”
“照你刚才说的,那个钱五人在案发现场,衣服上有陈正聪的血迹,这样也不过呆了四十八小时,我却不准保释,黎sir你针对我啊。”
黎耀光把脸凑到李阎身边:“对啊,我针对你,怎么样?”
李阎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审讯室温度骤降。
黎耀光觉得冷气开大了些,他拿遥控器把空调关小,然后抿了一口保温杯,目视前方自顾自地说:“查案要讲司法程序,讲证据,讲作案动机,讲逻辑,最扯就是讲逻辑,有至少七成的犯罪都没有逻辑,逼债喽,心理扭曲喽。要我说,警察的工作有一百分,查案两个字连三十分都未必有。我手里没有证据,可我敢断定,陈正聪就是你杀的。”
李阎摇摇头:“恕我直言,你把钱五办成凶手的可能性,也比我高太多。黎sir,你死磕我没用的。”
“试过才知道。我见过很多犯人像你一样自信。”
李阎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或者,我们做笔交易。”
“哦?”
李阎来了兴致。
“我放钱五,因为钱五和我说了实话,虽然听上去和倪匡的推理小说一样扯淡。如果你能给我提供一点关于翰林冷库的线索,我至少可以考虑叫茱蒂他们先把你保释出去。”
从头到尾,黎耀光的调查重心,一直是翰林冷链的藏尸大案!但是比起陈正聪之死,藏尸案牵扯到方方面面,如同老树的根茎一样难以撼动。
刘世青到现在也没找到,李安潮又畏罪自杀,黎耀光如果不想这件惊天大案草草了结,只能从李阎和钱五两个人身上打开突破口。
“说老实话我很心动,但是抱歉黎sir,翰林冷链的事,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黎耀光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几十年拼杀在警务一线的气势坚如磐石:“你是想和我说,你从来没去过翰林冷链?没见过那些尸体?你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黎sir,你刚才说认定杀阵正聪的凶手,是我,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假设,只是假设,我那天晚上要去杀陈正聪,只是正巧他和钱五在冷库,正巧冷库里有上百具尸体,我杀了陈正聪以后,就离开了。就这么简单。所以我对翰林冷链的事,一点也不知道。”
“……你这个假设我有一点不明白,这么多尸体,这么离奇的事,你就一点也不好奇么?杀了人就走?”
黎耀光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的语气是相信还是怀疑。
“多少也有,不过我赶着喝汤嘛。”
“……”
“你耍我么?”
李阎耸了耸肩膀:“还有黎sir,最近有没有一笔横财入账啊?”
“什么?”黎耀光皱眉:“你说什么?”
“我估计以你的性格不会收,但是黎sir,有些钱不收会要命的。”
突然,火灾警报大作,黎耀光还没反应过来,剧烈的爆炸就冲破防盗门,直冲两人而来!
第十八章 天乙对水君
立交桥上,一身白色毛衣时装的薇薇安面向栏杆,正好能俯瞰整个新界警署。
火焰和浓烟交织,足有五六米高。
“干爹,好像出了点问题。”
“你办事从没出过差错,怎么回事?”
“黎耀光好像没死。”
薇薇安手里是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罗盘,上面的指针正飞快地打转儿。
“知道了,你先回来再说。喂?怎么了?”
电话那边敏锐地察觉到薇薇安情绪突然发生了变化。
薇薇安的脖子后面渗出少许的汗水,她斜眼盯着自己旁边某个方向,捏手机捏得关节发白,显然正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喂?薇薇安,你还好么?”
电话里的声音催问。
“把电话挂了吧,或者让我来挂。”
李阎伸出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没有一点征兆地出现在薇薇安的身边。
薇薇安盯着李阎腕子上断开的手铐锁链,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冲李阎展颜一笑,如同百合花盛放一般:“好啊。”
说着,她把手机递给了李阎。
与此同时,两人中间的公路没来由地裂开大片的缝隙,紧跟着发生了大面积塌陷!李阎脚下一空,大块大块的立交桥柏油路块带着沉重的风声砸到地面上,险些击中一辆计程车,轮胎尖啸和鸣笛声此起彼伏。
大片钢架,浮土,和柏油块堆成了一片废墟,至少几十来米长的路面塌陷一空,薇薇安脚下的桥梁,却稳如磐石。
但很快,薇薇安的笑容凝固了。
她无比惊恐地发现,这个男人居然凭空站在自己眼前,没有和桥梁一起摔落。
“谢谢。”
李阎接过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号码,就挂掉了电话。
哗哗哗哗~
水枪压制住凶涨的火焰,抱着消防水枪的警员在浓烟里大声呼喊:“黎sir,你怎么样?黎sir。”
“找到黎sir了!”
有人高喊。
“咳咳~”
浓烟里影影绰绰,黎耀光被人搀扶出来,看上去只受到了一些擦伤。
黎耀光一边咳嗽一边有气无力地摆手:“疑犯可能还在里面,到处找找!”
“知道了黎sir,这里危险,你先下楼。”
混乱的火势当中,黎耀光被救出警署,换上了吸氧机,他才安定了些,回忆在审讯室,火焰挟裹着冲击波几乎要正面击中他,等他回过神来,房间里的一切几乎被摧毁,自己却毫发无伤,审讯椅上的李阎也不见了。
钱五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这几天出门前,要注意煤气开关,防火防盗。做事要小心谨慎,过了下个月十五就万事大吉。”
黎耀光一念至此,忍不住喃喃自语:“真这么邪门。”
这时突然有人惊呼出声,黎耀光循声望去,眼睁睁见到不远处几十米长的一段立交桥公路塌陷落地,本就堵塞的交通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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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仓的案子是你们做的。”
面对李阎的质问,薇薇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上次在冷库我没时间,这么快又犯到我手里。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聊?”
李阎话音刚落,一道红点突然落在他的眼皮上。
砰!
喧哗当中,这声枪响不算惹人注意,薇薇安趁机向前一扑,从立交桥上翻身落下,舞动的裙摆和修长的小腿飞快坠落,千钧一发之际,薇薇安感觉脚踝一紧,她仰脸一看,栏杆边上的李阎紧紧攥着自己脚踝,居然毫发无伤。
“哪来的怪物?”
薇薇安心里直发凉,她咬牙从大腿丝袜边缘摸出一把袖珍手枪要向李阎射击,还没等开枪,她身上璀璨的金色罗盘一闪而逝,李阎的太阳穴感受到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忍不住松开手,任凭对方落向地面,一辆货车好巧不巧地接住落地的薇薇安,然后加快油门,货车嗡鸣一声,飞快地向前行驶。
李阎晃了晃脑袋,眼前发花的景物才重新合在一起。
他刚才下意识发动血蘸,想制服这个女人,结果居然是自己受了点轻伤。
一串信息跳了出来。
“你遭受了天乙护体的反噬,该反噬将无视任何防护,以天乙贵人将受到损害的程度进行反击。”(仅限非物理层次的破坏)
姓名:叶诗茹(薇薇安)
状态:天乙护体
专精:风水术92%,柔术80%,热武器80%………(此处共52项,可展开)
技能:
1·、文星作贵:天乙贵人命格,学习能力惊人,只需稍下苦工,就可以将任意专精提升至80%。且悟性惊人,能化腐朽为神奇,极大几率从任意法典中领悟出前所未有的技能。
2、天乙护体:反噬一切法术,把天乙贵人本该受到的伤害,毫无保留地反噬给施术者。
3、惊神干支:从《天髓叙命论》中悟出的独有秘术,可暂时模仿其他的四柱神煞的效果。
备注:天之骄子,莫过如是。
李阎不惊反喜,货车几乎快消失在肉眼可见的范围了,可对李阎来说,这点距离压根不算什么,只要留心,叶诗茹的天乙护体也保不住他,他正要追上去,眼角却瞥见警署纷乱现场中的一辆红色豪车,略一迟疑,最终还是放弃了追赶。
他叹了口气,把腕子上的手铐捏碎丢开,跳下了立交桥。
“茱蒂小姐,你别激动,现场还没有人员伤亡。应该不会出事。”
陈警司说得口干舌燥,却连喝口水都顾不上,尽力安抚着对方的情绪。
茱蒂吸了一口女士香烟,轻轻颤抖的手指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陈警司,我们在电话里说好的,我今晚来警署探望,明天一早就可以把人领走。现在只有我的人不见了?你叫我怎么不激动啊。”
警署二楼的窗户冒出浓烟。
茱蒂一指旁边的黎耀光:“煤气爆炸的时候,他和李阎在一个房间,他就平安无事,我的人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咚咚咚~
有人轻轻敲击车盖,正在气头上的茱蒂没好气地一回头,正和李阎四目相对。
李阎笑着一招手,脸上还带着一点污迹。
“……”
茱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和李阎抱在一起。
第十九章 开运会
大海上漆黑一片,码头上的渔船挂着白炽灯,海潮不住地拍打沙滩。
“都装好了没有?”
斩骨仔摘下墨镜,看了一眼货车的车厢。
“放心吧,斩骨哥,这是最后一个了。”
几名胜记的成员把一只沉重的冷柜搬进漆黑的车厢,一个个都松了口气。
“收工!”斩骨仔拍了拍手掌:“到柴叔那儿分钱,今晚大家不要回去了,待会儿做我的车去大豪客,我做东。”
趁大伙簇拥着分钱,斩骨仔走向冷眼旁观了半天的刘世青和瘟乐:“乌头仔,什么时候你要把这批货运走,就去月华街的麻将馆找鸡柴。剩下的钱呢?”
“我们去取货的时候会把剩下的钱结给你。这次多亏你帮忙了,斩骨哥。”
刘世青笑嘻嘻的。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蹲在一旁的瘟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喂?老板?”
