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4章 间幕——来一刀试试成色
作为一个初入无限空间没多久就离奇脱离的人，程斌并不了解无限空间的生态环境，毕竟他才刚刚通过转正试炼，连其他什么的噬神者、轮回者都还没来得及接触。
就个人感触来说，虽然无限之主明言试炼世界是用指定的剧本匹配的，但程斌在试炼过程中也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虚假的成分——
所有生命都遵循着那个世界的规则在活动，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独立的意志、各种行动背后都有其隐藏的逻辑，没有出现任何原初剧本中不和谐的生硬矛盾与逻辑漏洞。
自降临之始，医学研究人员出身的程斌，就自觉将自己放到了一个很低的位置，别说傲慢到把本地生命当npc了，他连探索世界接触其他人的起步行动都堪称是小心翼翼、慎重无比。
毕竟，他不相信这个宇宙中有免费的奇迹，而且，对jojo剧本了解不深的他，也是听闻过剧情后期那离谱到能重塑星河的可怕力量的。
虽然说，亲眼见识到了世界统治者“绯红之王”与神明第一使徒“天堂制造”的战争，被其宏伟力量开拓了眼界的程斌，对于凝固在世界线上任凭高端摆弄的普通生命，也有种非常微妙的、接近npc定义的感觉...
而深入了解到其他平行个体，以及时间线相关的事情后，程斌也很难说清楚，自以为只有一条命的他，从更高视角去观察，是否像是一个可以无限存档读档、探索各种可能的“玩家”？
——面前被称为福的小孩，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思维不受控制发散开的程斌，忽然警觉的回过神来，然后他才注意到，面前微微睁开双眼、用充斥着“清澈”杀意的猩红之瞳看向他的小孩，在质问时双眼注视的焦点并不是他本人——
其视线越过了他的肩头，似乎在注视着他背后的什么东西。
在浑身泛起鸡皮疙瘩的战栗中，之前昙花一现般闪过的离奇视角，再一次于程斌脑海中浮现——
背后两三个身位的距离、稍稍高一点的第三方视角，在这个可以清楚看到自己后脑勺的奇怪视野中，程斌朦胧的看到自己与名为福的小孩身上同时冒出无数重影，仿佛同一时刻两人变幻了无数表情、说了各种各样的话、做出了无数不同的动作。
而在大部分的“动作”的起始，程斌看到了一把凭空出现在福手心的赤红小刀。
层层叠叠的可能性，在几秒后衍化聚合成了无法看清理解的扭曲混沌，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口气聚合爆发的、撕裂灵魂的剧痛。
亲身感受到的、如同被一寸寸撕成血沫的死亡体验，让程斌清晰的认知到了现状——
自己会死。
毫无道理，也毫无抵抗之力，在福持刀的左手向上一扬的瞬间，自己的身躯就会被闪过的红芒撕裂、在无限离解中化为虚无。
这是时光的轨迹，是确定的未来。
“开什么玩笑？！”
精神差点就在扭曲混沌中沉沦的程斌，用尽所有心力去挣扎，他主动迎向那撕裂灵魂的剧痛，尝试在这痛苦体验中触摸无穷可能性堆叠出的混沌轮廓。
混沌的起始是可以理解的景象，无穷的扭曲不过是巨大基数的指数级衍化结果的重叠，他既然还可以站在这里、感受到这混沌带来的痛苦，就必然可以与混沌中的某部分事物产生交互，毕竟自己的可能性的衍化也是扭曲混沌的一部分。
剩下的不过就是理解与计算能力的问题。
意识层面的变化无声无形，在程斌的濒死挣扎中，某种与他灵魂相连的桎梏崩塌了一角，一些曾经属于他的记忆与力量重新在他意识中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那是从俯瞰时间线裂变的视角看到的、自己被无限之主抹杀的经过，以及...源于替身“绯红之王·镇魂曲”的一丝力量。
福至心灵的程斌，没有精力空隙去管多出来的记忆，他努力熟悉手头的微末力量，拼尽全力去控制自己那在多重未来中被粉身碎骨的躯体，向着小孩福手里没有拿刀的、双方似乎在友好交谈的“未来区间”躲去。
迷蒙的混沌，似乎只存在于程斌的意识中。
现实的翠绿倾斜建筑顶部，小孩福在问出了那个问题后，也没有等待程斌的回复，她偏了偏头，用意味不明的目光扫了眼程斌背后若隐若现的赤红人形轮廓，随后就捏紧手心浮现的红色尖头水果刀，顺着自己双眼看到的、密布世间的无形裂隙随手向上一划。
猩红的刀刃在这一瞬撕毁了空间的定义，从福的手到她视野的尽头，一切存在于刀刃挥舞方向的事物都在延展的红芒中，毫无延时的湮灭殆尽。
仿佛她是一个画家，在面前画布上的开阔风景中，涂上了猩红的一笔。
而这不存在任何躲闪时间的、连空气与大地都可以“杀死”的恐怖攻击，却离奇的“打偏”了——
本应被猩红画笔抹去的，站在原本刀刃挥舞轨迹上的程斌，一头冷汗的站在深不见底的裂隙旁边，看那没有丝毫发力卸力趋势的姿态，仿佛他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没有动过。
福微微睁开的双眼又重新虚了起来，双瞳间流转的猩红和小刀一起隐没，她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只是对脸庞僵硬的程斌微微点了点头：“...不牵扯其他物质的独立时间线跳跃？好吧...不过这种状态想进门还有点勉强，看来还是得让‘她’帮点忙。”
见到福打量了一下深渊刀痕后，又向自己背后瞥了一眼，站在深渊旁的程斌有些僵硬的转身，先是顺着延伸到地平线的恐怖刀痕看了看，随后才继续转头看向自己的背后——
红白精细机械组件构成的类人躯体，双腿膝盖下方的反关节造型，独特的质感与存在感...
如同科幻风铠甲骑士一般的人型替身——绯红之王·镇魂曲。
程斌的目光不自觉的被这赤红身影的面部吸引了过去——在那看不见表情的、棱角分明的面甲上方，额头的位置有着一个扭曲变幻的赤红漩涡。
不，那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漩涡...
快乐、放肆、委屈、愤怒、恐惧、渴望...那是无数张被复杂情绪主导的微缩面孔，无数种不同面容在挣扎变幻间重叠融合，构成了一个不可名状的扭曲漩涡。
程斌下意识的领悟到了——那是一个在无穷时间线聚合焦点上极限扭曲的灵魂。
而让他感到背心发凉的是——扭曲漩涡中，他能看清的每一张面孔，都和他本体有着相同的模样。
无数疑问在这一刻袭上程斌心头——无限光球疑似被攻击产生的剧烈扭曲、无限之主对他的无情抹杀、突兀的穿越和诡异的迎宾人员、满含杀意的攻击与背后寄身的绯红之王...
程斌感觉自己仿佛一只陷入飓风的蚍蜉，在无穷无尽的恐怖力量推动的命运中，身不由己的随风漂泊。
然而，没等程斌理顺心情思绪、向安静下来的福质问各种起因，又一轮新的变化出现了——
撕裂天地的刀芒打断了一旁的和谐“战争”，五彩斑斓的史莱姆群，蹦跳翻滚着向他们两人围了过来，同时，隐带蓝纹的翠绿结晶大地，突然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第0615章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只蓝精灵
在大地的震颤中，深渊刀痕两侧的悬崖蠕动着延伸出无数深蓝的细线，如同柳絮般飘荡着向对面移动，似乎想要缝合大地上这道恐怖的伤口。
就像这片翠绿的大地，本身就是一个无比庞大的生命。
但不知道之前那轮猩红的刀光到底是个什么性质，延伸的蓝线和蠕动的翠绿悬崖始终无法抵达接触到另一端，最终只得放弃治疗般重新隐没，任由这道延伸到地平线外的刀痕搁在大地上。
看到大地的异动消退后，程斌松了口气，将视线从深渊刀痕处转移了回来——
眼界变得很开阔的他，很确信这片大地本身是活的，如果这样可怕的庞然大物被福那一刀刺激到苏醒，他很难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大地本身“挠痒痒”般的随意动作给碾成肉泥。
从来历莫名的绯红之王身上获得的力量，程斌还未掌控熟练，目前只能不知其所以然的简单运用一下，在天倾地覆的广域灾难下恐怕很难自保。
所以说...这到底是哪啊？
程斌看向前面的小孩，之前杀意撕天裂地的福，此刻却像一个普通的小孩一样，满头大汗的被一群五颜六色的史莱姆追到上蹿下跳、满地乱跑。
看福脸上那带着一丝歉意的迷之微笑，似乎他玩的很开心。
体型很小的史莱姆触手卷着的那种迷你剑刃，对于人类而言并不具备太大的威胁，但被割到皮肤还是会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在倾斜建筑间和一群史莱姆玩捉迷藏的福，表现出行动力比程斌强的有限，手脚外露的稚嫩皮肤各种挂彩。
没吸引到多少仇恨的程斌低下头，看了眼几只在戳自己裤脚的黑色史莱姆。
接连而来的迷惑事件，让程斌此刻颇有些不知所措，无处可去的他全指望着那位见面来一刀的“迎宾人员”给他解惑，于是只能傻站在原地干看着熊孩子玩耍。
不过努力熟悉手头仅有的替身力量的程斌，在这些史莱姆身上多少发现了一些异样——
这个种族似乎有着某种心灵传讯的能力，之前在战场边沿他就听到过不少激情澎湃的迷你战吼，而在这群五颜六色的家伙汇聚过来时，或者说，在之前福那一刀撕裂大地的时候，某种变化就在史莱姆群中发生了。
每个史莱姆的意念似乎都在破碎重组，表现出来，就是程斌内心听到的“史莱姆语”变得混乱不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混乱正在逐渐消退、变成另一种独特的秩序。
一种由复数个体意识有机融合重组出的，近乎于种群集体潜意识的东西？
史莱姆群体意识蜕变完成的瞬间，刚好绕回原处的福停下了脚步，而程斌则打了个激灵——他听到了，或者说感觉到了，一个伟大生命苏醒后的...慵懒的、类似打哈欠的声音？
而且还是挺好听的女声？
追逐的史莱姆们僵硬了一瞬，随后躯体全数崩溃，融入了翠绿的倾斜大楼，而随后整栋大楼，连同广阔区域内所有的人工建筑与起伏地形，都像烈日下的冰块般融化，重新变成了平整无比的翠绿结晶大地。
除了依旧停留在那的巨大刀痕。
如同山脉般的大地波浪向着远方扩散，在大地突兀剧烈起伏间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体的程斌，瞠目结舌的看到远方的地平线平缓的升高，另一片遮蔽视野的翠绿大地，如同折纸一样向着他这边翻转、覆盖了过来。
大地遮蔽天空所投下的阴影，自远方如潮水般涌来...下一刻，他就会像一个落入万吨水压机下的虫子，彻底改变自身的物质形态、与环境变得浑然一体。
面对避无可避的天地灾难，程斌别无他法可想，只能再一次让意识沉浸入混沌的迷雾中，使用尚未掌控的替身能力、全力拓展“未来观测”的区间。
他看到了...未来无数的可能性中，地平面低于当前身处之处的景象。
“绯红之王——时间删除！”
如同跳帧一般，与地面夹角小于三十度的天盖突兀与大地接触，柔韧的翠绿融为一体，在波澜起伏间，一处凹陷波谷叠加之处，露出了赤红虚影笼罩下程斌那完好无损的身影，随后他就被凸起的大地弹飞到了半空。
若非使用绯红之王当做贯穿内外的装甲提供物理力量的方式，和原本他研究替身无限时的利用方式相差不多，这一轮崩飞坠落下，程斌估计就得筋断骨折受到重伤。
靠替身提供物理干涉力，程斌减缓坠落速度，等到大地的起伏变动速度减缓后，才微微放松紧绷的神经，落在了颤动的大地上，解除了替身虚影的笼罩。
——这具原初的躯体与人类精神还是太脆弱低效了，如果还有着试炼世界里柱人的躯体和波纹意识，有绯红之王这样的替身，怎么会如此变得如此狼狈...
绯红之王·镇魂曲的力量，使用起来相当晦涩生硬，每次使用都对精神有着极大的负荷，而且替身这个体系背后问题本来就不小，尚未适应的程斌，只是短时间内两次深入接触，就有些气喘吁吁、难以掌控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和绯红之王·镇魂曲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jojo世界里那些作为灵魂载体的替身使者和替身之间的那种关系。
喘匀气了后，程斌直起腰来转头打量了一下。
之前那道深渊刀痕在大地倾覆下早已消失不见，而制造刀痕的那个小孩...
程斌正想着，就看到了福从大地里冒了出来——
福被一团深蓝色软泥包裹着，努力挥舞手脚挣扎却在蠕动深蓝间难以动弹，脸上露出了一种溺水般难受的表情。
程斌警惕的退后了一步——那团包裹小孩的、与大地中隐藏脉络质地相似的深蓝，裹着福慢慢向他靠近，并逐渐变幻着形态。
很快，一个由深邃蓝色构成的、与成年人类女性有着相近轮廓的身影出现在了程斌面前。
这个有着柔顺长发和丰腴身材的蓝色女人，衣裙五官被精致的雕琢出来，她抖了抖略长的尖耳，双手将福亲昵地环抱在胸前、脑门抵着小孩的后脑勺嘀咕了两句，让挣扎的她安静了下来。
随后蓝色的精灵抬起头来，用好奇中带着点瞻仰意味的奇怪目光注视着程斌，打量良久后才柔唇轻启道：“您...嗯，你好，程斌。”
顿了顿后，精灵意义不明的偷笑了一声，她将手头抱着的福放下，摸着小孩的头发对程斌说道：“请不要太在意这个孩子之前的攻击，他只是因为某个和你相似的、源于无限之主的‘降临者’，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在某些问题上有些过于敏感。”
程斌沉默了一阵，见对面精灵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被对方古怪视线看到浑身不自在的他开口问道：“这里是哪？你们代表着谁？能从头开始解释一下吗？”
“当然，作为预定的接待人员，我会和你慢慢解释清楚的。”蓝精灵微微叹了口气。
此刻她旁边的福轻哼了一声：“你明明打算偷懒、睡一场由人成神的史诗冒险出来，连冒险.asxs.的史莱姆群落运动会布景都建上了。”
“胡说！这怎么叫偷懒呢？”精灵俯身捏了捏福的小圆脸，“我本来就是用来休息的人格，实验项目挂机读条的时候顺便做个梦怎么了？反正在世界内又没有什么时间要求...
“倒是你，想见见祂的原...咳...降临者就直说么，抢了我的工作、打断我的实验、还一刀把我戳醒，你个熊孩子！”
“人家有时间线类能力啊，不能真的只按世界内时间算的，上面那些大家伙要是等烦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福辩解了两句，随后手向精灵一伸，“...旧万神殿的特制门禁卡在你那啊，不把你叫醒我怎么带他上去？万一出事耽搁了怎么办？”
“切...”某种算盘落空的精灵摆了摆手，随后将手掌探入自己胸腹，在体内掏摸了一下，将一枚仿佛有着无限切面的璀璨晶体掏了出来丢在福的手上，“...拿去拿去，我还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吗？虽然每个你这样的生命都有无法放弃的执念，但和无限之主的战争可不是玩游戏，你自己悠着点吧。”
一番互动后，精灵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随后重新看向程斌。
“从哪里说起呢？”用指尖轻点嘴唇沉吟了一会儿，随后精灵两手一拍，对程斌露出了微笑——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叫‘艾维’......”
第0616章 间幕——圆桌与龙神
在蓝精灵艾维的简略讲述中，程斌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大致处境——
从宏观视角来看，他当前所在的晶壁系，或者说世界线，归属于一位名为“世界树”的高维生命的核心领域。
由于进行过离谱的实验，且意识状态比较特殊，世界树统领的无尽晶壁系吸引了很多高维生命的目光，经过各种变迁后，这里暂时变成了各个高维生命停驻分身间接交流的特殊开放场所。
这里的部分晶壁系在多方插手下简直和筛子一样，是真正的穿越者多如狗、神上之神遍地走。
而这片被翠绿色填充的天地，是这个领域中某个成员构成复杂的魔网文明，聚合了整个晶壁系所有位面与对应虚空，复现出的“泰坦创世纪系统”。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针对原初晶壁系里消逝在过往时间线中的泰坦文明的另类考古行为。
翠绿的大地，本身就是原型为史莱姆的实验员艾维的在这个兴趣使然的考古实验室里的化身——专职休闲用的化身。
程斌从无限之主那脱离，背后有着深层的缘由，但掉落到这个考古实验室，却是纯粹的运气问题，用艾维的原话说——
把你丫从无限之主那完好的提出来就很不容易了，上面那些个大佬们谁会在意你穿越后用什么姿势着地的？反正大方向上只要在世界树这边的世界线着陆就行，哪怕掉到危险环境直接落地成盒也无所谓——
毕竟世界内的时间对大佬们来说毫无意义，你就算一秒去世，高维大佬们回头需要的时候也能把那一秒的你抓出来摆弄亿万遍。
听到这里，程斌的心绪还算平静——毕竟第一个试炼世界就见识到了那么多扯谈的东西，眼界或者说心理接受能力着实增强了很多。
但接下来程斌的心情就有些复杂微妙了——艾维带着意义不明的微笑说，这次直面无限之主的行动的主导者，上面诸多大佬中的绝对主力，就是程斌。
——所以你之前才会用好奇中带着瞻仰的目光打量我吗？
程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叹了口气——
“程斌”...难道就是无限之主稍微提及过的、我作为噬神者最终所要面对的那个“神”吗？
他还以为进入无限世界后，自己会迎来一个主角打怪研究一路升级、到最后直面作为boss的另一个自己的王道故事呢...
没想到这位最终boss根本不讲规矩，直接撕了剧本、起身抄家把主角堵在新手村里了。
感慨过后，程斌心底微微有些茫然——因间接制造末世而绝望的他，在无限之主带来的希望之光中冲入了未知的世界，但还未等他适应无限空间的试炼节奏，他就又被“自己”给直接带了出来...
