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9章 没有隔阂的灵魂，深邃黑暗中的少年
看清了前方侵入梦境核心并压制住轰炸空间的人类男性的形象后，死神13心底泛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太快了...程斌对梦境支配权的侵蚀速度太快了...而且他凭什么能如此轻描淡写地镇压轰炸空间爆发出的、属于“世界”的力量？
轰炸空间突兀的暗杀与拖延，让死神13多少意识到了计划外情况的发生，于是他在对抗与镇压过程中一直有注意控制力量调动对梦境整体的影响。
他很确定，梦境核心的失稳程度尚未越过彻底崩溃的界限，无论程斌的意志有多强，只要其能力没有脱离替身灵魂体系的支撑，就没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篡夺梦境的支配权。
毕竟替身“死神13”才是天生的梦境统治者，尚未觉醒的“无限”就算在相同的基础条件下也不可能以短击长获取胜利，何况其开局处于绝对劣势之中？
正是因为对程斌和自身的能力有着客观的认知，死神13才会看衰自己在梦境主导权争夺方面的长期前景，但也是因为这种客观的认知，他才警觉到目前状况的不正常——
就像是两个刚刚接触的黑客，其中一个还在用接口、漏洞等数据层面的视角探寻对方的痕迹，对方就已经突兀出现在他身边、劈手夺过他的键盘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已经超出了该领域既有规律的范畴，完全不科学，绝对不魔法，更加不替身。
总之...
“...太快了...”行星级触手怪的疑惑在星空间回响。
“确实，”程斌打量着前方造型离奇的死神13，赞同地点了点，同样语带疑惑地感慨道，“我也觉得太快了。”
程斌夺取梦境权限的过程远比他预料的要顺利——
在察觉到梦境失去稳定、所有意识源开始互相渗透后，依靠反抗军探索成果初步总结出一套梦境干涉规律的程斌当即乘机向着梦境深层侵入。
数以亿计的生灵意识混合而成的梦境在深层何等混乱复杂？没打算大开杀戒同化或破灭其他灵魂意识的程斌，也只能顺着自己找到的梦境核心线头一步步下沉入侵。
但就在这个过程中，与其他意识源接触、被其记忆思绪渗透的程斌，察觉到了异样——
太快了...
不同生命的灵魂意识，相互触碰、渗透的过程，太简略、太轻易、太迅速，梦境深层的意识之海，其本质同化统一的程度远超预想。
就像是这个世界的生命，在灵魂意识的层面没有一丝隔阂一样。
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是一点点无关紧要的**都难得示人的人类，会毫无隔阂的向梦境所有生命坦露自己的所有？在无数丑恶的负面因素面前，所有人意识深处都没有哪怕一丝丝的抗拒？
一切侵入的阻力，都随着程斌向梦境集体意识之海的不断深入而飞速溃散。
那不是灵魂算法层面的天渊碾压，不是知识与意志层面的逐步胜利，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融汇归一。
就像是...他正在侵蚀自己的灵魂、夺取自己的躯体、和自己抢夺主导权。
偏偏这个“自己”，本是一群相当陌生的外人。
顺利站到梦境核心空间中的程斌，注视着远方那炫目的蓝紫光晕，心底的疑惑并不比死神13要少。
轰炸空间外溢的力量全数收敛、意识躯体完全陷入沉寂，程斌收回了按在他后颈的手，看着前方的庞然大物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现实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哼...”把控不准事态的死神13丢掉了无用的疑虑，满怀恶意的对程斌说道，“...想知道现实里发生了什么？你不会自己回去看看吗？还是说，即便你成功侵入了梦境核心，你也没有脱离这幻梦去感知现实的能力？”
“我没有这能力，你应该感到庆幸吧？”程斌并未否认对方的判断，他反问道，“虽然面前的你像是一个可以张牙舞爪肆意行动的触手怪，但现实里的你应该并不具备自由行动的能力吧？
“虽然这个庞大的梦境是围绕你的替身能力构筑的，但你在现实里应该只保持着与所有客户端生命的‘接触’，维护这些生命生存基础的、能对你们现实身躯进行物理干涉的，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我’吧？”
怪物的无数触须愤怒的狂舞了一阵，随后忽然完全静止了下来，就像是一大团纠结的植物根须。
不知道有没有眼睛这种器官的死神13，“目光”逐渐涣散，他将注意力从梦境核心的那个青年身上转移，投入了另一个黑暗深邃的空间。
...呵...现实...
纯粹的黑暗中，十多岁的人类少年生疏地动了动手指。
没有重力的黑暗空间，就像一间孤寂的牢笼，有着非裔深棕色皮肤的少年，从指尖开始逐步感应、活动着自己的躯体。
就像普通人尝试感知并活动耳朵一样，一点一点获取身躯对应部分知觉并控制其肌体运动，是一个难以描述的微妙过程。
毕竟很久没用过了。
毕竟...有部分肢体，不是生来就有的。
伴随着少年的活动，暗淡的红光在黑暗空间中照亮了事物的轮廓，如同血管般散发着热量与光芒的脉络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球面，无数脉络纠结、延伸、汇聚着刺向球体中心，直至收成一束扎入少年的脊背。
如同常人活动耳廓一样，少年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脸庞五官后、停止发软四肢的活动，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背部，尝试将感知一步步延伸到背后的根须脉络上，再一步步延伸到粗壮脉络构成的球面上。
那些不知道蔓延到多远多深处的、有着无穷分支的、如同血管一样的巨大脉络，确实是属于少年身躯的一部分，他可以感觉到它们，而在足够的意志力与一点点运气的帮助下，他也可以稍稍活动一下它们。
就像人类奇迹般控制着自己垂落的头发翘起一样。
粗大脉络轻微蠕动引发了阵阵轰鸣，少年努力抬起头来、专注的看着前方，直到两根大厦般巨大的管壁挪动了一点、露出一道刺目的缝隙——
强度足以刺瞎人眼、但却温和如水般违背了光学规律的蓝紫色光晕，如同实质一般从裂隙侵入，并扩张填充满了整个球形空间。
视野完全被蓝紫色光芒遮蔽的少年伸出手掌，看不见自己手掌的他努力抓握，似乎想从这迷离的光晕中获取什么——
“神啊...不...迪奥大人，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做...”
第0600章 崇拜是距离了解最为遥远的感情，好消息与坏消息
梦中众生所敬畏的神明，替身“世界”，迪奥。
在一部分知晓世界内外深层秘密的生命看来，这三个描述所针对的目标应当是同一个生命——那个试图侵吞一切的怪物。
梦境世界之中，神明信仰体系内抱有此类看法的人不在少数。
然而，崇拜是距离了解最为遥远的感情。
作为最高级的使徒，全程参与了这个世界内迪奥平行个体的“天堂晋升仪式”、对自身效忠目标了解非常深入的死神13，心底很清楚围绕替身深层力量的各种复杂问题。
对死神13而言，最为关键的问题，就在于他对自身效忠对象的定位——
在围绕天堂之眼纠缠的诸多平行世界中，是迪奥大人拯救收养了不到一岁的身为婴儿的自己，只有他从一开始就将看似幼稚的自己当做可以正常交流的独立意志，并通过教育与分享促成了他的一路成长。
那个与作为人类时的自己长期接触的、有着吸血鬼之躯的迪奥大人，才是一切忠诚心的最初源泉。
至于迪奥大人的替身“世界”，以及由替身“世界”吞噬平行世界与其他替身所形成的、因内部自爆而陷入混乱的“吞噬一切的神明”，效忠的优先级自然就等而下之了。
迪奥、世界、神明这三者之间，在意识层面有着微妙的区别。
替身层面的“世界”还好说，通过天堂之眼附近重叠纠缠平行世界的特异点贯穿平行自我意志、举行特殊仪式篡夺取代替身界外主意识的方法，本来就是迪奥大人教给他的，完成天堂晋升仪式的迪奥大人和替身世界几乎可以看做是一体——
替身的意识原本就和各个平行世界的载体的意识有着紧密联系，灵魂内层的争锋，死神13自己也轻度经历过，虽然没举行过自身独有仪式的他说不准仪式内最终会遭遇什么，但他不相信拥有强大意志的迪奥大人会输。
哪怕...这个过程中要面对其他平行世界的迪奥们。
不管怎么说，替身“世界”和死神13所知的迪奥大人的意识可以看做是统一的，就算有些微的差异矛盾，也会在世界线变动中逐步削减消失。
但是，死神13现在所担忧的，就是自己可能遇到了那“些微的差异矛盾”，甚至迪奥大人意志和神明意志之间的矛盾。
因为梦境世界中做出背叛行为的轰炸空间，体内蕴藏着替身“世界”的力量、暗中受到了“世界”乃至于“神明”的意志驱使。
对于死神13这样的使徒来说，这是非常非常糟糕的发展，所以他甚至都顾不上理会那危险性极高的程斌，在确认事态后的第一时间就利用替身能力返回现实，试图重新联系上他的效忠对象——
通过似木似肉的管道墙壁裂隙间渗入的、如同实质般的蓝紫色光晕。
......
梦境世界，在星空间一点点扩张的蓝紫色孔洞外。
如行星般庞大臃肿的替身，在死神13的意识转向现实时就突兀消失了，程斌当即意识到对方做了什么，不过还没有方法访问现实的他也阻止不了梦境主宰的行动。
反正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死神13在现实里拥有的能力有限，其离开的行动又让梦境核心抵抗侵蚀的能力飞速下降，程斌也就没有多管。
已经篡夺了大部分梦境权限的他，在动念之间就扭曲了梦境相对现实的时间流速，在稳定既有梦境架构延缓其崩塌过程的同时争取了更多了行动时间。
完成梦境底层程序层面的一些操作后，程斌才将注意力转回来，观察起了失去意识的轰炸空间和那显眼的蓝紫色星空裂隙。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醒过来的绿色法皇，使用出了远超其过往水平的意识干涉手段，成功越过了不稳定的梦境核心防线，来到了程斌的身边。
简单的观察与情报交流后，从另一个视角知晓了部分梦境乱象的程斌沉吟了一会儿，随后对气质有了微妙变化、整体显得很沉默安静的绿色法皇说道：“总得来说，梦境世界的状况不妙...
“就算是我，就算排除能力特殊的死神13的干涉，也没办法逆转当前梦境世界已经启动的崩塌进程，毕竟有些东西在梦境构筑之初、在一切的基石上就已经刻录好了...
“我可以轻松的在梦境崩塌后重新塑造一个任何形态的虚幻世界，但阻止当前滚雪球般的崩塌是不行了，实在是能力有限——如果我能大范围干涉现实估计还有法可想吧。”
一团纠扎的绿索在程斌周围穿梭交织，不知为何无意保持人形的绿色法皇，声音平淡中带着点疲惫：“终归是场梦罢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已经从梦境内核挖掘出一些信息的程斌摇了摇头，叹息道：“如果没有意识记忆相互渗透的现象，梦境崩塌也不过是旧梦完结、新梦诞生的场景切换，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是...”
顿了顿后，程斌嘀咕了一句什么，随后忽然转移话题道：“我这倒是有两个关于你的消息，一个好一个坏，你想先听哪个？”
梦境世界里的对话更多是基于意识交流，又不是通过空气震动传播，就算是在这片离奇的星空中，传讯对懂梦的人而言也没什么障碍，绿色法皇多少听到了一点程斌的嘀咕，就是不知道对方这有些感慨与刻意感觉的嘀咕代表着什么——
...补完？什么补完？
“...坏消息我已经听的够多了，”抛开那点疑惑，绿色法皇心底浮起一丝期待，“有什么关于我的好消息？”
“好消息是，你还活着——”程斌带着古怪的表情摊了摊手，在徘徊绿索静止的瞬间继续说道，“我是指，你的灵魂在现实里还有对应的躯体，死神13刻意保留了你的生命，你和其他进入梦境的人一样有在现实里苏醒的机会...
“不仅如此，所有因梦境伤害同步到现实而死亡的人，或者说灵魂意识在梦境环境消散的人，都还没有死透彻——没错，别激动，你那些同伴的灵魂可能还存在于当前梦境世界的某个角落。”
程斌侧身偏头看了看扩散速度似慢实快的巨大蓝紫色孔洞：“当然，这些没有现实躯体关联支撑的灵魂，当前的状态也谈不上好。”
消化了这个好消息后，加速穿行的绿色长索团忽然聚合起来转换成了人形，碧绿荧光流转的替身对程斌点了点头：“谢谢...那么，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么...”程斌瞥了眼轰炸空间身体上扩散的金色纹路，侧脸看着那已经扩张到从一侧根本看不清边界的恐怖蓝紫孔洞叹了口气，“...我们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第0601章 来自“您”的命令
坏消息的来源，是轰炸空间。
在被替身“世界”的力量所侵蚀的轰炸空间身上，程斌借由梦境的特殊环境，小心读取出了一些细碎的信息。
这其中，就包含了轰炸空间不自知的目的——
回归现实，如同之前毁灭行星级怪物一般，在回归完成一瞬间毁灭现实的一切。
毁灭世界，这就是幕后那股力量的目的——起码是目前表现出来的目的。
轰炸空间本身是否愿意这样做并不重要，只要他在现实里能发挥出知识与特殊能力结合衍化出的、被替身“世界”力量增幅到足以只手摧星的可怕实力，现实的生命就绝对逃不过毁灭的命运——
就像当初被金色纹路侵蚀的白金之星一样，替身“世界”在关键时刻的瞬间支配，就足以扭转改变一切。
“怎么会这样...”从程斌那听闻了事件始末，绿色法皇的语气有些着急，他看了眼一旁静静飘浮的、身上蔓延着金色纹路的轰炸空间，“...他现在不是已经被你控制住了吗？只要阻止他回到现实，他就不可能做到那种事情。”
程斌摇了摇头：“轰炸空间不过是一枚顺势而为的棋子，就像梦境世界的崩塌过程我无法逆转一样，有很多埋藏在时间轴上游的因素在推动这个世界的毁灭进程，仅仅拔掉一枚棋子是无法挽回大势的。”
——再说，这个毁灭进程是否需要去阻止，也得打个问号啊...能被我轻易镇压的、替身“世界”的力量？嘿...