“把货安置好立刻回来。我有事交代你们两个。”
“知道了。”
瘟乐挂了电话,仰脸对刘世青说:“老板叫我们马上去见他。”
刘世青听了,锤了一下斩骨仔的胸口:“回头见,斩骨哥。”
“……”
斩骨仔虎着脸不说话,他心里总有块阴影,不该帮乌头仔这个忙,但现在木已成舟,说什么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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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对不起,处长,是,是。”
刘sir对着电话,满脑门都是豆子大的汗珠子。黎耀光坐在对面,仰着脸看着自己这位年轻的上司。
“是,好。”
刘sir压低电话筒,冲黎耀光轻声道:“黎叔,处长叫你接电话。”
黎耀光这才站起来,接过电话筒。
“耀光,听说昨晚警署发生火灾,你还好么?”
“我很好,谢谢处长关心。”
黎耀光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那边的事我听说了,你做的很好。香港还没人能一手遮天,什么都可以息事宁人,那就不要有警察了。无论如何牵扯到谁,这次你也要严查到底,给广大市民一个交代。从今天开始,翰林冷链的藏尸案成立专案调查小组,你是组长,有任何情况直接向我报告。”
“是,谢谢处长。”
“但是,也不要冤枉好人,现在有很多眼睛盯着我们。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不要随便抓人。”
“是。好,不打扰处长您办公。”
黎耀光挂了电话,刘sir瘫在宽大的办公椅上直擦汗:“黎叔,大家做了十几年同事,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没必要给处长打电话吧?”
“我几十岁的人了,眼看退休,脾气没臭到去越级打小报告。我也不知道处长哪儿知道的消息。”
“那藏尸案你打算怎么办?有新线索么?”
“也许有吧。”
黎耀光含糊地说。
走廊里人来人往,李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喝开水。茱蒂老早就给他请了律师,金伯清也在运作,甚至连中兴保德也在争取捞人。加上他的口供已经被证实,杂货铺老板作证案发当时他的确来买过烟,茱蒂别墅的佣人也是亲眼见到李阎进出,还有监控视频的铁证,总之,陈正聪的死,无论如何也和他扯不上关系。
一只端着纸杯的手伸向了他,李阎一抬头,是黎耀光。
“茱蒂的律师拿出了足够的证据可以洗脱你的罪名。案发当时你在深水埗,不可能五分钟以内跑到蒲港道杀人再面不改色地回去,除非是超人,既然查清楚,你办个手续就可以和那个叫茱蒂的一起离开这了。”
黎耀光压低声音:“审讯室的对话,我也权当没发生过。”
“谢谢。”
李阎说着,接过他了手里的水。
“不客气。不过话说回来。”
黎耀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收集证物的塑料袋,里面是扭曲的不成样子的金属,依稀可见是一副手铐。
“煤气爆炸的时候,不远地方的高架桥也发生了坍塌事故,原因是一架重型卡车严重超载。我的人在那儿的瓦砾堆里找到了这副手铐。那里离爆炸警方还有些监控录像没有调,不如调来大家一起看?”
李阎收敛脸上仅存的一点笑容:“黎sir你想说什么?”
黎耀光坐在李阎身边,拿汗巾擦了擦额头,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你一定觉得我这个老头子不识好歹,不如叫煤气炸死。”
李阎听了反问:“怎么我的面相这么歹毒么?”
“我开玩笑而已。上司逼我逼得很紧,你不给指条路,我只能咬着你。不然怎么办?找上司哭诉这案子太邪门,叫他找别人去查?”
“……”
黎耀光脸上泛起一点笑容:“看我一把年纪,就当敬老,帮帮我怎么样?”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实在怕了你,黎sir。”
李阎把头凑到黎耀光身边:“要害你的人叫叶诗茹,我只知道这么多。”
“多谢。”
黎耀光眯起眼睛,眼神狭窄而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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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坐在奔驰车厢里的叶诗茹打了个喷嚏。
旁边的薛文海睨了她一眼。
“对不起干爹,我有点感冒。”
“你是天乙贵人,百病不侵,也不会随便打喷嚏,这是有人在惦记你。”
叶诗茹听了,神色有些不自在。
车子停入车库,叶世茹搀扶着薛文海穿过花园,走进红砖砌造的洋楼里,瘟五和乌头仔正坐在大厅的水晶吊灯下,诸如鹅肝,鱼子酱之类的名贵食材摆了一桌子。
“老板。”
两人异口同声。
“货都安置好了?”
“是。老板您叫我们回来,是藏尸案已经摆平了么?”
乌头仔问。
薛文海摇了摇头:“反而更麻烦了,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杀不到眼前。我是有别的事,吃完再说。”
瘟乐切开一块沾着血丝的牛肉,笑道:“薇薇安,听说你吃了人家的瘪,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碰上个很邪门的人。”
薇薇安的进餐举止非常优雅,也没流露出什么挫败的情绪:“没有局在嘛,碰上些能人异士,吃亏不稀奇。”
薛文海听了,慢悠悠地开口:“我查过了,那人叫李阎,大陆来的,和乌头青做生意那个陈正聪,估计也死在他手里。”
他看向乌头仔和瘟乐:“那天你们两个在蒲港道冷库,我的七煞羊刃钱卜出乌头仔有血光之灾,我才叫你们两个离开。本来以为这一灾应在我师弟身上,现在想想,你们是被陈正聪殃及池鱼。”
薛文海说到这儿,突然严肃起来:“你们做生意捞外快,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出了纰漏,以后不要做了。”
“对不起老板。”
乌头仔咽了口唾沫。
瘟乐适时问道:“有补救的方法么?”
“这你们就不要管了。乌头仔,你立刻离开香港,除非瘟乐去找你,否则不要联系我们,钱我过阵子会给你打过去。瘟乐,我记得你是开运会的成员。”
“对,不过那些人我很久没联系了。”
瘟乐点头。
“明开运会会长陈郎邀请两广有名望的风水师交流三大风水名局“万象归春”“天刀托日”“将军卸甲”,已经一周了,明天你去现场,你替我去见识见识。”
“见识三大名局?”
瘟乐一挑眉。
薛文海抱着肩膀:“也算吧,不过,我更想让你替我见识见识,三奇贵人。”
第二十章 风水斗
薇薇安听了,有些好奇地问:“将军卸甲?那不就是我们的?”
薛文海点点头:“对,就是我们的明珠大厦。过去我和圈子里其他人闹出的一点小风波,风水上的问题遗留到现在。那时候你还没出生。总之,让瘟乐去见识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干爹?”
薇薇安刨根问底。
薛文海慢条斯理地解释:“我从白龙王那里卜算来的三奇贵人,他叫杨狰,是大陆来的商人。几天前,这个杨狰到永基大厦和开运会的陈郎打赌,十天之内破尽西九龙青山道的三大风水局,而且不兴土木,不动血光。赌注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才过去第五天,陈郎亲手布置的万象归春,松井爻象的得意之作天刀托日接连被破,只剩下我们明珠大厦的将军卸甲。可陈郎自己,却连对方到底是用的哪一门,哪一派都看不出。更别说抵抗对方了。陈老头急了眼,广发英雄帖,我不方便出面,你既然认识开运会的人,你去探探虚实。”
瘟乐抿了一口红酒:“知道了,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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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青山道,永基大厦。
“开运会是由世界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周易爱好者联合发起成立的集周易研究与应用为一体的国际学术团体,现任会长陈郎先生,曾在台湾成功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从事风水研究工作,接受过俄罗斯,西班牙等多家国际电视台的采访……”
身穿蓝色制服,仪态得体的招待小姐向来开运会参观的游客们侃侃而谈,语气大方熟练,显然是说过很多次了。
“小姐,你说了这么久,能不能带我们去见识见识陈郎会长的风采啊?”
有客人举手发问。
制服小姐转头回应道:“实在不巧,现在开运会正在举报交流宴会,除了陈郎先生邀请的人以外,只招待开运会的注册会员。”
大伙面面相觑。
“那怎么才能注册呢?”
有人问。
“开运会的维系目的只是周易和风水学者的内部交流,新会员由老会员引荐,会费每年十万元。”
游客嘈杂起来。但接待小姐也不在意,仍旧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
人群中,一名皮肤松弛,满头银发,穿黑色布褂的老头不住打量四周,正是钱五。
半晌,他才开口问:“这座永基大厦的建筑布局,也是陈会长的手笔么?”
“没错。先生你真是有眼光。”招待小姐眼前一亮:“永基大厦的主人是新鸿业的周裕彤先生。他当初要在青山道造一栋商业大厦,专门请陈郎先生出手。”
周裕彤,绰号鲨胆彤,整个香港数一数二的地产商人,“鲨胆”二字是形容其投资大胆,气魄超乎寻常。
有人把香港富豪列出四大家族,这位“鲨胆彤”赫然在列。有笑言说,每个香港人早上睁眼那一刻就在为四大家族挣钱,水电交通,物业通讯统统都要交钱给他们,周裕彤的财力可想而知。
另一边,招待小姐侃侃而谈:“整个永基大厦位临东南,环湖临水。楼顶采取四周高,中间低的凹陷设计,大楼整体形状宛如破壳鸡蛋,正所谓吉龙吸水,风生万象,这便是风水名局,万象归春。后来永基大厦的生意越发红火,周先生做出承诺,把整个大厦七,八两层,以一块钱的租金,租给陈会长做开运会的办公地点,永不涨租,传作一段佳话。”
没料到钱五却摇头:“乾位阴气郁积,火丁入穴,龙气泄尽,这道风水局已经被破了。”
他问招待小姐:“你们这栋大厦的商场,是不是出过人命?比如孩子失足跌落?”