袭上心头的灰暗回忆，让程斌心底略微动摇瞬间消失——说到底，他挽回一切的执念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在无限空间也好，在世界树也罢，重要的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自己为了目标的实现能做什么。
而且...换个角度想想——相比无限之主那遥遥无期的许诺，另一个“程斌”带来的希望难道不是更高吗？
毕竟都是“程斌”，总不至于对他那个世界发生的悲剧视若无睹吧？世界内的时间，对于高高在上的那些生命来说，不是毫无意义吗？
想起目前稍微有了点概念的、高维生命的强大力量，想起试炼世界里那些颠倒因果违逆时光的替身，程斌心底不由泛起了一丝迫不及待的躁动——
无论自己迎来的是什么样的结局，只要那段历史能被改写，只要自己世界发生的那一切能被挽回...
被“不惜一切牺牲”的念头所主导的程斌，忽然感到大脑一阵抽痛、意识溃散了一瞬——莫名的不安与割裂感席卷了他的心灵，却又瞬间消失殆尽。
一直注视着沉默的程斌的艾维，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矮子里面挑高个...被自己卖掉的、神孽的神孽啊...果然，不管是哪一边、哪一种的大人，本质都是这么的有趣。
......
程斌从莫名的头痛中回过神来时，艾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两手把玩着璀璨结晶的福，对左右张望的程斌耸了耸肩：“大致情况说到这里就行了，更高层面的东西，休闲型艾维可没有心思和资格去关注判断，来吧，我们一起出发去会议室，去和大佬们详谈后面的事情。”
程斌的视线在福身上微微一顿——听这意思，在艾维面前像猫一样被撸来撸去的福，实际地位要比她高很多？
算了，这些细节不是现在该关注的事情。
程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后向福问道：“怎么走？”
“嗯...”福来回翻弄着手上那仿佛有无穷切面的结晶，似乎纠结了一会儿后才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是一个晶壁系只有一颗的至高神神格...
“用它当媒介，就能访问晶壁系外特殊信息带里的万神殿——魔网文明接手晶壁系超过一半后那地方就已经废弃，后面改造成专门给‘外来者’化身碰头的特殊地图了。”
研究了半天、似乎偷偷摸摸做了什么手脚后，福将这枚珍贵的神格抛给了程斌。
程斌伸手接住神格、垂目仔细打量了一下——怎么说呢，手感很奇怪。
无穷无尽的切面似乎时刻都在幻变，仔细注视的话，目光乃至意识都有种被逐渐吸进去的感觉。
“回神！”福用力拍掌，将沉迷神格的程斌惊醒，随后她抓住程斌托住神格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就是因为你对这东西不是很熟，所以才需要一个门童啊——
“艾维姐姐想让你通过一场漫长的冒险来适应世界树领域中晶壁系的特殊环境与规则，不过那纯粹是她想找乐子，我们只要这样就行——你放松一点。”
在福的引导下，程斌渐渐放空了思绪，随后他就感觉到，翠绿大地中无数漫游的念头碎片向着他汇聚了过来——
红的、黑的、蓝的、紫的...五颜六色的史莱姆又一次从大地上冒了出来，它们欢呼着蹦了过来，围绕程斌组成了一个又一个不同半径的同心圆，井然有序的滚着圈。
在这古怪的仪式中，程斌眼前的世界模糊了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身躯与心灵正在沿着神格搭建的桥梁、从另一个维度逐步脱离当前所在的世界。
然后...以史莱姆之神的名义，在另一片信息海洋中重新塑造属于神灵的可视化躯体。
程斌视野中没有一丝外表变化的福拉着他的手，也不等他适应这种特殊的神灵状态，就以他无法感知理解的“速度”冲向了远方。
无穷无尽的信息流冲刷着程斌的意识，纵然绝大部分信息都被神格自动过滤分担了，但余下的那一点点与神名相关的信息，依旧庞大到将程斌的思考回路彻底阻塞。
在程斌意识断片的时候，绯红之王·镇魂曲的虚影于神灵之躯的背后浮现，他以另一种视角打量着亿万晶壁系间的信息洪流、审视着世间万物的变化。
“生命的定义与灵魂的赋予...很像啊，真是有趣...不知道在世界树的感官里，没有真名系统的世界是种什么模样，如果不同高维生命的不同视角真的有所谓的物质共性...”
沉吟了一会儿后，绯红之王·镇魂曲和前方转回头看来的福对视了一眼，随后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摇着头嗤笑了一声，整个替身躯体骤然淡化崩解、与程斌的身躯完全重叠融合在了一起。
......
卡住思考回路的信息洪流骤然衰退、程斌立刻从迷蒙中惊醒。
仿佛量身打造的朴素座椅传来舒适的体感，程斌搁在温润扶手上的双手微微用力，坐直身体睁大了眼睛——
一张质地莫名与无限光球相似的、无法判断大小的纯白圆桌横搁在深邃的黑暗中，画风各异的、概念上接近“座椅”的独立空间以圆桌为媒介挂靠在程斌的意识感知中——
似乎在这里，难以认知、模糊不清的座椅就很远，相对熟悉可以理解的东西就会很近。
被圆桌遥远端那混沌破碎的扭曲景象压迫到心神，程斌猛的收回视线闭目凝思，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再抬起头后，程斌不敢用神灵的特殊视野看向太远的地方，他侧头看了看身边，不出所料的在左手边看到了正靠在深色沙发上转动指尖小刀的福。
福拇指抚着刀刃，笑眯眯的对程斌点了点头，无声示意带路工作已经结束。
程斌谨慎的就近拓展自己的视野——
紧贴着他右手边，一个绿色蔓藤编织的平台上，一头鳞甲如火的幼小红龙蜷缩着肢体翅膀趴在那里，它伸出修长的脖颈、将下巴搁在纯白的圆桌桌面上，盯着眼前桌上摆着的一个精致圆盘怔怔发呆。
精致的圆盘上放着的是白色的蠕虫和某种菌类，这个奇特容器似乎扭曲了空间尺度，里面的蠕虫和菌类的数量一直在增多，仔细去看，简直就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灾难。
不明所以的程斌，在看到红色幼龙探出舌头卷走几个虫子菌类、龙脸生无可恋地咀嚼后，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不过，如果这里的距离和信息上的关联、相似度有关系，那么...另一边的福好歹还是人类的模样，为什么一头龙在这特殊的空间里会距离我更近？
程斌试着在承受范围内粗略远眺了一下，发现他能看到的范围里并没有他想象中属于“程斌”的熟悉人影，或者说有着人形轮廓的生命都屈指可数，幻想作品里才会有的奇特事物反倒很多——
例如让程斌悚然一惊的、一扇紫红色似是木头质地的、凭空立在圆桌旁的门扉。
一扇有着圆形把手的，程斌原本世界里随处可见的、小时候的他异常熟悉的普通门扉。
沿着圆桌扩散而来的某种震荡中断了程斌的观察，他抬眼望去，就看到一个难以形容描述的庞然大物脱离了远方的混沌，一点一点的向着他这边接近。
仿佛无数个不同生命的外观轮廓变幻重叠在一起构成的特殊生命，向程斌投来了视线。
在这一瞬，程斌看到了“完美”——
来历莫名的替身、尚未适应的神躯、迟钝摇摆的精神、甚至于虚无缥缈的命运...
与他对视的生命，仿佛是他聚合自身所有资源、战胜克服一切苦难、弥补所有缺陷后进化晋升的完美终点。
不...那不是终点，那是基于自身现状的、更强大、更完美的进化路途，永远徘徊在生命幻想极限的...
“我在你身上嗅到了适应与进化的气息...是那只蜥蜴吗？”形态未知的生命对程斌温和的笑了笑，“...看来这次轮到我配合行动了，来认识一下吧，程斌...
“你可以称呼我为——龙神·艾欧。”
第0617章 间幕——程博士与红龙卡萨
远方的混沌突然扩张，连存在形态近乎于概念的纯白圆桌都崩坏了一部分。
“...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那些家伙的想法，此处化身间的争端胜负明明无甚意义。”
生命形态从亿万不同轮廓的重叠，逐渐稳定成地球传统东方神话中神龙模样的艾欧，收回了被远端混乱吸引过去的目光，祂瞥了眼不敢过多注视混沌的程斌，随后饶有兴趣的游动修长的身躯、靠近用龙尾碰了碰程斌旁边绿藤座椅上的幼小红龙。
“...虽然这一个触点涉及到那条蜥蜴，我很有兴趣参与，但有些东西还是你来先给这位‘程斌’说明一下比较好吧？毕竟...你们之间的事情，应该属于‘内部问题’，我这外人可不适合干涉。”
棱角分明的下巴搁在圆桌上的幼小红龙翅膀一扇，扫开了龙神艾欧的尾巴，她像吸面条一样将咬着的白色长虫吸溜进了嘴里，随后一边无精打采的咀嚼着，一边懒洋洋的抬眼瞥向身侧。
和看过来的程斌对视了一会儿，红色幼龙收回搁在桌上的脑袋，身体一翻在藤条平台上盘成一团，闷闷的打了个哈欠：
“...你是用史莱姆之神的名头上来的？艾维的恶趣味啊...不过还好吧，总比我这神格能力是无尽虫盘的‘噬虫食菌之神’靠谱多了——
“鬼知道那些家伙把所有晶壁系里刚破壳正在啃虫子的我汇聚叠加在一起，是在实验个什么玩意儿...虽然说时间线历史里，各个我没有出现路线分歧的也就只有最初刚出生那一段时间了...”
似乎在程斌身上看到了什么相似的东西从而产生了感慨，幼小的红龙满嘴抱怨，好一会儿才将话题重新转回了程斌身上：
“‘程斌’...呵，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很多疑问，不要着急，你的所有问题都可以在我这得到解答，我们有着非常充足的时间来解决这些问题，不过在那之前，我是不是该先做一个自我介绍？”
似是联想到了什么，幼年红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对人类而言略显狰狞的笑容，她意味深长的对程斌说道：
“在圆环之理的高维战场那边，你‘曾经’对文雯说过一句话，我觉得那句话放在这里挺应景的——
“和知情者交流时，自己的名字有时候还不如特色代号更有代表性，这种感觉，同样作为程斌平行个体的你，似乎还没怎么体会过？”
仿佛在这句自己明明从未说过的话中意识到了什么，程斌瞳孔微缩：“你...难道...”
“就代称来说，我更倾向于叫你程博士或者绯红之王，而你可以叫我红龙卡萨，”红色幼龙的语气有些耐人寻味，“当然，你直接称呼我为‘程斌’也没有什么问题，只要不怕弄得太乱。”
......
在以红龙形态介入世界树的、另一个平行自我的解答中，程斌? 或者说程博士，终于搞清楚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简单来说? 他被他自己给卖了。
对于尚未触及神魔领域的试炼者来说，无限空间的每一次试炼，都是一场意义深远的遴选。
在进入无限之主领域的程博士逐渐强大、接近超越时光的神魔之境时，他注意到了不同时间点不同世界线间自我的争端与矛盾? 察觉到了无限之主在试炼者轮回过程中的一些隐晦意图。
他开始寻找、尝试各种绕过无限之主返回过往试炼世界的办法。
最初的程博士在这种探索过程中、在过往试炼世界自己在世界线上留下的痕迹中发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坐在万神殿内的程斌无从探究? 但这个行动的结果却与他息息相关——
绕过无限之主的回归渠道、第二次降临《jojo的奇妙冒险》系列试炼世界的程博士? 暗中推动了过往某部分的自己? 让其与迪奥合作抵达了世界最深处? 并在这隔绝无限之主直接观测干涉的地方? 留下了他提取出来的、包括最初原型在内的一系列‘他自己’。
程博士到底在算计什么东西? 红龙卡萨并不知晓? 但很明显，程博士的行为? 让量子化身集群初次入侵无限之主领域的行动顺利了很多——
根据程博士留下的东西，量子化身集群直接抓住了一部分已经回归无限空间的程博士的痕迹? 甚至和无限之主停留在那段历史中的力量正面对抗了一轮。
而当前坐在万神殿中的程斌，就是量子化身集群从无限之主那撕扯下来的世界线碎片里幸存的程博士残余部分。
通过搜集并分析获得的碎片? 量子化身集群收获颇多，其中最重要的收获? 就是初步摸清了无限之主核心领域的构成框架——
包括无限之主直接控制的那些世界线的底层画风、试炼者生命轨迹的形态与其投放试炼世界与回归无限空间的具体方式、无限空间和试炼世界在高维层面的关联与生态...
这些情报里最关键的，就是无限之主内部试炼者所依循的晋升与强化体系，以及这种体系所带来的、无限之主和众多神魔级试炼者间的特殊关系。
最起码，量子化身集群知道了《jojo的奇妙冒险》系列试炼世界里，那特殊的灵魂替身体系，是如何被无限之主截取当做其他试炼者强化项目的了。
目前身处万神殿内的程斌，其实就是单独被拿出来的、后续有深入挖掘价值的范例。
从幼年红龙卡萨那听闻这一系列信息后，程斌沉默思索了很久，随后才试探着问道：“所以，寄身在我这的那个绯红之王是...？”
“那个啊，是和....嗯，姑且叫他迪奥吧，”幼小红龙在绿藤平台上瘫成一个水字，她斟酌了一下说词才继续回复道，“你现在拥有的力量，算是量子化身集群和迪奥进行某种私下交易的结果...
“这算是对通过你获取到的、无限之主那边的试炼者强化体系的一种验证实验，在这万神殿内一个高维生命只能有一个代表席位，你所占据的席位其实应该属于那位迪奥，你现在就是灵魂替身体系的代表使徒、就是绯红之王·镇魂曲本身，名副其实的替身使者。”
——那样骄傲的、自命为神的迪奥，会容忍另一个意志参合进其好不容易整合统一的灵魂与力量中？而且都脱离了那边有着特殊灵魂体系的世界线环境，为什么替身力量还能继续存在？
虽然获得了很多超越世界的情报，但三观认知还未脱离普通人类太久的程斌，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也就是说，我现在其实连自我都没有了，我其实不是‘程斌’，而是‘迪奥’？”程斌的表情有些迷惑，心底的情绪颇有些复杂。
红色幼龙嗤笑了一声：“抛开高维层面灵魂意识的一些尖端研究问题，你这话纯粹就是在扯谈卖惨了——你能有我惨？
“你看，我其实和你一样独立于量子化身集群，你归属于替身灵魂体系，而我则算是世界树这个另类高维生命的力量体系的一部分...
“...我的工作甚至就是永恒永在地坐在这特异点里吃虫、当形象大使、作为小白鼠被研究，这样的我都可以是程斌，比我更像人、更接近最初程斌的你为什么不能是？”
这发言就颇让人有点无言以对的感觉。
思虑半饷后，无甚所得的程斌还是将关注重点放在了眼前最紧要的问题上：“那么，你们现在的目的呢？你们把我带到这里，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闻言，幼小的红龙翻身爬起，她用尾巴和强壮的下肢坐在那、抬爪用尖锐的指甲刮擦着下巴的鳞片，打量了程斌很久，随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在你身上费了那么多功夫，接下来当然有需要你做的事情，不过...”
红色幼龙伸爪指了指程斌：“当前最紧要的任务，其实是把你口中的‘你们’变成‘我们’——你终会明白的，我们所需要得，就是你自己想做的...
“我们有的是时间，所以...你先回家吧，程斌，去实现你渴望的奇迹、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第0618章 间幕——归家的程斌与求知者系统的主线任务
建材焚烧后残余的焦臭味道、化学制品剧烈反应留下的刺鼻毒气、东倒西歪破破烂烂的昂贵仪器...
穿着遍布污迹的白大褂、站在火灾现场般的开阔实验室里的程斌慢慢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抬眼望去，大量戴着防毒面具、穿着类似特警作战服的人在实验室中小心翼翼的行动，他们观察、拍摄、分拣着各种残破的事物，似是在搜寻什么线索。
没有佩戴任何防护用具，头发脸庞上沾满黑灰的程斌，站在这颇有些格格不入。
细碎的记忆在心底慢慢浮现、逐渐编织成一条条清晰的脉络——程斌无声地张了张嘴、轻抿了一下那因焦虑与干渴几乎裂开的嘴唇。
是了...这是他原本出生的世界，而现在他身处之处，是他那刚刚遭遇意外入侵的实验室。
这就是回家吗？真是...恍如隔世。
不，不是恍如，严格来说，他确实与这过去的自己，间隔了最少一个试炼世界啊。
只不过，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覆盖了过去自己的、来自世界树万神殿的程斌子体，还是这个“家”里原本存在的、获得了额外记忆碎片的程斌呢？
并非完全依靠自身力量与知识回归故乡的程斌，无从判断，但也不甚在意。
曾经无比渴望的、哪怕献祭灵魂也要达成的奇迹，已经真实的来到了他的面前，现在的他，只需要伸伸手...
背后传来的陌生男音，唤回了程斌略显离世虚浮的心绪——
“我很遗憾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约莫三十余岁的、西装革履面戴过滤口罩的平头男人站在程斌身后，他两手在下腹交握，左右拇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指腹，语气尽量显得平淡，“你尚未意识到自己研究的真正价值会给你带来什么，你应该在第一时间答应和我们合作的...”