审视着自己一点点整理出来的情报，程斌陷入了沉思。
绿色法皇正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就被梦境新一轮的剧烈震颤打断，与此同时，一个遮蔽了广阔蓝紫色光晕的扭曲阴影，骤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警惕转身的绿色法皇，还是第一次看到死神13那狰狞扭曲的身躯，面对一个身躯庞大如星球的恐怖怪物，他惊愕之余颇有些不知所措。
但重归梦境的死神13没有了之前的情绪，密密麻麻的漆黑触须也像真正的植物根系一样静静的固定在那，不像之前那样狂乱而扭曲的舞动。
与警惕的绿色法皇相比，程斌注视怪物的目光中体现出的情绪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看不见的争锋，已经在梦境底层展开。
静静的对峙了一会儿后，死神13被无数触须遮掩的内核，在其肢体层层绽放间暴露了出来，一张被大量纠结管道支撑着的、接近一人高的小丑笑脸面具，似慢实快地跨越遥远距离“伸”到了程斌面前。
就像霸王乌贼口器中探出了一根针一样，若将这面具当做死神13的脸，那他的脑袋和身躯比例当真是失调的厉害。
但绿色法皇没有心情去调侃——任谁站在俯瞰地球弧度的大气层顶端，眼睁睁的看着广阔的大地螺旋绽放、伸出一座巨塔向自己戳过来，也绝对没有心力去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和之前镰刀死神时类似的笑脸面具无视了绿色法皇，径直伸到程斌面前，几乎脸贴着脸淡淡说道：“让开。”
暗中抵御着死神13在梦境底层侵袭的程斌，回头看了眼飘在身后的轰炸空间，随后他笑着伸手将面前的面具推开了一些：“你想干嘛？杀了他？”
“难道你们不想？”死神13的面具稍微一缩就是几十米的距离，“别告诉我，你们还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绿色法皇被死神13的奇怪表现弄糊涂了——不管怎么说，轰炸空间身上的力量确实来源于替身“世界”，怎么感觉死神13当前的情绪态度有些不对劲...
就立场来说，死神13和轰炸空间理论上是一致的，就算其中发生了什么，导致在毁灭世界的问题上产生了矛盾，也不至于表现出当前这副...堪称是“心灰意冷、毫无干劲”的模样。
“你出去的时候，是知道了什么吧？”对于死神13出入梦境前后的态度差异，程斌直接问道。
不过死神13默不作声，根本不想提及现实中的遭遇，于是程斌转而问道：“我让开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愿意回答我一些问题——就目前来说，我有两个问题最为好奇...
“其一，梦境世界的构筑，明显基于这个世界‘我’和你的合作，你们当初是达成了什么一致的约定，让你接受了当下这种状况？”
死神13对众生现实躯体干涉能力有限，但依靠梦境同步伤害到现实的能力，他起码有着通过毁灭自己肢体来摧毁现实中对应梦境连接通道的能力。
就像奈何不了客户端，但却拥有断开网络线路权利的服务器一样。
没有死神13的特殊替身能力，这个虚幻世界的构筑根本无从谈起，死神13必然是自愿和这个世界内程斌的平行个体合作的，双方肯定达成了一系列不为人知的协议。
程斌很好奇理论上处于对立的双方是怎么达成一致的。
巨大的笑脸面具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并不具备表情这种功能，但透过梦境的潜在意识接触，绿色法皇依旧感受到了对方面对此问题时泄露出的一丝复杂情绪——
仿佛遭遇了巨大打击的愤怒，茫然，失落...以及之后的看透所产生的冷漠与淡淡的嘲讽。
同样在读取死神13心灵变化的程斌微微摇了摇头，看到对方没有回答**后默叹一声继续道：“那么，由第一个问题延伸出来的第二个问题——
“轰炸空间作为神使，有着梦境世界的高等权限，并且他在你允许下也曾经返回过现实——替身‘世界’的力量早已埋伏在他体内，如果他真心想要毁灭世界，他早就可以做到了，为什么他不在以前回归现实的时候动手呢？”
死神13冷笑了一声：“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看见死神13的反应，程斌了然的点了点头：“果然是因为我进入了这个世界吗？轰炸空间体内埋藏的力量在我降临之前一直隐没不动...有意思...”
黑色触须支撑着笑脸面具环视了一圈，死神13打量了一下即将完全吞没四方视野的蓝紫色光晕，忽然长叹了一声，随后转向正对着程斌：“既然你已经挖掘到了这种程度，很多事情说开了也没什么...”
停顿了一下后，死神13的面具再度凑到了程斌身前，巨大的面具抬高视角俯视着程斌，打量了一会儿后才用略显复杂的语气说道：“那么，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
“我之所以会和这个世界的‘你’达成协议、共同构筑梦境世界，全都是因为...这是‘您’对我下达的命令啊...”
第0602章 这就是现实
迷蒙的黑暗、沉闷的压力、蜷缩的肢体、极致的寂静、恒定流动的液体...
逐个点亮的陌生感官，让花京院典明缓缓醒来。
与作为绿色法皇时完全不同的体验——比起实质更接近于干涉现象的替身躯体，与切实存在的现实碳基生物的物质身躯，是截然不同的。
但是...当前的身躯，距离他遥远印象中的人类，似乎也相去甚远。
在黑暗中静静唤醒人类时期记忆的花京院典明，一点点熟悉着自己的四肢，在贴身包裹自己的狭小坚韧容器内壁上摸索着。
意识完全清醒后，他很快发现了异样——
没有心跳的震颤、没有温度的感应、没有呼吸的节奏、没有蠕动的脏器...这个身躯就像是内在空虚的替身一样，仿佛完全没有原本人类的各种内部系统，如同一具冰冷的机械。
——我真的回到现实了吗？
几乎不存在的活动空间让花京院典明异常难受，他一点点提高身躯挣扎的力量，同时努力回忆过往有眼皮时的感觉，尝试撑开面前的黑暗。
仿佛检测到了他的状态，花京院典明骤然感到包裹自身的、如同生物腔体般的容器向绽放的鲜花一样向四周展开，同时他眼前的黑幕骤然变成了无数彩色闪烁的迷离漩涡——
那是眼皮无法遮挡的浓烈光芒，全面刺激着他的视网膜。
身躯在一阵肿胀幻痛后恢复平稳的花京院典明猛然睁眼。
无穷无尽的蓝紫光晕填满了所有的视野。
没有重力般飘浮在绽放的容器外，骨架高大的红发男人无言的看着四周那仿佛要融化同化一切的光芒，良久后才收回视线、转头看了看自己背后。
绽放容器的底部，一根手腕粗细的漆黑管道一路延伸到了自己的脊背，花京院典明反手摸索了一下，发现这根坚韧无比的黑管直接和他的皮肤肌肉长在了一起。
手放在黑管上，可以隐约感受到其中几种不同的物质流动节奏。
“这是改造了身体，将血液、呼吸、新陈代谢等维生循环放置在体外了？依赖于这根黑管的人类，还是人类吗...”
不过环视周围后，花京院典明也只能失落的摇了摇头——异质的身躯外，除了蓝紫的光晕几乎一无所有，没有气流，没有压力，没有重力...在这近乎宇宙真空的恶劣环境中，维持正常人类的身体才是真正的速死之道。
无法区分浓淡的炫目色彩，几乎融化了人类所有的距离与方向感，花京院典明在这刺目的背景下搜索辨析了很久，才在相隔很大一段距离的位置发现了其他被黑管牵着又或是吊着的卵状容器。
找到了在蓝紫色浑然背景中寻找纤细黑线的规律后，花京院典明才发现，连接着一颗小球的黑线在视野里其实非常多，无数的卵形容器间隔约百米的距离，隐隐构成了一个带点弧线的平面，一路延伸向视线难及的远方。
而这些容器的黑管，向着姑且认定是“下”的方向一路延伸，向分岔的树枝汇聚向主干一样，逐步纠缠汇聚在一起，直至其隐没在管道脉络构筑的巨大黑红球体中。
在蓝紫的背景下，超过一定的范围，花京院典明就无法再辨认具体的距离，他尝试了一下，却始终无法确认黑管的长度和下方巨球的体积。
黑色的球体静静的在蓝紫色海洋中漂泊，装载着无数人类的容器就像被其牵住的风筝，整整齐齐的围绕着它。
“那些容器里...也是人类吧？”身躯并不支持寒颤这种功能的花京院典明心底悸动，他一脸迟疑的打量着铺向远方的容器群，“就黑管的比例来看，下面那个的体积...难道那原本是地球？为什么要把人分散吊在这么远的地方...”
思绪还没转完就突兀卡壳，花京院典明立刻懂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近不远之处，一个装载人类的容器连同其连接的一截黑管，忽然狂乱而鬼畜地扭曲了起来，眨眼之后，以其为中心的数十米范围，就被不知道该称作是“马赛克”还是“bug”的混乱景象所覆盖。
随后，蓝紫色的光晕融化了混乱，那边的容器与一截黑管在蓝紫背景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仿佛一开始就不存在。
被诡异景象截断的黑管末端似乎散落出了一些物质，随后这黑管就蜷曲着向下方黑球坠落，很快就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花京院典明来不及震惊这异象，因为在异象结束后的瞬间，他周围的景象也同样开始模糊颤动。
在这一刹那，巨量的记忆碎片碾过了花京院典明的灵魂。
同样的名字，同样的出生，但却各有不同的人生...
源自天堂之眼附近其余平行世界中各个“花京院典明”不同时期的思绪记忆，在这一刻化作信息碎片构成的洪流将花京院典明的自我彻底掩埋。
如果是进入梦境世界之前的花京院典明，恐怕在第一时间就会迷失自我的定位、忘记自己之前所处所在、被这洪流冲垮立足之基。
然而，他并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侵袭的新手。
梦境世界中意识源相互渗透的崩溃灾难，特别是这灾难中程斌渗透过来的那一缕非人意念，在这方面给予了他超越极限的锤炼。
这让他在记忆思绪的洪流中站稳了脚步，用自己的意志一点点挣脱了出来。
几乎要被蓝紫色光晕彻底包裹消融的、由红发男人与容器黑管混乱重叠幻影构成的“马赛克”，在花京院典明意识重归清晰后慢慢停止了扭曲的变化，蓝紫的光芒在无数重影逐步归一间一点点褪去，仿佛咀嚼失败吐出食物的无形巨兽。
花京院典明狠狠扯了扯眼前飘荡的红色刘海，在头皮的疼痛间一脸的劫后余生——若非没有流汗的功能，现在的他肯定是浑身颤抖冷汗淋漓。
——如果他的意识被洪流冲垮，如果他陷入洪流引发的无数意识矛盾，主动靠拢那与蓝紫光晕直接关联的未知意识统一内核，恐怕现在的他就和之前所看到的那个容器一样被彻底吞噬了吧...
“...呵，呵呵...这就是‘现实’...”
第0603章 信任？你？
作为在梦境中饱受迫害的猎物，花京院典明曾经无限期盼梦醒后的现实，为此，他非常积极的和梦境反抗军搭上线，为了摧毁既广阔又狭小的梦境世界到处奔波。
但亲眼目睹的现实景象，彻底摧垮了他内心深处最后的希望——
曾经那熟悉、属于人类文明的现实世界，早已毁灭。
蓝紫色的天幕淹没了星海，家园地球只剩下投入核熔炉的碎片，由梦境聚合起来的所有残存生命的替身与灵魂能量，形成了遮罩亿万黑管脉络的屏障、支撑着浅薄物理规律最后的底线。
苟延残喘。
蓝紫色天幕的侵蚀一刻不止，平行世界自我纠缠的崩溃时而上演，梦境中向往天堂的升华者层出不穷，源自替身“世界”的棋子与力量干涉时隐时现。
地球的碎片还能烧多久？
梦境的崩塌还能拖多久？
亿万卵仓黑管的供能维生体系还能运转多久？
由安逸梦境坠回残酷现实的人类，能撑多久？
一个又一个艰难的疑问，在透过类似梦境的、弥漫的灵魂场搜集到一些信息的花京院典明心底浮起。
也许是梦境核心中最后死神13和程斌的那场对话太过震撼，也许是比起自己的安危更担忧他人的前路，花京院典明没有被绝望的现实完全压垮，反而在巨大压力下振作精神、更加积极地思考起了渺茫的前路与自身的任务——
他之所以能返回现实，是因为尚在争执的程斌和死神13，有很多矛盾的问题需要他这样的第三方进行确认。
之前使用梦境中的特殊技巧，成功从维生卵与黑管附近弥漫的灵魂场里读取出来一些信息，就是花京院典明第一时间确认的问题——
老实说，这个确认过程，让他有一种“自己还在梦境中”的别扭感觉。
但这濒临湮灭的现实，和诡秘的梦境又有多大差别呢？
花京院典明不自觉的想起了，在梦境核心里尝试相关技巧时读取到的、死神13和轰炸空间关于虚假、现实、真实的那场争论。
这一瞬间，花京院典明忽然有些理解死神13的“心灰意冷”了——
当时回归梦境的死神13，有些刻意在程斌面前暴露出脆弱的本体核心，并表露出一些对立的敌意，其实是有些想要在传达全部信息之前、死在“命令”中必须配合的程斌的手上。
一种夹杂着报复快意的复杂情绪。
这种复杂的情绪，源于无力而绝望的现实，源于自时间轴上游而来的巨大矛盾与隐瞒，源于立场突变间体现出的、自身在涉及时间、世界、众生、虚实等恢宏领域中的渺小——
作为在这些领域中纵横捭阖的强者手中棋子的渺小。
莲花般盛开的维生卵上，花京院典明用力摇了摇头，甩开了心底的消极思绪——
别人指出来的路再怎么崎岖狭窄，也好过没有道路，只有走起来的生命才是生命，停下脚步就只有灭亡。
在这样的世界里，连死亡本身都不是自由而平等的，若不想沦为他人的养料、连存在痕迹都彻底消逝，就只能坚定意志、奋勇向前。
如此理顺思绪的花京院典明，默默闭上眼睛，在穿透眼皮的蓝紫光晕刺激下，再一次将意识沉入周围弥漫的灵魂场，使用程斌“猜”出来的“密码”去访问、搜集维生体系与灵魂场中蕴含的信息，尝试完成自身的第二项确认类任务——
从周围的场里，从那无数生命汇聚的灵魂能量之海中，提取具现出自己的替身。
伴随着花京院典明意识的沉浸，这个世界过往所埋藏的秘密向他展露出了冰山一角——
《天堂之眼外围世界线环境对灵魂底层共性的影响》
《晋升仪式中的密语在平行自我记忆节点刺激方面的作用》
《替身对不同平行世界内基石统一认证的漏洞，**意识和灵魂意识的矛盾》
《被吞噬者与其平行个体间联系的实验论证》
《替身“杀手皇后”遗骸的利用方法》
《替身“轰炸空间”对四维空间的理解过程中体现出的物理规律偏差问题》
《替身“死神13”所干涉个体关于梦境记忆缺失与恢复现象的研究》
《二号方案：借由梦境调动记忆思绪、间接控制所有替身灵魂，聚合模拟替身“世界”吞噬整个世界后的特性》
《虚拟梦境精神负荷分散验证记录》
《灵魂降解后重新析出的实验流程设计以及最终备案》
《替身“无限”的逆转与补完实验》...
