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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步步生莲txt下载     步步生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93章 找死

    “当时满城都是禁军,到处都是巡检,已是我们事先策划时所估计的最严重的情况。当时我还不知道赵光义也去了崇孝庵,并且遇刺受伤,还以为永庆公主脱逃时被人反现,本来我和狗儿应该暗中护送永庆公主的车仗离开,出现这种情况之后我便按照事先拟定的对策到处放火,制造更大的混乱,牵制宋廷的人马。大理寺、太常寺、御史台,看见什么烧什么,搞得官兵焦头烂额……”

    竹韵好酒,但是在汴梁执行潜伏任务这大半年,却滴酒不沾,回来之后一直也在忙碌,只偶尔小酌一番,今天心情放松下来,尤其是在杨浩身边,颇有一种酒逢知己的喜悦,是以酒到杯干,喝的十分痛快,话也滔滔不绝。

    杨浩是个好听众,他也本想只做个好听众,可是好酒的人大都喜欢劝酒,美人劝酒,能拒绝的男人本就没有几个,更何况是竹韵这样屡次大功的亲近之人相劝,所以杨浩业已喝得醉眼朦胧,脑袋有些晕手乎的了。

    “大叔,我离开一下。”

    狗儿大多数时候,只是捧着酒杯,笑眯眯地听着,再不然就挟一筷子菜肴,用那一口小白牙,很秀气地嚼呀嚼,至于酒,并未喝几口,不过她酒量本就浅薄,才只喝了几口,粉嫩囧嫩的小脸蛋儿就和竹韵的桃花面有七分相似的神韵了,其实狗儿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唯有在杨浩面前时特别的文静。

    杨浩知道她不放心这里的防务,虽说这处皮货店是飞羽秘谍设在甘州的一处重要据点,内部防卫力量绝不像表面看来那样毫不设防,而且至少有三条离开的秘道。但是阿古丽已经同她的族人亲信取得了联系,虽然她现在已经做出了臣服的姿态,却也不可全无防范之心。

    杨浩点了点头,说道:“去看一下也好,如果她仍对我怀有二心,那说……”

    杨浩把手掌往下轻轻一切,冷哼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三,我不会毫无限度地容忍她。”

    狗儿点点头,向他甜甜一笑:“小颊知道,大叔喝开心些,有小碳在,没人动得了大叔一根汗毛。大叔,竹韵姐姐,我去了。”

    “去吧去吧。”竹韵很豪爽地挥手,古灵精怪的美少女一喝醉了酒,就变成了话唠般的老太太,嘿嘿傻笑两声,兴致勃勃地拉住杨浩,继续眉飞色舞地道:“紧跟着,收到玉落已接到公主向北而去的消息,我马上离开汴梁,向西而行,一路上到处惹祸……”

    狗儿抿嘴一笑,飘然闪了出去,竹韵一直说到收到折子渝的消息重新回返汴梁,秘密潜入汴河帮,觉得有些口渴,她抓起酒杯,如长鲸吸水,将酒一饮而酒,美目一睨,瞟见杨浩面前酒杯还是满的,便不依不饶地道:“不成不成,你说今晚要喝个痛快的,大男人家,哪能比我喝的还少,来来来,干了它。”

    竹韵拉着杨浩的胳膊,似若撒娇,直到杨浩将酒三饮而尽,这才欣然一笑,重又给他满上,继续说道:“这时我才知道,永庆公主不知从哪儿找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尼,重伤了赵光义,打晕了太子,险些一举铲除这对父子,扶她兄弟上位。看她那娇娇怯怯的模样,我是真没想到,这小妮子竟有那样的心机。”

    “这和模样无关,和年岁大小也无关,养在深闺的金丝雀,就算再年长一些,也是天真烂漫,毫无心机,就像以前的女英,可是永庆地……,不过她这样做,却是弄巧成拙了。我对她何曾怀有利念之心,只是想报答她一番知遇之恩罢了,反因此弄得宋皇后和德芳皇子丧命,实非我的本愿。”

    “这是他们自己找死,与人无咎,大王何必自责?”

    “唉……,不说这个了,对了,你们到汴梁之后,一直没有打听到壁宿的消息吗?