没想到招待小姐把脸一扳:“我们永基大厦的防护栏杆有两米高,小孩子爬都爬不上去。永基大厦到现在二十多年从来没出过意外,这位老先生,你年纪大,但不要胡说八道啊。”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
钱五立刻致歉。
招待小姐白了他一眼,也没再追究。
钱五走到天窗前俯瞰繁华的街道,望着宏伟的建筑久久不语。
“说起这道万象归春的风水局,就一定要说六九年两大地王风水斗法,一位不须多说,正是我刚才说的“鲨胆彤”,还有一位,就是永业的郭得胜先生。永业六九年的时候,也要在西九龙盖大厦。可又忌惮万象归春的风水局太霸道,把周围商铺的财运吸得七七八八。于是郭先生花重金从日本礼聘了一位风水先生,在永基大厦对面盖了全和大楼,大家请看天窗的方向。”
招待小姐指向天窗,那里耸立一座高楼,大楼外表全部用反光玻璃做幕墙,造型如同两把钢刀交叉,中间留出一颗圆洞。
“全和大楼的造型酷似两把日本军刀,中间留出圆洞,意为斩龙夺珠,局名天刀托日,就是为了对付万象归春。”
郭得胜,永业实业的开创人,祖籍广东,纺织业起家,后来也投身地产,因为早年经历,有洋杂大王的绰号。
鲨胆彤和洋杂大王都是港人的风云人物,两人盖大楼风水斗法这样的离奇八卦,理所当然地引起了大伙的兴趣,招待小姐说得煞有其事,用词也夸张,一下子吊足了看客的胃口。
加上故事里“天刀托日”是日本风水师手笔,更叫一些年纪大的游客发起了牢骚。
“怎么能叫日本鬼子在中国的地方耀武扬威?”
“就是,陈会长一定有办法应对。”
“全和大楼的生意到今天也不算红火,这天刀托日我看不怎么样。”
“到底是万象归春厉害,还是天刀托日厉害?”
招待小姐被问得有些发蒙,这些本来她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有心说万象归春赢了天刀托日,又说不出门道。正在考虑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声音插了进来。
“万象归春也罢,天刀托日也好,二虎相争,两败俱伤而已。西九龙除了万象归春和天刀托日,还有第三道风水局,它才是最后的赢家,这便是将军卸甲。”
第二十一章 须弥幻境?
说话的居然是个穿病号服,头发凌乱,眼神有些飘忽的青年。
瘟五。
“天刀托日,万象归春,都是聚敛财气,丝毫不顾他人死活的霸道风水局。二者针锋相对,西九龙自从有这两栋大楼在,别的地方的商铺生意都越来越萧条。明明只隔一条街,大家宁愿多走几步路,也要到光顾永基和全和两栋大楼的生意。一时间出现怪象,到处鬼楼林立,只有摆下风水局的两栋大楼人流如织。无奈之下,周边许多地皮商铺被低价转让。”
“可后来,有人低价买入西九龙的地皮,用来做夜市和批发市场,更在两道风水局的旁边盖了五栋廉租公寓,专门租给外地年轻力壮的打工仔,取名明珠大厦。因为明珠大楼毗邻西九龙两栋标志性的建筑,可自己却盖得又丑又矮,于是被当地市民取笑作矮仔楼。可自打明珠大厦建成,整个西九龙区就愈发繁华,尤其露天夜市,几乎每天都人满为患,食肆,戏摊,挂摊,气功杂耍、药店,夜总会。有人粗略算过,几条街的夜市的生意加在一起,一晚上流水帐就超过千万。比当时鲨胆彤和洋杂大王两家还要赚上一些。”
招待小姐眨了眨眼,这些东西她却从来没听人说起过。
“这就是将军卸甲,是形容将军回帐,用右手除下头盔的样子。是极为复杂的风水格局。松井爻象师承自九菊一派,和中国风水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一手设计的全和大楼造型,酷似两把日本军刀托起太阳,但我说是一只三尖枪头直指苍天,也完全说的通。永基大厦被陈郎设计成破壳鸡蛋的造型,可也酷似将军头盔。新盖起五座明珠大厦高矮错落,正如大将五指齐攥,财权在握。”
“说是将军卸甲,自然不可有将无兵,五栋廉租公寓里住满了血气方刚的年青人,夜市一开,灯火通明,人流如织,宛如得胜归来,众多将士拜将回营。再看这时候的西九龙,暗中有旗、鼓、马、按剑诸砂。更有屯兵之势,楼区林立,层层伏拜于朝案,霸气凌人。”
瘟乐年纪轻轻,却说得头头是道,游客们半信半疑。
“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有什么将军卸甲。”
“不是啊,九龙的夜市真的好火爆。”
“万象归春,天刀托日,将军卸甲,随便一个单独拿出来,已经是精妙绝伦的风水布局,个中的细节,不说上几天是说不完的,三大名局齐具一堂,不知不觉间已经浑然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了百年未有的奇局,险局。之后二十几年,八十年代许多风水师慕名而来,想一睹三大风水名局斗法的风采,一时成为香港风水界的传奇。”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瘟乐说完,走到招待小姐面前,掏出一张卡片:“劳驾,我是来参加陈郎先生的风水宴会的,请问陈先生在几楼?”
招待小姐低头看了一眼卡片,急忙一指电梯:“八楼右转,宴会还有十分钟开始。会有人会领你去现场的。”
“多谢。”
“不客气,先生。”
招待小姐轻轻鞠躬,有些脸红,但更奇怪这位见识不凡的年轻人为什么穿一身病服,像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可刚才那老先生说,这里的风水局被破了啊。”
游客当中有人嘀咕。
才按下电梯的瘟乐闻言一回头,质问说话那人:“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一愣,往天窗方向一指:“刚才那位老,诶,人怎么不见了。”
“是啊,刚才还在。”
人群惊疑声不断,叮咚一声响,电梯门已然打开。
瘟乐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才转身走进电梯间。
————————————————
“什么风水名局……”
查小刀站在永基大厦的天台边缘,瞳孔中泛起剧烈的黑色涟漪。
他脚下分明是繁华的商业街,可在查小刀的眼里,却是黑云压城,一杆又一杆旌旗朝天竖立,无数黑色甲胄排山倒海,杀气扑面,自己脚下不是钢筋混凝土,是一颗淌血的黑色龙头。对面两把交叉的日本军刀齐根断裂,十几丈高的半截刀身上还有蛛网般的裂纹,天色无光,遍地焦土,一片愁云惨雾。
查小刀吸了一口烟,含糊地咕哝:“这分明就是须弥幻境!”
“对,就是须弥幻境。”
杨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风水上的事,你跟我都不懂,须弥幻境,别人倒是拉我进几次,可我手里还真没这玩意儿。我听人说起过,你有一道名叫千古传记的须弥幻境,所以我才找了你们两个,才有把握去和陈朗打赌。”
说话间,他一指脚下翻涌的旌旗:“要不兴土木,不沾血光,破人家的风水局,这牛皮我是吹出去了,可我总不能把人家大楼拆了来破局,然后强按着他承认,我的风水造诣远胜过他吧?要是动武能解决,我当然自己动手。”
“这次我也没折。”
貘站在查小刀的左手边,愁的直挠头:“那两把日本刀够凶了,我之前是机缘巧合,拿到过一道名叫蜃楼的须弥幻境,前天已经被那两把日本刀砍回原型,几乎不能用了。兄弟,这次得你打头阵了。”
他油腻的大手不住拍打查小刀的肩膀。
杨峥瞥了他一眼,没再强迫他。貘的资历很高,甚至比他还有早五六年进阎浮,几乎快和骄虫平辈,赵剑中对他也青眼有加,这次破格叫他列入三席就是明证,可无论怎么看,貘也实在不求上进,过往表现出的实力,也只在阎昭会的中下游。
“我尽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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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师毕生所学,不过堪舆和命理,但绝大多数的风水师,只在堪舆学上有所成就,真愿意花功夫钻研命理的人极少。因为无论风水师傅如何舌绽莲花,人命可知不可改,一个人的命格,出生时就已经注定,精研命理者就算有通天手段,也不能换天改命,但堪舆风水,却能通过墓葬的方式,使一家一姓的后人出生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格,要过几十年,上百年。风水易位以后,大富大贵加持的命格才失效。可这姓杨的商人实在邪门,他一不摆局,二不作法,红口白牙说要破我的风水,没过几天,永基大厦的风水局,就好像过了几十年似的,阴气淤积于乾位,火丁入穴,龙头被斩。这是一生从未遇到过的诡事。
陈朗是个蒜头鼻子小眼睛的老头,过去风趣幽默,一把年纪还很有女人缘,不久之前还和某位当红女星传出过绯闻。
现在的他却眼袋深重,眼里布满血丝,任谁也看得出来,他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诸位,我开运会这次实在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恳请各位施以援手。”
瘟乐坐在角落一桌酒席最靠里的位置,除了偶尔掐两颗盘子上的葡萄吃以外一语不发。来之前薛文海就交待过他,千万不要和三奇贵人发生直面冲突,但一定要试探出他的本事。
“陈先生,什么事严重到这个地步?就算你和对方打了赌,现在是法治社会,他还能要你的命么?你们到底下了什么赌注?”