......
梦境的核心之地，不，这个与外面开始混融的地方，已经称不上是核心了。
但是，有能力隔离梦境意识源相互侵蚀伤害的程斌和死神13，依旧能在这里维持着原本的形象，继续之前的对峙。
这时，梦境中一阵微不可查的异变打破了场中的沉默。
几乎完全被蓝紫色光幕淹没的程斌看了眼视野远方仅剩的一片星辰，随后对死神13说道：“你感觉到了吗？花京院典明在现实里成功召唤出了替身‘绿色法皇’。”
“......”死神13沉默不语，虽然意识层面的能力远不如程斌，但作为梦境的构筑者，他多少也能察觉到那细微的变化，所以也没有反驳。
“现在你总该对‘我’多点信任了吧？”程斌摊了摊手，“就算人类的灵魂意识借由梦境融汇归一，外面的‘我’还是预留了逆转这个过程的方法，你们其实不用这么抗拒的。”
“信任？多么奢侈的词语...”
语气中满是“累觉不爱”感觉的死神13叹了口气：“我曾经以为我对‘迪奥大人’的忠诚心经得起任何考验，但事实证明了我的天真...
“我发现，自己并非无条件效忠于迪奥大人，而是更多的效忠于与迪奥大人共同积累的经历与理念，而这种效忠倾向，还是迪奥大人亲身引导出来的...
“当我发现这经历中充斥着隐瞒与欺骗，而这理念是‘由真话构筑的谎言’，支撑我的一切都崩塌了...这种情况下，你还让我信任你？”
“但起码...”程斌顿了顿后说道，“...那个‘我’信任你。”
“呵呵，”死神13的冷笑中满是嘲讽，“信任我？你？”
“你不用把我和那个‘我’...算了，锅反正都是‘我们’的。”
程斌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认真的对死神13说道：“你看，最关键一环的选择权，依旧在你手上——
“你无愧为梦境的主宰，这种情况下，短时间内我不可能越过你跨越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在梦境中能做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太少了，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否将我放到现实，是否按照你所知道的‘命令’与计划继续行事，完全取决于你——这是你抉择命运的权利，也是‘我’对你的最终信任。”
死神13的思绪似乎停顿了一瞬，随后他颇为强硬地说道：“那不过是摸透了‘棋子’的个性、毁灭了更多选择，近乎傲慢的摆弄罢了！”
程斌笑了笑：“总之...你的选择呢？是将该给我的信息传递给我、将我送入现实，还是一同等待梦境彻底倾覆后的未知命运？”
死神13那张从根须行星内核伸出的面具居高临下打量着程斌的人类形体，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在他心底缓缓流淌...
第0604章 跨越时光的斗争，百年孤独间的暗手
不知是“通讯线路”故障混乱，还是“延迟卡顿”太高的原因，死神13之前于现实中尝试联系上级的过程里，并没有从蓝紫天幕中得到正常的回应。
在知晓替身“世界”乃至于吞噬一切的神明内部存在意识矛盾的情况下，这种事情倒也并不出奇——就算是代行神意的使徒，从神那里获取明确指令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不过死神13的之前请求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一份看上去早已整包压缩好、放在那等谁读取的信息，响应了他的意念一股脑的往他灌了过来。
那是名为“程斌”的个体，在这个世界内的人生轨迹，一份以第三视角客观记录的另类日志。
死神13在其中看到了，与自己所了解的完全不同的时间线衍变历史——
程斌的初次降临的时间点，其实很晚，比当前现实的时间点还要晚。
吞噬一切的神明，以自身为基点，将大量世界线收束挤压在一起，在程斌降临点时间轴下游不远处、某个替身联盟的“主战场”之后，大量被神明触及的世界线，在这里形态崩塌、聚焦成了一个奇点。
在那一段时光中，那一个奇点内，名为神明的生命扭曲了规则、成为了贯穿无数平行世界的唯一。
统一的意志、唯一的躯体，但又同时存在于无数的平行世界中，举手投足都会对无穷世界造成干涉影响的生命——这即是替身群体传说中，颇为特殊的圣人境界。
天堂之眼，就是被这样的圣人收束力量捕获，但还未被奇点完全拆毁吞噬的、堆积在一起相互纠缠影响的无数段世界线。
一个通向崩缩未来的门户。
纵然天堂之眼这个作为门户的世界线集群关键节点，已经在神明内部爆发的惨烈战争中崩溃、失去了神明意志的整体管控，但其所在环境与本身的特殊性，依然让其承载的生命有着不同于其他世界的奇妙能力——
就算没有觉醒的替身，活跃的灵魂依旧有可能沿着潜在替身力量的脉络，与其他世界线内同一替身的不同载体产生模糊的意识联系。
表现在世界内，就是神而明之的预言、不可理喻的直觉、莫名而来的爱憎...以及各种近乎天启的知识碎片。
生活在这样世界中的人，启智与替身觉醒远比其他世界容易，但同时，也更容易被神明的力量影响。
不幸的是，程斌降临的时间点，距离未来的奇点已经不远，而迪奥这个特殊的生命，已经在神明力量的影响下排除了一切阻碍、开始了自己大肆吞噬灵魂的“升华”进程。
而幸运的是，程斌借助这特殊的世界线环境，很轻松的和隔壁的“自己”们建立起了联系，很多事情可以借助这样的外力，轻松在多重平行世界中推动。
在探索出了一些秘密，并配合其他世界的平行个体解决掉替身“无限”带来的麻烦、从中分裂出属于“程斌”的可控支流后，程斌才回过头来，关注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大有一种吞天流主角派头的迪奥。
虽然程斌对于奇点内那生命形态部分类似高维生命、但实际上依旧困居于聚焦世界内部、看上去并不具备超脱世界的思维核心的圣人很感兴趣，但眼前迪奥带来的威胁才是首当其冲的。
这个时期的迪奥，通过吞噬诸多替身使者和人类的灵魂，已经与影响他的那股神明力量深入交融，虽然精神受到影响变得有些失智疯狂，但论实力，其在世界之内确实是强到不讲道理的类型。
迪奥的觉醒替身“世界·超越天堂”，已经拥有了通过消耗灵魂力量，直接用心中构想场景覆盖、改写现实的能力，堪称低配版的心想事成。
只要迪奥击败这个世界内所有的生命，将他们的灵魂意志一同吞噬融合，那这个世界就将在其举行的晋升仪式中坠入奇点，成为圣人的一部分。
正面对抗，程斌稍微试探了一下就放弃了——世界内本土生命的核心抵抗力量，早已被迪奥屠杀吞噬，可用的资源实在太少，而就算正面打垮了这个迪奥，也没办法直接影响到从时间轴上游一路干涉下来的神明之力，投入收获不成正比，委实得不偿失。
不如绕路，弯道超车。
程斌将目光投向了被神明部分力量牵引连接、但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深入接触、更别说吞噬消化的登圣失败者扭曲残骸——杀手皇后。
篡夺了一部分替身“无限”核心力量的程斌，本就对替身与时间线层面的变化洞若观火，再加上各个世界内的程斌有意无意的和杀手皇后接触并往其残骸里掺东西，他最终成功通过侵入杀手皇后残骸的某个代名文雯的意识碎片，撬动了这具尸骸的部分力量。
天堂之眼附近平行世界内大部分程斌，一齐抛弃了当前拥有的一切，借助从杀手皇后那榨取出的力量，收拢所有资源力量、将意识转移到了时间轴更上游处的替身“无限”载体处。
但是，就算圣人的绝大部分力量都高度浓缩在了世界线聚焦的奇点之内，也不代表这位吞噬一切的神明对更广阔时空的干涉很弱。
就算绕路跑到了迪奥尚未觉醒替身、甚至尚未成为吸血鬼经历百年沉睡的时间轴上游，只要想对其下手，程斌就不可能完全规避与影响迪奥的那股力量的对抗。
这是跨越时光的斗争，不存在迟到，更不可能缺席。
好在，替身为主干的力量体系，所带来的时空视野多依赖于载体，并不是没有规避与反制其视线的方法。
程斌保持着潜伏状态，在降临的时间段内没有引起丝毫时间线动荡，他维持着当前历史的进程、躲避着神明的目光，没有对关键节点迪奥动手，而仅仅找机会将载体的一丝力量，投入了一位善良的英国少年的身体中——
乔纳森·乔斯达。
程斌默默的注视着这位乔斯达家族的先祖，看着他在与外来者迪奥的矛盾中成长，看着他发现石鬼面的秘密，看着他为了保护家人燃起斗志，看着他与吸血鬼迪奥殊死搏斗。
数以年计的漫长时光，程斌保持沉默、按捺不动，没有对这世界进行任何多余的干涉，直至那一丝力量与乔纳森完全融合，直至乔纳森于船只爆炸中葬身海洋，直至...
只余头颅的迪奥为求活命，主动侵占夺取了乔纳森的躯体。
海底金属棺材中的百年孤独，是迪奥这个独特个体的精神塑造的最后一环，也是其意识与乔纳森的灵魂残余这类外在意识源的第一次深度接触。
复杂多变的意识，对于深谙灵魂算法之道程斌而言，可以做手脚的地方那可就太多了——自己对抗自己，他当然是专业的，而让另一个人对抗其本身，他在这方面的手熟程度也很是不低啊...
天堂之眼附近的动荡环境，所引发的时间震荡数不胜数，这让迪奥意识层面的微妙变化混入其中并不起眼，但所带来的影响，却大幅度的改变了未来的走向。
未来利益在时间动荡中骤然受到重创，属于神明的力量自然大受刺激，其依循某种本能，在时间轴上下游反复扫荡、于各个关键节点处左右索敌，但在程斌的对抗与重重干扰下，一时间未能找到异变的源头。
而在某次时间震荡之后，各个平行世界的迪奥于时间轴下游用另一种方式“重新”举行天堂晋升仪式后，察觉到异变部分根源的神明之力，再想做点什么，就已经晚了。
诸多平行世界在时间轴上的对抗，引发了混乱的历史变迁，但这种正面对弈终会有个结果，伴随着压力减轻的替身联盟抽出手来乘隙介入，伴随着多方插手下另一个世界的程斌作为钥匙再次降临，死神13所熟知的、属于他的那个历史、那些记忆，才最终稳固了下来...
...暂时的，稳固了下来。
第0605章 恐惧，与战胜恐惧的安心感
现实世界当前的历史中，蓝紫色裂纹撕裂天际之前。
一座飘浮在深邃星空中的古朴城堡内，有着不短金色乱发的高大男人缓步走出了露台。
金色的长裤与漆黑的背心，在寂静的真空中无法提供丝毫保护作用，但伸出强壮手臂敲了敲露台边沿围栏的男人并不在意周围环境的诡异。
咚——咚——
听着真空中传播的声音，名为迪奥的男人咧嘴露出尖锐的犬齿笑了声，随后摇了摇头：“这就是你的梦境...真是有够简陋的。”
笑面死神在露台外的虚空中缓缓由虚化实，他拘谨的倒持巨镰、向露台上的男人俯身行礼：“我很抱歉，迪奥大人，但我目前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摩挲着栏杆、感受着那粗糙冰凉的感觉，迪奥没有多说什么——死神13在现实里终归是个不到十岁的孩童，能撑起一个城堡大小的梦境世界、从各个角度局部模拟现实到这种程度，已经是竭尽心力了，不能苛求更多。
普通人连自身散乱的思维都无法收束控制住，更别提构想出一个有着复杂结构的世界并长期稳定住了，能硬生生靠自身思维能力支撑起这样一个梦境，死神13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天才的范畴。
“所以，你才需要‘他’的帮助啊，”迪奥收回摩挲栏杆的手指，两手抱胸眺望着“远方”作为背景幕布的僵硬群星，“这种沉浸程度的梦境，没可能彻底欺骗生命的感官认知、通过意识影响间接调动数以亿计生命的灵魂力量。”
“但那个叫程斌的家伙加入进来，绝对是不怀好意！”死神13有些激动，金属手套猛的握紧，“我们根本不需要根据他的提议改变计划，愿意为您献上灵魂的生命数不胜数！”
“哦~？”语气微妙的哦了一声，迪奥斜靠在栏杆上，偏头看向栏杆外悬浮的死神13，微微眯起的双眼中满是慵懒，“你也愿意为我献上生命和灵魂吗？要知道，那意味着——你连在这世界上存在的痕迹都会彻底消逝。”
在梦境支配者的主场中，说着要将对方吃干抹净的事情，迪奥却一丁点担忧的念头都没有——哪怕没有将替身带入梦境的他，理论上在梦境主宰的力量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当然，”原本有些激动的死神13，声音骤然沉稳了下来，他近乎虔诚的说道，“能与您融为一体、一同抵彼岸，这是我的荣幸。”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收留保护，或许是因为被对方自婴儿起的平视与教授所触动，或许是被行事风格与追求理念所征服...