    “没有,听说,冬天的时候,有刺客雪夜入宫,却无功而返,朝廷不喜张扬这些事情,我们了解的并不多,在此之后加强的探访,也没打听到他的消息。”

    “嗯,如果我所料不差,那雪夜入宫的想必就是壁宿了。他闯宫行刺不成,决不肯甘心。当初他是不告而别,也不好意思再与我们取得联系,想必仍然潜伏在汴梁,这次赵光义遇刺,整个东京城都翻了个底朝天,希望不会被人察探到他的踪迹。唉,刺杀皇帝,有那么简单么?那个女尼也不知是永庆公主从哪儿找来的,或许是先帝留给永庆的一个心腹吧,这人倒是视死如归,明知是找死,还肯毫不犹豫地执允”

    竹韵白了他一眼道:“还说人家,你还不是一样,你现在是西夏大王啊,就带这么点人跑到甘州来,要不是你命大,现在说……,哼,你还不是自己找死?”

    杨浩苦笑道:“这可不同,我这次秘密来甘州,是本想联络阿古丽,设计诱别人入伏的,哪知道正有人在打阿古丽的主意,连带着我也遭殃,嘿嘿,不过也幸亏如此,否则我怎知道苏尔曼和解老温各怀异心。这叫福至心灵。”

    “喊,你就少吹啦,依我看呀,你是看上人家阿古丽王妃的美貌了吧?要不然……哼哼……“

    “呵呵呵呵…………杨浩也有点高了,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摸着自己的下巴:“你还别说,阿古丽还真的—……,嗯……很漂亮……”

    他说着阿古丽很漂亮的时候,脑海中不觉便浮起出她只着内衣小裤,玲珑凸凹,异常诱人的娇躯,还有她趴在自己背上时,手指轻陷脂肉,香滑柔嫩的独感,以及那挺翘而有弹性的胸部若有若无地摩擦着自己后背时的异样感觉……

    不知不沉,下腹处就开始火热起来。

    竹韵瞧见他色眯眯的样子,不禁大生醋意,嗔道:“她很美么?比我如何?”说着有意地挺了挺胸脯。

    美人跪坐,本来就别具柔媚,再有意展示自己的美丽,风情无限。杨浩看在眼里,心里忽地一跳,想起竹韵的身子自己也是看过的,当时她一身鲜血,到处创伤,心忧她的伤势,虽然替她裹伤时不会想入非非,可是事后想来,那双浑圆修长,脂嫩如豆腐的大腿,却是在脑海中徘徊过许久的。

    竹韵瞧见他有些异样火热的目光,不由有些害羞起来,她稍稍塌下了腰肢以掩饰胸部的丰挺,羞笑道:“好啦,好啦,连夸人家一句都这么吝啬,不问你啦。不过我可得警告你,你现在有大把的人手可用,以后可不许凡事亲历亲为,冒这样的风险。

    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杨浩摸摸鼻子,讪笑道:“我都说了只是意外嘛,要说找死,苏尔曼、册老温才是找死。战阵之上,两军厮杀,伤亡在所难免,却与私仇不相干,既然他已臣服于我,却勾结李继筠蓄意谋反,这便是自取死路,要不是此人还有大用,我现在就已摘了他的脑袋。

    而解老温呢,夜落讫在的时候,轮不到他出头

    ,甘州地理贫瘠,资源有限、偏又人口众多,所以他的部落一直受到夜落讫嫡系部落的压制和排挤,也正因如此,他才与阿古丽结为联盟,以图自救。而今,他一跃成为甘州仅次于阿古丽的二号人物,野心反而滋长起来,这便是自取死路了。”

    杨浩饮一杯酒,又道:“不过,这两个人徒有野心,若论机谋权变,实不足惧,我真正担心的,是迄今为止仍未露出马脚的那个人,从飞羽搜集的情报来看,拓拔氏各部确有异动,这些异动分开来,每一样都没甚么出奇,可是那么多部落蠢蠢欲动,好像事先商量好了一些,那就必有根源了。”

    竹韵笑道:“他们却不知,这正是大王有意促成的局面,那便也是找死了,只不过同苏尔曼、解老温不同的是,他们的野心是大王您给的。”