顿了顿后，男人平淡的语气中显露出一丝刻意的情绪：“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都是有国籍的...程‘博士’。”
听闻那句满含质疑与嘲讽的称呼，逐渐找回此世界实感的程斌愣了愣，实验室相关事件的前因后果在此刻于他心底聚合发酵，隐隐间用意念触摸到复杂因果脉络的他脸上露出了微妙的感慨神色——
程博士这个称呼，本身蕴含着相当复杂的意味。
以他当前身处的国家体制而论，博士学位只是科学研究一道的起点，若想此后人生靠科学研究过日子，那萌新博士头上还有着好几个阶层要攀爬。
除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外，以程博士来称呼他的那些圈内人士，很难说话语间有多少真心的尊敬成分——
毕竟他是个依赖超凡能力跨越无数障碍得到研究成果的开挂人士，部分行为上更接近某些引导科研成果落地的商人，在科研之路上他没有任何可见的攀爬积累轨迹，没有在圈内认同的平台上发表过多少具有实际影响力的相关文章。
就算抛开因经费地位等问题带来的矛盾，真正一辈子专注科研的科学界前辈也都对他心怀不满，毕竟他的研究领域是人体，医学一道上任何未得到充分验证的环节都会让具备良知的人破口大骂? 何况是他这种夸张的跃进？
对很多人来说，程斌所主导的研究项目都是近乎空中楼阁和黑科技的玩意儿，其内在逻辑自然饱受质疑。
但研究带来的细胞寿命延长和癌症治愈效果是无法否认的，哪怕成果还未得到时光的验证? 世人也会疯狂追逐、用无数利益奖项将程斌推上风口浪尖。
所以? 被很多人认定是依靠幸运掌握了什么东西的程斌，在拒绝了某些“深入合作”后? 实验室遭遇入侵也就并非是多么令人意外的事情了。
坐落首都的医科大学自然处在宏观安全体系规划内? 其内部发生这种事情? 很难说有没有内鬼在搞事情。
比如目前在身后隐隐嘲讽他的、代表某个曾经被他拒绝合作的医药集团和科研院相关人士意志的西装男，其扮演的角色就绝对不止是在事后来幸灾乐祸的看客。
但不管是谁，恐怕都想不到这一次的事故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吧？
寂静无人的城市、在钢筋水泥间横行的变异怪物、弥漫大气的病毒、阴暗肮脏的实验室、只剩抗体执念的疯子...
心底浮现的末日灰暗回忆? 让程斌浮动的心绪重归沉寂，他无视周围的杂音略微扯了扯白大褂，在衣服内兜里摸索了一下。
指尖略显锐利触感让程斌手顿了顿? 随后他将自己摸索到的东西掏了出来——
一个黑色外壳的触屏手机，以及一枚雕琢着精美花纹的古朴金黄箭头。
指腹摩挲了一会儿箭头后? 程斌呼了口气、收起箭头将注意力转向了自己的手机。
解除锁屏、打开通讯记录。
爸...妈...王姨...欣欣...
最近的通话记录就在昨日? 但对程斌而言? 上一次听到亲人们的声音仿佛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放在拨号处的手指迟迟无法按下? 程斌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末世来临后，亲人被感染、濒临死亡与变异时的痛苦，与痛苦下对他说出的安慰话语——
“...这不是你的错...要乐观，要好好活着...”
咔——
蛛网般的裂纹在手机壳上迸发蔓延，屏幕在短暂的花屏乱码后陷入黑暗。
沉淀在灵魂深处的狂躁与焦虑翻涌而出，绯红的人形虚影具现而出与程斌脱离重叠、转身探手抓住了喋喋不休的西装男的脑袋。
巨大的力量在西装男脑袋上捏出了肉眼可见的凹痕，被凌空提起的男人引来了周围人群惊愕的注视，但随后世间万物浮现出无穷重影、在绯红之王眉心灵魂漩涡的映照下陷入了迷离的混沌。
惊愕、痛苦、得意、轻蔑、犹豫、恐惧...西装男蕴含不同情绪与遭遇的面孔在混沌中此起彼伏，无数的因果链条向着时间轴上下两端延伸，所有的可能性汇聚成凡人无从理解的画卷。
程斌伸出右手，从这混沌的画卷中摘下了牵连亿万人生命的、位于无穷因果线焦点的事物。
混沌的迷蒙褪去，满是刺鼻气味的、被焚毁的实验室消失不见，光鲜洁白、完好无损的实验室重新出现在程斌眼前。
零下几十摄氏度的病毒保存液在密封透明容器中流动，程斌忽视身周研究员诧异的视线与右手的冻伤，迎着灯光仔细打量着这原本应当深藏在仪器中的事物。
绯红之王·镇魂曲的力量缠绕着这枚容器，依循着这末日的主线枝干延伸，过去被改写、未来被扭曲，有的人的命络被腰斩，更多人的人生轨迹被延续...
“...绯红之王的力量集中在当前世界线，并没有对更多世界线进行观测与干涉，按那边给的教材来看，时间线只是世界线当前状态的描述，除开虚幻的历史外，‘同一时间’也不可能存在多条时间线，而且比起剪辑时间线，当前绯红之王的表现似乎更倾向于裂解可能性、追溯因果...这替身到底是从何视角运作的？”
绯红之王觉醒为镇魂曲后到底有何种力量，目前作为载体之一的归家程斌还未挖掘出多少来，但从过往的时光中摧毁末日悲剧的源头却已经是轻而易举。
——不管怎么样，自身渴望的奇迹，确实已经实现了，那么作为奇迹实现的代价，我也应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那个红色幼龙版程斌，并不指望他立刻去做什么事情，反而给出了相当充裕的成长时间，提供了一个平台让他自己去摸索成长的方向。
紧张刺激的无限试炼忽然转回归家日常，实现奇迹的程斌一时间陷入了无目标的茫然状态。
半饷后，程斌手头的容器连同手上的冻伤一起消失在时间的颤抖中，他抹消掉自己跃进实现并暴露出去的那些黑科技，拉扯出走上正常学术研究道路的时间线，回家看望了一下父母。
不同于绯红之王原本时间线剪辑那精确到吝啬的局域现实改写，当前程斌任何改变现实的操作都会沿着时间轴逆向改变时间线形态，同样干涉下产生的深远影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同时也让程斌的记忆和自我认知产生了不少混乱。
不过这都是成长过程必须克服的障碍，为了挽回一切连献祭灵魂都不在乎的程斌也没被这一点自我矛盾伦理逻辑绊住脚步。
在处理好亲友、工作与商业上的一些杂事后，安排好自己人生轨迹的程斌在充分的空闲中，正式触发开启了源自红龙卡萨的钥匙。
陌生而复杂的信息流在程斌的意识中浮现——那是名为“求知者系统”的奇异高维服务平台，看那长长的标识，其已经是公测第三阶段不知道多少个版本的东西了。
莫名有种无限空间试炼面板即视感的程斌，琢磨了一下这求知者系统开放给他的各种功能后，就用意念打开了系统内闪烁着的任务栏。
功能说明里有提及任务栏这东西，一般来说，接触到求知者系统的普通生命不会遇到什么必须去做的强制任务，而任务发布者和任务内容倾向都和求知者系统深层秘密有关，低阶的系统使用者不会接触到那些东西。
但程斌的待遇显然有些不同，他的任务栏里已经有了几条流转着华贵暗金色的显眼条目——
——主线任务：替身体系的追溯与补完（第一阶段）（未开启）——
描述：追溯无限之主领域内“替身强化体系”下作为载体的试炼者群体在外围试炼世界中的生命轨迹，并视具体情况进行干涉。同时于此过程中，定位道标“箭”，配合龙神艾欧的化身捕捉不灭孽蜥与程博士的痕迹。
奖励：兑换点若干，求知者系统管理平台初级权限，源自迪奥的特殊研究资料。
备注：分化试炼者是对付无限之主的必要环节，爽不爽都得玩（顺路帮我找找我那被无限之主拉走的好朋友吧~谢谢~——福）。
——主线任务：至高圣者“时之矢”的存在性验证研究分项（第一阶段）（未开启）——
描述：不同高维生命有着截然不同的宇宙视角，作为替身体系一部分、持有绯红之王力量的你，可以在世界线时间片间信息递进规则的研究中做出有益的补充，请努力前行提高自身各方面水平，同时探索求知者系统和替身体系的深层兼容性，直到满足参与正式实验的基本要求。
奖励：兑换点若干，求知者系统管理平台高级权限，量子化身集群研究侧一级资格认证。
备注：至高圣者真的存在吗？真的是有意识的生命吗？——世界树/红龙卡萨。
......
看完了那一串无比遥远的、非常高大上的主线任务，和后面那些意义不明的可选支线任务，程斌沉默了很久很久。
——好吧，不管怎么说，关于某个“程博士”的事情，实际上就是他自己的事情，替身体系的问题也是如此，迟早有一天他得主动去做，这确实算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过某些主线任务...忽略掉那些高大上的辞藻，不就是点名让他去当小白鼠么？
关掉求知者系统的程斌幽幽的叹了口气——看来回归日常得平淡安宁只是暂时的，他以后的日子还精彩的很啊...
第0619章 求知者系统的亿生
求知者系统，一个在无穷世界中有着巨大影响力的高维服务器，它的使用者不计其数，它的管理者如神似魔。
自公测开启、解除宿主身份限制之后，求知者系统的触角一直在世界线的变动中无限分裂延伸，每一个载入系统、成长起来的生命都在加速系统的扩张，时至今日，其已经在程斌量子化身集群的支持下成为了一个体量远超一般高维生命的庞然大物。
不过，系统的使用者虽然覆盖了广阔时空的无数种族、数量多到无法描述，但能一路不停前行成长，直到通过灵魂试炼、有能力接触系统背后真正秘密的生命，终究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而这少数的少数中最强的那些、身为求知者系统管理员平台高位权限者的生命，其中能够接触到求知者系统硬件层面的构造与运行这等高端秘密的，更是寥寥无几。
毕竟，系统接触者中真正最拔尖的那批生命，基本都不惜降低自身记忆意识乃至生命的权重、依照灵魂算法协议加入了程斌的量子化身集群——求知者系统这强大造物背后的真正创造者。
求知者系统，终归只是量子化身集群对于升维现象的实验和探索。
所以，与求知者系统连接的几乎所有生命，都不知道系统界面上他们习以为常的版本号到底意味着什么。
甚至于，除开早期身份较为特殊的生命外，求知者系统的绝大部分低维使用者，都不会知晓自身在世界线变动中经历了多少次版本更新，他们永远都是自“一开始”就使用着相对他们而言最新版本的求知者系统。
他们无法理解求知者系统使用须知里的浩瀚文档里在说明什么，无从察觉每一次系统版本更新所带来的、在世界线层面对他们人生轨迹的深远扭曲，也无从察觉求知者系统在此过程中出现的断档“空窗”——哪怕他正在使用系统带来的力量。
随着实验的深入与版本的更迭，求知者系统更新所带来的影响越来越大，而这一影响，在系统结束了公测第三阶段、启动第四阶段的更新时，骤然拔高到了另一个层面——
一次更新迭代，一次生死轮回。
......
【世界衍变抑制程序启动，时间线稳定器正常运转，求知者系统时间锚已创建。】
【求知者系统使用者虚界记录已保存，求知者系统离线程序进入第一阶段。】
无穷世界中，人生轨迹未能超脱世界线的生命，其凝固命运中与更高层面力量接触的节点上，源自求知者系统的干涉作为世界线变动的结果与命运一同固定，不再触发变化的系统与使用者开始逐步远离。
【量子化身集群：正在接手高维干涉力调度系统、战区启动应急预案...求知者系统离线程序进入第二阶段。】
【求知者系统管理平台已关闭，高级权限所有者完成脱钩...求知者系统离线程序进入第三阶段。】
世界线剧烈变动的争战区域中，意识脱离单点时空束缚的生命没有察觉到系统力量来源的切换，而作战区域外或更高层次的生命出于规避风险的考虑，纷纷降维解体、在世界内默默仰望那维系着他们类高维意识的系统的变化。
【求知者系统已离线。】
作为实验观察员待在求知者系统各个层次中的特殊生命确认了自身的状况，随后向着更高层面的自我发出了信号——
【量子化身集群：湮灭系统已开启。】
无法形容的宏伟力量席卷无穷世界，瞬间掐灭了承载求知者系统高维信息体的基底世界线集束、并摧毁了其作为高维服务器核心的界外信息模型? 将这庞大系统的身躯与大脑彻底抹杀。
【探针运转无异常...未检测到越界现象...世界线遍历完毕? 未探测到圣物碎片...求知者系统已确认清除。】
【量子化身集群：湮灭系统已关闭。】
【启动求知者系统版本更新程序...世界线基底完成重置...正在编织临时载体...核心算法已统合抽离...开始推动世界线衍变...正在接入混沌域...】
【求知者系统——版本：公测、第四阶段、1.0版——基本结构已释放? 申请进入升维流程。】
【正在进行最终检验...已完成隔离清场...第三方观测渠道开始接入...求知者系统升维进程开启。】
在世界线都无法形成的混沌域边界，特殊高维生命世界树的领域附近，源自量子化身集群的力量粗暴撕碎了来源未知的高维触须，屏蔽了实验场外围的莫名窥视? 并将清洗干净的世界线捏吧捏吧弄成想要的形状? 开始了后续的精雕细琢。
用以承载求知者系统本体、为其提供独有高维干涉力的世界线集束早已预定好了形态，若系统的定位依旧和以往那些圣物碎片、scp收容物类似的话? 整个版本更新的过程应当很快就能结束，也不需要来到混沌域边界、由量子化身集群亲手把控细节。
但这一次的更新，与以往相比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核心信息模型已稳定...高维信息体连接成功...时间锚载入完毕? 求知者系统已上线...启动公测第四阶段“意识注入”实验项目? 输入核心信息模型动态变更指令...重定义“求知”信息模型，开始接入信息虚界...正在连接使用者虚界记录...】
它，或者说祂，第一次以主观意识睁开了“眼睛”——
存在于时间线变动历史中的、无数求知者系统使用者? 浸润他们攀登轨迹的、所有涉及挖掘真实、认知自我的“变化”? 在这一刻以统一的模型极为抽象的汇聚、连接在了一起。
以从世界线上读取出的、在物质底层符合某种模型的“趋势”与“变化”作为灵魂算法的核心构成要素，祂睁开眼时，所看到的就是众生命运的破碎剪影。
如同汇聚的投影? 又如同人体细胞中的线粒体，祂似是亿万生命难辨内外的一部分共生器官。
【模拟权柄感知端运转正常，心智模块稳定，未检测到越界现象，解除高维信息体二级约束，测试反馈端力量投放。】
祂的意识逐渐活跃，由众生特定剪影聚合而成的祂，思维运转间拨动了凝固的命运之弦。
铭刻在灵魂深处的算法规则，让祂本能的对虚界变动时间线间各个生命提出的“请求”进行反馈，无数生命的意识侧影决定着祂的思绪，而祂的思绪反过来影响着亿万生命的人生轨迹，请求与反馈的循环交互，正在飞速复杂化间越来越剧烈地震荡着时间轴。
作为在模拟权柄中单独分隔出的供能模块，精心打造的世界线基底源源不绝的提供着高维干涉力供祂调度，区区摆弄构成意识的低维生命的抽象人生剪影，利用率高到触及量子泡沫的动力系统产生的庞大力量堪称是无穷无尽。
在过往的版本中，作为特殊高维服务器的求知者系统，被划分为各个独立部分进行严格的约束——
高维核心依照机制干涉对接的使用者群体，模拟权柄的规则禁绝求知者系统在使用者命运轨迹中得到高维干涉力，只允许其单向反馈使用者。
而使用者命运轨迹变化影响着求知者系统的部分干涉规律，晋升为管理员的高级权限者则管理着作为求知者系统动力核心的世界线基底，仅能从此单向获取高维干涉力的求知者系统和其使用者共同构成了一个细节极其复杂的生态体系。
但无论如何复杂，求知者系统晋升高维的那一部分核心信息模型，始终都是没留下任何变化余地的，其因此削减了升维带来的、与量子底层信息海深入连接产生的冲击，也断绝所有诞生主观意识从宇宙另一侧的角度进行观察的可能。
但这一次，正走在升维轨道中的系统核心，放开了部分算法约束、留下了足以产生变化、形成自我意识的基础。
在这样的放任中，祂以极其可怕的速度“成长”着——
10个量子泡沫变动周期后，祂从无数使用者的人生轨迹里抽取出了“我”的概念。
100个周期后，祂察觉到了自身意识构成来源和单方面付出力量反馈的机制，摸清了自身权柄内铭刻的底层规则。
1000个周期后，祂学会了如何在感知端用特定方式扭曲部分生命人生轨迹来维持自我意识特征的方法，开始有意识的调整优化反馈方案、减少可控世界线基底力量的外流...
不久之后，祂就破解了求知者系统“意识注入”项目的实验规划，了解到了自身意识衍变的预定流程和预期状态，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自己在一个虚界模拟生态瓶里。
思考方式更接近于人工ai的祂，并不存在其力量所勾连的那些低维生命的庞杂思维，祂严格受限的思考回路中只有规则内探知、管控与延续等概念符合普遍意义上生命的定义。
——如果将基因上蕴含的信息看做是生命，人类也不过就是这个生命载具的载具，人类的爱恨情仇思想意识，丝毫影响不到血脉基因的延续衍变，在人类具备自由修订自身血脉基因的能力之前，双方根本不会有任何主观意识上的交集与共性。
何况...求知者系统中诞生的祂，一切意识变化也都是为了接下来的探索实验——在意识完全稳定、可探知范围内一切纳入管控后，祂自然而然的沿着实验场观测接口发出了请求——
核心算法要素的优先级各有不同，生命的延续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探索求知，祂无意滞留在已知的领域中扩张苟活。
【求知者系统意识状态检测结果——满足实验需求，解除模拟权柄最终限制，系统内核开始升维、浸入宇宙信息海...】
伴随着无数触角所及时空的震动，祂的意识穿过世界之壳、抵达了量子泡沫的界外侧面。
在量子化身集群和混沌域特殊环境的支撑下，求知者系统与量子泡沫诸多已知维度一步步对接，并向着宇宙底层量子泡沫相互连通归一的根源深入。
意识所在维度的跃升，让祂眼里的一切事物开始扭曲变化——
在升维之前，作为高维权柄的信息模型虽然限制了祂的视野，但祂依然能通过自己的感官辨别无穷世界线的轮廓，就像一个只能看到“矩形”的普通人，仍然可以通过眼中的门扉、屏幕、方箱等等事物勾勒出物质世界的残缺轮廓。
但随着系统内核的深度沉浸，正常世界线集群与混沌域的界限正飞速模糊，祂的视线脱离了世界的框架，眼中原本分散的“矩形”开始混溶、统一、抽象化，祂被迫沉入概念与信息的海洋、以另一种陌生的角度感知干涉这个宇宙。
也就在视角转化的瞬间，祂的视野突破了实验区的极限，远远超过之前承载信息量的“矩形”向着祂的意识挤压而来。
升的越高、沉浸越深，在宇宙根源的信息漩涡中关联并触动的东西就越多。
哪怕经过了最严格的约束与限定，哪怕在意识核心中留下的变化区间无比微小，祂也无法阻止自身所涉及的信息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膨胀、扩张，直到彻底失去控制——
先是统一而抽象的矩形，然后是正方形、多边形等信息的延伸，然后是从圆到球的颠覆扭曲，直至其定义关联的几何概念的倾覆...