死神13并不抗拒，成为一块让迪奥登上巅峰、征服并支配一切、解开世间所有奥秘的无名基石。
“嗯~”靠在栏杆上的迪奥脑袋后仰，浑身骨节劈啪连响，随后他放松身体，注视着死神13缓缓点了点头，“我很高兴你这么想，真的，很高兴。”
顿了顿后，迪奥忽然转移了话题：“人类是一种社会性的动物，他人的认同会在人的精神上产生很有趣的作用——据我所知，你还是没打算给自己起个名字？”
“我不需要名字，”死神13有些疑惑，但还是顺势回答道，“一直使用替身的名字，有助于我调整自我认知，这对我尝试迪奥大人您教授我的那些、关于与替身意识同步、触碰平行世界之类的方法...应该有所帮助。”
听到死神13那有一点点不确定语气的回答，迪奥单手抱胸，另一只手捏着下巴，脸上少有的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死神13不敢打扰迪奥的思考，静静飘在那，一边努力维持梦境内容的稳定，一边揣摩对方提及此事的用意。
“作为自我的定位，名字还是很重要的，特别是灵魂受外力影响，且万千世界中存在无数‘同名者’的时候...”不知道想着什么，迪奥感慨了一声，随后他站直身体，对死神13摆了摆手。
来不及思考迪奥话语间的意味，对迪奥手势意思心领神会的死神13，当即撤去了维持梦境的力量。
窗户被厚重幕布严密遮挡、只有黯淡冷光烛火照亮的宴会大厅般的房间中，坐在高背石质靠椅上、单手撑脸似在沉睡的金发男子睁开了眼睛。
穿着得体小号西服的非裔男孩，一脸尊敬的垂目站在高背椅扶手旁。
黑暗而空旷的大厅略显压抑，但派出了大量人手在世界各处行动、生来厌恶阳光的吸血鬼与其仆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环境。
半饷后，忽然起身的金发男人扬手一震，因久坐而蜷曲的猩红披风呼的展开。
“你以后会懂的——去找那个程斌吧，”转身迈步的迪奥停在高椅旁，弯腰在死神13幼小的肩膀上拍了拍，俯身在其耳边轻声道，“我需要你帮助我制造‘锚’——哪怕要经历痛苦，哪怕要变成怪物...这是命令。”
死神13身体抖了抖，随后一脸坚定的大声道：“是！”
满意而又怜悯的点了点头，迪奥重新站直，向高椅后的纯粹黑暗中走去。
似是嘱咐，又似是自言自语的声音在黑暗边沿回响——
“铭记‘我’所经历的一切，从中提取出‘我之所以为我’的根源，在这之后，无论记忆与历史如何变迁，只要‘锚’还在...”
没头没尾的话语，伴随着迪奥的背影一同被黑暗彻底掩盖。
纯粹的黑暗，无法阻拦吸血鬼的视线，迪奥沿着螺旋的阶梯向上，意识伴随着对展开计划的思索不断延伸。
金黄色的人形替身，无声无息的在迪奥身后浮现。
迪奥停下脚步，侧身看向背后那如同黄金浇筑的强壮人形替身，与其毫无情感的双眼对视了一瞬。
替身“世界”缓缓虚化消失，迪奥转回身继续前行——
生命的旅途就如同眼前这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阶梯，在螺旋中徘徊者永远徜徉在恐惧的海洋里。
源自生物本能的，对饥饿、对疾病、对死亡的恐惧...
源自社会关联的，对贫穷、对弱小、对失去名利的恐惧...
无法适应带来恐惧的环境，就只能踩踏着恐惧前行——直到生命强壮到足以战胜这份恐惧、获得一时的安心。
曾经卑微如尘土的迪奥所追求的，也不过就是这种胜利而支配的安心感。
只有不断克服恐惧获取胜利，直到站到世界顶点、心中再无一丝恐惧之人，才能得到真正的、永久的安心。
迪奥曾经以为自己能一步步获取胜利、直到抓住那永恒的安心感，但是，随着抓在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随着知识的不断积累，他发现，恐惧是没有止境的——
世界，有顶点吗？眼界，有极限吗？
卑微如尘土时，饥饿与穷困带来的恐惧如影随形，让迪奥安心的是充足的食物、微薄的积蓄。
但站稳了生存的脚步，抬眼看向社会后，更多的恐惧扑面而来。
在金钱的魔力与国家的武力面前，平凡的个体太弱小了，在这随时可能被无情碾压的环境下，迪奥寻找着让自己安心的途径，再一次尝试战胜这恐惧。
抓住机会成为爵士的养子，不择手段的争夺遗产，拼命钻研权利与统治间的肮脏规则，试图以律法系高材生与爵士继承者的.asxs.融入社会运转。
意外的吸血鬼化打断了他的努力进程，这让迪奥远离了一些脆弱人类的本能恐惧，但也带来了新的恐惧——这个世界上，居然还存在着如此神秘的力量。
或者说，无法预料的威胁。
迪奥果断改变计划，一边努力研究、开发属于吸血鬼的特殊能力，一边关注社会背后的阴暗面，搜寻探究一切神秘力量。
比起不确定性太多的集体力量，不断增强、完全属于自己的神秘力量，显然更值得优先追求。
吸血鬼、波纹、替身、灵魂...不断的强大，给迪奥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安心感，当这份强大足以让他凌驾世俗一切武力之时，这份战胜所有已知恐惧的安心感来到了顶峰，然后...
骤然被来自更高层面的、无边无际的恐惧扑灭——
你以为你的力量真的属于你自己？
你以为你的人生经历真的归你选择？
你以为，你是你？
魔鬼的低语，在灵魂深处向迪奥展现出了世界背后的部分真实。
平行世界与平行自我的存在，替身背后的力量与意志，吞噬一切的神明，不确定的历史与记忆，被外力选择的人生，被争夺引导的思想...
骤然开拓的眼界，带来的是完全超出掌控、令人窒息的无边恐惧。
已经将直面恐惧、战胜恐惧、赢得安心的路途刻入灵魂深处的迪奥，在离开令人安心的虚假避风港，看到世界外的狂风暴雨时，所能做出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选择你这边？你难道认为我迪奥会被人威胁？”
“合作么，总是互相妥协的，不管怎么说，我放弃的更多，而且比起注定无法共存的另一边，你和我的灵魂碎片有着最坚实的融合基础——”
最大的、永恒的恐惧——
未知。
第0606章 全靠同行衬托
作为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反派boss，迪奥是个非常骄傲的人。
哪怕他为了战胜恐惧赢得最终的胜利，可以跪下、求饶，可以抛弃脸面与底线不择手段，可以承受一切屈辱。
他也是一个骄傲的人——
他深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他迈向巅峰的脚步与意志绝对不会动摇。
这样的他，会允许外力扭曲他的自我？会允许别人改写他的心智？
绝不！
迪奥深知生命的短暂与渺小，但他更清楚，有些东西带来的恐惧，远在生命对死亡的恐惧之上。
靠埋藏在乔纳森·乔斯达身体中的那一丝丝力量和迪奥隐秘搭上线的程斌，在全程围观了其成长过程后，对这货的思考模式相当清楚。
虽然这次灵魂深层的偏向选择是个比烂的选择题，虽然程斌自认自己在同行衬托下并不是最烂的那一个，但人家毕竟不是真的只有一个选项。
考虑到计划的推进需要迪奥主观意识的配合，而且要尽量控制其行为变动幅度、避免对时间线造成太大的影响，程斌就只能在融合过程中不断让步——
拒绝外力干涉你的记忆？好，那我就放弃自身的全部记忆，只提供客观的信息记录。
排斥其他意识对思绪的扭曲？行，那我放弃思考，一切灵魂活动都以你为主。
警惕**层面的侵蚀？也罢，我放弃治疗放弃生命，封印卡兹的躯壳供计划备用。
恐惧替身层面颠倒主次的吞噬？得，在计划完全展开前，躺尸的“无限”就搁这了，只要你有能力够到那个层次并吞得动，随便你嗨。
送上了让迪奥疑心爆炸的超级大礼包后，程斌终于在双方灵魂碎片的融合中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迪奥在知晓部分真相后，于某些问题上的思考权重变动，以及...仪式彻底完成后，作为替身“世界”的一部分，介入“吞噬一切的神明”的机会。
迪奥不知道程斌所图甚大？不知道自己在与虎谋皮？
就算之前不知道，看过程斌部分记忆转换改编的情报手册也该知道了。
但还是那句话——这是一个比烂的世界，躺赢全靠同行衬托。
如果有其他合适的选择，迪奥绝对不会和程斌合作、与他的灵魂碎片深入融合。
迪奥对程斌隐而不谈的一些问题抱有疑虑，他知道这个来历神秘的家伙背后有问题，但同样的，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问题更大——
他警惕外力对他的干涉，但他当前的自我，又哪里不是在外力影响下形成的？
程斌不可信，其他的“迪奥”就可信吗？
天堂之眼的特殊环境，让成长起来的迪奥有办法探知部分情报的真假，在确认了一些最基础的环境问题、发现自己替身中隐约存在的意识之后，剩下的也就不用去猜想验证了——
他用膝盖想都知道，另一个迪奥在成就神明之后会做什么。
就像原本时间线里他会经历的一样——被源自替身更高层面的力量侵染，无知无觉的在变强道路上走向疯狂，在膨胀到没边的狂妄中，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条件与密语去举行仪式...
然后整个人连同整个世界，被神明一口给吞掉。
他不是最初那个战胜吞噬平行自我、最终超凡入圣的第一代迪奥，他只是神明还未触及的、或神明自爆混乱中诞生的、作为世界线收束基点的载体的第二代迪奥。
他存在的价值就是给神明开视野、锚定并拖整个世界下水、像一只自觉将自身烹饪好的烤鸡一样跳到神明面前的餐盘中。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与虎谋皮、为自己考虑了。
况且...就算他考虑到替身与神明层面的长远风险，拒绝了程斌的提议，他又怎么保证天堂之眼隔壁的那些迪奥，会全部一起拒绝？
与程斌合作、从对方那获取到资源情报的迪奥，必然会在与无知狂妄的迪奥的对抗中占据一定的优势，在统一仪式带来的平行个体聚合过程里，谁会放弃个人的胜率、减少集体的风险？
程斌只需要很少一部分迪奥合作就足够实现其目的了，而拒绝程斌，需要所有迪奥放弃个人最优选择，在无法确定其他迪奥敌意的情况下进行集体通力合作。
这种囚徒困境，迪奥玩不起——
什么？平行世界个体大联合、团结合作互利共赢？这是自私自利的吸血鬼会说的话吗？！
就像神明走向了收束世界线形成焦点的圣人之道一样，无穷时空中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意志、一个迪奥！
于是，起码拿出了部分干货的、基于平等交流的、最不烂的程斌，在迪奥捏着鼻子做的选择题中脱颖而出。
如果程斌在放弃了记忆、思想、生命、躯壳、替身等等一切资源力量的情况下，还能于绝对劣势中实现其不可告人的阴谋，取得最终的胜利...
迪奥也就认了。
于是乎，天堂之眼附近的所有程斌，为了规避神明视线与满足合作要求，全方位的自我毁灭，悉数死亡。
只留下了，所有迪奥灵魂深处的权重印记，以及用于支撑梦境世界构筑和后续计划施行的丁点残渣。
......
完全崩塌成了蓝紫漩涡的梦境中。
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弱意念，传递到了飘浮在梦境中的男子耳边：“...这就是这个世界之前发生的事情。”
翻阅着手中文档目录的程斌抬起头，扫视了一圈除蓝紫外空无一物的梦境后眨了眨眼：“这样看来，这边的迪奥距离称作‘程斌’还是差得很远啊，你...”
“但我的经历，这个世界的历史，都来源于您和迪奥大人的融合，来源于...您的选择...”已经失去了形体，意识正在逐渐陷入模糊的死神13勉强维持着自身的思绪。
“我所忠诚的，也不过就是信任和希望，至于死亡...算了，无论是什么样的观念，放在更高的舞台上，也不过是蝼蚁的呓语...”
生与死，在更高的视角下并没有明确的界限，再怎么浓烈的情绪意志，在易变的历史与记忆面前也不值一提。
死神13不再说话，他放弃了对自身替身能力的支配，任由自己的精神在灵魂洪流的洗刷下困倦、逐步陷入混沌。
“...可没有坚定的基石，更高的舞台从何建起呢？更别谈搭建阶梯登上舞台了...”程斌摇了摇头，于再无任何阻碍的梦境中，取得了一切的控制权。
现实世界的黑红球体表面，从特化维生卵中走出的幼小黑猫抬头看了眼蓝紫天幕，随后他低头看向粗壮管道间的缝隙，身躯融入了黑红大地。
紧贴核反应炉外壳的洞窟中，黑猫在蓝紫侵染的缝隙边沿重新成型，他抬起头，凝视着半空中被管束吊着的无意识非裔少年。
扭曲模糊万物的马赛克，一点一点在少年的躯体边沿浮现。
被所有人类遗忘的那段记忆，伴随着梦境的崩塌重新融入了无穷灵魂汇聚的洪流中——
北纬28度24分，西经80度36分，太阳与地球间灵魂流动达成平衡的新月之时，迪奥举行的仪式扰动着全世界所有被黑红触须捕获的生命的意识——
抱着牺牲一切的勇气，献祭自己的替身“世界”，以其为容器吞噬三十六个相性相符的灵魂。
在绝对信任的友人部属的帮助下，依靠归纳人生轨迹的十四句密语，从无数个“三十七个灵魂”聚合的微型混沌中重新醒来。
超越者的复杂仪式精确的完成，平行世界被贯穿，吞噬一切的神明将触须深入，全新的灵魂，非人的意识，于此觉醒，超越天堂。
由人进化为神的生命，在狂笑声中撕裂了太阳：“此刻，即是天开之时！！！”
沿着阳光逆流、在太阳内核中堆积的无穷死者的灵魂碎片，在这一刻爆发出所有力量，将世界撕裂出蓝紫色的天痕。
规则被覆写，星海被吞没。
整个世界向着神明的领域飞升，或者坠落。
只有地球转化的黑红球体，死死抓着全地球生命的躯体与灵魂，卡在融合汇聚的最后一步，强行锚定着整个世界。
而现在，这最后一只锚，也即将走到崩坏的终点...