一位从江西来的杨派风水师开口询问。
陈郎连连作揖:“齐师傅,不是我陈某人藏私,只是赌注内容我和对方约定绝不向外透露,还请各位不要再追问了。”
他向自己的女助手使了个眼色,助手会意,从托盘下面拿出几十个厚鼓鼓的红包,挨个儿发给在场的风水师傅,尤其弯腰时职业上装露出一点乳沟,更叫人神魂荡飏。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大伙的追问也讪讪作罢。正八经儿的研究起风水局来。
可研究了几个小时,也没什么起色,这些人七嘴八舌,什么二十八宿论拨砂,三关长生定吉凶,八宅风水,金关玉锁说得非常热闹,可出的主意大多要大刀阔斧地装修,花费无算不说,以陈郎的眼光看,也未必管用。
或是奇谈怪论,什么办一场庙会法事,请一尊三丈高的关二爷神像驱邪避凶,还有人信誓旦旦,杨姓商人用的是东南亚的邪术,要用黑狗血来破。
别说陈郎,就连瘟乐也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开口道:“说到底,堪舆和命理是风水师傅的两条腿,缺了哪一条都不行,如果当初这栋大楼的主任,不是周裕彤先生这位德秀贵人,陈会长也点不出吉龙吸水,风生万物的风水局。将军卸甲本来就是奇局,如果有命格相辅相弼的贵人坐镇,威力自然再上一个台阶。如今既然遇到了麻烦,当然还要请命格够贵重的贵人来帮忙。”
第二十二章 飞天镇抚
陈郎下意识反驳:“风水局有冲合之妙,只有布局的人才心知肚明,若是和风水局相冲,命格再贵也没用。可明珠大厦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到今天也没人知道。我上门拜访过,也吃了闭门羹。我连霸王卸甲的冲合都不知道,上哪儿去找能坐镇风水局的贵人呢?”
瘟乐淡淡一笑:“欲识三元万法宗,先观帝载与神功,坤元合德机缄通,五气偏全定吉凶。人戴天履地,天干气弱,地支生之,地支神衰,天干辅之,皆为无情而悖则凶也。”
这些话晦涩无比,寻常人要听得头昏脑涨,可陈郎见多识广,顿时喜上眉梢,他连连作揖:“想不到我陈某人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十二卷《天髓叙命论》的传人,小兄弟怎么称呼?请上座,请上座。”
说完,陈郎居然为这样一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站了起来,拉着他往宴席中间坐。
其他风水师傅更是议论纷纷。
“齐师傅,你资历老,见识广。什么是《天髓叙命论》?”
酒桌上,被人恭维了一句的齐姓风水师傅沉吟一会儿才说:“是一支在宋代开宗的风水学派,人丁稀少,只在一些遗卷古籍上记载过,刚才他念的,应该是《天髓叙命论》的总纲,我也听人谈起,这《天髓叙命论》口气很大,说是可以替天改命,还有借助贵人命格飞天遁地的本事,书上写得很邪门。”
“陈会长,坐就免了,我没学过《天髓叙命论》。只是看陈老出手大方,热心肠想给您出个主意。”
陈郎总算显出一点高人气度,没急着问计,细细打量起瘟乐来,半晌才拱手:“小兄弟贵姓?”
“免贵姓丁,丁嘉乐。”
瘟乐没心思和陈郎纠缠:“堪舆术的变化,的确离不开冲合二字,可所谓只有布局者本人才知道风水局的冲合,呵呵,倒也未必,恕我孟浪,陈会长亲手布下的万象归春,应当是与德秀贵人,国印贵人,天医煞相合,与月德贵人,亡神煞,四废煞相冲。我说得对么?”
陈郎脸色复杂:“一点也不错。”
瘟乐继续说:“霸王卸甲天生与众不同,除了万物皆合的第一贵人天乙以外,只合凶煞,不合吉神。越凶的煞就越合,我言尽于此。告辞,留步。”
瘟乐毫不拖泥带水,起身就走,陈郎被他说得心神动摇,一时间连拦也忘了。
整个会场寂静了一小会儿,才轰然爆发出剧烈的议论声。
大厦陡然晃动了一下,窗外天空顷刻间阴云密布,沉闷的雷声在云层深处回荡。
陈郎脸色大变,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金色罗盘,上面的指针正飞快打转儿。前两次风水局被破,罗盘也是这样的动静,大概一两个小时以后,万象归春和天刀托日就宣告被破,不能再用了。
背过身离场的瘟乐嘴角往下一瞥,
“乌合之众。”
落地窗外的乌云把瘟乐半边脸映得发青发暗,看上去分外可怖。
————————————————
璀璨的金色光晕冲散了愁云惨雾。喝彩声,弦声,抑扬顿挫的书声不绝如缕,查小刀宛如黄金铸造,身后两道黑色尾焰盘旋,自大楼直坠而下,冲入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色甲胄当中。食怒的黑色火焰炸起一个巨大的气团。巨大的火焰冲击力下,无数黑色兵甲如同不着力的纸片般满天飞舞。
大楼顶,貘和杨峥低头凝望着脚下鸡蛋状的黑色火焰气团,手里一人端着一杯奶茶。
“他没问题吧?”
杨峥眼里泛起黑色的涟漪。他可以通过惊鸿一瞥观察风水局“将军卸甲”的真面目,但无法干预,除非他也有一道须弥幻境加持。
“我看行。”
破了天刀托日以后就公然划水的貘冲查小刀竖起大拇指:“就冲这阵仗,这把式,还摆不平一个小小的将军卸甲?不能够啊。”
在他们两个人眼里,周围是错落有致的半旧楼盘,错综复杂的高速路,充斥各种繁体字的广告牌和商铺,可大楼中间却格格不入地立着一颗淌血的巨大龙头,还有两把断裂的军刀,以及肃列的旌旗和甲胄,让人有一种脱离时代的魔幻感觉。
黑甲军阵当中高温蒸腾,查小刀身后十几米长的黑色尾焰交织舞动,摧枯拉朽一般把黑甲大军冲出一个巨大的裂口。
火焰中的查小刀抬起头,眼前是五只牛皮大帐,无数若有实体一般漂浮在半空中的黑色甲胄源源不断地冲出大帐,直扑查小刀。
他扬起鸱吻双刀,在黑甲方阵中掀起一连串巨大的气团爆炸,穿糖葫芦似得一鼓作气直到席卷五座牛皮大帐,黑色火焰升腾出十几丈高,满坑满谷残骸下的查侠双目如刀,宛如神祇。
可牛皮大帐被焚毁的一瞬间,查小刀背后寒毛炸立,下意识高高跃起,他鸟瞰地面,自己的立足之地已经被一只攥紧的巨大手掌代替,沿着手掌往上是披盖虎头护臂的巨大胳膊,头戴镔铁盔的腐朽骷髅取代了原本永基大厦的位置,至于名为明珠大厦的公寓楼,正是这只骷髅将军的五根手指,正拔出断开的军刀,气势汹汹地朝查小刀劈来。
“不对劲啊。”
杨峥一皱眉头:“将军卸甲的风水局还有这一手?”
查小刀深吸一口气,浓烈的金光收缩到刀身之上,正是千古传记的杀招,消耗所有流传度的“无敌一手”,可惜上次事件,被李阎消耗了太多,这次的“无敌一手”的威力俨然要差上不少。
轰!!
剧烈的冲击过后,千古传记的金光坍塌破裂,直至消失不见,柳敬亭的书声也戛然而止。
查小刀落回楼上,脸色有些苍白,踉跄着退了好几大步。
“没事吧?”
查小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杨峥摸着下巴:“陈郎好像摸到咱们一点门路了,单是将军卸甲,不该有这个威力。”
他回国神来:“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算数,至于将军卸甲的风水局,我再找别人帮忙。”
查小刀摇头:“不用,我还有办法。”
“哦?”
杨峥饶有兴趣地一挑眉。
查小刀眼珠一转:“千古传记除了双刀武圣,不是还有一个飞天镇抚嘛。”
第二十三章 东窗事发
“在这里签个字,你可以走了。”
一名军装警察递给李阎一张表格。
————————————————
门外。
茱蒂坐在长椅上,身上披着一件红色呢子大衣,不时瞄一眼墙上中的钟表。
“怎么还没出来?”
她咕哝了一句,坐在她身边的阿丽只能宽慰:“就快了,迟也迟不了几分钟。”
“……”
茱蒂勉强压下焦躁的情绪,打量起眼前这两名同样在等待李阎的男女。
男人大概三十岁上下,穿着austin reed的手工西装,手上戴着百达翡丽,双眼炯炯有神,身姿挺拔。他看钟表的次数比茱蒂还要多,在走廊来回踱步,看上去有些沉不住气。
另外一位,是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一身白色的培罗蒙休闲女装,龙须刘海的低马尾辫,端坐在对面的长椅上,悠闲地读着报纸。
能明显看出来,这两人并不是一起的。
“二位和,和大阎是什么关系?”
茱蒂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挺拔男子这时候才注意到长椅上的茱蒂,他先是眨了眨眼,有些被茱蒂的容貌惊艳,之后才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我姓金,这是鄙人的名片。是我家老爷子派我来接人。”
说完,他递给茱蒂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伯清基金会理事长金隆洋”。
“喔。”
茱蒂眼神示意阿丽接过名片。
金隆样见茱蒂不肯亲自接自己的名片,不快的神色当即挂在了脸上,只是在场其他人都当做没有看见。
伯清基金会的名头,茱蒂也听过一些。这位金隆洋是会长金伯清的次子,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花花公子。
至于所谓的基金会理事长,这就说来话长。
香港施行遗产税已经有七十多年,许多富人为了避税,会将财产组成慈善基金会,在名义上捐出大部分财产作慈善,其实是金蝉脱壳。这些富豪以基金会的名义合法避税,并且把子孙都安排进基金会任职,享受高额报销和大量福利。相当于给后代留下一份铁杆庄稼,所谓理事长,其实从来不用理事。
这点门道,茱蒂自己也驾轻就熟,甚至早早为阿秀做过打算。
华茂地产的体量在香港也属一流,茱蒂当然不会把眼前这位金家的公子哥放在心上。
“金先生你好,这是我的名片。”
茱蒂从手提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对方,同时把眼光转向了另外一名女人。
那人见茱蒂依依不饶,冲茱蒂客气地笑了笑,才从公文包的夹层里掏出两张名片。
“我叫于,于师师,天润集团总务部秘书。中兴保德是我们公司控股的子公司,所以公司叫我来保释李阎同志。我就算是李阎的同事吧。”
于师师灿烂地一笑,说着,她把手里的名片递给金隆洋和茱蒂,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金隆洋端详了一会儿手里的两张名片,又看了一眼眼前各有千秋的两位美人,心里咯噔一声。
左边是简约风的白色名片,上下两行写着杨宝金和jodie,以及一串电话号码,下面是华贸地产四个鲜明的黑字。右边是统一制式的金边白底,名字和身份的上面印着纯黑色的“lio; co”,还有于师师的名字和电话。
天润集团,意为“天佑中华,雨露滋润”。其前身是1938年在香港中环毕打街成立的联合行。在战争年代,联合行曾暗中为抗日联合统一战线提供各种被日寇严密封锁的战略物资,为民族独立立下汗马功劳,解放后,天润集团成为国家对外贸易的重要窗口,是隶属中贸部的重要外贸企业。
“……”
好半天,金隆洋收起两张名片,神色萎靡了很多。
茱蒂的神色也非常不自然,半天才强笑道:“怎么,中兴保德是天润集团的子公司么?我倒没听说过。”
于师师笑着回答:“这些年政策变化,天润也控股了不少子公司,许多都不为外界所知。再说茱蒂小姐是地产行业的翘楚,这个领域天润不太涉及,您对我们缺乏了解也很正常。”
“也对。”
茱蒂收起名片,心里五味陈杂。也没有和于师师多交流几句的兴趣。
“于秘书实在太谦虚了,全香港有谁不知道天润的润是哪一个润啊?”