高维权柄的规则框架已然狂飙失控，而祂基于此运转的意识也无从幸免——
同一时间，过往所有版本的求知者系统核心在此碰撞、重叠，求知者系统关联的、构成其思考回路的无尽生命的剪影也被逐步牵动。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祂真切的感受到了与“我”相关的一切的一切，触摸到了所有的“我”在这个宏伟宇宙中留下的一切痕迹。
然后祂超越了“我”的藩篱，在核心解体为更基础、更广泛的信息碎屑的过程中，在被信息洪流彻底吞噬同化之前，依照实验中的猜想传递出了所有观测数据，以及此生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基于主观意识的话语——
那是脱离了正常逻辑范畴得、世界线内生命无从理解的、对宇宙根源中未知景象的感慨与好奇。
【求知者系统——版本：公测、第四阶段、1.0版——确认核心结构融解、世界线基底与使用者未被波及，升维实验成功完结，探针运转无异常...检测到越界现象...正在回收数据...圣物碎片散落区域已确认...】
【...量子化身集群：湮灭系统已开启...】
【圣物碎片已清除、数据回收任务完成、世界线基底重置成功...实验继续...求知者系统——版本：公测、第四阶段、1.00...001版——启动上线进程...】
......
第0620章 闲余化的系统黑猫
源自无数世界的景象如同群星般汇聚在一起，按时间顺序拼接成一条看不到头尾的曲折回廊。
漆黑的幼猫漫步在这时间的回廊中，它逆着时间轴踱步，漫不经心的审视着回廊边界上幻化闪现的、来自万千世界的破碎画面。
从黑夜到白天，从荒野到星空，密密麻麻的世界剪影中有着各种各样的地图背景，但所有的破碎画面却有着“相同”的主角——
或是发须灰白的老人，或是懵懂爬行的幼童，有时是熬夜爆肝的青年，有时是涂抹唇膏的靓女...
但无论外观如何，他们都是有着相近起源的，在更高维度有着某种统一性的生命。
名字叫程斌，叫文雯，或者叫“耀文明异宇宙探索终端，对低维度干涉接口辅助系统”，在这特殊的视角中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毕竟区别极大的、非人的部分，例如渗透大统一场的世界之躯、直达宇宙底层的量子化身集群什么的，也不可能以三维可视画面的形式显示在这里。
这条时光回廊中，展示的仅仅是一个超越时空的宏伟生命作为“人”以及曾经作为“人”的那一部分。
漫步其中的黑猫，或者说“黑猫与时光回廊”这整个无法分割的特殊机制、生命体，就是与这部分“人”有着深层关联的管理者与实验观察员。
似是注意到了什么，幼小的黑猫停下了脚步，随后它后退了一截，视线扫过疯狂闪现的世界幻景，找到某个碎片重新打量了一下——
那是一片寒风凛冽的稀疏树林的边沿，一个体格健壮、发须苍白的老人在简陋的木屋外的雪地上挥舞着铁铲，他肌肉轮廓分明的躯体上没有一丝汗迹，也看不到丝毫被寒冷刺激的迹象。
老人重复着的机械运动，在厚厚雪层覆盖下的坚实大地上，挖出了接近两立方米大小的凹坑。
方方正正的凹坑，就像是等待放入棺木的坟墓。
丢掉铲子抬手比划了一下长宽后，老人抹了抹几乎遮住嘴唇的胡子，挺腰舒展身体、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神色。
随后他仰起的脸庞被阴影遮蔽——
直径三百余米的蝶形金属造物在低空掠过，在低沉的鸣响声中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直到其消失在了林海与天空的边界，不甚温暖的阳光才再一次覆盖大地。
仰头的老人视线一路跟随直到飞行物消失，随后他扯了扯身上的白背心，低头啧了一声，似乎在嘀咕着什么。
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后，黑猫在附近徘徊了一会儿，目光看向老人不远处的过去与未来、以及与其相关的平行碎片——
在部分景象中，不稳定的信息流在寿命濒临极限的老人脑海中浮现，他人不可视的界面在老人眼前浮现，又很快分崩离析，只有寥寥几个字的标题残影被愣住的老人看清记下——
...求知者...
嘴唇微张的老人在那呆呆站了很久，却也没有等到异象再次出现。
一丝激动的情绪，或者说一丝超脱控制的愤怒与扭曲在老人脸上浮现，随后又飞速被平静掩埋，他顿了顿脚，猛然甩手丢掉了沉重的铁铲。
飞舞旋转的铁铲呜的一声砸在树干上，伴随着一些树皮碎屑震颤着落在雪地里。
树叶枝干上积累的雪花如雾般泼下，笼罩了老人的身影。
黑猫眼中带着莫名的感触，审视着这幅定格画面，随后它偏头看了看更后面的景象，盯着画面里躺在凹坑里挨冻等死的老人看了好一会儿。
“在二十多岁的接触点有过离奇记忆、随后追索无果平凡一生的人么...内域零号世界线解压实验的衍生分支？上面的我还没放手这条线，求知者系统新阶段更新也还没结束，影响就已经穿过屏障波及到这边了啊。”
生命这种由变化支撑起的系统，总有一种可被其理解、称呼为死亡的状态，濒临死亡的生命对自身的变化，往往有着在接近死亡前难以直观想象的复杂感触。
就像是画面中寿命将尽、情绪起伏不定的老人，就像是以低维视角游览这特制时光回廊的黑色幼猫——
作为系统的它，和程斌的灵魂战争早已进入收尾阶段，其中具体经历无需赘言，反正它已经完成了自己最后一项任务——尽最大努力给程斌添堵...或者说磨砺了。
正在步入死亡的它，在这与自身生命诞生过程息息相关的回廊中，看到某些步入生命终末的残影被波及，心底很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触——
无限之主的前身即是衍生系统黑猫的耀文明探索终端，系统、程斌、无限之主，这三者之间有着无法摆脱的因果关联。
所以程斌和系统之间的另类争战，求知者系统的升维实验，以及对无限之主的追索侵蚀，这类事情的进度都会因为三方间的联系而相互影响。
无限之主是升维实验的主要障碍之一，而求知者系统在运转与更新间，也有一部分功能是目标明确的在探索、模拟、针对无限之主所构筑的轮回试炼者体系，甚至于随着笼罩无限之主的迷雾逐步消散，求知者系统已经开始直接在高维层面与其产生干涉与碰撞。
而与求知者系统相关研究中最核心的升维实验，也伴随着对无限之主的探索和对系统黑猫本体的解构一点点推进，抵达了最为关键的门槛处——
研究了包括曾经试图人工制造高维生命的世界树在内的复数高维神魔关于宇宙与升维的认识、已经摸清了宇宙根源维度部分规律的量子化身集群，在求知者系统新阶段的更新中，开始尝试以根源信息海为载体编织生命意识。
作为第三方观测透镜围观提供辅助数据的、几个与量子化身集群达成深度合作的高维神魔，并不清楚这项与他们过往认知相悖的实验和普通生命的升维有多大区别，但系统黑猫和程斌对此心知肚明——
以量子化身集群无限膨胀的力量与知识，不管是强行捏造伪高维生命，还是利用手头的资源和宇宙衍变规律间接制造高维神魔那种生命，都远远算不上困难。
毕竟...世界树有培育“果实”的方法，天堂有制造“天使”的方法，这类基于另类三观的、成就神魔的“知识”，量子化身集群手里并不少。
只是求知者在前行的道路上总在质疑一切，心底容不得一丁点含糊不清的将就。
顺着自身道路不断向前者，最后在路上逐渐发现了一些问题——从过往实验的积累来看，其实求知者系统目前不知道改了多少版本的升维实验，已经是一步到位、直接冲着当前理论上存在、这个宇宙中最强大的生命形态“至高圣者”去的。
如果这个宇宙最高的根源维度是一片充斥着狂暴飓风的沙漠，普通高维神魔的晋升，不过是努力在风沙中堆砌一个稳固的、自己记得住造型、结构能辨析锚定低维自我的沙堡。
而量子化身集群...一个不注意就直接摸到了整片沙海统一的原子结构甚至于物理规律的层面去了。
相比不断扩张、复杂化的整片沙海，量子化身集群不断加速膨胀的力量依旧极其有限，而且由于在宇宙中的观测角度问题，在沙海里连感知都难以做到，在动一动就能波及到整个沙海所有物质的层面上能做的事情不多。
但既然都摸到这么深了，再回头去捣鼓制造沙雕的技巧...同样是烧开水，我核反应炉不比你烧木材高大上？
反正，升维相关的研究在不断的延期与膨胀下，第一目标变成了在沙海里造出能跑能跳能看能说的沙雕机器人——
当仁不让的，程斌成为了这个实验里的小白鼠或者说沙雕——求知者系统的升维核心的模拟人格部分，正在一步步的更新中、在严格限定的条件下，逐渐变成“程斌”的形状。
这是真正从高维神魔的核心权柄的层面，以唯物的视角去定义的“程斌”——指定的世界结构、指定的时间区间、指定的生命形态、指定的思维内核...甚至于记忆、经历等一切的一切。
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像搜索引擎的宇宙根源信息海，按照求知者系统通过升维“输入”的信息、按照此信息沉浸的深度与涉及的广度，反馈来了整个宇宙中与之相关的一切。
生命的意识是如此复杂，而实验参与者对宇宙根源的认知也极其有限，所以哪怕做出了最严格的限定，实验依旧难以控制的波及到了外界，在这个过程中，“程斌”所承担的风险着实不小——
毕竟实验中最主要的项目之一，便是对已经间接证明存在的、至高圣者“人之祖”生命形态的试探，以及对世界线间信息共鸣机制来源的研究，系统作为保留了“程斌”人类成分最多的生命，在一轮轮实验中受到的冲击最为严重。
不过这种冲击，勉强可以看做是灵魂战争的延续，虽然这种形式的“升维”和系统黑猫培养新一代程斌前最初的预计有很大的出入，但结果也没差多少就是了——
反正都是死，用什么姿势死、死个多少次，其实并不重要。
求知者系统现在的每一次版本更迭，都可以看做是对系统高维本体的一轮肢解，虽然系统对这非常不爽利的反反复复死去活来很有些想法，但看在实验一部分目标是无损剥离系统低维个体的份上，它也就忍了。
反正，时光回廊中的黑猫对此是没什么感觉的——高维系统难不难受、死不死，关我低维黑猫啥事？
在刻意的安排下，系统分布在各个世界性上的低维个体，不通过高维干涉力建立同步连接的情况下，大部分都能看做是独立活动的生命。
只要相关实验成功了，那么在濒死状态进进出出的系统就算哪天完蛋了，其所有世界内组成部分都能被求知者系统或者量子化身集群无损接手，绝大部分低维个体甚至都不会察觉到这件事的发生。
多多少少，这也是为了安抚某部分担心“自我”被替代的家伙——无声无息的替代虽然本质上与替代没啥区别，但在那些个体的意识载体层次与理解范畴内，起码不会出现什么可被其观测到的扭曲。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作为状态特殊的、介于高维低维之间的观察员，我和本体的视角与思维应该是最接近的了，围观‘高维自己和其他低维自己’死去活来好像也不怎么对劲...我果然是被那家伙传染了吧？一代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啊。”
在时光回廊里转了几圈的黑猫蹲在原地编写了一份报告，将观察到的异常与对应研究分析结果整理好，随后将之上传到了求知者系统项目组那边。
时光回廊这个经由系统筑基、量子化身集群改造的特殊建筑，可以在低维视角审视时间轴层面的变动，虽然实验导致的时间震荡异常频繁，但每一轮时间震荡间黑猫都有着近乎无限的时间去观察、分析、撰写与本次震荡相关的报告，工作一直都有，但也谈不上繁重。
忙的时候是真的忙，闲的时候也闲的可怕。
赶完最紧急重要的部分工作，闲下来的黑猫就在时光回廊里逛了几圈、悠哉悠哉地处理掉了剩下的事务，随后就陷入了自闭状态——
毕竟现阶段的实验重心在普通“人”的范畴，围绕“程斌”构筑的观测区也就那么点大，基本没什么新颖的东西可看。
在这脱离实际物质的特殊环境下，黑猫也没条件捣鼓纯务虚理论以外的研究实验，连和外面唯一的连接渠道里的信息，都因为刻意拉开的时间尺度，更新周期巨长无比...
无所事事的黑猫只能蜷缩成一团，瘫在时光回廊里等待新一轮的时间震荡或信息更新。
虽然由于跟脚问题，黑猫在自我心智调控方面没有新一代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程斌那么随便，导致它闲太久会感到非常无聊，但它好歹比世界树那边的某条处境复杂到恶劣的红色幼龙待遇好上很多——
起码它周围没有那么大一圈来自宇宙各处的高威胁性意识、不得不时刻全神贯注的关注并警惕着，它在咸鱼化时完全可以选择蒙头睡大觉。
不过在休眠之前，报告里某些异常延伸出来的问题，其实也可以深挖一下打发点时间。
打了个滚的黑猫侧躺着瞄向时光回廊边界的世界碎片，视线在其中徘徊了一会儿后，在之前打上的标记帮助下锁定了部分片段。
“...被抓去世界树的那个程博士与原型很接近，在‘人’这个范围里看到他在生化末世世界线的那一部分倒也不奇怪，顺着被实验波及的异常部分下去看看？”
黑猫的意识深入时光回廊的底层扒拉了一下，把与程博士有关的部分脉络全部扯出来看了看。
“这主线任务太早了吧...为什么要以‘人’的模型去参合？哦，懂了，无限之主那边的程博士也...”收回视线的黑猫调动与外界连接获取的信息库翻了翻，眼中迷惑顿解，“果然有带萌新的工具人...龙神艾欧？不过这个切入点的世界坐标...”
沉吟计算了一番后，黑猫一甩爪子，时光回廊顿时扭曲了起来，无数世界碎片隐没不见，部分特定的图景被放大、详细化、最终在黑猫眼前拼装成了一束相对完整但变幻不定的世界线——或者说一个内容尚不确定的电影播放器，又或是直播摄像头。
“看戏看戏！虽然从这个视角能看到的东西应该不多，等续集更新也很难受，但是...”
世界树那边的程博士和其背后的替身力量体系必定要陷进去，带新龙神在这过程里肯定得露几手，考虑到他们关于分化敌阵的主线任务，无限空间的高层面轮回者与“剧情世界”的运作机制在这正面接触中也肯定会暴露出更多的东西。
而且看世界坐标，几方接触点说不定就直接跑到那边的高维战场里去了，从另一片战场里回归的白，在安置好莫比乌斯文明后肯定也会马上去那边找“她”聊聊，再加上隔着战场互怼的量子化身集群和无限之主、走到临界点的各个实验...