第0607章 渐露真容的神明
黑红星体表面的洞窟中，一个不稳定震颤着的蓝白人形虚影由淡转浓，悄无声息的在黑猫身后凭空出现。
洞窟中央被管道连接悬吊着的非裔少年完全被混沌的马赛克吞噬后，黑猫才若有所觉地转回身来，看向那扬起右手后僵在那轻微颤抖着的蓝白替身。
摧灭星辰的可怕力量在扬起的右掌间扭曲着时空，但蓝白色调的替身拼尽全力，却怎么都无法将手挥下。
黑猫的目光在蓝白替身表面蔓延扭曲的金色纹路上徘徊了一下，随后注视着对方浑黄结晶般的双眼叹道：“轰炸空间...我现在有点好奇，这个世界埋藏在你身上的力量，以及我那边世界搞事情、侵蚀白金之星把我坑来这里的力量，都代表着谁的意志...”
回归现实、接手了这边世界“程斌”所有遗产、控制了以梦境和替身“无限”为根基构筑的庞大融合灵魂力场，程斌已经能从另一个更深入的角度观察并压制轰炸空间。
名为亿泰的人类，在周遭平行世界所有时间线中的可能性，瞬间被程斌“回忆”了起来——梦境解体后，正在坠入圣人领域的所有生命此刻都在深度融合，某种程度上来说，此刻的轰炸空间，其实就相当于程斌被病毒侵蚀伤害的一部分肢体。
虽然不甚灵便、偶有抽搐，但也不可能摆脱程斌的支配。
将轰炸空间与其载体的一切经历浓缩抽象出来后，程斌稍微花费了点心思，就以其为参考将面前的蓝白替身精确消融、令其回归了围绕黑红星体的庞大融合灵魂力场中，只在面前保留下来了那一道镂空金色花纹般的力量。
“...侵蚀白金之星并干涉d4c穿越能力的那股力量，打断了我和替身联盟的深入接触，将我拖到了这边的梦境里...而早早埋藏在轰炸空间这里的力量，在我抵达梦境后才开始施加影响，试图摧毁梦境，甚至于直接摧毁现实。”
黑猫将金色纹路纳入体内，重新融入黑红管脉，与此同时，黑红星体表面无数延伸的触须慢慢收缩回卷，将无数开始浮现混沌重影的卵状维生舱融入起伏震颤的大地。
按照接手的计划预案，与平行世界其他黑红星体散落的自己建立联系，一步步引导着无数在世界线交叉重叠中失去形体的生命，程斌观察着蓝紫天幕的变化，观察着金色力量的动向，思索着自身经历中的某些矛盾与疑问——
蓝紫色的天幕，是通向圣人领域的窗口，是举行超越仪式的世界中所有经过筛选、积累在太阳中的灵魂基质的聚合爆发——虽然由于刻意隔离保护了当前部分生命的独立性，仪式举行的并不完整。
但正是因为这种不完整，晋升者的人格意识主干才是迪奥，而非汇聚众生灵魂而成的神明。
晋升的迪奥，迈向圣人的领域，参与进了“世界·超越天堂”对吞噬一切的神明发起的挑战——
神明的思维模式，已经在这个世界的程斌借由迪奥进行的一些实验中得到了验证，自“世界”被“白金之星·镇魂曲”打断了吞噬进化进程后，神明的思绪就已经不再由替身“世界”完全主导，而是彻底的失控了。
或者说，吞噬了不少的、完整的平行世界线的神明，已经超出了世界线内外一切个体的框架，诞生了独有的特殊意志。
这个新生的神明，不知道是否与作为替身体系源头的高维生命有关，也不知道算不算替身“无限”的不完整原型，但很明显的是，其继承了最初迪奥吞噬一切的道路，而且对某些生命来说，远比迪奥更为棘手——
原本的替身“世界”，好歹侵略与干涉手段还集中在其载体迪奥与各个使徒身上，但现在的新生神明，却可以通过平行个体间的深层影响，侵蚀干涉所有聚合意识框架下的生命——
一般的生命对抗外部敌人时还能坚韧不拔，但在对抗源自心灵内层的侵蚀时却往往难以着力，特别是在知晓隔壁世界的自己，本身就是神明的一部分的情况下。
别说普通的人类了，连部分意识清醒、力量横跨各个世界的强大替身，都无法完全规避被内部侵蚀的可能——白金之星和轰炸空间被透过这种潜在联系侵染，就是当前最明显的例子。
信仰神明、渴望与神明融为一体的教派在各个世界不断冒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迪奥并不认可那样由众生聚合而来的神明是“迪奥”，更无法忍受自己成为神明基石之一的下场，所以才会捏着鼻子和程斌合作、试图增加与其意识统一的“世界·超越天堂”在神明整体意志中的比重。
超越仪式举行之前的梦境建造工作，本质上是为了在仪式带来的神明侵袭中，隔离保护现存的生命，让其不被神明于第一时间侵吞殆尽。
同时，经过迪奥布局的梦境，可以作为一只锚，拖延这条世界线被吞并的时间，让他在与神明的深入接触中稳定住他的人格意识，成为他抢夺神明意志主导权的一个支点——
神明可以透过潜在联系侵袭所有灵魂框架下的生命，反过来说，这样的神明也会被构成其融合灵魂的所有生命意志所影响。
神明内部复数替身意识间的主导权争夺，神明对无尽时空无数替身的侵袭吞噬，替身与侵蚀的对抗过程在世界线内映射出的载体灵魂意识的变动，世界线内历史与灵魂变迁对神明意志的干涉与重组...
这就是替身联盟所说的，自神明内部自爆后，替身领域持续进行的另一种形式的战争，替身框架下所有世界线内外的变化，都是这场战争的间接体现。
从头理顺事态的程斌，就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毫无疑问，他的到来完全符合这边世界程斌的预案，那么把他坑来天堂之眼的、被外来力量侵蚀的白金之星，以及隐隐约约在配合的d4c恶行易施，背后代表着的，很有可能就是借助迪奥融入替身“世界”的那点点程斌碎屑的意思。
他是作为一把钥匙、一个保险来到这里的——
因与迪奥的合作需要而自我毁灭的那些程斌，需要他来填补空白的控制核心，在融入蓝紫天幕的迪奥的掌控之外，统合梦境引导融合的众多灵魂。
如果迪奥成功实现了其野心、在超越仪式中与神明内部的原初“世界”同化或被同化，并进一步夺取了神明意志的主导权——虽然现阶段看来概率不大——那他就可以借助锚与之前的合作基础，访问神明这个完整聚合体内核最根本的东西、一切替身的力量之源。
而如果迪奥未能战胜其他自我、未能征服神明内其他替身的意识...
“...那我就得反客为主，主动将锚解体，在迪奥陷入混乱的瞬间借助与其之间的那一丝联系，以‘无限’为补全基础重塑融合灵魂、借道‘世界’越过防线、直接深入接触神明的内核...”
关停核反应炉的浑圆星体慢慢退去了火红的色调，纯黑的星球上荡漾着混沌的重影，程斌的意识在星体上蔓延，并勾连着所有生命，向着重叠时空深处延伸。
一个又一个平行世界被连接，庞大的融合灵魂开始跨越世界与时间，蓝紫色的天幕逐渐与黑色星体模糊了界限...
替身“无限”虽然是个被其他所有替身联手排斥的残渣，在神明意志主导权的争端中处于绝对劣势、完全被排除在外的地位，但其毕竟是替身体系原型分裂残余的主干，只要抓住这次机会，利用迪奥触摸到作为一切生命聚合体的神明，并非是不可能的。
哪怕这样的深入接触只有一个瞬间，哪怕程斌裹挟起来的力量在众多替身面前相对微弱到会被轻易肢解吞噬，也能让他乘机看到迪奥渴望着的根源、看到替身体系背后力量源头的完整轮廓。
至于这种被所有替身抗拒的、让所有替身短暂而局限的恢复“完整”的行为，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这完全不在“程斌”的考虑范畴内——
尝试与替身联盟建立友好关系的理智交流者是程斌。
在诸多世界里引起“无限”狂暴，惹来替身联盟反感的是程斌。
与反派boss达成协议，放弃无限融入世界，举行仪式摧毁星宇、将幸存者拖入梦境的是程斌。
被自己坑过来延续无限的空白核心，支撑梦境与现实、在绝境中给予众生出路与希望的钥匙，是程斌。
在梦境构筑之处就埋下毁灭之因，甚至驱使轰炸空间在保险抵达后摧毁这只锚与最后的避难所、迫使所有人选择那条唯一出路的...还是程斌。
世界线变迁过程中，围绕程斌发生的那一系列事件，那一个个隐藏着复杂缘由与奇异矛盾的现象，其实都有着最终而统一的目的——
探索各种深入的可能性，挖掘无限之主的痕迹与【试炼任务：起源】背后的秘密。
信息虚界内的一切变迁都是世界线历史的映射，程斌根本不在意局限巨大、问题多多的替身灵魂体系，也不可能看上那点相对于量子化身集群而言显得可怜巴巴的力量，他想要的只有信息。
所以，他并不介意为了看一眼想看的东西而付出各种“巨大的”代价...而现在，就是收获阶段性成果的时候了——
成为天堂之眼附近所有世界线内残余灵魂聚焦点的黑色星体，完全解体，依循着微弱的联系，彻底融入了蓝紫色天幕。
混乱旋转的蓝紫光晕在这一瞬彻底平静了下来，浑如一体的天幕再也看不出边界，蓝紫色无限地浓缩、沉降、凝固...直至纯净的蓝紫在虚无中降维成无限平滑、广阔无垠的大地...
第0608章 似曾相识的概念归档，意外的形象
失去了最后一丝阻碍，世界在物理规律的完全颠覆中滑入了深渊，宽高、轻重、冷热、浓淡、明暗...一切衡量客观现实的概念都失去了意义。
在替身领域的主战场最深处、层叠时空形成的世界中，顺利碾过替身“世界”借道程斌，于神明内部醒来。
从替身“世界”身上“借道”的过程，并不怎么友好——毕竟那相当于一个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体刚长出来的一块肉自发背叛、切割、自我补完，然后窜出去掉进生死大敌的嘴里。
与程斌合作的那部分迪奥再怎么谨慎、再怎么深思熟虑，也料不到这家伙根本不在乎常规意义上的得失、纯粹是来送的——谁能阻止这种不要脸还不要命的猪队友？！
不过别人的气急败坏也不关程斌的事了。
当他越过层层防线、进入曾经由世界·超越天堂主导的神明内核，释放携带而来的、以替身无限的残余为基础形成的补完碎片时，奇妙感觉就彻底淹没了他的思绪——
类似于梦境中所有生命记忆思绪混淆融合的过程，程斌感觉到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无比广阔的天地，自身的生命意识在灵魂的洪流中无限稀释、消融。
在逐渐步入死亡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吞噬一切的神明的轮廓——
那是充塞世界的纯粹灵魂，一切替身力量的根基。
无数世界线收束、交叠，直至在固定的时刻崩缩成唯一的焦点，这是打破了界限、同时存在于无数世界中的唯一核心，是湮灭星宇、除灵魂之外一无所有的纯粹世界。
一个巨大的灵魂结晶，以及其沿着结晶边界的发散世界线向过去未来延伸的无数触须，这就是神明实际存在的躯体。
再怎么强大的替身，其存在与运转也依赖于无数世界中的灵魂载体，一个脱离了外在能力桎梏、直指神秘灵魂本质的神明，确实来到了更高的层次。
程斌背后纵然隐藏着超越性的意识内核，当承载其意识的载体也依旧是这边的神秘物质“灵魂”，从各方面来说都很难抵抗神明本能的吞噬。
不过程斌也无意去抵抗。
在与神明同化的过程汇总，他没有关注神明躯体在过去未来两端的、与替身联盟和世界势力的宏伟战场，没有去在意神明意识层面多方对主导权的争夺。
他反而专注于自己带来这一块灵魂被神明吞噬同化的过程——比起表面的争端，他更在意神明那超越了现有灵魂结晶身躯的、贯穿连接着所有世界线所有灵魂的潜在共性。
或者说，这一系列世界线里神秘力量的真正源头——纵然神明这块纯粹的灵魂结晶强大到可以将周遭世界扭曲收束、压缩吞噬，程斌也不觉得这种依旧依赖于世界、存在于世界内部的东西，会是诸多涉及高维的现象的真正源头。
电磁干涉、绝对预言、空间毁灭，甚至于时间停止、回溯重生、时间线剪辑...并非真正高维生命的替身们是如何实现这些奇迹的？他们是怎么横跨诸多世界内灵魂载体、凝聚出超越单体世界的独特意识的？这种意识又存在于何处？
抱着这些疑问，程斌的意识在分解中沉向神明核心的更深处——
抵达这圣人领域的灵魂，其被神明吞噬的过程中，似乎是依照着某种唯心的规律在解体——就像一个完整的人类意识在这一刻被拆分，其对自我、对一切事物的认知被分解为一个又一个隐有关联的独立概念，被分门别类的肢解分流。
纯净的灵魂结晶核心中，似乎并不存在运转的意识，取而代之的是数据库一样的，等待调用的无数概念定义——
就像是原本地球众生认知中的“太阳”——一个代表着光与热、生命能量的源泉、神秘学中拥有特殊地位的奇异概念。
越多灵魂所认可的、接受的概念，在这里就会汇聚出更大的支流，概念的不断细分更带来的无限的分枝与延伸，无数细微的概念以不同的方式关联聚合，才能形成一个正常世界中的具体对象。
客观的物质并不客观，在这样的世界里，一切超越灵魂生命认知的事物都是无意义的，而一切有意义的事物都将被主观意识所认知拆解、精密至极的被归档到无数概念支流中。
程斌在这奇妙的唯心概念拆解归档流程里，隐隐约约嗅到了一点似曾相识的味道。
“心智纯化、概念归档...所以说，迪奥将其晋升理论中灵魂意识的完全境界称作‘天堂’，并不仅仅是文化模因的缘故么？”
意识近乎被肢解的程斌，也没闲心往某些方向多想，他将注意力集中到概念的领域，在彻底消亡之前做出最后的尝试——
唯心的世界观中，眼界始终是个无法绕过的问题，程斌的眼界不用多说，其意识层面有着不少难以被神明主流概念数据库消化的玩意儿，这让他最核心的意志能稍微支撑一会儿。
没有常规意义上时间的领域中的“一会儿”，让沉的够深的他，可以在时间线的几轮变动中，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随着可以看做“程斌”的奇怪抽象概念在神明内核的倾轧中维持形体，所有灵魂相关的世界线里，所有与此固有概念有关的灵魂与其搭上了潜在的线条。
如同一个新生的替身，沿着自概念衍生的、严格而精密的匹配条件，连接到了所有世界、所有时间中相性符合的灵魂。
“...虽然残余概念的复杂已经筛掉了几乎所有外人，但为了避免踩进迪奥踩过的坑、避免其他生命小概率参与进来，还是设置一个只能靠默契完成的仪式密语吧，那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没有时间观念的领域中，名为程斌的概念聚合体不分先后的连接到了灵魂相关所有世界中的程斌，每一个在世界线变动中努力探索、举行仪式默念密语的程斌，灵魂脉络都汇聚过来成为了支撑其意志的基石。
至此，程斌被神明肢解吞噬的进程完全中断，他彻底摆脱了“世界·超越天堂”和“无限”的制约，就本质而言，他已经独自站到了与其相等甚至更高的水平线上。
然后...在意识重归完整、获得了活动能力的瞬间，程斌毫不犹豫的献祭了刚刚成型的概念聚合体，献祭了所有世界所有时间中的程斌，强行向着概念领域中观测到的更深处又迈出了一步——
坑了一把“世界”，利用“无限”的补全碎片短暂触摸到深层的真相，这个行为本来就引起了不少替身的敌意，再加上诸多世界里的程斌抓住机会举行仪式往这边靠，更是顺路惹来了数不胜数的麻烦。
程斌没有兴趣增长自身的力量、也不想和全体替身拼体量，更不想错过由“世界”晋升的新生神明与原初神明遗留的主干“无限”间的特殊反应，于是他继续自己的梭哈行为、向着更深层的神秘迈进——
错过这一次，这一轮的程斌恐怕就没有下一次机会突破亿万阻扰走到这个地步了。
对灵魂的研究，对替身的认知，关于高维的学识，一切积累的研究成果，让程斌在复杂的环境中找到脉络，一脚踏入了——
一个空洞。
在这一瞬，灵魂替身体系涉及的所有世界中，所有涉及世界线时间线变动的、围绕着“程斌”这个变数使用的能力都失去了力量之源。
当所有程斌在献祭中失去痕迹，人类的历史，星河旋转的历史，世界的历史，时间线变动的历史，一切都在重置后凝固，所有的“变化”在更高的视角中彻底停止。
神明领域最深处的空洞中，神秘的蓝紫色领取了地球生命认知中“大地”的概念，程斌的残余以人类概念为模具重新浇筑成型，穿着休闲服的黑发青年在恍惚中落在了无限宽广的蓝紫平面上。
视角突兀切换、失去了一切基于灵魂的神秘力量的程斌，在蓝紫光晕的照耀下有些不适应的眨了眨眼，随后收回打量环境的视线、抬头向前看去——
被他触摸到的、真正代表着完整神明的意识，也在这个简陋搭建的舞台上，选取了一个人类的模具灌注成型。
看着那个由虚化实的、穿着黑色大衣、冷漠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熟悉男人，程斌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这个形象...里苏特？”
第0609章 “程斌”带来的影响
程斌没有停止自己对环境的观察探索，但被抽离了灵魂根基、灌注进了普通人类概念模具的他，在这片蓝紫色大地上几乎做不到任何超脱普通人类设定的事情。
能看、能听、能说、能走两步...在被设定“允许”的范围内，也就这样了。
不过之前献祭一切的梭哈探索，让程斌多少有察觉到一些东西——这个地方，与其说是空洞，还不如说是所有线索脉络被铡刀粗暴斩杀后留下的整齐断口。
他的探索，看来终于触摸到了本土框架的天花板啊...