    “这可不是我给的,他们生起不轨之心,我在其中的确起到了促进作用。但是他们的从中作祟,只是早晚的事口自我立国称王以来,给他们的好处远远低于他们的预期,而且我不可能向他们妥协,许之以让他们满意的好处。

    我就算安抚他们,他们没有得到实质利益,还是会不满,现在的拓拓氏部落,由于大多保持着部落游牧的方式,很难被我直接掌控,兵权始终掌握在他们手中,现在他们安份守己,是惮于我的强势,等到我与陇右开战,甚或与大宋开战的时候,他们还能这么老实么?他们随时都会变成我腹心之中的一枚毒刺。非常时,行非常手段。”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喝,你一杯,我一杯,杯筹交错,酒喝起来已经像水,醉意越来越浓了。

    杨浩直着眼睛,大着舌头道:“今天,难得如此放松,开心呐。

    等……等我安排好了这边的事情,兴州那边……也该有所异动了,我……我要……公开处决拓拔韩蝉两兄弟,逼他们……得……提前动手。这场火,已经呢……得有点大了,得及……,时控制一下。”

    “那成,不过……你得答应我,有什么……事,让我们去做就好啦,不许你再亲身涉险。”

    “屁话,什么事没风险,越大的事,越大的利……益,风险也就越大。说……就算是生孩子,也一样有危险。”

    竹韵扭过头去,看了看自己的屁股,大着舌头道:“那……也得分人。我……我娘说过,我屁股大,能生。我就说……啥风险。”

    “啥?”杨浩眼前的景物已经开始飘来飘去:“你说啥生孩子?”

    竹韵回头看着他,脸上越来越红,一双美眸却越来越是水润,她忽然扑到杨浩怀里,杨浩本就坐立不稳,被她一扑,便倒在席上,顿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神志更加的迷糊了。

    “你……你答应过,等我回来,要……答应我一件事,对吧?”

    竹韵趴在杨浩肩头,咬着他的耳朵小声道。

    “嗯,对啊,你……你要什么,尽管说”

    “我……我……”灼热的鼻息喷在椎浩的耳朵里,惹得他痒痒的,竹韵脸蛋红红的,咬了咬嘴唇,忽然大着胆子说道:“我要……我要一个孩子,你的孩子,成不成?”

    “啊?”杨浩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自己不能……生吗?为啥要……要我的孩子?冬儿……和女英……不舍得给的。”

    “笨蛋!”

    竹韵的脸蛋已经变成了一块大红布,她攥起粉拳,在杨浩胸口轻轻捶了一记:“当然……当然是我……和你的孩子啦……”

    “喔……,那没问题,哈哈哈哈……”杨浩傻笑起来:“不过……生孩子……很痛的,每次……冬儿……和女英生产,我……我都听得心惊肉跳的。”

    “我乐意,有钱难买我乐意。”竹韵大胆地说,然后开心地伏在他胸口,喃喃地道:“我们说定了喔,你可不许……不许反悔。”

    “我……金口……玉言呢,哪能……不算数?”

    竹韵开心了,咯咯地笑着,凑过去,在杨浩脸上火辣辣地一吻,然后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大王啊……”,

    “嗯?”

    “那你……有没有……错施昏招,干过……自己找呃……的事呀?”

    “有吧…………杨浩一躺下,就感觉天旋地转,幸好竹韵的一条大腿压在他的小腹上,要不然……好象就要飘起来了,他努力地思索着,含含糊糊地说道:“以前吧,我……我玩过一个网游,那里边你要是杀……十个人,就叫……精英,杀一百个,就叫英雄,杀人过千的,就是江……江湖至尊。反过来,要是被杀十次,就叫孤魂,一百次……就叫野鬼,要是一千次……,就叫永堕……黄泉。我们那……游戏一共三十七个服,半年后才……出了一个至尊。可黄泉之主说……从来没有过,哪……有人,那么倒霎,被人杀一千……次呀,直到……直到……我去说……,才……才***半个月……”

    “啥…………,

    竹韵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她只听到杨浩在说话,已经听不见说的是什么了。

    杨浩嘿嘿地傻笑了起来:“我自己常说……自己作死,游戏里的玩家也说我……我是自己找呃……”