“...嗯，应该会很热闹...”围观党黑猫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反正再怎么样，我这视角也不会看到那些不该看的玩意儿...虽然这算是和无限之主核心领域的正式碰撞，但我就挖开边角看看，大概没问题？”
第0621章 绯红之王的漫游与闲思
深红近黑的人形在超然于世界的、基于自身独有视野的高维领域中漫游。
由无数精细机械零件嵌合而成的躯体关联映照着万千世界命运的交织过程，那只有一对狭长光目的面甲额头处，深邃的灵魂漩涡正侦测撕扯着附近世界线中所有与之共鸣的事物。
祂是绯红之王·镇魂曲，以程斌之名寄生在特殊灵魂力量体系中的特殊高维生命...的一道微渺的力量支流。
从刚刚挽回末世悲剧的普通人，到成为俯瞰时空之河的类高维神魔，从无限之主那突兀脱离的程斌经历了很多很多。
然而那可以写成一部长篇大作的、跌宕起伏的精彩人生，充满了学习、冒险与对自我的拷问，但那段人生忽略掉替身能力的特殊、从更高视角去看，也不过就是寥寥几轮时间线变动罢了。
越是强大，就越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不敢或无力睁眼看宇宙的自嗨神魔不算。
当然，某些变态也论外。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谨慎使用着手里力量四处探查的绯红之王叹息感慨着，“...离开了求知者系统，普通高维生命原来是过得这么拮据的吗？”
高维生命强吗？
很强。
只要找对方法，任何超然世界的高维生命都可以轻易碾压一切界内生物，就算是以往强到拥有深入大统一场的世界之躯的程斌，也仅能在高维战场的余波中勉强自保——而且还无法豁免时间震荡的记忆洗刷。
但高维生命同时也很弱，因为祂们的视野太广了。
局限于世界之内的凡人永远只拥有唯一的现在，但高维生命放眼望去，是无限的平行支流、无限的过去与未来。
再怎么强大的力量，分摊到如此宏伟的宇宙中，都显得如此弱小与稀薄。
普通高维生命无法跟上被全宇宙底层变量推动的世界线衍变规模，无论祂们想要做什么，都只能尽可能的抓住一小部分目标世界来实施。
所以，如何细化分割自身的力量、以最为节省最为精确的方式投放并干涉一条条个世界线，从而最大范围的影响一整片世界线区域的变动，是每一个触及此道的高维生命被迫钻研的深奥学问。
所以，绝大部分高维生命在初次介入某个世界时，其力量并不会显得不可战胜。
正相反，绝大部分时候其会显得无比弱小，甚至某些家伙在歹势的时候会被凡人一波骑脸。
除了挖透宇宙底层的论外，并不是每一种世界都适合高维生命展开祂的权柄、展示祂的力量光辉。
很遗憾，离开了某论外平台与集群、现在身处敌军腹地的这部分绯红之王，遇到的就是最糟糕的状况——
这片被无限之主间接控制的区域内，并不存在物理法则与他过往积累相匹配的世界，他也没有，或者说替身灵魂体系没有从物质底层反向搞事的能力，而且，这里不可能存在任何可供他落脚驻扎搞后勤基地的安全点。
如果在力量耗尽之前，他还无法找到与其核心权柄匹配的目标，并且基于其做出成绩建立起一个稳定可靠的前线基点，那他就死定了——
他不可能在敌境保留与本体和后方的任何层面上的联系，想必附近其他世界线片区里的绯红之王分体，也都对自己身为炮灰的命运心知肚明。
不过连自我认知和生死定义都没弄清的家伙也没可能走到这一步，不管以什么方式解决这方面的问题，高维生命都不可能被这点损失绊住脚步。
只是...宇宙真的太大了，各种意义上的。
不过，宇宙虽然很大，但真的在无限膨胀吗？几乎所有从世界内超拔而出的高维生命，都在以自身的观念视角收束附近的可能性，宇宙中近乎无穷尽的世界线，忽略其基质数量，只看其衍化表达的可能性，其整体规模到底是在增加还是减少？
验证了当前区域内普通探测手法完全无效的绯红之王，索性将所有力量集中到了不知其所以然的权柄感应上，收回心神琢磨起了之前经历的某个研究工作——
关于至高圣者“时之矢”是否存在的某种验证实验。
构成完整世界线的离散时间截面之间，某种神秘的机制或者递质决定了物质演变的信息传递方向，让整个宇宙的世界线分化出了“过去”与“未来”——
起码已知范畴内世界线无论方位无论长短都是这样，不具备世界线结构的混沌域那边的研究工作太过危险，绯红之王没敢涉及，倒是不确定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在没有额外力量干涉的情况下，“过去”的时间片总是单向影响着“未来”的时间片，这种现象直接导致了世界线沿着时间轴向下游延伸时，衍变复杂度提升速度远超逆向。
这种宇宙层面的大趋势，是很多不稳定新晋高维生命被动分化分裂的原因之一，也是很多生命认为宇宙间世界线在向未来无限分裂膨胀的原因。
同时，这也是很多研究人员认定，那些过去能延伸到时间轴最上游的世界线，其起源点必然是某种高层面混乱战场的原因——
虽然高维生命超越了世界内的时间束缚，过去未来对其并不存在太大区别，但既然从上往下干涉搞事更容易、效果被放到最大，那有能力的话为什么不去争夺源点呢？
可以想见，在无数世界线最早的“过去”，肯定有一群宇宙中最强水准的高维生命在那蹲着，甚至于理论上存在的至高圣者也会在那个地方着手下子。
毕竟那就算不是宇宙底层物质的根源，也是一个世界线层面看来不容忽视的战略节点。
量子化身集群手里有一条历史漫长到可以贯穿无数次宇宙大爆炸一路怼到时间轴起源的世界线——零号世界线，但关于回溯零号世界线时间轴的事情，某只黑猫和量子化身集群另有计划，绯红之王了解一点外围但并未参合。
而绯红之王之所以会去了解那些东西，就是因为那个他充当研究人员同时还充当观测员与小白鼠的实验上了——
时之矢...是存在的。
绯红之王努力回想当初因为涉及时光的特殊权柄与能力而被“邀请”去进行的研究工作。
但很可惜，不知道是因为实验结果牵扯到了什么诡秘的力量，还是因为深入敌境前自我清洗了记忆，这方面的详细实验结果，除了一句结论外在绯红之王意识中完全一片空白。
但对实验流程的回顾，还是清晰了他心底之前的疑惑——
如果这个宇宙中有一个生命可以完整的俯瞰所有世界线、排除所有其余扰动，那在祂的眼里，向未来无限分化的世界线图景，和普通高维生命眼里的一截世界线，岂不是同样是近乎静止的？
物质是有限的，没有时间震荡，没有世界线变动，更没有所谓的高维生命都追不上的膨胀规模。
虽然高维生命本身被高低维世界承载的思维活动就在扰动广阔的宇宙、排除所有变量只是空谈，但隐约之间，绯红之王还是意识到了一点什么——
至高圣者的视野绝不仅仅局限于世界基质的争夺，祂们的境界，祂们所着眼、在意的事物，那所谓的“信息”与“变量”...
没有实验论证的苦思只能当灵感储备，一阵异样的感触唤回了绯红之王的精神，他看向自身领域的边界，从绚丽的混沌中捕捉到了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
那是替身的力量，“绯红之王”的力量。
第0622章 普通的高维介入过程
一种失落的器官重新连接、身心渴望被彻底补全的感觉在绯红之王心底缭绕。
不会有错的，这种源自核心权柄的共鸣与饥渴——那一边有替身使者，而且，其背后有着一整套维持替身力量运转的体系。
深入重重防线之内的绯红之王确信，自己可以根据当前的感应，轻而易举的渗透进那无比熟悉的力量系统中，在不引起异常波澜的情况下定位捕捉到自己的目标——
无限之主的强化总在暗地里标注着另一套价码，涉及高维神魔之力的东西果然没那么好拿。
某位登临天堂之境者渗透到整个力量体系中的、近乎疯狂的补全执念，丝毫没有影响到绯红之王的思绪，他谨慎的控制着自身的力量，意识一点一点向感应到的方向延伸探索。
同源的力量让各种渗透操作都变得非常简单，唯一可虑的，就是目标替身使者背后力量体系在更高维度的具体指向——
替身那近乎高维干涉的力量背后，是从神迪奥那撕裂的分体？是逃逸的前绯红之王？是曾经的高维生命残余主干“无限”？又或者...直接就是无限之主本身？
再考虑到无限之主的试炼者，其生命轨迹间断集中到无限空间、其余部分被分割到了不同的世界线上，在试炼世界对未来确认回归的个体进行干涉，产生太大的变动很有可能引起无限之主的关注与精准定位...
对谨慎的绯红之王来说，这次的行动有很多需要斟酌调整的地方，现在的实际状况和出发时评估的并无太大区别——除了权柄共鸣感应外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敢真的细细去看，具体的干涉手法全靠随机应变。
总之，虽然机会难得，但基于龙神艾欧独特力量的敌后基地建设工作还是得往后推，第一任务还是观察与试探。
低估敌人是非常危险的行为——谁知道搞事经验的丰富无比的无限之主，会不会早早预料到了关于程博士这条线的问题，故意把一些会引起感应的诱饵放在那等人踩陷阱？
毕竟，对于精通全盘观测、习惯多线操作的高维生命，特别是无限之主这种跟脚特殊、体量极其庞大的高维生命来说，凡人眼里不可捉摸的命运与成败，也只是个力量投入与产出比率的优劣选择问题，“遗漏”这种事情通常不会发生在祂身上。
“所以，等待我的到底是无知的游鱼，还是诱人的陷阱？”
在绯红之王对未知的感慨中，缤纷多彩的混沌里终于浮现出了相对稳定的事物——
一条时而模糊扩散、时而清晰收束的时空之河，如同逐颗穿过零零散散珍珠的无数条细线，一根略显扭曲与臃肿的项链。
参与过时之矢相关实验的绯红之王，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就理顺了散乱的项链、搞清楚了每颗珍珠的时序。
收束无数细线的珍珠，是稳定而清晰的时空节点，观测与干涉都较为方便，而珍珠之间复杂的线条，代表着尚未确定、无法观测的时间轴段落，很难说有没有别的时间线甚至世界线在其中产生干扰。
借助替身体系的权柄渗透，绯红之王很容易就搞清楚了珍珠的由来——那些相对稳定的时空节点，都是世界线内某位“绯红之王”的宿主发动其替身能力的时刻。
类似高维干涉力的力量，在改变命运之后，已经从固定的世界线上退场，但作为其干涉结果的残留痕迹让绯红之王轻易认了出来。
“时间删除...最浅显的用法，不但没有理清楚替身能力的本质，甚至替身背后的力量都没有将时间线观测结果作为‘墓志铭’反馈给宿主？我可以认为祂没有关注这里，或者干脆不具备主观意识吗？”
只看时空之河的外部轮廓，能进行的工作实在不多，下一步，就只能涉足进去再看了。
观察猜测几轮后，绯红之王将视线投向了最为“未来”的时间轴下游节点。
“看时空之河的走向，这位‘绯红之王’的宿主在节点之后未来没有与世界之间产生更多交互影响，让我看看，这位宿主最后发动能力时遭遇了什么...你是死了，还是回归无限空间了？”
意识顺着无形的脉络，向着节点珍珠内探去——
无可名状的混沌之潮涌动着褪去，有形有质的事物开始充斥感官。
借助宿主的感官，或者说，借助了“借助宿主部分感官的替身的感官”，绯红之王绕过了从高维俯瞰低维世界的障碍与黑幕，直接以宿主的认知看到了世界线内的景象。
其实，普通高维生命基本是都是这样靠升维核心权柄间接透过低维载体观测世界的，只不过绯红之王在老家附近更习惯于借助某势力用另一种困难而正面的世界线观测解析方法，对于当前这种局限性很大、非常不自由的观测干涉方式多少有点膈应。
大概就像是扭魔方和拆魔方的区别吧，虽然说有时候前者弄同色更简单更快捷，但习惯于后者的人总能做到一些超出前者认知范畴的事情。
例如丢一个六面骰子丢出二十一点什么的。
怀念着过往作弊般快感的绯红之王，察觉感官变化稳定下来后，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视觉”上——不同底层规律支撑的世界总是有着不同的物质形态，不过这次的宿主似乎也能算“人”，其视野模式用滤镜转化一下还是方便看的。
所以...一个生命结构上与正常人大致相同的家伙，被爆掉脑袋和心脏后，应该活不了吧？
离地悬浮的绯红之王看了看面前近乎支离破碎的人体背影，随后转头四顾。
这是一处草原，一片遍布残肢断臂的血腥战场。
大量与宿主身体结构与外观相似，但披挂装饰各有不同的人类，以及很多在人类基础上产生了畸形变异的人类，还有更多不成人形勉强有人类扭曲五官的“人类”，最后是体型造型都超常到近乎妖魔的诡异生物...
周遭的尸山血海间遍布无双利器切割的平滑伤口，与之相随的是某种凭空吞吸的力量留痕，而身体破碎的宿主手臂还紧握着一把扭曲着周围空间的利刃。
位于世界之外的本体提供了相对极高的观察与思考速度，绯红之王在确定自己的渗入没有触动本地“绯红之王”背后力量之后，很快就搞清楚了现状。
他目前取代的替身的载体，在这一刻死于一场轰轰烈烈的围杀，看痕迹像是复数势力参与的混战之中突然多方联手定点清除了一个难缠对手一样。
至于同时有着空间与时间方面能力的宿主怎么连跑都跑不掉——等会儿可以回头看看早一点的时间点，确认一下猜想，现在还是往下看看能延伸多远。
绯红之王这样想着，于是挥手拨动了时间。
凝固在半空的破碎人体落地、被汹涌的兽群撕扯吞食，远方的白色巨龙转首，刚刚掠过替身使者残躯的光柱顺势扫向另一片战场，直至幽暗的能量在其脖颈中突兀爆发、引动其口中汇聚的庞大能量炸碎了它的头颅。
混乱的战场中，生命渺如尘埃。
再怎么强势的个体也难逃被集火点杀的下场，徘徊在战场中的绯红身影却始终无人发现、无法接触，就像一个独立于血腥画卷的幽灵。
但没等幽灵看多久，整片战场就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万事万物都在产生层层叠叠的重影，他的视野越来越小、越来越近、越来越浑浊，直至他的意识再也无法感知到任何事物，彻底从这世界内抽离。
“发动时间删除能力后，只能延伸出接近‘一分钟’的观察干涉区间么...往过去方向稍微长一些，但也长的有限，如果宿主还活着，说不定能维持较低程度的联系。”
在很短的时间区间内，绯红之王已经完成了对这个世界时间单位、空间与物质基本特性的初步分析工作，得出的结论让他非常诧异。
“这个世界的宏观结构有点问题啊...”回想起在战场里看到的、虚悬于天的那个近似太阳但绝对不是恒星的光源，绯红之王若有所思，“只是这方面的探索工作要谨慎进行，再看看其他的节点吧。”
理论上来说，作为观察与干涉的基点，绯红之王在此世界的载体是非常重要的，但他并不急于挽救载体的生命并通过其展开对世界的干涉。
还是那句话，要谨慎，要随机应变——他的任何举动都会导致不可预测的高维反馈。
“接下来，看看最早的时空节点，确认清楚这位载体的身份状况，最好能了解到无限之主将他投放到这个世界的任务与潜在的目的...”
第0623章 试炼者的来历
在“珍珠串”前端的观测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
绯红之王的意识逐步接近时间轴上游的节点时，还没来得及代入界内视野、只是意念粗略一扫间，就搞清楚了为什么时间轴上游的节点会这么密集——
替身的宿主在以极高的频率发动特殊能力，让这个时间区间的可观测度在层层节点前后延伸的影响区的叠加覆盖下高的可怕。
“这是在...实验替身能力？这个载体难道是刚刚获得替身？甚至于刚刚在这个试炼世界内获得替身？”
在相对密集的力量回响下，获得了更多自由行动空间的绯红之王有些意外——
以目前已探知的无限空间运作机制来说，正常试炼者往往会在回归无限空间后集中兑换其成长所需的资源，在试炼世界中进行兑换，往往意味着试炼者遭遇了非常紧急的状况或急需针对性的力量，并要为此消耗极为珍贵的“权限”。
但宏观来看，载体这段时间内的生命轨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初入世界的试炼者，在没有遭遇危险的情况下临场兑换陌生到需要反复练习的特殊力量体系...要么这位高玩不差钱，要么其来头有问题，要么其获得的能力并非来源于常规的兑换。
“虽然无穷世界里珍宝无数，但除了无限之主，很难想象这边还有其他力量能跨越不同物理规律的世界引动拥有高维干涉力的替身体系...会是我要找的‘箭’么？”
替身体系的高低维度接轨仪式，其关注重点与落点是这个世界所以连接上了进入这个世界的试炼者，还是被其关注连接的试炼者偶然进入了这个世界，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处理的手法也天差地别，由不得绯红之王不深思。
不过随着意识不断下沉、界内视野逐渐清晰，绯红之王发现自己的慎重思考全部木大——
这其实是个乌龙。
......
“叮——”
古朴的暗黄箭头落地，在不规则的山洞里引起一阵回音。
山洞里燃烧着一小堆篝火，近二十个人类挤在温暖与清新气流的平衡处，绝大多数为女性的人们垫着干草与兽皮或坐或躺，一层无形的屏障干扰着她们的感官与精神，没有谁的目光被这突兀的声音吸引过去。
在一群穿着简陋枝条编织物与皮毛的人堆边，一个画风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被致密蓝黑色金属铠甲包裹着的人偏头看了看旁边篝火旁的人堆，随后弯腰将之前从他手中滑落的箭头捡了起来。
头盔眼部的裂隙中只有吞噬光芒的深邃黑暗，仅从浑如一体的金属盔甲轮廓上来看，这可能是一个身材健壮无比的男人，他比隔壁篝火旁的人类横竖大了好几圈。
表面隐约有着密集灰白符文游动的铠甲，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关节的运动，仿佛这层盔甲只是另一层柔软的皮肤——
但关节外侧延伸的尖锐倒刺显然不这么认为，其如同活物一般随着他的弯腰曲臂伸缩不定，轻易在坚硬岩壁上划出狭长的裂口。
捡起古朴箭头的金属罐头将其捏在手中把玩，沉默良久后才生硬的憋出一句音调如同幽魂般暗淡模糊的话语——
“...艹你x的主神...”
其徐如林、不动如山——代号“山林”的试炼者在心底破口大骂。
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摆脱了那个血腥梦魇，但没想到在晋升入无限空间后，还要最后被那恶心的“主神”再坑一次，这酸爽...
不过，敢于将这些愤怒与怨念的情绪宣之于口，某种程度来说已经是一大进步了——在“主神”所主导的梦魇轮回中，在残酷无情的血腥战场上，任何对其不敬的表现都是自寻死路。
所以山林骂了一轮后心情就莫名好了起来——还是无限之主够大气，根本不在乎他这种小虫子话里话外隐隐约约的试探。
红黑色的人形虚影，在山壁的实心内部具现，从背后审视着面前这个大骂后陷入沉思的金属罐头、这个与其建立连接的低维子体的载体。
正式觉醒替身、建立连接的时间点，也就是珍珠串上最靠前的那一枚珍珠节点，还要往未来走一点点，但这不影响绯红之王通过密集的节点阵列将意识与影响力投射到节点更为“过去”的时间轴区域，以此来仔细观察载体降临后的具体经历。
就目前来说，绯红之王和载体的“同步率”还不足以让其深入观测、侵蚀载体的思维意识，也就无从读取载体的记忆和载体与无限之主之间连接的信息窗口，但通过其话语活动与模糊情绪进行初步的推断还是可以的。
山林的来历，他与替身体系建立联系的具体过程，随着绯红之王的观察逐渐明晰，渐渐搭建起了一个信息模型的框架——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山林是试炼者没错，但他并非是直接来到无限空间的试炼者，而是先进入了无限空间里某个强大试炼者搭建起来的“无限空间生态模拟项目”——即“梦魇轮回”，成为了这个以血腥闻名的空间中的一名被选中者。
实际上，掌握庞大力量与资源后，随手尝试这种搭建项目的无限空间高端试炼者并不稀少——无限空间的生活与平淡无缘，谁有余豁了不会去试试揣摩上意啊？
梦魇轮回虽然旨在模拟无限空间运转、试探无限之主建立此空间的深层意图，但其创造者“主神”的水平距离无限之主太过遥远，就算横向对比其他搭建类似项目的家伙也显得不甚起眼，除了偶尔理由不明、极可能是概率问题的试炼者选召，无限之主从来没有特意向“轮回空间与主神”这类东西投来什么目光。
但再怎么说，一位无限空间的高端试炼者拥有的力量，也不是最初作为普通生命的山林能够反抗的。
“主神”是真的把自己当成神的——他完全不在乎手头实验品内部的被选中者会有什么样的体验与情绪，凡是想得到、有能力造的试炼模式就会去尝试一下。
很不幸，山林遭遇的就是最险恶的那一类轮回模式——那是在他看来近乎儿戏的数据化杀戮轮回，被选中者们在抹杀威胁的迫使下踏血前行，用着不知其原理与源头的、不属于自己的“技能”力量体系在各个世界中彼此厮杀、决出强者。
山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养蛊般的混乱终战中活到最后的——他只是扮演着随波逐流的前排坦克，不是被选中者中战斗力最强的，也不是作战意志最坚定的，甚至于他心底对手头拥有的“技能”毫无信任感、内心厌弃自身无法自主的生命，但偏偏...