于师师没接金隆洋的话茬,只是笑了笑。金隆洋前后吃了两个软钉子,也敢怒不敢言。
阿丽看了一眼于师师,又看了一眼茱蒂,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
尽管中兴保德早就对外宣称有大陆背景,但说到底,回归在即,港土形势复杂,人心浮动,捕风捉影的事常常发生。可天润的介入,无疑是确凿了中兴保德的背景。阿丽心里明白,李阎身为中兴保德的员工,又能惊动天润集团,不可能是个来香港搵食的普通偷渡客。他有官方背景是铁板钉钉的事,
这可以解开阿丽和茱蒂心中许多迷惑,也代表李阎不太可能长久留在香港,至少不太可能按照茱蒂预想那样发展。
说来也巧,三人刚交换完名片,门就开了,李阎走出门口,走廊上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把目光集中到李阎脸上。
李阎见到茱蒂,刚要说话,眼角就瞥见了另一个熟人。
雨师妾。
“李阎同志你好,我是于师,是中兴保德的凯瑞小姐打电话叫我来保释你。”
于师师站起来和李阎握手,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件案子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误打误撞,差点打草惊蛇。赵先生晚一点会打电话给你。”
李阎看了她一眼,冷淡地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于师师松开手掌,寒暄道:“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再打电话给我,不过话说回来,你了有福气,能有这么漂亮的红颜知己不离不弃。”
“不过……”
于师师,或者说雨师妾话锋一转:“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赵先生对身边人的品格非常看重,咱们那边可不兴大小老婆这一套啊。”
阿丽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茱蒂的眼神也一下子变得非常锐利。
李阎的脸皮不禁抽动了一下,似乎有一把烧红的钢刀直直地捅进他的腰眼。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雨师妾说完,转身离开。
直到于师拐了一个弯消失不见,金隆洋才咳嗽一声,有些焦躁地搓着手走上来:“李先生,是我家老爷子叫我来接你,他说和你有约,请你到府上治病。”
“金伯清?”
“对对。就是我家老爷子。”
“好,我待会儿和你说。”
“好好好,我在警署外面等您。”
金隆洋如释重负,抹了一把额头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虽然算不上什么人精,可也知道这时候自己离得越远越好。
“看不出你除了打拳,还有看病救人的本事。”
茱蒂的目光在李阎身上流转。
滴滴滴滴滴~
李阎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查小刀。
嘟。
李阎面无表情地按下挂断键,语气平缓:“你听我解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看人家很急,你先去救人,回来再和我解释,我在深水埗的别墅等你。阿丽,我们走。”
茱蒂走了没几步,忽然转过身:“啊对了。你听好,我宁愿宰了你,也不会做小老婆。”
滴滴滴滴滴~
李阎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还是查小刀。
嘟。
第二十四章 金宅
加长的林肯轿车在公路上疾驰,去往金伯清的府邸。
金隆洋吞咽了一口口水,不自觉瞅了旁边的李阎一眼,价值上万块的车载空调貌似坏了,车厢里冷得能哈出白气。
李阎把自己的脸揉得通红,正倚在靠背上和人打电话。
查小刀的大嗓门从话筒传了过来。
“你出事啦?挂我电话?还挂两次?”
“一言难尽,你找我什么事。”
“杨狰这边的差事我们搞不定,想请你出马。喂,你在听么?”
李阎吸了一口气,坐正了身子,金博洋感觉一股暖风扑面。刚才如坠冰窟的刺痛感觉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在听,仔细说说?”
说完,李阎安静聆听起来,长久的沉默中,整个车厢里只能听见引擎发动和尾气的声音。
两三分钟以后,查小刀才在电话里说清原委。
“呵,有意思。”
李阎又回忆起那个天乙护体的叶诗茹来。
“什么时候要我帮手?”
杨狰接过了手机:“越快越好。明天怎么样?”
“好,你之前承诺的报酬是玉皇味,我也不好坐地起价,这次就当送你一个人情。”
杨狰看了查小刀一眼:“一码归一码,之前我只说要刀子帮忙,现在多你一份,报酬另算。”
“你倒大方。”
李阎想了想:“那回头请我喝顿酒吧。”
“哈哈,好说。明早八点青山道明珠大厦,我们等你。”
“好。”
林肯轿车转向驶入一段树木葱郁的盘山公路,透过车窗能见到半山腰上的独栋别墅。
“李先生,我们快到了。”
金隆洋轻声提醒。
“知道了。”
李阎挂断手机。
轿车驶入金宅的停车场。下车以后,金隆洋带着李阎来到一栋清幽的宅院前,院子里铺满青麻石,还有假山和人工喷泉。
“李先生,老爷子过去有规矩,进这个院子要先脱鞋。”
金隆洋嘴里一边说着,望着院子的眼神却流露出几分忌惮和恐惧来。
李阎瞥了他一眼,然后抬起头,眼里泛起黑色涟漪。
惊鸿一瞥。
只见一头黄牛卧在半山腰,牛角直戳云霄。
【风水局:黄牛推磨】
这本来是风水吉局,可眼前这头黄牛身上全是啃咬的伤口,能见到森森的白骨,斗大的牛眼当中更是遍布血丝,透出一股浓烈的怨毒嗜血味道。
“是李阎同志到了么?那就不要脱鞋了,石头硌脚。”
金伯清的声音从屋里传过来,中气还很足。
“老爷子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李阎说完就把鞋子脱掉了。套着白袜子的脚踩在凹凸不平的青麻石上,他才一进院子,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钻进了李阎的鼻子。
金隆洋见状,也赶紧脱下皮鞋,挪着小碎步走进院子,比李阎还靠后多半个身位。然后使劲往屋里嚷嚷:“爸,不如我跟李先生一块儿进去看您?”
“不用了。”
金伯清语气平淡:“请李先生一个人进来就好了,你去催一催午饭,今天李先生和我们一起吃。”
“好,好,我这就去。”
金隆洋脚不沾地,抓起门外的皮鞋,像是被狗撵的耗子,一溜烟儿离开了。
李阎踩着青麻石进门,森森的凉气扑面而来。
竹竿挑着一丈多长的红色铭旌,拿金线绣着“皇清义民金崇文享年五十有九之柩。西顶洪慈宫进香会穆克登额拜题。”
祭台上是粉色的纸壳宫殿,香炉前台摆着干果蜜饯,猪头,烧鹅,烧鸡一应具全。
两边是纸扎的金童玉女,穿着寿衣,脸上抹着腮红。两列是林林总总不下五十只纸扎,有骑马关公,倚鹤的菩萨,抬花轿的轿夫,戴方冠的书生,都栩栩如生。寻常的纸人都做得比常人矮小许多,这些纸人却是实打实的尺寸,太师椅上金伯清脸色惨白,他被纸扎簇拥在当中,一眼甚至辨认不出他来,看上去有点渗人。
“呵呵,老爷子,你这小儿子,着实欠了一点孝心啊。”
李阎走进屋子,用手拨开屋子里丫丫差差的纸人们,突然一只雪白纤细的女人手掌从纸人中伸出,猛地抓住李阎的手腕。李阎眼神陡然一厉,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响彻整个屋子,那雪白的手沾了火炭似得慌张缩回。
金伯清干咳不止,李阎上前搀了一把,看见桌上有茶杯,赶紧给金伯清倒了一杯。
金伯清摆摆手示意不用,缓了一会儿,脸上有一点血色,他才有精神回应李阎:“久病床前无孝子。这点心思都开解不了,我也活不到这个岁数。听说小李同志惹上了一点官司,还要紧么?”
“没大碍,警方已经为我洗脱嫌疑。”
“那就好,那就好。”
金伯清点了点头。
“我平时就在这间小院子里作冥扎,这栋宅子请人设计了风水局,名为黄牛推磨,可以镇压凶邪,寻常的富贵人家不会摆这样的局,这间院子就是“黄牛推磨”中的石磨,能镇压厉鬼不去害人。”
金伯清环顾满屋子的阴森纸扎,忽然泪流满面:“金门的手艺,本来是只作社戏,丧葬,祭祀,占卜。我年轻时胆子大,不顾前人教诲,作出的纸人灵性足,凶性也重,居然还自以为得计。这些冥扎都是我年轻时的心血,小李同志帮我一并剪除了吧。”
“老爷子是不打算再把金门冥扎再传下去了?”