    “啥…………,

    “因为……我……起了个四。叫……信春哥,但凡看见我的,不管人……号小号,都来杀……我,他们想知道,我……我是不是……真能……原地复活……,呵呵……呵呵……”

    “挪开一点,别打扰我……睡觉……”竹韵毫不客气地把他踹开,凉席很光滑,正在傻笑的杨浩登时滑出去三尺,竹韵同方向来了个大翻身,手脚又搭在了他的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入,烛火渐渐黯淡了,狗儿飘身闪进了房间,一眼瞧见两个人扭缠在一起的睡姿,心里不知怎地,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溜溜的滋味,就好象她心爱的玩具被人家夺走了:“竹韵姐姐又不是大叔的娘子,凭什么睡在他怀里呀?”

    狗儿很不服气地撇撇嘴,忽然心里一热,未及多想,便闪身过去,小猫儿似的轻轻偎在杨浩身边,拾起他的一只大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很满足、很开心地闭上了眼睛,俏美的脸蛋上爬起一抹红晕,嘴角却牵起甜甜的笑容。

    她细密整齐的键毛频频闪动,分明没有睡着,却没睡着了还要安详、放松。

    “喔……喔喔……”

    天亮了,鸡啼声大作,杨浩的房间里传出一声男人短促的惊呼:“啊!”

    然后是一个女人悠长的尖叫:“啊…………

    最后是一个小女孩还带着睡意的声音:“怎么啦,怎么啦,有敌来袭吗?”

第094章 大乱将至儿女情

    阿古丽的失踪引的骚乱在苏尔曼遇刺事件生后,迅演变成了回纥内部的一场大火并。

    苏尔曼集结了自己的亲信,会同阿古丽一族的武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了解老温的家,然后开始满城搜捕解老温的族人,解老温赴会之前业已做了些准备,行刺失败的消息传回,他的弟弟和他的儿子率领亲信家人百余人杀出甘州城,逃向了他们的部落。

    次日一早,苏尔曼调集的本族人马便到了,他把甘州防务全部交给阿古丽的族人,率领本族武士,以讨逆之名攻向解老温部落,解老温的弟弟和儿子已先一步赶回了部落,做好了准备,双方展开了一场血战。

    此时,在杨浩的安排下张浦自肃州调了一路人马,正悄然赶赴甘州。这支人马唯一的使命就是护送阿古丽公开出现,因为解老温的身亡固然挑起了甘州回讫内部之乱,却也打破了原来的权力制衡,如果阿古丽贸然现身,苏尔曼会不会藉此机会干脆把阿古丽也干掉,这是很难预料的事。因此杨浩从肃州调来一路人马,同时由阿古丽秘密下令,征调她的部落散布各处的勇士合兵一处重返甘井以镇大局。

    阿古丽此刻就在甘州,却得乔装打扮离开甘州,然后在肃州兵马的保护下公开返回,这让阿古丽也充分意识到了权力斗争的残酷。人人都觉得七王妃在沙场上骁勇如虎,巾惘不让须眉,可是她的内心其实是软弱的,对政治斗争的残酷更没有多少认识。上一次夜落讫出卖了她,在她心里的感觉更多的是从道德层面出的,而这一次原本守望相助的三大部落的内斗,解老温的反叛,苏尔曼的“逼宫”,苏尔曼和册老温各怀机心的谋杀,才让原本在政治上一派天真的她充份意识到那血淋淋的现实。

    她知道,在这个战场,她永远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她没有夜落讫的冷酷,没有料老温的阴险,没有苏尔曼的狠辣,没有杨浩的谋略,现在苏尔曼和册老温的部落又自相火拼,在这种情形下,哪羽杨浩袖手不理,没有落井下石,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更何况这还只是政治和战争方面的问题,这一切就算结束了,还有庞大的族群、老弱妇孺、战争遗孀和孤儿,他们都要吃饭,都要穿衣,那更是让她束手无策的场面。