难道在信息虚界的历史之外，这边的乱战已经决出了最终的结果？替身灵魂体系背后，已经有了统管这一切神秘力量的类高维意识？
对于量子化身集群当前定义中“正常水准”的高维生命而言，信息虚界和正常的世界线相比，除了无法提供额外世界基质或者说高维干涉力外，在观察与干涉等各个层面上并没有太大区别。
程斌抓着无限之主带走程博士截面时留下的线头，依靠手头积攒的几个关联物进行追溯，一路追查到了替身灵魂体系下的世界线历史中，这个行为或许初期可以瞒过无限之主，但确很难在本土高维生命眼前隐藏行迹。
如果这个高维生命状态正常，那在程斌降临引发的第一轮世界线变动中就会将关注的目光投来——
就算一开始因为程斌套用了无限之主的降临渠道、且这里原本世界线时间线环境都很乱，变数的源头难以被注意到，但在程斌深入探索挖掘世界的秘密、超出原本“程博士”固有活动界限的情况下，想不被定位关注就不可能了。
所以，在程斌触摸到天花板、即将接触历史之外的真实时，一口气湮灭掉所有更进一步的线索脉络，其原因就很容易想象了——程斌这行为，和无限之主尝试通过对世界线变化施加影响、侵蚀内域进行间接定位没多大区别。
没有谁愿意暴露老家给外敌，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在当前的高维生态下，就算主观上不带敌意，这种深入追查的行为，本身就满是敌意了。
无限之主给予预备役噬神者的转正“试炼”，本来就有验证成色、祸水东引的意思在里面，察觉到一些东西的程斌既然愿意顺着鱼钩走，那被本土高维生命抓包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就是不知道，这边这个一开始没有冒头、直到程斌触及到最后的红线才动手的高维生命，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了...
仔细打量了一下气息和配色与白金之星莫名相似的蓝紫大地后，程斌将目光投向了对面形体成型后终于开始轻微活动肢体的男人，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会是里苏特？”
之前汇聚了所有探索者灵魂的程斌，对于里苏特的印象并不深刻——
那个与在部分世界中与绯红之王载体建立的组织有点关系的、拥有可以支配电磁金属的替身“金属制品”的男人，仅仅在少数世界线里和他有过直接接触。
就算在接触最深的那一条世界线里，里苏特对于程斌而言，也仅仅是个研究替身能力和心灵眼界关联的实验的参与者，说穿了就是个俘虏、勉勉强强的学生和实用的小白鼠。
程斌并没有在诸多世界线里名为“里苏特”的个体们身上看到什么超常规的东西，也没看出来名为“金属制品”的替身在乱战的大环境下有什么特别之处。
所以...在他观察猜测中，当前降临到他面前的、作为替身灵魂体系背后真正的支撑者的、极有可能是真实而完整的高维生命的意识，为什么会选择里苏特的人类概念作为其显现的模具？
程斌很好奇。
“里苏特”闻言抬手掀开兜帽，露出了他那对有着黑色巩膜和红色虹膜的奇异双眼。
他有些生疏的左右活动了一下脖颈身躯，在一阵骨节轻响后歪着头打量着程斌，用与程斌印象中不同的低沉嗓音说道：“因为，这个‘我’最具有...代表性？”
轻微的自问后，里苏特指着程斌，用肯定的语气强调道：“没错，在你面前，这样的我很有‘代表性’！”
“什么代表性？”程斌揣摩了一下，在回忆中审视了一遍自己在各个世界线里和里苏特的接触过程，随后若有所思的问道，“难道与我和其他生命的接触过程，或者说我作为外来者带来的额外影响有关？”
“准确的说，和你上一次来到这里时，对‘我’产生的影响有关...”里苏特放下指着程斌的手臂，摩挲着自己的脸庞，似乎在感受作为人类的触感。
顿了顿后，里苏特恍然回神、正视着程斌叹道：“啊...我或许该这么说一句——
“程斌...你终于又来了，欢迎...光临？”
“又？”程斌有些明白里苏特的意思了，他若有所思的感慨道，“程博士第一次降临任务就抵达了这里？以他当时的条件，这可真是...非常，非常的困难啊。”
里苏特摇了摇头：“当时我还未完全诞生，那些世界的状况和你这次看到的可不完全一样，你口中的程博士...”
似是回忆的沉吟了一会儿，里苏特继续说道：“就像这一次你对作为里苏特的我所做的一样——
“你让我看到更广阔的时空，让我从新的视角审视世间万物，你让我理解了力量的真相、开拓了我的眼界、指出了一条通向更深层真理的道路...
“程博士的到来，给我带来了与里苏特相似的感触——我并非是唯一的、全知全能的神明，我所依仗的、让我心想事成力量背后有着更深的秘密，而除了我能看到的、灵魂体系触及的世界线，外面还有更加广阔的时空，还有...像无限之主那样强大而不友好的生命...
“你能理解吗？在遇到程博士、初步觉醒后，我失去了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安心’！”
伴随着语调嗓音的变化，里苏特的形象突兀扭曲溃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躯体质感接近替身、有着淡淡蓝紫色泽苍白皮肤、金色长发如同羽翼一般向身后延伸的男人。
看着那除了金色纹路刻印外无比熟悉的脸庞，程斌偏了偏头：“迪奥？呵，作为迪奥的你，居然也能忍受这种意识不全是‘迪奥’的状况么？”
如果说当前露面的高维意识，来源和之前那个正在成型的新生神明类似，那以迪奥在某些方面的顽固骄傲，很难想象他会接受自己作为神明一部分的状态。
考虑到真正高维生命在权柄或者说基因层面维持稳定统一意志的技术问题，或许替身体系背后的生命，在真实生命层次和意识层面与程斌之前想的并不一样？
“哼，”仿佛在虚无中拉扯着什么的金色翼发无风自动，苍白的迪奥神态语气比里苏特恶劣得多，磁性的嗓音间仿佛蕴藏着极为浓烈的情绪，“程斌...那时候的你，算是初代的我超越天堂的主要助力，作为交换，我带他来到这里，然后按照约定留下了这个——”
迪奥抬手一抓，一个人影就突兀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那是一个身披肮脏白大褂、光秃秃脑袋上遍布凸起青筋、身躯脸庞消瘦萎缩难以辨认具体年龄的男人。
程斌看着在迪奥手中四肢下垂晃荡、似乎处于沉眠状态的男人皱了皱眉——
程博士不是以卡兹为载体降临的吗？怎么会在这里留下一个和内域附近差不多形象的低维躯壳？
考虑到无限之主的目的、程博士当时的处境、替身“无限”相关的问题...
...有意思...看来这次深挖是挖对了？
第0610章 这是什么抛瓦？！
最初的程博士，是否有可能抵达神明内核的层面、接触这方世界最深处的秘密？
只能说，这种可能性并不是零——
无限之主借由究极生命卡兹和替身“无限”补完了程博士的能力和形体，让他获得了潜力无穷的躯体与作为原初神明残渣的极高.asxs.。
而除了与各大势力大本营相关的那部分世界线外，整个替身世界群落并没有太强的收束力，替身们相对狭小的聚集地和无处不在的矛盾，让他们只能笼统约束个世界基石载体成型的轨迹，难以管控整个世界的混乱衍化。
再加上如同任性幼儿持有的核弹一般的、各种不讲道理的替身能力在世界各个高低层面上的交叉作用，令这边的世界线衍化过程乱上加乱，在部分段落的时间轴上，单薄的世界线分裂衍化的各种可能性的规模着实不低。
这种情况下，被无限之主分裂投放到无数可能性中的、有着相对较高.asxs.的程博士们，其中出现一个运气爆炸、一路活到最后走到最远的程博士，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毕竟基数很大。
不过，基数大归大，但也不是无限大，骰子丢多了可以骰出限度内的任何数字，但也没法丢出一头大象来——
哪怕是保留着一丝灵魂内核作为识别探针的程斌，在这个被替身们先手占领的阵地里，走到最深处甚至都需要放弃并献祭拥有的一切。
精神未经淬炼、不像程斌那样完全以探索为目的的程博士，在得到作为究极生命与神明残渣的高.asxs.的同时，也接手了被类高维替身联手打压、挤出神明核心的不利地位。
更别说世界内有意无意的命运针对，以及替身“无限”背后聚合的卡兹意识无孔不入的侵蚀了。
这种险恶的局势，也无怪无限之主会在任务备注中，强调其不断走高的危险性了。
程斌依靠自己目前积累的、套着“程博士”外壳的探索记录，在心底稍微复盘了一下，就大概猜到了当初的程博士们走过了什么样的轨迹，其中哪一条路的程博士付出怎样的代价最终在这里留下了痕迹。
不管“运气”有多好，在这个过程里，牺牲都是绝对绕不过去的词。
那么，意识到世界背后部分秘密的那个程博士，拼上惨重代价，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程斌认真的用受限的视觉观察着，那个在迪奥手中脑袋下垂、四肢无力晃荡的程博士。
但给程斌看了一眼后，迪奥就手一抖，就将手中的男人躯体化为虚无隐藏了起来。
“哼，你们‘程斌’在某些方面真的很有趣，不过在交流那些秘密之前...”迪奥两手抱胸，带着一丝玩味的神色审视着面前的青年，“...你是不是先给解释一下，你的真正来源和来意？”
“呵，来源来意？”程斌笑了笑，抬手用指尖在空气里来回划动了一下，随后什么都没看到的他摇头反问道，“我在这探索了多久，你就应该观察了多久吧？我的探索经历里，你插手干涉的地方也不少吧？你现在都正面出来见我了，难道还没得出结论吗？”
程斌对迪奥的审视相当理解——纵观探索经历就可以看出，无限之主通过程博士与替身“无限”夺走了这边原初神明的一部分，通过无限之主投放渠道降临到这边历史中的他，自然会被对方警惕的注视。
若非可以确信这片空间已经脱离了历史、处于某些高维生命都难以观测的层面，对方会不会暴露痕迹出来见他那可真是说不准的——
在程斌汇聚各个世界线自己凝聚独有替身的时候，无限之主的试炼者面板都如影随形，而到了这里，那东西却彻底消失了，程斌试着召唤也没有任何反应，可见无限之主的触须并没有延伸到这么深的地方——反正他也不指望能简单靠正常回归抓到无限之主的真实触须，毕竟对方根本就没有召回所有投放的对象和其衍生对象的意思，有极大可能只在世界线上截取了一部分想要的截面，回归程序中肯定留下了不少的暗手。
而选择了隔离无限之主埋藏在历史中的触须，有意无意的将程斌引导来这里的新时代神明，肯定是在观察中对程斌的来源来意有所判断了。
“在不确定你来源的情况下，我可没有多插手，”程斌面前的迪奥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笑容，“严格来说，我越过主要介质‘迪奥’间接插手干涉也只有那么一次，而干涉的地方也在你的视野之外——绯红之王。”
“这是一场试炼，”以迪奥为低维形象的神明低吟道，“我渴望见到你，但也会尝试阻止你、甚至杀死你——如果你连突破万千阻碍、穿越虚假历史来到真实的我面前的能力都没有，你又要如何对抗你所追溯的对象——无限之主？”
确认了程斌的追溯目标是无限之主而非他这个神明，确认了程斌就是最初那个程博士，确认了对方拥有不投放任何额外干涉力量就足以在他人主场撕裂历史的厉害手段。
无法忍受自身“不完整”、视野与力量的成长被世界内灵魂基质牢牢约束的神明才认可了程斌，尝试与其建立联系、从无限之主那夺回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
“...那现在，确认了我的来源来意，确认了我的‘资格’后，你还在迟疑什么呢？我们都快组建起一个反无限之主同盟了，你这种情况很普遍，加入进来很简单的哦。”
就合作双方的基本需求达成一致后，程斌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加入进来、把你抽离隐藏的、与程博士和无限之主有关的那些东西展示出来？”
“因为还有最后一样需要确认的东西——力量！”迪奥慎重的打量着程斌，“战争永远逃不过直接的力量对抗，不管你代表着你自己，还是代表着一个同盟群体，证明你的力量！
“别说与无限之主的对抗了，你的行为模式证明了你思想的偏向，有共同的敌人不代表内部矛盾就不存在了，为了明确位置的高低、为了扩散自身的权柄、为了话语权甚至为了背刺侵吞盟友，我们需要验证彼此的力量——
“我本以为你在探索中迟早会暴露真正的力量，可惜...呵，别说你深入到了这里，心底会没有一点想法，哪怕我斩断了所有的线索，你也已经足够接近我了，如果不验证彼此的力量，我们双方的心态都会很危险，不如就此分出高下。”
与其在无限之主埋藏的引线作用下互相防备警惕，还不如摊开了正面较量交流一下，这样就算出了问题，也好提前引爆解决，哪怕损失一部分力量也无所谓——毕竟高维生命是真的难死。
“这就很现实，”程斌闻言呵呵一笑，“不过你说的倒是没错，世界树那边扎堆聚集的家伙们，就算只聊个天也没少搞出各种乱子，毕竟正义邪恶秩序混乱阵营各异，就算围绕一个目标达成了同盟，互相之间也很难称得上是友军...