李阎问,
金伯清摇头,脸上泪痕未干:“许多事身不由己,我也左右不了。儿女的心思我也明白,我死以后,这些冥扎容易招致灾祸,干脆毁了。”
“好说。”
李阎轻轻敲了敲榻榻米,金伯清眨了眨眼,感觉空气忽然湿润了许多。木板墙和纸人身上甚至结出了一层水珠。
还没等他说话,两人头顶突然涌现出一道黑色漩涡,无数狂暴的拉莱耶水虎如同暴乱射出的青铜箭矢,在纸扎中肆虐纵横。
金伯清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眼前一只摩登女郎的纸扎被撕咬下得来回摇晃,没等落地几乎竹篓身子就全被吃空。
杂乱的男女哭喊怒吼声持续了短短的十几秒,整个屋子就被涤荡一空!除了散乱的纸屑,竹片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一只青铜水虎在两人面前飘过。唇边还残留着一点白色纸屑。
“事不宜迟,老爷子,把那三道脸谱冥扎也拿出来。我也算终人之事了。”
第二十五章 嘱托
清幽的房中凭空游曳着几十条青铜色水虎鱼,纸屑散落一地,金伯清默默抽出相簿,翻开一页,向李阎点头:“老夫献丑了。”
他话音刚落,相簿上扁平的黑底白纹花脸豁然睁眼,一团水墨状的人形从相册当中平地拔出,原本慵懒游动的拉莱耶水虎闻到了血腥味儿一样,齐齐冲向了花脸人形,一时间纠缠不休。
“咳~咳~”
金伯清与李阎对面而坐,一边咳嗽,一边向李阎解释:“先祖金崇文,是前清雍正五年,西顶洪慈宫进香会的大都管,负责督造祭祀冥器,以及酬神戏的一干供应。这是金门冥扎的前身。先祖崇文留下的这八张冥扎脸谱,本是香会祭祀时,唱酬神戏时,叫“香火童子”扮在脸上,便能沟通鬼神,消灾祈福。”
寥寥两句话的功夫,那水墨人形就左支右绌,被撕咬出好几个大缺口。
“这张脸谱,名叫‘忠自辩’。贴在越是奸恶狡猾之人的脸上,就越神通广大,不过,它是没这个机会了。”
金伯清话音刚落,脸谱“忠自辩”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朝窗户外逃去,李阎眼一斜,一团触手状的灵动祸水如影随形,砸在忠自辩的身上,顿时爆出一团黑色水雾。
水虎鱼紧跟着蜂拥而上,将“忠自辩”分而食之,没留下一点痕迹。
金伯清脸色煞白,急忙用手帕捂住嘴唇,漆黑的血沿着雪白的手帕滴落在榻榻米上。可金伯清的眼神越亮的吓人:“好!好!”
他翻开相簿的又一页,只见鼻梁上抹着一口豆腐白的丑角脸谱睁开双眼,倏忽跳到了房顶上,通体粉嫩。水虎鱼群本就意犹未尽,眼见血食就在眼前,不用李阎吩咐,就迫不及待地冲向了第二张脸谱。
“这张冥扎,名叫‘义理财’,越在贪财无耻之人手里,越能发挥威力。”
“义理财”发出惊吓的尖嚎,嘴角露出猴儿似得尖牙,对准李阎的脸俯冲过去,可惜人在半空中,就被一颗卡车头大小的朱红色龙头死死咬住。紧跟着被水虎鱼蜂拥分食,碎尸万段。
那朱红色龙头见状才晃动胡须,一转头缩回了黑色旋涡。
“咳咳咳咳咳~”
金伯清肉眼可见的消瘦干枯起来,李阎想说点什么,被金伯清阻止。
他翻开相簿的最后一页,一张粉黛花旦的脸谱跃然纸上。
“这张叫耻见污,决不可落在寡廉鲜耻的伪君子手里,否则当是八张冥扎脸谱中最难缠的一张。”
那花旦睁开如水的媚眼,滴溜溜地乱转,非但没有跳出相簿,反而往回缩了一缩。
金伯清冷哼一声,伸出干枯的手掌抓向“耻见污”,那花旦悲愤地大叫一声,只见一团青色水袖从相簿中伸出,如同密林大蟒似的,缠绕住金伯清的脖子,俨然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李阎见了一惊,出手如刀劈在水袖上,谁知道触感却又滑又韧,完全戳不破它。耻见污瞧出破绽,打蛇随棍缠绕住李阎的胳膊,紧跟着无数水袖漫舞喷薄,把李阎缠成粽子一样密不透风。
金伯清大惊失色,可还没等他作出反应,一道红眉白羽的鸟身少女的从李阎身后浮现出,顷刻间又化作李阎的样子,虎头大枪堪堪刺穿了水袖,耻见污惨叫一声,皱巴巴的脸谱被挑在枪尖,拉莱耶水虎们急匆匆地在虎头枪尖上环绕出一个青铜色的鱼球,撕咬起脸谱来。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金伯清老眼昏花,还没反应过来,“耻见污”就被吞吃干净,他也没再衰弱吐血,脸上回光返照,涌起一点血色来。
“好,好手段。”
他连连称赞李阎,脸上夹杂着庆幸,感激,挫败的颜色。
“见笑了。”
李阎一手刀没有劈开耻见污的水袖,虽然无伤大雅,却让他又想念起过去环龙还中用的时光,只是如今他还能看得上眼的冷兵器,实在是不好找了。
拉莱耶水虎连吃了金门三张脸谱,非但没有满足,反而越发暴躁,被李阎收进水君宫时,甚至还有些不情不愿。
屋子里一地狼藉,只有金门先祖金崇文的铭旌孤零零地挂在中间,金伯清神色难言,不知道独自回味着什么。
他出生在战乱年代,前半生辗转流离,最终光复门楣,又在花甲之年,独辟蹊径悟出“画眼秘术”,没想到反受其殃,今天又被人轻松破去,心情之复杂,可想而知。
————————————————
李阎扶着金伯清走出房间,金伯清拉着李阎的手:“小李同志,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就按着过去请大陆同志的习惯,专门请师傅做了正宗的淮扬菜,你今天就留下吃吧?”
“老爷子,我这儿还有点要紧事,实在是不方便。你得体谅。”
金伯清见李阎脸色不像敷衍,开口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是经济上,还是别的,你尽管开口。”
“不用了,您不怪我不能留这儿吃放就好。”
“女人?”
李阎一抿嘴,暗骂金伯清人老成精。
“哈哈哈哈,好好,那我就不多留你了。”
曾经在中兴保德办事处和李阎有一面之缘的金露就在院子门口徘徊,见到金伯清走出来,才松了一口气,可见到李阎,神色又紧张起来。
“爷爷。”
金伯清点了点头,又对李阎说:“小李同志,我叫司机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下山,老爷子多休息。”
说完,李阎也不再和金伯清客套,直接朝金宅的大门方向去了。
“爷爷,你还好么?”
金露发觉金伯清的领口有血迹,紧张地问。
“不碍事,你怎么在这儿?”
金伯清和蔼地笑笑。
“没有啊,叫您一起吃饭嘛。”
金露冲金伯清露出撒娇的神态。
“好,走,去吃饭。对了,阿中那兔崽子回来没有?”
“当然咯,这次他回来像变了个人似得,总算见识人外有人。”
说着,金露还朝李阎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金伯清突然严肃起来:“阿露,你听好。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主动去找中兴保德的人帮忙,尤其是这个叫李阎的同志。不许再联系他。这些人的风波,哪怕沾上一点,对金门也是灭顶之灾。”
金露眨了眨眼,点头说:“知道了,爷爷。”
“……但是,如果他们找上门来请我们帮忙,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尽力,听清楚了?”
“恩,听清楚了。”
“孙辈里你最聪明,天分也高。阿中阿华他们又不争气,我看金门的这些产业早晚是你的。”
“爷爷,我没想过这些。”
“呵呵。”
爷孙俩步入正厅,金伯清的大儿子金隆海夫妻,小儿子金隆洋夫妻,加上孙辈的金露、金中。还有最小的金华。金门上下八口人都聚在了一起。
“爸,那位李……”
金隆洋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改口问:“解决了?”
金伯清理也没理金隆洋,坐到主座上,环顾桌上金门一家,开口道:“该交代的,我之前已经和你们交代的差不多了。我生平说的话,从来没有和人重复过第二次。但是有一件事,我不放心,所以今天再说一遍,如果你们忤逆不孝,我泉下有知死不瞑目。”
“爸,您~”
“闭嘴。”
大儿子金隆海话没说完,就被金伯清呵斥断了。
“我要把先祖剩下的五件冥扎脸谱带进棺材,这是为你们好。如今金门三代,我见不到你们有人能压制这几件祖传冥扎的希望。这是权宜之计。我把冥扎带进棺材保管五十年,希望五十年以后,金门能出一个像样子的后人,有能力继承它们。剩下的,老大老二,我都和你们说过了,我估计你们也不敢打折扣,就算你们想打折扣,基金会其他的股东也不会答应。听明白没有?”
金隆海,金隆洋默默点头。
“阿露,阿中,阿华,你们三个把头抬起来。你们的爹今天答应我什么,你们都听到了。阿露,你最年长,以后要负起责任,多管教你两个弟弟,听到没有?”
“知道了,爷爷。”
金露脆生生地回答。
金伯清点了点头,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捂住自己的额头,满脸疲惫。
半天,没人说话,菜都凉了半截,也没人敢动筷子。
“爸,菜凉了。”
金隆海脸色一变,上去轻轻碰了碰金伯清的手臂。
可金伯清毫无反应,他脸色灰败,俨然没了气息。
第二十六章 床头的架
罗盘上红色指针颤巍巍地左右晃动,最终指向了了兑卦的弼字正当中。
陈朗一直脸色紧张,直到指针不再动弹,他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会长,怎么样?”