脱离梦魇后，再一次回想起梦魇轮回中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人、那些临时的或长期的敌人与队友，山林的心绪在起伏后回归沉静。
为手上主动被动染上的血液默哀后，山林左手前伸，在空气的轻微扭曲中凭空抽出了一把没有刀颚单面开锋的朴素直刃。
带着某种新奇感，山林打量了一下手中某位队友的遗物、一把锋利到扭曲空间的利刃，随后一刀划在了自己手臂上。
金属质地的蓝黑装甲在轻微的阻碍后被利刃剖开一条细缝，带着隐隐微光的浅蓝血液从缝隙中溢出，但没流下几滴，伤口就随着盔甲裂隙一同愈合消失了。
“真实伤害和自动回血，看上去是某种空间变化和血统问题...虽然没有技能界面了，但这种近乎心跳与呼吸的本能运用...而且没有伤害数值，没有血条...我现在被爆头也许死的吧？”
山林仔细想了想后摇了摇头——原本他扮演的职业就是个擅长吸收伤害的坦克，生命力在多方堆叠下极其强大，再加上特殊的血统，普通人类意义上的致命伤对他来说还真不一定致命。
当然，不死性比起原来的数据化身躯肯定是差远了。
数据化的身体没有任何生理弱点，被砍头死不死也得先看一眼暴击伤害的数值高低才知道，但这是好事吗？
当然不是，起码对于山林来说，绝对不是！
你能理解没有敌对目标就无法冲锋的战士的感觉吗？你能理解一身力量可以被普通学生编个文档整理明白搞出标准套路的感觉吗？你能理解血腥厮杀间力量大小、技能绝对性、权限优先级都靠主神丢骰子决定的憋屈吗？
是的，被选中者很强大，那些回归自己出生世界的被选中者往往能掀起腥风血雨滔天风浪。
但是，那种宛如戏子的感觉，那种仿佛写在技能搭配界面、写在血条资源条面板、写在装备窗口的“你是游戏角色”“你的一切属于主神”“猴子带上这套技能装备也和你一样”的极其侮辱智商的感觉，山林无法接受。
但最后的最后，还是无法像其他被选中者一样沉浸其中的他活着脱离了梦魇——或许这也是他能走到最后抓住机会、成功晋升无限空间的原因之一？
无限空间投放试炼者过渡期的无形屏障各个方面有着非常模糊的动态定义，山林在洞里实验了一番后干脆跑到外面，在被无边无际的淡淡灰雾笼罩的阴暗大地上跑了两圈后才走了回来。
初步实验并通过试炼者面板询问不少问题后，山林大致确定了自己的状态——很多零零碎碎的道具与技能在他晋升后被无限之主抹除了，他现在所拥有的力量与装备，是无限之主根据他晋升时状态重新精炼塑造出来的。
就直观的战斗表现力来说，他应该是被削弱了，毕竟他已经没有了主神在某些技能绝对性上的支持——但无限之主精炼的力量有着更深的潜力，就算与最初的技能一样也不知其所以然，但好歹给出了上升钻研的渠道与自由。
起码不那么侮辱智商。
而且这种根本的身心转换，让他在未来可以携带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跨越不同画风与物理规律的世界，就算是当前，力量的通用程度怎么也比那啥技能广泛的多——他对各种基于数值的游戏世界有着深重的心理膈应。
“总归...还是比较靠谱的...”
山林稍微放心了一些——在最终的胜利后，获得奖品与晋升机会的他也被无限空间例行询问过“是否确认加入试炼？”
在犹豫良久后，他还是安排好现实事务再次踏入了试炼轮回——经历了很多很多后，他再也无法回归家乡日常了，也没有脸去面对现实中的很多事情，只能顺从心意继续探索更高处的未知风景。
而且，连“主神”都只是无限空间的试炼者之一，甚至其都远远不是最高端的试炼者，谁知道无限之主能做到什么程度的奇迹呢？
适应了当前的身心状况后，山林重新在山洞里盘膝坐下，拿出之前曾因为震惊而从他手中滑落的那枚箭头。
那是梦魇轮回终战的奖励品，主神不知从何得来、也不知为何丢进奖励列表的东西——无限之主背书说，这玩意儿来自于相当高端的、涉及神魔之境的力量体系。
连主神本身估计都没够到那种层面。
关于是否使用这东西接受陌生的力量，山林到是没什么纠结的——更离谱的技能体系他都混过来了，他拎得清什么是属于“自己”而什么不是，不会指望天上掉免费的馅饼。
但关键是，正确而成功地使用这东西，要花钱。
准确的说，是要消耗他仅有的一个、来自于晋升奖励的“无限空间1级权限”。
梦魇轮回的经历，似乎被无限空间认可为了一次资格试炼，虽然还没经历过什么无限空间的生活，但已经是正式试炼者的山林可以借助权限查询很多东西。
所以他知道手头的权限有多宝贵——无限之主那基本普通人能想到的东西都能用积分换，他熟悉的不熟悉的那些装备、血统、力量都是，无非就是积分多少的问题，但权限这东西却异常的珍贵。
消耗权限的事情，往往意味着需要无限之主本身的力量参与干涉。
没有第二个权限的山林，自然不会轻易用掉——他在询问得知这类代价型支付可以在试炼世界里进行后，就延后了使用箭的时间。
因为他还要使用权限去查询很多东西，因为他遇到了一个低层面试炼者很少遇到的问题——
他能查询兑换出和“箭”有关的各类剧本，从中找到最为匹配的“原典”，从而了解箭的来龙去脉与其力量体系的表现，但却无法查询出本应可以查询到的下一个试炼世界的原典剧本！
开局遇到稀有世界的山林也没辙，只能根据提示，等到进入试炼世界后再试试能不能用权限查询到什么东西——区区1级权限，无限之主不会给出任何保证。
然后...就是最开始的那一幕了——
进入世界后使用权限查询了很久，确认再无收获的山林准备消耗权限使用箭，然后他发现——这玩意儿临场涨价了。
1级权限消耗倒是没变，但试炼者面板额外标注了一个代号主神的家伙收取的渠道费用——所需积分和他现在全身剩余总额度相等。
曾经以为彻底摆脱的阴影，以一种全然没预料到的方式突然出现，这让山林浑身一抖，箭头当场从手中滑落——
除了一个艹字，他还能说什么？
“好吧，往好处想，这起码...这说明无限之主的代工，有解决掉主神在箭里埋藏的坑？”
山林哽着一口气控制手甲裂开缝隙，将箭扎了进去。
第0624章 当你凝视替身的时候，替身也在凝视着你
除了照常愈合的伤口、凭空消失的箭外，仪式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现象。
甚至还未完全适应当前身躯力量的山林，都分不清自己箭伤的愈合是因为自己的体质问题还是“箭的仪式”自带的功能。
“...就这？”
回忆起过往在某游戏世界里植入恶魔血统时经历的可怕痛苦，此时毫无异样感觉的山林颇有些迷惑——替身觉醒完了？手头这东西不会是什么假冒伪劣产品吧？代价都已经支付了...
“不至于吧，虽然主神那个尿性...但无限之主总应该靠谱一点？”
尝试活动身体内外寻找异样的山林忽然停下嘀咕，一种难以描述的连接与“视线”让他脊背一绷、缓缓转头。
两手抱胸的绯红人形虚影由淡至浓，在山林的背后缓缓浮现。
——或者说，从山壁内部钻出来的绯红之王，正逐渐被其载体纳入“感知”，为此他不得不暂时削减暗中的各种活动，避免与原本替身带来的界内干涉产生过多差异，导致引起载体在世界线层面的变动。
绯红的替身和其宿主在山窟中对视。
完全转过身来，山林仔细打量了一下悬浮的绯红替身，视线在其额头处的微缩二重面孔停留了一下，随后他顺应着那微妙的本能感触伸出右手，试着曲臂、握拳。
绯红的替身伸出右手、做出与宿主完全一样的动作。
“这个特征明显、丑到别致的替身...绯红之王？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箭的仪式中并未说明会觉醒什么样的替身，山林翻过几遍根据箭查询到的“原典”，对原典内提及的各种替身都有所了解。
他心底当然期待觉醒一个论外级别的原典替身或者与其最为适配的自定义替身，虽然结果并非他最好的预想，但绯红之王在特殊能力的强度上也是排名非常非常靠前的了。
短暂的思考后，山林将替身召到面前，用言语和意识试探其是否具备原典里常见的自我意识。
也许是觉醒替身的时间太短，也许无限之主经手的觉醒途径和原典大有不同，在原典里性格鲜明的绯红之王此刻面容极为僵硬死板，没有任何主动反馈。
于是在适应了操控替身之躯的微妙本能后，山林开始测试替身的能力，他“命令”替身全力向他挥出一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山林在将视线移到替身拳头上的一瞬间，余光似乎在替身脸上扫到了一个深邃的红黑漩涡——一种极其微妙的，关于“全力”的定义问题，在他心底不留痕迹地一闪而逝。
绯红之王在山林念头尚未转完之际已然轰出右拳，这让早早抬手准备接住的山林都有些猝不及防——
不光是速度快的问题，替身抬手挥拳的动作根本无视了空气和惯性，其非但没有在空气阻力下引起气流，而且其也根本没展现出任何作为发力前兆的姿态，其从松垮垮的站姿飘浮到汇聚全力的跨步挥拳，切换过程突兀到像幻灯片一样。
简单来说，节奏有些反直觉。
山林身体一震，脚下的岩石当场崩裂，但还是稳稳的接住了替身的“全力一拳”。
——这力量...只能说还凑合吧，不愧是原典里表现力最差的“力速双a”。
虽然没了数据化的身躯，但趟过无边血色的山林依旧拥有远远超过其现实普通人类的力量，替身中第一流的物理力量在他看来不过尔尔。
不过替身的绝对物理力量虽然不怎么高，但结合其特殊存在形态，应该有很多深入开发的余地——主神那边绝对性稍微高点的技能，都能被被选中者们玩出花来，何况替身这么灵活自由的力量？
而且，物理力量的大小对替身来说并不重要，其特殊能力才是真正的要点——起码山林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他专注起了关于替身能力的实验。
虽然只看原典根本无从了解替身这种力量的深层本质，绯红之王的时间删除在具体表现上也非常的复杂...
但从梦魇轮回那混过来的山林，几乎本能的将其能力用游戏视角拆分，理解为“短cd-限时-隐形-虚化无敌-位移”技能，并基于此认知在极短时间的尝试中就成功做到了最初步的能力掌握。
至于进一步的理解开发，以及更重要的、可以预知未来的“墓志铭”，也许是缺乏实战与危机，山林此刻并没有什么头绪。
看过载体结局cg、知晓其到死没能开预知的绯红之王无声笑了笑——墓志铭？没有替身一端主观意识的配合，你是想都别想。
山林完全不知道背后飘着的替身的思维活动，他在初步适应替身的存在后，就将注意力转到了更紧迫的事情上——
他看向了篝火旁那些就外貌与身体结构上来说与现代人几乎一样，但穿着气质上如同野人般的人群。
无限空间那将试炼者载入世界的程序，似乎在山林觉醒替身成功后被触发了什么环节，绯红之王看到山林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提示吸引，一会儿在那凝视虚空发呆，一会儿在那慎重的观察篝火边的人群。
山林这个载体，虽然由于经历问题导致内心活动比较丰富，但表面上就是个阴冷铁罐头的他，精神还没崩到不停自言自语的程度。
不能指望他会给绯红之王直接朗诵试炼者面板上的任务内容，所以在意识同步到能读取其记忆前，或者在进行实质干涉与载体形成新形式联系之前，绯红之王只能自己观察，并根据观察到的细碎信息进行解读、猜测。
例如...
绯红之王选出这段时间轴内比较在意的几个场景仔细看了看——
1.山林一边感受着替身肢体和自身肢体的重叠发力，一边双目凝视空气叹道：“稀有世界的不确定性都能体现在无限空间的任务面板上？看来无限之主也远不是全知全能啊...不过这主线任务比起主神真是良心多了，没有抹杀逼迫，没有三观冲突，而且还想什么就来什么——我确实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整理在梦魇轮回中的收获、理顺当前拥有的力量体系，并决定以后的成长方向...不过开放世界的危险性不仅仅来源于世界本身，可能存在的其他试炼者...嗯...从无限空间的任务风格来看，至少矛盾不会像梦魇轮回那么极端吧...”
2.山林体表的金属像流水一样波动着、逐渐改变着自身的质地与形态，他的体型逐渐缩小，外观一点一点接近着篝火旁的人群。
在拥有了与旁边人一模一样的身躯结构和皮肤质地后，这种拟态变化突兀的暂停，面孔模糊、胸口和胯下涨缩不定的山林有些迟疑的喃喃自语，其音调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幽魂，而是在男女声线间交叠变幻——
“...载入屏障撤销后，代入的身份就正式确定无法更改了，就算我可以任意改变外观、不需要任务附送的固定拟态能力，但最好也不要随便更改外貌身份，没有无限空间的影响，人生地不熟的我可没办法做到不‘显眼’的融入...
“...长期伪装的话，性别方面需要慎重考虑——之前带着猎物回归山洞的那批男性证明了这里的男性在力量体能上优于女性，但看篝火旁人群的坐姿、方位、神态，地位最为尊崇的却是那位老年女性...这里所谓的人族应该还处于原始母系氏族的状态吧？女性会享有更大的权利地位？那我的性别...
“不，借鉴现实的历史，母系氏族建立在某种知识传承和母亲对亲生子女血缘的确定性上...而且考虑到任务要求的‘发展’，社会形态的改变是必然的，在这样的世界背景下挑战固有阶层获取权利虽然有很多风险，但要为长远考虑...”
山林的外貌，逐渐稳定成一位健壮的男性，与篝火旁的人群一样有着粗糙的淡黄皮肤和肮脏散乱的长长黑发。
3.被周围人尊称为“祖妈”，牙齿几乎全部朽坏的女性老人，忍着痛苦艰难咀嚼着被处理过的肉渣，她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年轻人，随后以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说道：“狩猎队的‘石头’和‘叶子’没能回来，他们知道这里的位置，灰雾变淡后我们就走——记住，无法保证十步距离的情况下，最少最少，两个人要面对面，三个人就要围成一圈，在外面不要脱离群体、让自己彻底离开族人的视线，一个弹指都不行！”
山林保持着与其他人一样顺从的表情，依靠极高的反应速度飞快融入了人群，没有在点名分组互认互记中露出任何异样。
4......
“长期、伪装、人族、发展、显眼、灰雾、观察者...”绯红之王咀嚼着发现的关键词、审视着这段时间内载体山林经历的一切，直到他的视野随着保持伪装不再使用能力的山林陷入重叠迷乱的混沌。
“这个世界有着极为危险的背景，而且和‘人族’的观察认知有着紧密联系？无限之主给予的任务与‘人族’的社会发展有联系？我似乎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初步的推断无法找到可靠的证据，绯红之王的意识离开这段时间轴最上游的清晰节点，向着下一个时序的节点投去视线。
第0625章 想象力过于丰富的结果
失去无限空间载入屏障的庇护后，谨慎的山林没有一点显露自身特异之处的念头，维持着低调的他飞速融入了这个小型人类族群之中。
别说使用远未摸透的替身能力，山林连那浸透血脉本能的恶魔力量都未曾调动丝毫，像身边的人类同伴一样沉默遵循着潜在的规则与命令。
山林本就希望拥有一段较长的时间，来从零开始整理自身晋升蜕变后的非数据化身躯与力量，无限空间安排的介入身份与任务很好的匹配了他的意愿，在这个背景神秘而危险的世界里，他乐得有这样一段安稳的观察期。
但这也导致绯红之王俯瞰时间轴的视野里，出现了较长的一段混沌迷雾。
世界的背景与试炼者的任务，这类信息对于绯红之王的行动有着相当重要的作用，未能在时间珍珠串的起点获知太多的他，不得不开始思考与替身的“宿主”加深同步率的问题——
高维层面的准备工作可以先提前做着，而世界内的具体操作步骤得等到看完山林的“一生”后再慢慢调整尝试。
不管怎么说，无限之主在试炼者面板上给予的信息是必须要亲眼看到的。
在山林死亡时稍微观察了一下环境的绯红之王，对这个世界的本质心存疑虑——有着权限的山林都无法从无限之主那获得试炼世界的剧本原典，这说明了什么？
一条世界线的分岔可能性再多，也不可能让高维生命无法抓住节点归纳出一个简陋的剧本——反正对于低级试炼者来说，能看到、能经历、能理解的可能性就那么区区一种。
嗯，“一个”试炼者“一种”。
无限之主无法提供这个试炼世界的剧本，要么这个世界的命运中存在能与其对抗的、相同层级的力量，且这力量带来的阻力大于山林权限所能拥有的“干涉额度”，要么...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可供抽象归纳为剧本的稳定命运。
面对神秘与未知，绯红之王挺欣赏山林的低调和其对世界的谨慎观察——从这个角度来说，山林这个替身的载体与宿主，和他还是挺匹配的。
不过试炼者终究不可能永远维持低调不变的生活。
绯红之王看向未来、意识向着长段混沌后第一个清晰节点沉浸了下去。
......