“既然你对我这个探针感到不安心、且有着始终望向更高处的野心，我也已经不需要再隐藏行迹，那我就...过来看看？”
无形的力量，沿着探针留下的轨迹蔓延而来。
扭曲、分裂、合流、涡旋的世界线集群，如同一颗茂盛无比的参天大树，无数世界线如同无比密集的枝干，占据着极为广阔的空间。
纵然被灵魂体系所约束，迪奥无法眺望、抵达树木外的世界，但他却有着充足的自信——在繁盛枝叶的笼罩下，在他最核心的领域中，没有什么可以完全超脱他的支配。
但是，现在，挑战神明认识的事情发生了——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如同流水，如同空气...不可名状的力量，没有丝毫阻滞的跨过巨树领域的边界，轻而易举的穿越了看似浑然一体的枝叶集群，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渗透了进来。
祂在世界线的间隙中前行，因为巨树的枝叶间满是空隙。
祂将一个个世界逐帧侵染，因为巨树细胞组织分隔内外高低的滤膜毫无意义。
祂以成为一切来审视所有，因为他比构成巨树细胞的基粒更为微渺。
迪奥很难受，就像一颗被扯下拉环的手雷被塞进了坚不可摧的方盒——神明的力量与形体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但这种被包围，或者说被从内到外从低到高完全包裹的感觉，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依托世界构筑的形体，围绕权柄运转的力量，支配一切的核心精神...仿佛自身所有的秘密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剖开，暴露在别人审视的目光之下。
最为憋屈的是，他找不到丝毫发力反击的基础，而他之所以知道祂来了、祂看了...只是因为他接收到了对方主动释放的入境信号。
自无限之主后第一个正面接触的强大生命，让神明迪奥感受到了颠覆三观的震撼：“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第0611章 间幕——真实与虚幻边界的结算与兑换
真实与虚幻的暧昧边界上，离世之人的意识在黑暗中缓缓苏醒。
震慑心魄的恐怖景象，伴随着断续记忆的浮现在他心底回响——
朝峰暮谷，海枯石烂。
历史被篡改、现实被蹂躏、未来被扭曲。
时间与空间在呻吟，灵魂与物质在脱轨，所有生命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世间万物崩溃破灭，在席卷星海的漩涡中无声哀嚎。
渺小的地球上，渺小的所谓的究极生命，亲眼目睹了超越者觉醒后的可怕力量。
绯红之王，天堂制造。
在统治世界的帝皇与神明第一使徒的战争余波中，在灵魂被抽离、万物于时光漩涡中崩塌重塑的可怕天灾里，名为卡兹的究极生命放弃了挣扎、顺着不知从何处垂落的救生索脱离了这个可怕的世界。
一无所有的、深渊般的黑暗中，程斌的意识摆脱了桎梏，在混乱的记忆与情绪中重新醒来。
“我...还活着？”
木然了很久，程斌才暂时摆脱了心底残留的恐惧刻印，将意识从那倾覆天地的灾难中拔了出来，勉强梳理着思绪——
之前，他应该是突然被卷入了某种高层面的战争中，为了在动荡时空里保护自我，他不惜解除了对自己替身与卡兹意识的限制、利用其力量...
一阵心灵层面的刺痛打断了程斌的思绪，他蒙了一会儿，整个人才完全恢复了正常状态。
“我...成功脱离回归了？那么，之前带我离开那可怕的世界的、稳定我濒临崩溃的意识的力量...无限之主？”
各项感官重新归位，察觉到普通人类手脚感触的程斌来不及活动，就看到一片纯白的大地在脚下扩张张开，与此同时，一颗仿佛一开始就存在于那的、无法描述大小与远近的白色光球，静静的悬浮在他的头顶。
熟悉的信息流在程斌意识中流淌——
【检测到试炼者完全苏醒，进入任务结算流程——】
【剧情世界：《jojo的奇妙冒险》】
【试炼者：程斌；试炼模式：降临；降临体：卡兹】
【试炼任务：起源——完成度：43%】
【任务奖励：噬神者正式认证，2级权限1次，1级权限3次，积分2540】
【评价：活着...不好吗？】
在试炼任务中经历的一切，抽取关键的部分景象剪辑成片，伴随着无限之主的话语流过程斌的脑海。
他再一次看到了，自己降临后对自身的研究、对世界的探索，在降临体牵扯的因果命运下与其他替身使者的战斗，被扭曲历史的世界帝皇下令追捕的窘境，被神之使徒碾压劝诱的难堪，在两位超越者那如同天灾般的战争余波中挣扎的渺小。
“危险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步增长？有些危险可是无视时间顺序的啊...早知道不该好奇那么多，应当在一切矛盾激化前直接回归的。”
摸了摸自己那光秃秃、经络起伏的脑袋，程斌皱了皱眉，审视着无限之主那句奇怪的评价：“‘活着...不好吗？’，这是在说我最后作死，还是在说我之前不怎么积极、只图苟活的态度？”
隐约的不安在心底蔓延，程斌闭目沉吟了一下，才捕捉到了这份不安之心的源泉——
脏污的白大褂下，那普通人类级别的、被病毒与实验折腾到非常脆弱的躯体，光秃秃头皮下那效率低下、频繁断线恍惚、连试炼经历都无法完全承受的脑子...
自己失去了降临卡兹带来的究极生命躯壳？回到了最初被拉入这无限空间的躯壳里？
如果是试炼之前的程斌，恐怕不会意识到这个过程里的某些问题，但在在见识过干涉平行世界、时间线的可怕力量后，眼界得到一定开拓的他，察觉到了一些敏感的问题——现在的我，是哪个我？
他是与身躯一起待在无限空间中、获取了试炼世界里程斌记忆碎片的程斌，还是从试炼世界里归来、夺舍覆盖了无限空间里停驻躯壳的程斌？
又或者，他的处境比目前想象的要更加...糟糕？
回想起间接验证过的、其他平行世界里作为试炼者的程斌的存在，无限空间中的程斌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我是不是应该，乘着那个试炼世界的特殊环境，尝试验证、留下一点什么？
顾不上关注任务奖励那些东西，程斌在无限之主传递的信息流里寻找关于回归流程的关键机制，但却只找到了一个强化保留的说明——
降临模式的试炼，最大程度的保护着试炼者原初的身躯与精神状态，所以不会直接让试炼者本体与试炼世界接触。
在这类试炼结束时，试炼者可以根据意愿、消耗权限与积分保留携带回归的事物，包括且不限于血脉、力量甚至于复杂凝聚到具备神秘特征的知识，并通过无限之主重塑为通用于各类世界的形态灌注入本体。
“所以说，我关于试炼世界某些记忆的模糊化，并不仅仅是因为我现在的脑子比较迟钝，还因为有些信息的保留都需要消耗积分？”
程斌眉头微皱，对无限之主这种连记忆信息都当作某种“商品”随意支配的情况感到有些不适——如果他不兑换保留，是不是某些记忆就会被无限之主洗掉？
不过，抱着对奇迹的渴望来到这里的他，终究也没资格去要求什么，这种程度的代价让他感到不适，但也仅仅是有点不适。
仔细审视着回归与强化保留的细节说明，程斌渐渐琢磨出一些隐藏的信息：“看这种机制，当前的我，应该是待在这作为本体的我，与从试炼世界归来的我，两种意识以某种方式重叠融合后的状态，在间幕完成了任务结算后，才会统一回归到本体之中。”
那么，这样的“本体”，又有多少个？这里回归的我只是在一条世界线上试炼的我，总不可能其他平行世界的试炼者程斌，没有一个成功回归吧？
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免费的奇迹...无限空间中噬神者，终究无法逃脱他本身的命运。
暗叹了一声后，无法改变现实的程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任务奖励上，他打开自己携带回归的、可兑换保留的事物列表，仔细审视了起来——
【灵魂波纹、柱人血统（进化）、灵魂基质上衍生的生化知识树、特殊仪式媒介——箭（*2）、替身“无限”、替身“钥”、卡兹人格记忆（残）...】
经过可用资金筛选去掉买不起的后，可兑换保留的项目列表并不长，毕竟回归前的程斌被卷入超越者战争余波，除了随身携带的东西外，实验室里藏着的珍贵事物在时空扭曲中全丢了个干净。
“脱离了那边的环境，替身和箭还有其原本的功效吗？”看到一半的程斌思索了一下，抬头询问了一下无限之主。
得到的反馈信息让他颇为惊讶——
他的试炼，让无限之主与试炼世界建立了某种联系，替身灵魂体系伴随着他的回归，已经作为一种独特的强化项目，加入了无限之主那浩如烟海的兑换列表。
他此刻可以兑换的替身，大致保留了他印象中拥有的那种能力，而他可以兑换的那两枚箭，可以作为一次性消耗品，让无限空间的各类试炼者随缘觉醒试炼世界中存在过的替身。
“难怪兑换一枚普通的箭头就要消耗一次1级权限，除了积分消耗少点和兑换替身消耗的都一样了...如果随缘到绯红之王、天堂制造什么的，啧。”
脑海里又浮现出超越者们毁天灭地的恐怖战争景象，程斌摇了摇头：“...不过单纯按概率去算，觉醒像“钥”那种只能开锁替身才是大概率事件吧，虽然基于那样疯狂的唯心世界环境，晋升到概念层面的开锁也很强就是了。”
由于任务完成度不高，程斌得到的奖励并不多，能兑换的东西很有限，因为作为消耗品使用的权限肯定要留一个最高的不动——
不消耗、单纯持有1级权限，就可以在一般试炼任务开始前知晓目标世界的大致情报，还可以解锁无限空间的很多查询权限，甚至可以做到访问一些公共空间、参与集体试炼任务、组队什么的，潜在好处远超直接兑换力量，何况是更高的、涉及到无限空间更多秘密的2级权限？
别的不说，就一条可以在试炼世界中临时兑换，如此简单粗暴的，适用度、针对性爆表的功能，就足以证明保留2级权限的重要性了——遇到超人骑脸，同样档次的消耗下，当场掏出氪石比什么都有用。
高级权限可以拆分成低级权限，但低级权限是无法合成高级权限的，有选择的情况下，最高等级的权限最好还是留着别当消耗品。
由于查询到了无限空间存在交易场所、但自己对行情不是很清楚，程斌在兑换界面纠结了很久，在利用手头方便的2级权限多方查询了很多信息，才最终确定了想要保留的东西。
但是，就当程斌兑换出了一枚特殊仪式媒介——箭，并打算接着兑换其他东西时...
虚悬于天的、带着一丝永恒意味的无限光球，骤然剧烈的扭曲了起来。
第0612章 间幕——无止境的抹杀与战场间的感慨
【...检测到“时变史”一级扭曲，检测到虚界入侵，定位异常源点...】
【...错误，干涉接口异常，虚界投影确认脱离控制，检测到投影连接反向侵蚀，执行对抗程序...
【...失败——检测到外围真实世界线变动，确认出现五级侵染，更新危机等级...】
【...启动世界线环带隔离程序，启动命络灼断抹杀进程，修正核心试炼者任务，启动最终战争预案...】
......
白之大地的上空，那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无限之主恢宏力量的纯白光球，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原本存在方式异常虚幻、反常识般无法判断大小远近的光球，在这一瞬突然变得“真实”了起来——
质量、体积、高度、色泽、明暗...
肉眼可见的、扭曲变化的球形轮廓，仿佛随时会坠落、越来越沉重的质感...