女助手轻声询问。
陈朗脸上露出一点笑容:“万象更新,春雷大作,冬去春来生机再现,那个丁嘉乐果然没说错,将军卸甲最合凶煞。我不过是在五座明珠大楼公寓的乾位埋了一把杀生的嗔物,整个风水局的气势立刻就不一样了。”
“这么说,姓杨的拿将军卸甲没办法了?”
陈郎摇摇头:“这只是权益之计,要保证万无一失,我要找齐三煞七嗔,在风水局除去兑位以外的位置,都埋下一件沾染性命的嗔物。再找到三个人,头一人命犯五鬼官符煞,来坐镇永基大厦。也就是将军卸甲局中将军头盔的位置,第二人命犯天狗,坐镇全和大楼。有了官气和守门犬,最后一位坐镇明珠大厦,为军擂鼓。这个人是天乙贵人最好,命犯十恶大败其次,总之越恶越好,三煞七嗔齐聚,除非是赖布衣在世,否则谁也破不开这道风水局。”
“全和大楼方面应该会配合,可明珠大厦的老板一直不肯见我们啊。”
陈郎自信一笑:“明珠大厦不用我们操心,我一开始就奇怪,万象归春,天刀托日接连被破,明珠大厦的主人难道一点也不担心他的霸王破甲么?哪儿有这么巧,我这里刚出了事,就跳出来一位《天髓叙命论》的神秘传人?今天见了那个叫丁嘉乐的,我有七成把握,他应该是明珠大厦派来的人。”
女助手这才恍然地点了点头。
“霸王卸甲设计之初,就合三家大楼风水于一身,永基为盔,全和为刀,明珠为鼓,霸王卸甲不破,三家风水财运就都还有保障。现在是我们三家联合去打别人,明珠大厦知道应该怎么做。”
————————————————
“可不可不要这么样,徘徊在目光内~”
李阎推开茱蒂的房门。
“唱咩鬼啊!”
门才开了了一点缝,就被一只粉红色的高跟鞋击中。
好一会儿,门又打开一点,李阎伸出半张脸,轻声地说:“我可以进来么?”
茱蒂冷冷盯着李阎,完全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你这次究竟为什么回香港,只是你那个中兴保德拍卖公司的调度安排?”
李阎收敛笑意:“是我主动要求,最近一段时间香港会非常不太平,我担心你的安全。”
“唔。然后呢?”
李阎走进来,脱了身上米黄色的西装,坐到椅子上:“我一开始想过躲着你不见面,但又觉得这样不是办法,说老实话,你三年没有找过别的男人,我很意外,也很感动。”
“你爱我么?”
李阎没作反应。
“我当你默认,你当然也爱她喽。”
“是。”
“王八蛋。”
茱蒂缄默地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好半天才摸出一只香烟点燃,倚在沙发上眯起丹凤眼:“和我说说她吧,我想听。”
李阎思考了一会,开口说:“我离开香港以后……”
“等等。”
茱蒂打断了李阎:“你离开香港以后才认识她?”
“是。”
茱蒂手上的烟卷袅袅生烟。
……
十分钟后。
“好,我都知道了,我想订一张机票,去看看她是不是真像你说得那么好,可不可以啊。”
茱蒂的语气很镇静,态度也很大方。
李阎摇了摇头:“你去了大陆,也见不到她。而且我下个月就离开香港。这两个月暗流汹涌,有钱人尤其容易遭殃。本来我是想等这阵子风波过去再和你说,到时候你拿枪射我也好,买凶杀我也好,至少你不会出事。”
“我也不知道你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茱蒂把香烟在名贵的床垫上熄灭,手指有些颤抖:“你就不能,哄哄我么?”
“对不起,茱蒂姐。”
“我不要你道歉,我要你哄我开心啊,你平时嘴不是很甜么?”
茱蒂红了眼圈,冲李阎大声喊着。
楼下大厅,阿丽正默默擦拭一把p99手枪,她抬起头,穿着睡衣的阿秀打开房间的一条门缝,只露出一只可怜巴巴的眼睛来。
阿丽吹了声口哨吸引阿秀的注意力。
“把门关上,乖乖睡觉。”
她冲阿秀说。
阿秀眨了眨眼,一咬嘴唇,轻轻关了门。
李阎看着红了眼圈的茱蒂,有些无措地捂住额头,发了神经似的低声哼唱:“其实每次见你我也着迷,无奈你我各有角色范围,就算在寂寞梦内,超出好友关系,唯在暗里爱你暗里着迷。”
“我叫你哄我,你唱乜烂鬼嘢?”
茱蒂失控地冲李阎大吼大叫,把床上的枕头和台灯统统砸到李阎身上。
她一边扔,一边大骂:“无所谓,男人嘛,我招招手有几万个,从深水埗排到荃湾,随便哪个都比你个烂拳仔强,要强壮一点嘛,去大中华城,州长身材我也吃得到啊。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不捧你,你烂死在拳台也没人知道啊死北佬,还有啊,你知不知你唱粤歌有口音啊好难听啊?”
她连扔带骂,把李阎推出了房间,还把李阎的西装丢下了楼。
李阎在楼梯站了一会儿,抿着嘴敲了敲门。
“滚啊,死北佬。”
李阎脸上带着些局促,他勉强笑着:“你不喜欢听粤语,改天我唱国语版的给你听。”
“你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滚。”
李阎舔了舔嘴唇,站了一会儿,见茱蒂执拗不肯开门,只得下楼捡起西服,在阿丽带刺的目光下离开别墅,嘴里还不清不楚着哼着什么。
直到出了大门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李阎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抽了足足一盒烟,才用后脑勺用力撞了一下背后冰冷的花岗岩。
一道黑色水漩涡在他手边从无到有,慢慢扩大。
猪婆龙王,或者说杨子楚穿一身书生打扮,钻出了水君宫。
“镇抚大人有什么吩咐?”
杨子楚很会察言观色,一点不敢造次。
“照顾好这栋房子里的人,有什么突发情况立刻通知我。”
“是,是,镇抚大人放心。我识得那位主母的。一定周全。”
杨子楚点头哈腰。
“……”
李阎默然了一会儿:“谢谢。”
“啊?”
杨子楚有些转不过这个弯。
李阎没再说话,他拍了拍杨子楚,走了没几步就一个拐角消失不见。
第二十七章 床尾难合
“你火气好大啊。“
查小刀上下打量着李阎。
“很明显么?”
李阎瞥了他一眼。
“相当明显。”
查小刀瞥了一眼地面,李阎皮鞋和泥土粘连的地方结出巴掌宽的冰花,和头顶毒辣的太阳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对了,我新买的啤酒你帮我冰一冰。”
查小刀嬉皮笑脸地递过去两个翠绿的玻璃瓶,李阎拿手一握,上面顿时结出满满的冰凉露珠。
“不是火气大,我感觉我快摸到传承进化的门坎儿了。”
啵儿~
查小刀打开啤酒瓶盖,喝下了一大口,打了个嗝才说:“没用的,现在九凤代行是张孟敖,人家是老资格,赵剑中和烛九阴都力挺他,他的九凤传承是十主一齐出面凑的。齐连城你知道不知道?他是骄虫手下这几年最顶尖的新人,九凤传承过去一直是他在用。上次阎昭会召开之前,还有很多人把齐连城和你相提并论,结果这次阎昭会他连面都没露,这里头水有多深,你自己想吧。”
“我有的是耐心。”
李阎抬起头,仰望永基大楼,眼中黑色涟漪剧烈波动。
眼前高矮错落的钢筋水泥中间,赫然出有一团硕大无匹的阴影拔地而起,和永基大厦一般高。李阎很费力才能辨认出,这团阴影是一颗暗金色凤翅头盔,脸部已经成了森森白骨,除了脑袋,只有一只攥紧的白骨手掌暴露在地表外,四下黑甲林立,簇拥着这颗巨大无比的骷髅头。
风水局:将军卸甲
“是蛮凶的。”
李阎舔了舔嘴唇。
杨狰和貘这次换了一家天台餐厅,能远远地看见永基大厦的全貌,杨狰拨通李阎的电话,将将咽下嗓子眼的生煎包:“这次我可全看你们俩了,大恩不言谢,以后要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尽管提。”
查小刀眼见行人神色匆匆,没什么人注意自己,身上突然迸发出金色的光芒,书声和弹声纷至沓来,这次却把李阎一起卷了进去,两人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铛~
钱五手上不留神,手上的茶杯砸在盘子上,溅出了几朵滚烫的水花,
“……”
钱五拿手擦拭着打湿的衣摆,服务生听到声音,走了过来:“先生,有什么我能帮您?”
“不用,有什么事我会叫你。”
钱五冲服务生笑了笑,服务生这才离开。
钱五又俯瞰了一眼楼下的步行街,眼光飞速转过各个出入口,都没有见到李查两人的踪迹。
“天底下还有这种事?”