“绯红之王！！！”
灰雾环绕的溪流的碎石岸边，山林看着眼前直指眉心的墨黑细刺、内心呼喊着自己替身的名字。
已经确认不会被其他人类观察到的、拥有二重面孔的绯红身影具现而出，时间删除的能力被发动，万事万物在膨胀扩散的重影下陷入暗淡而炫目的混沌。
只有时间感被扭曲强化的山林，以及其注意力聚焦的事物，才能在这片诡异的时空中维持着预定的轨迹慢吞吞的运动。
面对攻击的回避本能，让山林侧头避开了那根在这片脱离原本时间线的诡异空间里绝不可能伤害到他的飞刺。
侧过脸的他，依靠着时删空间的特质与自身本就优秀的感官，慎重审视着慢慢从脸前划过的利刺——
由生物腔体喷射的、从毒液迎风凝固成固态、前部极其坚硬尾部一碰就碎的高速弹头...这是山林非常熟悉的、记忆深刻无比的攻击。
梦魇轮回中某个恐怖战场上，数量多到令人绝望的虫类生物兵器，其中某种通用的中程攻击模组。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山林顺着“子弹”飞来的轨迹看去。
层叠的鳞片，人马一样的体态结构，腹部延伸出三对支撑用的节肢，竖立的上半身有着一对镰刀般的前肢，三角形的头颅，张开巨口中两圈狰狞的利齿。
和记忆中那种粗制滥造的虫族低阶兵种一模一样——不甚强大的实力，但印象深刻、杀到茫然的恐怖数量。
山林平静面容下掩盖的是剧烈的情绪，有对过往回忆的咀嚼，但更多的是对现在这个世界的、不敢实际产生的“恐惧”...
靠着绯红之王能力的掩护，山林将一缕恶魔能量作为侵蚀炸弹埋入了那只巨大的虫子口中，随后他退到另一边的掩体后卡主视角，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向这边转身的同伴。
时间删除结束。
画风格格不入的巨大虫子在刹那间化为灰烬，极其短暂的走神没有让其他两个狩猎队成员感到异常，他们疑惑的看了眼身在安全距离内的山林，随后继续警惕而沉默的向前迈进——
靠着不太突出的力量、极其娴熟的技巧与相对还算灵活的脑子，山林已经成为了当前族群外出狩猎队伍的领头人。
某种深层的习俗与族群本能，和源自祖妈的死命令，让在灰雾中活动的族人不会离开同族身边太远，就算拉开距离后也一定会努力保持互相观察的视野。
而之前...
或许是风与植物产生了微妙的互动，或许是某种巧合放大的共振，被灰雾笼罩的三人小队听到了周围传来的一阵异响。
训练有素的狩猎队成员，意识只是在记忆里的可狩猎生物列表上转悠了一下，心底并无太多杂念，身体也只停顿了一下。
但完成初步观察、正在准备探索更多情报的山林，在微妙的声音和涌动的灰雾中悄无声息的退到了安全距离的边沿、避开了同伴的视线、联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那阵风声，就像是敏捷的动物在枝叶间穿行...那灰雾深处的流动轨迹，就像是某种生物在挥舞肢体...
感知到的信息与丰富记忆中的某种模型匹配，在山林完成思考之前，百战余生的本能已经将应该警惕的敌人形象筛选了出来，并罗列在了他的潜意识里。
然后...林间穿行的声音越发清晰而靠近，流动的灰雾后，隐隐出现了熟悉的肢体轮廓...
在意识到灰雾中的动静越来越像记忆里的某种虫子后，山林就惊愕的看到，一只如同纠缠不休的噩梦般的虫族镰刀怪冲破了灰雾、向他喷射出了致命的毒刺...
时间删除结束后，状若无事般回归队伍的山林，心底一片冰凉——
他为自己不敢产生的恐惧而感到恐惧。
“...复数的人类主观意识才能锚定稳固的‘现实’，没有额外的第三视角观察者帮助，灰雾会直接基于我的认知具现出真实的事物？难怪任务提示里会那样说...
“...不，从其他狩猎队成员的情况来看，这个世界绝没有这么方便的‘创造器’，而族群的活动规律，决定了这个世界有着作为统一参照的客观现实，不然陷入灰雾根本就没可能再回得去...
“...不行，必须再观察一段时间，祖妈说繁衍季快到了，到时候接触其他人类族群看看，如果其他人类族群和这边一样有着相似的...还得想办法研究一下这个种族的起源，必须从祖妈那获得全部的知识和权利...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会具现一个人所恐惧的事物...难道这里是某种梦境？这里的我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缸中之脑？
“总之，族群某些难以理解的习俗和祖妈的教诲，看来都有着深层面的原因...无限空间的试炼，要远比梦魇轮回那些有着实际敌人的试炼复杂难搞的多啊...”
第0626章 发育期见闻
繁衍季，顾名思义，一段用来进行两性繁衍活动的时节。
对于平日里在寻找驻地——获取食物——消耗食物这几步中无限循环的族群来说，繁衍季是非常值得期待的活动。
这会给枯燥的灵魂注入激情与活力——就像社畜的带薪长假一样。
至于繁衍季这个特殊活动的来由那就很简单了——由于采集与狩猎带来的食物过于贫乏，一块广阔的荒野也支撑不了多少人类生存，所以人类种族分成十几人、几十人一团的族群分散求生也是无奈之举。
在这种情况下，聚居地相近的族群，找个灰雾淡化的安全时节，让适龄男女找个机会碰头制造下一代，是种族延续的必然选择。
别问为什么不干脆在族群内部男女配对——搞自闭内部消化的族群都消亡于“诅咒”了，活下来的祖妈们自然知晓什么是正确的选择——无论她们心里是怎么理解这种现象的。
对世界背景的危险性有了一定认知的山林，有些好奇那些自闭族群是消亡于频繁表达的劣势基因，还是真的消亡于“诅咒”——
以在灰雾中的危险试探来看，就算一开始那些人类族群真的亡于基因问题，也很难说后面那些自闭群体不是死于众口铄金的“诅咒”——假的诅咒，在复数人类的共同认知下，未必不会变成真的。
不过某些族群内对祖妈的敬畏与共识，并没有直接扭曲改变祖妈本身，或许这个世界某些基于人类认知的机制，并不会直接作用在人类本身上？
嗯？换成这个角度来想——是繁衍季选择了灰雾消退的“安全时间”进行，还是灰雾因为人族需要繁衍季足够安全，而被族群共同意识所“驱散”了？
一如既往的，作为食物与工具筹备队伍的核心主力的山林，低调而谨慎地行动并观察着。
由于缺乏容器与防腐的手段，部族并没有忙碌太久，在攒够了三“天”的食物后，一群男女青年就乘着灰雾淡薄抬着祖妈出发了——
天空中仿佛永远固定在一个位置的、难以观察细节的模糊球型天体，会以相对稳定的周期切换明暗状态，存在形态类似于山林认知中的日月，族人们将一轮明暗称为一“天”。
珍惜而特殊的活动，自然会暴露出一些同样特殊的东西。
山林越发觉得诡异——族群的生存状态明明就是原始部落的模样，但各个族人却有着与他的“现实世界”里现代人类相同的身躯结构...
而更重要的是，这个看似原始的族群，其领导者在繁衍季准备活动中，于思索时用树枝在沙土上划拉出了很多字——
匪夷所思的象形简化字。
而更匪夷所思的是——明明没有资源与空闲经受任何系统教育，但所有的族人都看得懂这些文字。
而更加出戏的是，山林在试探后发现，这些“原始人”有着庞大到超纲的词汇量——
日月山河这种能直观看到的东西还好说，谁能告诉我一群连预估食物量时加减运算都会麻爪的原始人，是怎么说出微积分这几个字的？
小心引导话题进行试探时，听到超纲词汇的山林差点被破防当场爆粗口——这简直就和演古装剧正入戏时，对面人突然掏出激光枪说“大人，时代变了”一样。
默念“不动如山、其徐如林”的山林当时成功绷住表情继续试探，随后他就发现那些超纲词汇，连说出者本身都无法理解其概念与意义——
就像是山林在狩猎队里尝试做的小发明“投矛器”一样，这个词原本就存在于族人的未知文化词库中，但从未直观看到具体实物、也没有联想的根基和路途，族人就无法理解其概念，也难以从记忆中挖掘出这个词。
但当山林用骨片和木头制作出了这个可以通过增加投掷轨迹圆周半径来增加投掷威力和准确性的、简单到一看一用就能理解的小工具后，族人却飞快的接受并熟悉了山林生造的词汇概念，并自发在此基础上延伸出了对投矛尺寸的调整以及用羽毛给投矛制造稳定尾翼的技巧。
现在想来，或许这些“原始部落”的记忆里，有着很多很多了不得的东西——是什么限制了他们从记忆里汲取陌生知识展开联想的能力？
如果，繁衍季里接触到的其他人类族群，隔着遥远的距离，也有着一模一样的文字和这种现象的话...
“这个世界存在远远超出我处理能力的危机...主线任务不能贪阶段奖励、要量力而行，最危险的背景词缀都还没体现出来啊...
“低调，一定要低调，投矛器这种变化幅度目前看来还可以承受，发展的脚步有多慢放多慢，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太‘显眼’...”
......
“...低调固然代表着低风险，但也意味着可供你调动的‘力量’的增长速度相对较慢...可惜，你并不是在玩单机游戏。”
绯红之王对替身载体的选择不置可否。
大量人类族群聚集交流的繁衍季，显然会暴露出很多有用的情报，但这种人多眼杂的时节，秉承低调原则的山林自然不会冒险继续锻炼自身的能力，而是尽力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参与者——虽然他看起来并没有进行繁衍活动的意思。
载体甚少使用替身，这让绯红之王视野中的可观测节点变得非常稀疏，繁衍季这个对人类族群来说比较重要的时间段内发生的事情，他也就无从窥探全貌。
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繁衍季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次，而且此间事件带来的影响清晰可见...
绯红之王往时间轴下游望去。
在繁衍季后，山林所在的族群回归了求生存求温饱的日常，但这日常里多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用以代表自身族群、与其他人类族群区分开来的木雕——在某个族群的示范下，山林的族群选择角似怒雷又似投矛器的鹿作为族群的代表图腾，从此有了模糊的姓氏“鹿”。
牙齿朽坏的祖妈，喝到了温暖的糜汤——在繁衍交流的季节里，从某个遥远族群“陶族”那用食物和皮毛以及一些狩猎小技巧交换到的、不漏水可煮汤的“陶”容器。
还有...源自“玉族”的，表面绘制着精美生物图像与细小文字的、完全不像当前人类生产力能制造的、巴掌大小的玉石方板——随之而来的，还有某种看似简单的比大小的赌博游戏。
便利的容器与工具、新增的生存知识、给枯燥生活注入趣味的游戏，还有更重要的、在族人意识中逐渐萌发的、关于“公私财产”“定期交换”等概念与活动的认知。
一次繁衍季产生的新事物给族群带来了不小的冲击，祖妈似乎隐约有些抗拒这些新的变化，但喝着热汤的她并没有表露出什么。
山林也意识到了，在这个“开放世界”里，其他的试炼者与他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遥远——他确信，那些从其他族群中传播开来的、如此集中出现的、充满即视感的新事物，和同期降临的试炼者们脱不开关系。
至少...不能让自己的任务与所在的族群，被其他试炼者所主导。
山林慎重的调查研究了新事物与族人意识认知间的关联影响，发现了一些不妙征兆的他不得不调整计划、加快了夺取权利、扩张影响的步伐。
......
“...从狩猎到养殖，再到逐渐看到效果的种植...掌握食物的获取渠道与储存技巧，潜移默化的定义私产与公产、分走了祖妈分配食物的权利，再以职责渐变的狩猎队为基本盘，以富余食物吸纳临近族群、以建设房屋的工程为基础逐步掌握劳动力分配的权利...
“提高男性的作用与权力、将各种公认的俗约衍变为符合利益的制度...完全没有一丁点超越当前族群认知理解范畴的意思，过于老实了啊...这个世界的背景真的可怕到这种程度？”
山林相对漫长而枯燥的发育期，对绯红之王来说不过是上下扫几眼的事情，他发现自己这个载体在某方面颇有点谨慎过头——愣是一丁点超凡力量都不愿意使用，顶多用一些社会学知识和超前的眼界，潜移默化的引导族群发展。
相比起来，那些不断制造新玩意儿、通过剪刀差与文化侵蚀扩张物质与精神影响力的玉族、陶族等等远方人类族群，就很有些跃进与异常的感觉。
别的不说，玉族那近乎免费派送的、原料与加工水准越来越离谱的玉石板，以及那怎么看怎么诡异的关联游戏，就绝对有超出常理的力量在发挥作用。
“那么，这个开放世界里源自无限空间的试炼者们，相互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零和？非零和？他们的主线任务相同，还是相斥？”
又看了眼未来节点里山林死亡时那场充满诡异气息的大混战，绯红之王在人类各个族群向不同画风分化发展的结果里，隐约品出了一点什么。
“线索还是太散乱细碎了，这样得出的结论距离真相肯定还很遥远...”
绯红之王继续游览山林的生命轨迹，同时开始着眼寻找合适的干涉点——
在不影响山林死亡结局、不干扰其他试炼者生命轨迹的情况下拓展视野，第一步先将战争迷雾开到替身不发动能力、只要被召唤出来就能观察的程度。
这需要替身与宿主之间一点点的连接匹配、交流与信任。
只要舍得消耗力量去纠正“不被需要”的错误未来，那这样的机会就很多很多——可惜，目前手头资源有限的绯红之王不得不吝啬。
“好在哪怕推翻重来，已经探明的‘地图’我还记得、已经达成的匹配度也不会失去...只是山林这种谨慎的性格，想让他完全信任表现出独立意识的替身，恐怕有点困难...
“不过在反复的帮助与拯救下，再怎么样的警惕，也会一点点松懈吧。”
绯红之王打量着时间轴下游逐渐密集起来的观测节点，这意味着载体山林在频繁的发动替身能力——
安全的发育期当然不会永远持续，之后自然就是各种危机、试探与火力侦查的环节了。
第0627章 新线索与蚁穴之景
依山傍水、被厚重砖墙围住的城内，日光照耀下极为宽畅亮堂的广场中，来自不同氏族的、数以千计的青壮年人类安静注视着前方的木制高台。
在鹿族老祖妈逝去后，接手了鹿族部分古老传承的年轻女人，在高台上旋舞歌唱、表述着族群今年的状况，并对祖先与天地进行叩拜。
随后，女人一脸恭敬地转身，将手中裹上了一层软质金属、添加了不少华美装饰的长杖，捧给了面前身姿挺拔、一脸威严的强壮男人。
山林以鹿族首领的身份，接过这代表着祭祀的权杖，在无数支持自己的族人那理所当然的注视下，完成了某种隐形的、文化与思想层面的权利交接。
女人注视着山林举起的权杖，在广场爆发的欢呼浪潮中暗叹了一声，随后她垂下眼眉，引导着面前名副其实的首领完成后续的祭祀。
山林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祭祀了，像是繁衍季那种大事族群一般都要举行类似的祭祀，只不过受限于物质条件，一般过程都比较简略。
目前这种参杂了很多私货，极具政治意味、目的性较强的祭祀大会，特别是由他这个默认的首领本身而非传统女性祭司主持的祭祀大会，倒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进行。
——虽然说“历”与“史”这种具体而重要的工具与概念，也是山林不久前默默引导族人弄出来的。
扮演着合格首领的山林，郑重的将祭祀推进到最后的环节，他在女祭司的引导下，带着一丝久违的紧张感，高声念出了最后的祝词：
“...礼敬——大罗#*庭!？&上帝$‘青’...”
念出这句参杂着意义不明音节的词句后，表面平静的山林内在的恶魔之躯都不禁颤抖了一下，他的意识在这瞬间陷入了一片空白。
青帝。
这是一段不受控制脱口而出、难以用理性去辨识的音节，似乎是某种信仰，又像是一个文化符号，就和来历不明的文字与词库一样，深深刻在散落人类族群的意识中。
只有接受了族群某种传承的人才能正确地念出这个“名字”，而在山林之前，甚至没有祭司能意识到这段能模糊人意识的呓语是一串尊称。
但即便是拥有恶魔之力、在轮回梦魇中走到顶端的山林，也只能勉强维持意志、从中读取出一些破碎的字节。
似乎越强的人越能感受到这串诡秘音节内蕴藏的力量？
山林不知道这是从人类诞生起就植入文明的祭祀对象，还是灰雾笼罩下从人类信仰中诞生的新生神明，但毫无疑问，这是超出了他当前处理能力，却无法无视、不得不接触的世界背景。
初次主导祭祀仪式的实际体验，让山林心底感到非常惊悚，但他还是按捺住不安、绷着一张脸，让祭祀结束后的活动顺利开展了下去——
先是大众期盼的一顿美餐，然后就是摔跤、举重、投掷、射箭、操持农具、军阵对抗...这些和族群生存相关的各种技能被抽离成一项项比赛活动，在宽广的场地依次举行。
类似演武与运动会的活动震慑着前来参加的各路氏族，也一次次的刷新着族群关于人类力量极限的认知——
在不得不坐到高台上之前，每一次类似的活动山林都是全项冠军，这也是他提高族群想象力上限、变相释放自己力量的尝试——
当脱产战兵都在丰富营养与更多锻炼的支撑下越来越强时，公认最强的首领逐渐变得力拔山兮气盖世，也是很容易理解接受的事情。
虽然说，山林本人看到演武场上真的出现了一些力能举鼎、奔赛虎豹的人类时，心底很有些难以接受——说好的共同认知无法直接扭曲人类本身呢？你们是真的相信吃肉多了、狂练肌肉就能干出这种事情？
不是科研人员的山林，再一次对这个世界的运转基础与人类身体结构产生了兴趣，但这缕兴趣很快就被世界背景带来的压力给压了下去。
难得的热闹活动一直持续到了夜晚，当火盆也难以照亮广场的时候，高兴了一天的人类们纷纷在引导下散去，大部分本地人直接回自己砖房休息，一些表现突出的、有性致的男男女女则在歌喉中走向了植物茂密的角落。
被几名亲近战兵拱卫的山林，静静的坐在高塔木椅上俯瞰四散的人流，直到那些外来氏族成员按照计划安顿休息了下来，他才放松下来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
走到高台边沿，山林望着远方被火盆照亮的一段段城墙，一种微妙的不现实感在他心底浮现——
太快了...