    所以,她决定放弃对部落的控制权,如她在黑水洞窟中所说:毫无保留地忠诚手杨浩,把她的族人交予杨浩,真正成为他的子民。

    阿古丽有此决定,当然不只是怯于承担责任,更不是为杨浩所迷,她的意志其实是颇为坚定的,对族人更有一种朴素而真诚的感情,绝不致于杨浩在她面前秀了秀健美的肌肉,就神魂颠倒,甘愿献上自己的一切。她肯做出这样的决定,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感觉到了杨浩的忠诚。

    册老温勾结夜落讫、苏尔曼勾结李继筠,这两个从河西败走陇右的枭雄不约而同地打起了甘州的主意,而一直受排挤打压的苏尔曼、讲老温两位族人一俟受人重视,便立即飘飘然地把自己当成了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为了攫取更大的权力,主动与他们勾结起来。

    如果杨浩只是想要完全控制甘州而无视甘州百姓的生死,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甘州三大部落自相残杀,消耗掉全部实力,一劳永逸地解决甘州问题,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就算不擅机谋权变的阿古丽都能想出至少五种以上的法子,但是杨浩没有这样做。他没有杀掉自己,令甘州群龙无,没有揭穿苏尔曼和斟老温彼此的阴谋,让他们各自领兵全面开战,他还派出了肃州兵马,协助自己在紧要关头重新掌控甘州局势,阿古丽已完全相信了他的诚意。

    当阿古丽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尽管眼下还需要她来出面,但是压在她心头的重担已经不见了,她已经决定把这副担子交给杨浩,身心一片轻松,竟有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感觉。

    清晨,尽管一夜不曾好睡,但是做出决定,想通心事的阿古丽神清气爽。

    阿古丽要离开甘州,与肃州兵马汇合了,她已被化妆成一个瘸腿老抠,在她旁边站着一个紫脸汉子,普通的回讫牧人打扮,低着头,扶着老驱打扮的阿古丽,一副木讷少语的老实模样,看起来十分憨厚。其实这红脸汉子本来乔扮的是个黑脸,只是“他”的面皮一直就是红的,自打站在杨浩面前,就红着脸,自始至终那颜色就没消褪过,所以看起来就成了紫脸。

    这紫脸汉子自然就是竹韵,当她睡醒的时候,现杨浩侧着身,一手搭在她的乳侧,一手揽在她的身下,额头抵着额头,犹如一对吻颈鸳鸯。

    她的一条大腿搭在杨浩胯上,杨浩的一条大腿则老实不客气地抵在她那两条丰腴结实的大腿中间……

    而马燚则像一条八爪鱼般挂在杨浩的身上,三个人七手八脚地纠缠在一起,那种让人耳热心跳的场面……

    想起杨浩的大腿抵住自己身子时的感觉,竹韵的两条腿禁不住又有些酥软起来,她本来是扮孝子扶住阿古丽的,这时倒像是挂在她的身上,阿古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扭头对杨浩继续道:“大王,那我现在就走了。”

    “嗯,不必急着回来,我知道你不希望回讫诸部自相残杀,可是那些害群之马不清理出去,早晚会酿成更大的祸患。同时,如果不能削弱诸部的力弱,让他们完全整合到你的部下,你也驾驭不住。此去,一路小心。”

    “是,谨遵大王吩咐。”

    阿古丽十三娘的脸蛋也有些红了,她的容颜扮得十分苍老,可是一双眸子却仍像春水般充满活力,这些细节处,不是靠化妆便能掩饰的,她可没有竹韵那么高明的手段,不过用来瞒瞒一般人却是足够了:“阿古丽……一直记着在黑水废墟时对大王的……所有承诺,也如……遵守对大王的所有承诺,大王……请放心。”

    杨浩注意到了阿古丽略有些异样的语气,抬眼一瞧,那“老抠”的脸上一双眸子带着一种令人忤然心动的魅力,柔媚灵动、妩媚妖异,杨浩的心里不由一跳。

    这是一匹漂亮、高傲的小北马,不过现在她的心显然已经折服在某位骑士之下了,已经决定把责任交付给杨浩的她,长久以来封闭、保护起来的感情重新得以释放,就像蓄积已久的洪水,草原儿女的大方、热情、主动,那火辣辣的眼神可叫人有些消受不了。