他出神了一会儿,突然从袖口抽出一张黄符,见没人注意,扔进了自己桌上吃剩下的一大碗鱼头鲜汤里。
这家餐厅的餐桌都被沙发隔开,彼此很难看见别人桌上的情形,刚才要不是钱五打翻了水杯,服务生也不会走过来。
钱五拿起一双筷子,戳中黄符,嘴里低声诵念:“数体洪节,法遵子平,星布麻衣,造化洞幽。”
他把鱼头压进碗底:“鱼头做将军。”,紧跟着把汤水一搅,把鱼骨刺和葱花,乃至乳白色的汤水搅合在一起:“鱼刺做擂鼓,鱼肉抵万军。”说完把黄纸也压进碗底,大概四五个呼吸的功夫,钱五把筷子一拔,只见一只鱼头直勾勾地冲出汤水,笔直向天,五颗粗大的鱼骨刺也探出头,整碗鱼汤的设计布局,居然和将军卸甲一般无二。
突然,两只黄色纸人浮出水面,与鱼头正面对峙,可怖地是,那早就死透的鱼头,两只眼睛居然转向纸人,其中的邪诡之意简直呼之欲出。
钱五死死盯着汤头,再也挪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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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阎感觉脖颈一凉,眼前这只骷髅将军居然望了过来,紧跟着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黑甲宛如铺天盖地的蝗虫般向李查涌来。
“您进入了须弥幻境:千古传记。”
当前流传度:籍籍无名。
作为评书主角之二的双刀武圣查刀子,飞天镇抚李阎将获得如下加成。
【双刀武圣】:略
【飞天镇抚】:
官威:对一切魑魅魍魉有天生的威慑效果,但也可能激怒一些强大的凶物,一旦激怒对方,对方被双刀武圣的盖世风采慑服的可能性极大增加。
福星高照:造化异于常人,总会出现一些意外叫飞天镇抚逢凶化吉。且“飞天镇抚”一旦陷入足以致命的危险当中,“双刀武圣”的流传度加成将固定在最高级别“千古流传”,双刀武圣施放“无敌一手”消耗的流传度减少到五分之一。
大将胆豪:枪术专精增加8%,最高105%。
李阎第一次见到飞天镇抚和双刀武圣的加成效果的时候,硬生生叫曹永昌给气乐了,干脆抛在脑后。
这是他第一次体验飞天镇抚的加成,除开官威和福星高照两条效果不谈,大将胆豪的加成着实让李阎又惊又喜。
无数黑甲将两人淹没其中,又被爆卷的火焰刀光卷成漫天残骸。
查小刀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他明显感觉这些悍不畏死的黑甲比以前难缠了很多,甚至恢复的速度也更快了。
那骷髅将军怒吼一声,右手抓向断裂的黑色军刀,冲李查两人迎头劈下!
查小刀打起精神,昨天自己就是在这一刀下败阵,威力比“小有名气”流传度下的无敌一手还有强上一点。
没等他说话,李阎突然拔地而起!宛如一道白色流星,手中的錾金虎头枪无可阻挡地穿过骷髅将军的天灵盖,透出几米宽的圆洞。
枪剑七大行。
“还说火气不大?”
查小刀缩了缩脖子。
鱼头扬天就倒,正当中被戳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圆孔。
钱五一边摇头一边感叹:“我本来以为,那名姓杨的商人身后有一位不世出的风水奇人,原来是这样鬼神辟易的法子,真是闻所未闻,可是,将军卸甲也没这么容易对付……”
李阎一甩枪身,用最快的速度退出了“枪剑七大行”的状态,整个人除了精神有些萎靡,几乎看不出什么损耗。
“果然,专精每进步一点,枪剑七大行的消耗就会少许多。”
李阎过去最多“枪剑七大行”维持不到一只烟的功夫,然后就会失去所有战斗力,正常休息几天也下不了床,上次要不是有查小刀的八珍酥酪蝉,他根本坚持不到和杨狰两败俱伤。
可这次他感觉明显要轻松很多,大概能支撑两只烟才有油尽灯枯吧。
突然,他枪头一紧,那骷髅将军的刀柄下面,突然跳出了一只短耳牛头的凶恶大狗,它头顶有一枚紫褐色的铜钱纹,油光水滑的褐鬃毛下是流畅的肌肉曲线。四肢强健有力,脚下有四团血雾升腾,煞是不凡。一口咬在了錾金虎头枪的枪头上,叫虎头大枪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
天狗煞。
第二十八章 三煞七嗔
锋利的犬牙干净利落地洞穿枪脊,天狗煞这一口原本是奔着李阎小腿去的,如果咬实,足以在李阎身上咬下一大块的血肉来!
李阎挥动虎头大枪,朝水泥地上狠狠一砸,还没等砸实,咬住枪头不放的天狗煞就已经被甩飞出去,轻轻落回刀柄,盯着李阎,喉咙里发出凶狠的呜吼声。
“不对劲儿。”
查小刀突然出声:“上次没见过这只狗。”
被天狗煞纠缠了一小会,骷髅大将天灵盖上的黑窟窿居然开始缓慢地愈合,很显然,枪剑七大行并没有给它致命一击。
李阎倒也不意外,枪剑七大行是托自祁连剑术的杀人之法,威力巨大。但对方必须一定程度上满足“人”这个概念,祁连剑术才有无穷的杀伤力,换成风水局中的异像,就未必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吼!
骷髅将军拔出只剩半截的黑色军刀横扫,李阎横架虎头大枪,他的视线先是一暗,紧跟着巨大的冲击力席卷而来,骇人的巨大刀刃挟裹着李阎,接连穿过柏油路上的红白双层巴士,贴巨型电影海报的广播楼,最后撞在银行门前的一对红色狮子像上,在铁像上砸出龟裂的纹路。
骷髅大将的两排牙齿不停地上下打战,发出咯咯的脆响。
它抬起刀,对准李阎胡乱劈砍,柏油路塌陷,灰尘飞溅出十几米高,刀下的李阎的李阎如同一颗倔强的铜豌豆,看上去不起眼,却坚不可摧。
眼见骷髅大将挥刀一记猛过一记,两个不知道从哪来的柔软麻团迎风膨胀,把它空洞的眼眶塞得满满当当,原本威严可怖的骷髅大将一下子滑稽起来,举起的刀也停滞在半空中。
食技:麻圆
一朵黑色小型蘑菇云从骷髅头内部轰然炸响,骷髅大将的半边脸被火焰冲击直接摧毁,两只麻团也砰地弹射出去。连带漫天的白骨碎块。
连扛了几刀的李阎得了空隙,飞身上前,裹着触手状祸水的虎头大枪在半空中旋舞出无数残影,“燕穿帘”的每一枪都连带起祸水的腐蚀性爆炸威力,两人夹击之下,骷髅大将的头盔被撕裂成两半,大半张脸骨也被尽数捣烂,看上去凄惨无比。
半空中的李阎没来的松口气,骷髅大将的手里的巨刀突然劈落,险而又险地擦过李阎的头发。
还是不行。
李阎眉头大皱,
白骨碎块一落地就消失不见。骷髅大将的头盔和脸骨也飞快愈合。
周围被破坏的环境也飞速地愈合起来,无论是断开两截的红白双层巴士,广播楼,还是铁狮子,都完好如初,没剩下一点裂纹。
李查两人周遭的黑甲幽灵更是越聚越多。
反倒是枪剑七大行在骷髅大将的天灵盖上留下的大黑窟窿,还有一小半没有复原,成了李查开战至今的唯一战果。
天台餐厅上,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杨狰眉头紧皱,暗自后悔给了开运会的人喘息的机会,眼下将军卸甲的威力俨然又上了一个层次,就算自己出手,也有点老鼠拉龟,无从下嘴的感觉。
查小刀从火焰中飞出,落到李阎身边,加快语速说:“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没有?”
李阎没说话,他收起虎头大枪,手里突然卷起一个黑色的旋涡,可没等扩散开,一直笼罩在李阎周围,如有实质的金黄色就像短路的电灯泡闪烁个不停,似乎随时会熄灭。
“神庭的千盛云汉与千古传记冲突,您无法在享受千古传记的加持同时启动千盛云汉以及水君宫。”
这还不算完,李阎和查小刀的连番手段,似乎彻底激怒了骷髅大将。它原本只有头颅和右手暴露在地表,可此时此刻,也不管饕餮火还在它颅腔内滋滋燃烧,骷髅大将单手支撑,愤怒地从大地中挣脱而起,华丽且腐朽的山文盔甲如同抵天之幕,残旧的盔甲上,朱红色的漆块岑岑而落,每一块都有重型卡车大小,让人望而生畏。
李阎当机立断:“先撤,从长计议。”
“你那些鱼不是什么都能吃么?放出来看看能不能治它?”
查小刀有些心急。
李阎摇摇头:“水君宫打不开,没有千盛云汉的雨云旋涡加持,拉莱耶水虎也没法在空气中存活。更何况……”
他向上一指,没好气地回应查小刀:“这么大一坨,吃到猴年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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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大厦的地下仓库,
杨狰,李阎,查小刀和貘围坐在大排档下的白色塑料圆凳旁边,桌上零星摆着炒牛河,辣炒花螺之类的小吃。
“是我的问题,我再想其他办法,辛苦三位了。”
杨狰举了举手里的啤酒。
貘摸了摸脖子,没敢说话。
“不如我们想其他办法,解决不了风水局,我们可以解决摆局的人嘛。”
查小刀显然心有不甘。
杨狰摇了摇头:“是我找错了破局的路子。”
李阎瞥他一眼:“怎么说?”
“我之前,在雷池母冠查阅过这颗果实的详细信息。尽管这里存在命格,风水,乃至一些凶灵怨煞。但大潮流还是科技进步,经济繁荣的时代。风水师傅之间的切磋,也是通过调整方位,器物,自然气候,以及人本身元气的变化,什么将军卸甲,万象归春,普通人最多觉得有些不舒服,风水师傅也不会真的去和脑袋有一栋楼那么大的骷髅斗法,那对他们来说,风水异像不在阳世,与各种风水异像正面交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你的意思是,找个风水师傅搞拆迁,就搞定了?”
杨狰点点头:“可是整个香港,乃至整个亚洲,也未必能找到破解将军卸甲的办法,何况我当初夸海口,不兴土木,不见血光,这就更难了。我不这样说,陈郎也不会一口答应,结果现在搞成这样。”
几个人低声嘀咕着,一个沙哑的声音却插了进来:“这道将军卸甲,现在具备三煞七嗔,已经成了千古难遇的堪舆绝局:霸王卸甲,就算赖布衣重生,也难以招架。不是赖半仙造诣不够,只是所谓绝局,生门不在阳世,自然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