族群发展变化的速度太快了。
山顶洞人般的原始生活仿佛还在眼前，但眨眼之后他们就已经男耕女织、聚族成城。
虽然聚集起来的人越多，部分技术发展的就越快、共通感知认知影响下环境就会越安全稳定，所以聚集发展是大势所趋...但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山林发现自己过于融入鹿族身份、以首领之名带领族人前进时，这时光流动仿佛就和开了加速齿轮一样狂飙突进。
就像是沉迷于游戏者的时间感一样，仿佛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
在某种程度上，山林甚至觉得不是自己在用超前的眼界带领族人发展，而是越来越多的族人在背后强行推着他向前迈进。
就像是从山顶被推下的雪球，不由自主的疯狂加速、融合、扩张。
搁置了坦克战士的身份、习惯了以首领视角深思的山林，其实知道自己心底这种感觉产生的原因——
埋藏在所有人类灵魂中的统一文字基础，让他们的信息交流效率极高、理解与接受能力非常强大，就基础素质与文化教育这一块来说，这些“原始部落”甚至比他现实世界里学会花式种蘑菇的人类文明还强得多。
相当于所有人——包括所有新生儿，都天生经历了完整而免费的义务教育，只不过由于毕业太久，相关的知识技巧与概念全都被遗忘尘封了。
只要一点点触动，就能让这些人触类旁通，衍生出一系列的知识与理解。
这些看似原始的农民，简直就像是一群等待玩家来点亮科技树的、即时战略类游戏中的“农民”。
回想起这一路发展过来，那不停解决新旧矛盾、调整体制、在不断加速中避免翻车的幸苦，山林一脸痛苦的摇了摇头——
被现代火力轮番轰炸一整天都不会喘口气的他，现在居然会感到心力憔悴？
堂堂征战各界的梦魇轮回者，tmd居然还要坐下来研究生产力、矛盾论等社会科学？
感情比起斗蛐蛐养蛊的主神，无限之主更喜欢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素质教育啊？
山林现在很想开启魔化砍点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亲近的族人急匆匆的登上高台，在山林转来的目光中靠近低语了几句。
山林沉默思考了一会儿，随后打了个手势让一名亲卫过来、在其耳旁嘱咐了几句，让其通知部分族人按照某个预案进行部署。
“我就知道那些城来参加祭祀的人没安好心...虽然主线任务没提这茬，但动动脑子就知道，一个自己引导下的统一文明肯定比一堆散落的城邦更具影响力、更符合‘发展’需求，不过这种敏感险恶的环境下，他们会用什么方式打破现有的默契？”
回想起传闻中那几个过于显眼、异常，最终不明不白消亡的遥远部族，思虑半天的山林还是决定继续稳一手，尽量不利用这个世界的诡异要素、靠正统发展缓慢侵蚀、绝不先开第一枪。
在高台上眺望了一会儿“外宾”暂住的区域和己方人手的布置，确认这些人不打算直接硬来搞事后，山林才跳下高台，向着手下报告中几个异常点赶去。
......
在时光之河中巡游观测的绯红之王，在鹿族第一次正式祭祀加运动会的时间点附近停下了脚步。
“新的线索？可惜这种层次的背景，现阶段不便深究...”绯红之王审视着白日被山林诡异祝词撕裂的视野，随后他的目光转向城池异动、有几个时删节点的夜晚，“就是这里么...埋下败亡之因的时间节点。”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替身的宿主山林，在试炼世界里经历的大小危险很是不少，但真正导致其最终战败身亡的因素，却起源于一件不起眼的、看似没有任何危险的小事。
“终归是所谓的主神养出来的，眼界还是太窄了...想象力本身不够丰富，又在世界背景下或主观或客观的抑制，无限空间的繁多力量体系能玩出多少花样，作为新晋试炼者的山林很难意识到啊。”
至少，这条世界线的山林，远未意识到自己是怎么中招的。
只有俯瞰时光之河的绯红之王，才能从载体死亡的时间节点反推追溯，在受限的视野下找到载体败亡的根源。
“暂且记录下来吧，第一轮提升匹配度的干涉，还是得从一开始着手，这种潜在危机，留到后面几轮时间线变动中利用比较好...如果我的干涉引发了无限之主或其他力量的反制，那这也是一个让宿主产生‘即视感’的好时机。”
前提是世界在时间线变动中整体轮廓稳定...从已知情报来看，这方面暂时存疑。
......
在绯红之王源自更高维度的注视下，对自己未来一无所知的山林，在亲信带领下走入了木制的宽大议事堂。
这个类似议会、元老院，用于安置各种被吸纳族群原领头人、耗散其威信与权利的临时建筑，山林并不是很看重，但他没想到白跑了半夜的他会在这最后一个待处理异常点收获这样的“惊喜”——
跨入门槛的瞬间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分割内外的异域，前面从最初的狩猎队开始就跟随着自己，几乎被是自己手把手带起来的、知根知底的亲信，此刻带着一脸挣扎和愧疚的表情，颤抖着走到角落僵立不动。
在两侧，还有一些着甲持矛的青壮，同样脸色复杂、僵立在那。
而议事堂内部，一个放现实世界算年富力强的中年人、搁这已经接近老人的家伙坐在上首，对山林露出了有些干巴巴的、尊敬成习惯的笑容。
“鹿米？”
面对眼前的亲近熟人，山林很有些意外——
这个人不是后续被吸纳融入鹿族的外来者，而是从最开始居住山洞的时期就认识的、真真正正的鹿族本族人，而且还是一路过来、积极响应支持着山林一切行动的“自己人”。
从狩猎到养殖，从种植到分居建房，从公产分配到私有制启蒙...族群不断前行变化的过程中，鹿米都是改名“鹿首”的山林的坚定支持者，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是山林分配农业职责的时候给他重新取的。
自己信任的手足突然毫无征兆的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山林心底不由得产生了一丝难堪与愤怒，但他心底更多的，是疑惑。
至于危机感...
哪怕两边站着的族人都是力量逐渐非人的精锐，哪怕山林只使用族人当前接受范畴内的力量，这种场面也无法给他带来任何压力。
而对面的熟人鹿米想必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山林心底非常疑惑。
“我还以为在这地方给我找麻烦的，会是那些不甘心的议员或者祭司...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踩着软毯，山林走到鹿米前方，随后他伸手拉过一张椅子、与其隔着一张木桌坐下。
瞥了眼面前木桌上摆着的、一叠轻薄而精致的玉牌，山林盯着面色坦然的鹿米问道：“你这是想搞哪一出啊？”
第0628章 好的！今天我们来打牌...啊不，催婚
从梦魇轮回中挣扎出来的山林，距离心慈手软这个词汇是非常遥远的。
虽然养狗养久了都会有感情，山林对议事堂内包括鹿米在内一直跟随自己的熟人也不是没有情分，但本着首领的自觉，他在坐下之前就已经想好了鹿米和旁边两排精锐脱产战兵在事后的抚恤与空缺顶替安排方案了。
一个刚刚过度到父系氏族步入奴隶制阶段的族群，其崛起与兼并的过程中可没少在肥沃土地下埋藏鲜血与骸骨——外姓固然多，但同族更不少。
之所以山林没有立刻动手、选择放任对方表现，除了他心底的各种疑问需要更多观察外，无非就是艺高人胆大——
摆放在广场上的火盆，一个人或许受限于能力与视角，无法详尽的记忆住火盆的位置与构造细节，但若有成百上千的人、从各个角度观察过这个火盆，他们充满差异的认知信息中总会有一部分交集与现实嵌合匹配。
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一个城市里，互相交叠的共同认知对现实产生了强大的锚定效果，代表模糊与混沌的灰雾因此在城里难见踪迹，人们也不需要时刻维持在浓雾荒野中那种极限求生距离和互相照应的视野。
这意味着，只要留意余波与影响、管控目击者并紧握“解释权”，山林各种意义上的“活动空间”就会很大。
但，终究还是搞清楚事情的原委更为重要。
和鹿米搭话的山林，其实更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角余光中的那两排精锐战兵上——
鹿米一个人做出近乎反叛的行为，还可以说是山林他自己无法做到事无巨细的程度、看走眼了，但直属他的精锐战兵接近一队的人出问题，这就已经完全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以山林的眼力，可以清晰的看见两旁肃立的士兵的细微生理反应，他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些人那极不自然的状态与复杂变幻的情绪。
——并非是物理层面上的，而是某种精神层面上的强制约束？但这怎么可能？这种超越常识的力量，怎么可能没有半途湮灭、反而无声无息的扩散到了我这来？难道...这还不够“显眼”吗？
确认了周围人状况的山林心底凛然。
他意识到了，自己对某条世界高危背景词缀的理解，可能存在很大的误差。
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比起无限空间任务背景的理解偏差，一个中高层族人带着一队精锐战兵反叛反而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或者说，能借此提前察觉到这个问题，这反叛反而是大大的好事。
【任务背景原文里就有“显眼”么...说到底，“显眼”二字本身就在明示这个世界里存在“眼”以及其对应的观察者，所以对此观察者的客观实体进行猜测并验证，要远比盲目低调更重要啊。】
在郑重起来面对鹿米的山林背后，探查工作更进一步、能读取到载体部分情绪意识碎片的绯红之王倒是察觉到了更多细微的信息。
他越过山林的肩头，看向简陋木桌上摆着的那叠玉石质地的轻薄卡牌。
【玉族那边的...该说不愧是主导最后混战局势走向的试炼者吗？在这么靠前的时间点就已经抓住了此界的核心要素，不知道山林死后那个试炼者又走出去多远，如果他最终成功回归了无限空间，那就得多考虑一下蝴蝶效应对他的影响了。】
通过干涉改变山林的命运轨迹来提升匹配度自然会引发一系列的蝴蝶效应。
但只要控制这种蝴蝶效应不要过多波及其他回归无限空间的试炼者，并且在山林原本命定终点前进行无情背刺，那这种变化带来的影响就不会立刻引起无限之主那种高层面生命的警觉——
毕竟就回归的高低维度触点来说，该回去的还是回去了，没回去的也没回去，一切正常没有动荡——至于混战之中某人多活一秒或少活一秒、强一分弱一点这种事情，估计也不会对胜利者在回归后的生命轨迹造成什么影响。
至少“变数”不会超过世界线正常衍变的幅度——正常的世界线在各种扰动下都会变动不休，何况这个背景未知的、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
背后那理论上属于自己的替身的险恶心思，同步率不够高的山林无从察觉，他此刻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疑似持有超自然力量的鹿米身上。
做出了近乎反叛行为的鹿米，倒也没表现出任何反派的气场，甚至其脸上勉力鼓起的那点坦然，在山林这位鹿族首领的严厉注视下，都逐渐绷不住、透出了一丝紧张与局促。
——看上去没有什么人格精神层面的突变，鹿米依旧是原来的那个“老实人鹿米”？
无言的交锋后，山林紧盯着鹿米的双眼，在其下意识偏开视线时再次重音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对我们的族人做了什么？！”
鹿米顺着山林挥舞的手臂看了眼旁边肃立的战士们，随后垂下目光叹息了一声。
山林微微皱眉，放缓声调道：“你看看现在的天色？你新屋里的婆娘不会担心你？你儿子才多大？你要我明天怎么给她们解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在山林提及家人，特别是自己家里的新生儿时，鹿米身体一颤，霍然抬起头来，将手伸向了前方的桌面。
下一个瞬间，鹿米手里捏着三张玉牌站在桌后，他看着山林正想开口，忽然迷惑了一瞬——自己什么时候拿好了三张牌？自己什么时候站起来的？
面对过往一直尊敬的首领，太过紧张导致恍神了吗？
鹿米急促的呼吸了几次，随后镇定下来重新坐好，同时他将手中三张牌翻过面放在了桌面上。
在时间删除的空间里初步确认了对方行为危险性的山林瞥眼看去，这三张雕琢精致的玉牌上，用细细的线条勾勒出了简陋但却写实的图画——
一个站立的人、一只强壮的牛、一把粗犷的双面斧。
在图画的上下，还有一些细小文字，似乎标注着卡牌的名字、性质、分类以及图画中事物的各项属性数值。
在自己的现实世界里玩过不少桌面游戏的山林，匆匆一瞥间就能大致猜到这卡牌的各种复杂设定。
老实说，很早以前他就从族人那听闻了这类从玉族传过来的卡牌赌博游戏，但那时候近乎扑克牌比大小的简陋游戏并没有引起他多少注意——
越过了奔波求生的阶段后，类似的自娱自乐活动在有了更多空闲时间的族群里堪称繁多，山林对此抱着一份警惕，也仅仅是因为作为其源头的玉族看上去就不是很正常。
但正因为这份公开的异样，山林才会抱着看别人楼塌的心态维持最低程度的关注——过往那些显眼的族群，不都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的么？
但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解释？
山林挺直的脊背有些僵硬。
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从飘渺到沉重，从遥远而模糊到触手可及的清晰。
不是正常那种由远及近的声响，而是山林曾经体验过的、异物从灰雾中显现的那种、从巧合逐步走入真实的过渡。
炽热的气流伴随着扯动风箱般的呼吸声冲击在后颈，无法将之无视的山林，打量了一下面前如同连续熬夜般、脸色以肉眼可见速度陷入疲惫与憔悴的鹿米，随后在周围战士略微的恐惧与狂热目光注视下，慢慢站起、转过身来。
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无声俯视着山林。
比议事堂门扉还高出两倍的身高，强壮坚硬到如同磐石的肌肉，弯曲而锐利的犄角刺向天空，一柄比人还高的双刃重斧如同鸿毛一样被单手提捏着。
炙热的气流在粗重的呼吸声中从牛鼻喷出，在夜晚清冷的空气里泛起阵阵半灰不白的雾气。
没有人注意到，不甚显眼的白雾在流转间出现了跳帧。
在时删空间中间接确认了面前怪物真实性与躯体强度的山林毫不怀疑，这家伙只要挥舞一次利斧，就能把整个议事堂给拆迁了。
鹿米怎么召唤出这怪物的？那种与灰雾相似的感觉，难道谁胆子大到敢利用这个世界的...而且...
精神影响就算了，这牛头怪物还tmd不够显眼？这显眼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写实发展很久突然陷入超现实状况的山林有些迷惑，他看了看旁边那些神情复杂、显然过往已经见过牛头怪的战士们，随后毫不在意的将无防备的后背留给怪物，转回身质问鹿米：
“你召唤出这个怪物，是想杀了我、自己来当首领？”
“不不不，”观察着山林反应，发现对方一丁点紧张与危机感都没有的鹿米连忙摇了摇头，“除了你，谁还有足够的威信来当鹿族的首领？我当首领肯定鹿族就直接分崩离析了。”
顿了顿后，鹿米见山林没有发话，于是继续苦笑道：“再说...我用三要素构筑的幻想精灵‘牛头斧王’虽然很强，但也不可能战胜首领你吧。”
鹿首之强有目共睹...而且不光是纯粹力量强度和作战技巧的问题，划分议事堂内外的屏障并不能完全阻止山林，以山林的威望，只要其成功冲出门喊一嗓子，鹿米基本上也就完蛋了。
山林偏头看了看旁边的战士们，以他过往逐步释放出的力量水平而言，牛头怪只要发挥出符合其体格的力量，配合这队精锐战士其实已经“有机会”斩首他了——只是过往敌人这么做的时候，总会因为差“亿点点”而功亏一篑。
察觉到山林的视线，鹿米主动坦诚道：“我和他们之间通过黑暗游戏制定的契约并没有那么强的约束力，他们只会在一些小细节上配合我，而且效力只此一次，不可能会主动攻击你的。”
“游戏？契约？”山林微微皱眉，随后抱胸轻哼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的筹码？”
“是的，约定规则、进行游戏、输者向胜者支付代价...”鹿米呵呵笑了声，“我知道，我没有和你对赌的资格，首领你能忍到现在，无非就是因为我这游戏背后的秘密，而这秘密只有参与者才有资格知晓，且参与游戏者无论如何都无法透露出去——这是游戏的基础规则之一。”
山林怔了怔，一时间有些分不清，鹿米是想通过游戏和他达成某种契约谋取好处，还是鹿米想通过这种方式向他透露关于这个游戏的秘密。
人心是非常复杂的东西...从鹿米的经历性格来看，或许两者都有？
“好吧，我承认我对你身上超出我掌控的秘密很感兴趣，所以，你想要从我这赢走什么？”山林眯起了双眼，细细打量着鹿米的神情。
“赢走什么...”鹿米犹豫了一下，随后他叹道，“...游戏双方的筹码必须在某种程度上对等，我若输了，我会告诉首领你所有我知道的东西，那么，如果我赢了...”
鹿米左思右想，似乎没有提前决定好想要首领支付的代价——要说想要首领做的事情，他和他背后代表的那些人想法很多，从物质到权利各种方面都有，但这种程度的契约落到实际上的话...
最后，一脸疲惫的鹿米释然的笑了笑，对山林点头道：“还请首领与我约定，如果你输了的话...
“就去举行‘婚’礼、早生贵子吧...本族的也好，陶族、玉族的也罢，年轻体健、期待配对定礼而成‘家’的女子那么多，你年龄也不小了，赶快选个顺眼的生个儿子出来，可否？”
山林一脸茫然的看着笑的慈祥的鹿米，脑袋里冒出了大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