    阿古丽和竹韵一行人告辞离去,竹韵自始至终不敢抬头看他,杨浩也觉有些尴尬,狗儿是个小孩子,在他心中一直当作子侄辈看待,犹如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她睡在自己旁边倒没什么,可是竹韵……饶是杨浩一张老脸久经磨炼,此时也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了,何况是那位漂亮的女杀手囧。

    “狗儿,咱们也走吧,收伏了了阿古丽这匹野马,我这病装的也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兴州,策划大事委啦。”

    “哦!”扮成半大孩子的狗儿乖巧地应着,陪他登上皮货车,扮作皮货店的行商,驶出了皮货店的大院儿。此时甘州城风声鹤唳,就算扮做皮货商人也难以出城,不过现在甘州的防务是阿古丽的族人负责,阿古丽仍然活着的消息虽说就是大部分族人都不晓得,但是一些绝对可靠,且在部落中有相当实权的人却是知道的,阿古丽吩咐一声,有他们暗中照拂,杨浩这位神秘客人要离开甘井却也容易。

    狗儿双手抱膝,坐在高高的皮货堆上,歪着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很认真地想了半天,她忽然扭头向杨浩问道:“大叔,你要娶竹韵姐姐做王妃吗?”

    “啊?”

    杨浩没想到竹韵这个当事人没敢说什么,反倒是狗儿问了,不禁心虚地道:“为什么这么问?”

    狗儿道:“我娘说,女孩子长大了以后,就只能跟自己的男人睡觉,大叔和竹韵姐姐昨晚不如…………

    “咳咳婴咳……”

    杨浩一阵咳嗽:“此睡非彼睡,这个睡觉和你娘说的那个睡觉是两码事。”

    狗儿眨眨眼道:“有什么不司吗?这样睡觉就可以和别的男人睡吗?”

    杨浩吓了一跳:“当然不可以,怎么能随随便便和别人的男人睡在一起呢?你还小,再大一些自然就明白了,现在不要胡思乱想的。”

    狗儿都起嘴来:“人家还小呀?大叔看不起人。对了,那大叔会娶子渝姐姐做王妃吗?”

    杨消失笑道:“的确不小了,小丫叉片子现在也开始注意这些事了呀?”

    他往狗儿身边挪了挪,挨着她的肩膀,宠溺地笑道:“大叔要你平时注意书写字、针织女红,烹菜调羹,你都学了吧?可不能只会动刀动枪的,再过几年,大叔江山稳定,不需要你和竹韵再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我家小碳也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就要考虑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的事了。

    他扭头打量着马燚,欣然道:“还记得,我当年在汉国,头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身子特别孱弱,眼睛大大的,头稀少,还有点黄,现在看,可是个美人胚子了。”

    他揽住马燚的肩膀,随着车子一颠一颠的动作,悠然说道:“等你再长大些,就会有你喜欢的男人了,或者饱诗书、才华横溢,怎么着也得是个进士出身,才配得上我家小碳。嗯,明年咱们就开科考。要是学武的呢,要找个武艺比你高强的可不容易,不过怎么也得是个熟兵书,屡立战功的少年将军。

    长相嘛,起码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歪瓜裂枣那德性的咱家小碳可不要,大叔要像嫁女儿一样,以公主之礼把你嫁出去,开不开心?”

    马燚努力呲出一口上翘的月牙状的小白牙,向他扮出一个很开心很很开心的俏皮动作,杨浩不禁哈哈大笑,他狠狠揉了揉小碳的头,忍俊不禁地笑道:“瞧你,还说自己长大了,哈哈,根本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娃儿嘛。嗯……我现在是得替你想着些了,嗫,你说杨家的儿郎怎么样?杨继业家老三老四岁数比你大不了几岁,折家的老三老四老五,跟你也差不多,这都是将门虎子啊。还有种家,种大学士全家都搬来兴州了,我见过他的几个侄儿,个个人品出众,才学不凡,要是你喜欢文弱书生,咱就从种家找一个,找个书生还有个好处,要是以后上两口儿吵架了,你都不用回来找大叔撑腰,三拳两脚就能打他个鼻青脸肿。”

    “人家不稀罕。”狗儿一挣肩膀,理了理头,红着脸蛋道:“才不要嫁人呢,人家就守在大叔身边。”