在目睹惊变的程斌眼中，此刻的大光球就像是被强行注入了他所熟知的各种物理量，一种世界法则层面的变化，正通过这种离奇的注入在这方天地间扭曲延展。
程斌无从理解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作为普通人类的本体太过弱小，而袭来的灾难强大到足以撕裂时间。
他只在与无限之主连接的信息流中读到了最后一个词——抹杀。
然后就毫无抵抗之力的“死”了。
奇妙的是，他亲眼看到了自己死亡的过程，死的非常混乱的那个过程——
异变发生的瞬间，程斌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视角从后脑脱离、亲“眼”看见了自己身躯以充满几何美感的方式无限分解化为虚无的过程。
但这还不是结束——
就像一根线从中间点燃，灼烧的断口迅速向着两端蔓延。
程斌以离奇的视角，看到了早一秒与晚一秒的自己的背影，也看到了他们被突兀抹杀的过程。
然后是再早一秒的、再晚一秒的自己...
然后是同一秒下，不同姿态造型的自己...
程斌的视野脱离了人类的桎梏，无数个抹杀场景在他眼前重叠具现，源于不同时间甚至不同平行世界的画面，构成了常人难以辨识的混沌图景，但他却可以在这如同龟裂玻璃般折射无尽时空的视野里，清楚的看到一切。
在这正常时间失去了意义的视野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程斌，甚至还有闲暇去整理情绪、分析自己的处境——
“部分场景里被抹杀的过去的我，和我记忆里的姿态对的上号...看这情况我是看到了其他时间点的我与其他世界线回归无限空间的我？但我并没有获得其他我的记忆...”
超越时空的视角下，看着纯白光球与秃头青年千万种不同形式的扭曲与消亡，程斌心底泛起一丝奇怪的思绪：“我为什么...这么冷静？”
说起来，自回归开始，就总觉得自己精神哪里不对劲，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和停驻于此的本体精神重叠的原因，但现在想想...而且都遇到了这么惊人的状况了，自己还...
是因为没有了原本人类身躯支撑的情绪机制？我现在是依靠什么在思考？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注意力转移到当前灵魂思绪的载体上时，程斌忽然在这无法抵抗的灾难下，稍微感觉到了一点点“活动的空间”——有种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手指弯曲活动的感觉。
放弃用思考与理性去捕捉，单纯顺着那种微妙的感觉，程斌下意识的抬了抬手。
一直有着类人结构的、被棱角分明的深红色金属层覆盖的手臂，出现在了混乱的时空视野中。
“嗯？”感到莫名眼熟的程斌愣了愣，忽然反应了过来，“...这个质感？”
重新看向混乱时空的程斌若有所悟——难怪源于无尽时空的景象，都围绕着统一的、存在于原本身躯背后的视角汇聚重叠...
这不就是一般飘在载体身后的替身，所拥有的奇妙视角吗？
程斌看着自己那凝固在时光中的、千奇百怪的死亡背影，有些僵硬的动了动脑袋——
理解自身的状况后，仿佛触碰到了什么开关，全新的感官连接上线、与人类迥异的手足躯体触感在他脑海中呈现。
低头的程斌，看到了一个仿佛由无数红白精细机械组件构成的躯体，如果不是双腿膝盖下方的反关节造型加上内外浑然一体的触感，当前的他就像是一个身披科幻风深红铠甲的人类骑士。
莫名的灵感触动了程斌——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前的躯体，色泽与结构有点类似他在原本世界里接触过的、名为暗黑的游戏中的魔神——迪亚波罗。
就在这时，无形的力量顺着这一丝灵感，以迪亚波罗之名关联撕扯着程斌的灵魂，将一个灼痛精神的炙热名字烙印在了他脑海中——
绯红之王·镇魂曲。
无以言喻、无法承受的剧痛在程斌“眉心”处爆发，万千时空碎片中的“程斌”在这一刻大片消散，化为了连死状都没有、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虚无。
仿佛“挂钩”被粗暴扯断、与世界逐步脱离，程斌的时空视野，伴随着无数个自己被抹灭的过程而陷入崩溃，刚刚适应的身躯心智再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
无比遥远的、无限空间的某个战场中，正在抽离吞噬星河妖神维生“逆熵循环”的衰亡巨蜥体内，身披白大褂的青年忽然将目光投向了深邃星宇之外的混沌鸿蒙中。
察觉到自身某部分低维躯壳被抹灭的青年啧了一声：“原来如此，当初的‘我’果然不全是二傻子啊，这就是‘要骗过别人，得先骗过自己’吗？这就很有趣了。”
另一个蕴含着人类难以理解辨析的复杂情绪的声音，在接近概念层面的巨蜥体内回响：“...你故意的？”
“怎么可能？”白大褂无奈的耸了耸肩，“我这如此焦灼——那些个战场的事情不说，我和你都还没撕扯清楚，何必再给自己添堵？”
顿了顿后，青年感慨道：“虽然是意外露出了马脚，但就这样直接抓住进行‘他到我’的转换，这胆子真是大到根本不懂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啊，他就不怕有毒吗？”
“胆子大的人是你吧？程斌...”另一个意识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你演的太浮夸了...无限之主可没那么好糊弄，你真不怕这把火顺着你的过去一路烧过来？”
“噬神者的命运啊，谁都逃不掉的...”程斌，或者说程博士摇了摇头，“...既然那边正式开始了，无限之主很快就会忙起来吧，我们这也不适合再拖下去了，崩掉这个用来间接接触的战场，我们面对面的、最后交流一下吧——不灭孽蜥。”
“呵呵，程斌...无穷自我间的优胜劣汰，生命层级的跃升与适应，这简直进化之道的终极体现，天生作为‘适应与进化’本质的我，很期待这场盛宴，你会成为最终的‘优胜’与‘适者’吗？我拭目以待...”
......
第0613章 间幕——和谐的战争和诡异的门童
被不可名状的视线舔舐灵魂的恐怖感觉，让程斌从噩梦般的无限坠落中猛然惊醒。
残留的心悸伴随着记忆的碎屑一同湮没，用手撑着翠绿大地坐起来的秃头青年脸上一片茫然，他甩了甩有些眩晕的脑袋，深呼吸后看了看刺痛右手心的东西——
在略微挪开的手掌和隐带蓝纹的绿色结晶大地间，是一枚朴实而精致的铜黄箭头。
“...我不是回归无限空间了吗？我记得...这是我之前刚刚兑换的‘箭’，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代表无限之主的神秘光球，突然“真实化”、发生剧烈扭曲的景象，浮现在程斌心底。
在这之后，记忆一片空白。
“什么力量能撼动那个大光球？我这是被卷入了不得的事件里了？”
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身体不知为何一阵阵发虚的程斌摸索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发现没有大问题后转头左右打量了一下。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画风相当离奇的地方——
澄蓝的天空中没有太阳，但却有柔和的光芒垂落照耀大地，有着坚硬结晶质感的翠绿平原却意外的隐带柔韧，透过其表层还可以看到内部如蛛网般密布的、明暗涌动的深蓝纹路。
地形的轻微起伏和部分奇怪的、规则几何状的地形挡住了视线，让程斌无法看到更远处的景象，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肯定不在地球这种人类生存地附近了。
多少因无限之主的维生治疗而在本体上保留了一丁点能力的程斌，鼻尖一耸就大概明白了——他多半是穿越到了某个物质特性和地球不一样的地方，反正他所呼吸的东西绝对不是熟悉的氧气。
——这种与地球相比物质不同，甚至于物理法则都不同的地方，自己还能维持着人类的模样照常生存，可见自己的穿越行为背后有着深层原因...至少不用担心自己因为没用而随便死亡...了？
程斌回想起试炼世界里听闻的，那些由于运气或选择问题，结局不怎么好的悲剧平行个体，又有点不敢确信自己的猜测了。
但人总得往前走——程斌蹲下摸了摸，确认了一下翠绿大地的坚韧程度，就很清楚自己无法靠吃“绿土”过活。
将箭头塞入白大褂下的内层衣袋装好，程斌扫视了一圈，顺着心底的微妙直觉选了个方向迈步前行——
虽然耳朵没听到什么，但他心底总觉得这边有人...或者其他什么生命在“说话”，仿佛有谁在他脑海里超低声地碎碎念。
要是刚刚手被箭刺破的时候能觉醒替身就好了，可惜替身觉醒仪式这玩意儿匹配条件严格的离谱，自己都离开那边试炼世界了...这种陌生的环境下哪怕多一分可利用的资源力量也好啊。
看了眼右手渗血小破口的程斌，费力的爬上了最近的制高点——一个平顶金字塔一般的...建筑？
程斌有些不确定，这个与大地浑然一体没有一丝接缝、外形扭来扭去仿佛小孩涂鸦般的金字塔，到底是不是人工建筑。
不过爬上最高点、在视野开阔处往心底传来微妙声音的方向一看，程斌就确定了——这附近的奇葩地形和建筑，肯定都是人工产物。
只不过人工的这个“人”，稍微有点...奇怪——
用当前身高重新定义长度单位的话，大概一点五千米左右的远方，正发生着一场...战争？
一堆五颜六色的小点，和一堆漆黑的小点，如同两道波浪般涌动着撞击在一起，围绕着一条参差不齐的战线互相挤压渗透。
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战争吧？冷兵器时代那种。
本体常年待在阴暗实验室和电脑屏幕作伴，程斌当前的视力不怎么好，他虚着眼睛变幻焦点，勉强看清了一点参战者的轮廓——
那似乎，是一群质感与大地相似的...嗯，史莱姆？
疑似穿越异界的状况，让程斌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了史莱姆这个名词，并在莫名的潜在意识中肯定了这个结论。
程斌观望了一阵战况，发现自己脑海里浮现的那些难以辨识的碎碎念，很可能就是这战场中无数史莱姆某种“战吼呼喊”的重叠——这个种族有着心灵传讯的能力么？
绕着金字塔略微倾斜的顶部平台走了一圈，程斌发现其他遥远方向都是广阔而平整的翠绿大地，看不到任何特殊的事物，只有他当前这片区域有着各种各样的奇怪地形和建筑，就像一座特意制造的城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斌在这“城市”里看到了一些...疑似游乐场里云霄飞车的东西。
仔细观察了一圈后回到开始的眺望点，程斌发现那堆史莱姆组成的战线...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除了颜色完全混杂在一起了之外，整体规模和活跃程度似乎一点都没变。
似乎没有人员伤亡的样子...这真的是战争吗？
对自己第一判断有点怀疑的程斌想了想，还是向着那唯一有活物的方向爬下了金字塔。
总之，靠近一点看清楚再说。
一公里左右的直线距离，平地上跑一趟要不了多久，但在这起伏不定、甚至有着各种障碍赛道味道的地形上，作为普通人的程斌还是费了很多精力和时间才跨越了过去。
若不是当前躯体不知为何体力良好到不像个常年蹲在屋里的研究人员，程斌可能还得花费很大一部分时间在休息上。
跨越各种折磨人的地形与障碍，以及各种因为体型原因算不上陷阱的陷阱后，跋涉良久的程斌终于来到了战场边沿的建筑上，他趴在倾斜的平台边沿，小心探头向着前方略微凹陷的广场看去。
这确实是一场战场——无数小型犬大小的史莱姆蹦来滚去，用触须卷着水果刀般的利刃或其他冷兵器，向着自己的同类疯狂挥舞。
但这场战场也很谐——被利刃刺到身体的史莱姆屁事没有，就算被砍了一大刀，那流质般的躯体也在利刃离体的瞬间就弥合修复。
目前程斌观察到的，最严重的“伤害”，就是一只被“重”锤砸扁的史莱姆，被其他几个抽出空的史莱姆合作“分尸”抛远，残块在战场中蠕动着汇聚并不时的被流弹打断，恢复时间未知。
但随着倒下的史莱姆增多，激战双方空闲人手不够看管尸体的情况下，重新蹦起来的史莱姆总是会有的。
“...这得打多久？这场‘战争’到底有什么意义？”
对于眼前这幕离奇的景象，程斌一脸问号，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没等程斌思考出下一步怎么做，一种强烈的死亡预感就碾过了他的意识——不，那不是死亡预感，那是已经被杀死、被碎尸万段的痛觉残留。
似曾相识的、于背后俯视自己身躯的视角一闪而逝，浓烈的死亡气息如同幻觉般消散一空。
不知何时从趴着变成站姿的程斌浑身不受控制的渗出冷汗，他僵硬的偏过头，就看到一个两手抱着后脑勺的人类小孩从背后绕到了他身边。
那是一个留着齐肩蘑菇头、年龄小到性征尚未出现的小孩，穿着有紫色条纹的蓝色朴素短衣裤，棕色头发与偏白的黄色皮肤表面有着一层隐约的朦胧，这让其样貌有种雾里看花的模糊感。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小孩笑到眯起的眼缝间闪过一丝猩红的流光，他对程斌双手合十，用稚嫩而满含歉意的声音说道，“由于预定的接待人员贪睡旷工，这边改由我充当门童引导你前往旧万神殿——
“虽然说时间这种东西，在这世界里没有多大意义，但会议缺席迟到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参与圆桌会议的那些...生命，都不怎么好相处。”
回味完之前死亡残留体验的程斌皱眉凝思了几秒，随后叹了口气：“你是谁？我要参加什么会议？”
“我的话...你们那边的‘人’，习惯叫我‘福’，”小孩福脸上一直带着不好意思般的可爱笑容，看态度非常热情活泼，“至于会议么，这一次的议题，应该是商量这次由谁使用、怎么使用你这把钥匙去给无限之主添堵吧？”
程斌表情凝固了一瞬。
“哦，顺便请教你一个问题，”带头向着建筑下方走去的小孩忽然回过头来，他几乎紧闭的眼缝微微睁开，用猩红的瞳孔看着程斌，“你已经进行过所谓的试炼了吧？请问一下...
“你对‘玩家’这个概念是怎么看的？你觉得，你们这些无限之主的试炼者们，在试炼世界中算‘玩家’吗？对你们来说，试炼世界的本土生命，算‘npc’吗？”
死亡的气息仿佛沿着裤脚蜿蜒而上，冷汗从额头滑落的程斌莫名间有种感觉——这是一个送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