    “现在这么说成啊,长大了就不成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杨浩不胜唏嘘,一时父爱泛滥,真把马燚当成了自己亲生女儿一般,半是欢喜半是心酸地道:“我家狗儿这么可爱,不知将来会便宜哪个浑小子呢…………

    狗儿惬意地半躺在他的怀里,看着湛蓝天空中悠悠飘过的朵朵白云:“大叔真的会觉得我可爱吗?那我要是再长大些,大叔会不会喜欢我呢?”她垂下眼帘,偷偷瞄了眼自己的胸部:“嗯,比起娃儿姐姐、女英姐姐她们来,人家这里真的好小,难怪大叔把我当小孩子…………

    她攥起小拳头,暗暗地给自己鼓劲儿:“等我长大些,它们也一定会长大的,大到大叔会喜欢……”

    “怎么,困了吧?困了就睡会儿。”杨浩见狗儿忽然文静起来,便低头问娄,他知道狗儿的生活规律基本上是日夜颠倒,虽说现在正常了许多,但仍是白天休息的时候居多,所以丝毫不以为奇。

    “喔……”正在给自己鼓劲儿的小簇赶紧松了拳头,把将头笠往下盖了盖,遮住了她害羞的一双大眼睛,偎在杨浩身上假寐起来……

    随着杨浩的离开,被他借力打力、一手策划的甘州之乱渐渐升级,此时兴州也是暗潮汹涌,连着大半个月杨浩称病不开朝会、不见朝臣,拓拔韩蝉兄弟被杨浩派人生擒活捉,押入天牢待决,拓拔氏贵族们在兔死狐悲的心态之下,纷纷为他们请命求情,却连杨浩的面前见不到,于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各个利益集团的磨擦越来越严重,一场动荡悄然匪酿。

    山雨欲来风满楼,杨浩就在秋风初起,满城金黄的时节,悄然返回了兴州城,河西诸多民族、部落、新旧利益集团,在外敌大军临境的情况下暂时得以压制的矛盾开始全面爆,一场大乱悄然拉开了帷幕……

第095章 一逼宫

    “闭关”一个多月的杨浩终于出山了,群情汹汹的兴州官场好象汹涌的洪水突然找到了渲泄口,全部涌向杨浩。

    次日早朝,有官有职的、有官无职的、有职无官的,还有无官无职只有爵位的勋卿权贵,就像赶集似的,尽皆向王宫涌来。因为这场风波,与每个人的利益都是密切攸关的,新派利益集团、旧派利益集团,不同的民族、不同的部落,形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尽管从一开始杨浩就有意在核心政治因由对拓拔氏进行边缘化,但是他立足的根基是定难军,而西北民族是亦军亦民的组织,所以各个部落酋长的子侄大多都在军中任职,军职在军政府性质的河西地区那就是最重要的最有实权的官职,所以他们早已渗透到社会的各个层面。

    对这些人,尤其是充斥于中低级军官阶层的各部族人员,杨浩想动他们也有种狗咬刺猥无处下口的感觉,正如赵光义想要清洗朝臣,在他登上帝位之后,竟然耐心等待了数年之久,直到赵光美蓄积兵器、收买厢军将领,意图谋反的事情暴客,才以此为锲机,展开了一场大清洗。

    杨浩面临的也是这样的局面,而且比赵光义所处的环境更加复杂,赵光义好歹是接手的皇兄赵匡胤苦心经营十年,已经走上正规、制度健全的一个政府,而杨浩旗下的人马不但民族成份复杂,而且大多是舛傲不驯的一方诸侯,人人有兵马有地盘,而且彼此间大多有些夙各,较之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之前更加危险。

    如果他向拓拔氏集团妥协投降,依托这支最强大的力量,的确能够暂时保证西夏的安定,但是代价却也是更大的,一方面,把有限的!源尽量满足拓拔氏权贵的需要,就合把其他刚刚征服的部族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去,而西夏虽已立国,拓拔氏贵族们却并没有这种觉悟,他们拥护顺从的仍然是旧的统治体制,一种类似于可汗制的部落联盟政权他们需要最大的自由度和充份的权力,这样早晚有一天,各种矛盾冲突一朝激化,火化爆,坐在火山口上的杨浩就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因此杨浩也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地剥夺拓拔氏贵族兵权的契机,所以他才一手导演了这场内乱,其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向赵光义释放烟幕,在迅以武力一统河西之后对其加以整合,才是杨浩想要达到的最根本目的,他只是把两个目的用同一种手段来实现而已,这也是他向丁承宗学习经商之道学来的狡狯之处:任何一笔投资,一个手段,都要争取其利益最大化。

    但是杨浩并没有想到拓拔氏的强硬态度比他预计的还要强烈,他本想制造些内部不合的事端,等到赵光义完全放下了对河西的戒心,全力图谋塞北的时候,再快刀斩乱麻,以雷霆手段一举收回这些骄横不驯的拓拔氏贵族的兵权,所以他想对拓拔氏贵族施加的压力也是要循序渐进,直至其忍无可忍的。

    这个力度的施加,则取决于宋国那边的情况,然而他只是稍显冷落,情形就已经有些失控了。嵬武部落先是内部倾轧,借机打击排挤苍石部族派遣至萧关的两个部落,继而无诏自运,抢夺朝廷已调配给苍石部落的草原,当朝廷下诏问罪的时候,又撕圣旨,斩钦差,简直是秃子打伞,无无天。

    而暗中又有人趁机推波助澜,杨洁潜赴甘州,本是想与阿古丽合作再演一出戏,把这个幕后人物引出来,不曾想甘州那边也正酝酿着大乱,苏尔曼勾结了李继筠,斛老温则勾接上了夜落纥,要不是这次心血来潮亲自去了一趟甘州,并且恰逢阿里王子刺杀阿古丽,他还很难现这桩阴谋,一俟让其在条件成熟时爆,自己就要吃个大亏。杨浩感到情形已经有些出乎自己的预科,必须得提前收网了。

    而拓拔氏一族如今辈份最长的李之意,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些日子杨浩虽然没有出面,但是各个部落对朝廷施加的压力却是与日俱增,除了每天都有头人酋领去找钟大学士舌枪唇箭之外,这些部落对朝廷的制裁措施也是越来越严厉。

    他们在自己的领地内拒缴税赋、拒行徭役,驱赶朝廷设置的流官、再回服役的部落百姓,收回了对部落百姓讯案问罪的权力,闹得种大学士焦头烂额,在李之意看来,杨浩一开始称病或许是真的,可是连着一个多月没有上朝,却未必是因为身体不适,很可能是这位年轻气盛的大王对拓拔氏诸部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已经心与悔意,却想不出一个体面的借口下台。

    李之意很满意,他的年纪已经太大了,并没有什么篡位称王的野心,他只是觉得杨浩这个小毛孩子打了几场胜仗,统一了河西诸州,就有点忘乎所以了,祖宗的规矩他想改、拓拔氏的利益他想磁,当年李光睿都不敢做的事他想做,给他点小小教“让他收敛一下也就走了。

    于是,在杨浩恢复朝会的第一天,各部落头人酋领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不约而同地奔向王宫,一场舌势已久的交锋正式开始了。

    杨浩休养一月有余,要处理的国事很多,可他刚一上朝,便马上有人提出了对拓拔韩蝉兄弟的处置,这两个人现在还在天牢里关着呢,就算是与嵬武部没有什么交情,一直在看他们笑话的拓拔氏部落,如今都站到了他们一边。兔死狐悲咎,以前在草原大漠里,哪有这么严峻的刑法?不要说两个部落间生一些争斗,就算是同大汗开仗,只要被打服了,愿意拱手称臣,也要前事概不追究,就像党项七氏与夺光睿之间,时不时的就打上一仗,只要竺起白旗,那就万事好商量,哪有什么国法刑律,还要把部落头人押进大牢待参的?

    原来的大漠草原,执行的是可汗制和单于制,是极其松散的一种政治制度,犹如一个大领主统治着许多小领主,大领主要求的只是对小领主们的统治权,只要他们尊奉自己为领,他们在自己部落内部仍然拥有绝对的统治权,这也正是李之意心g中理想的政治模式。杨浩现在的做法,正在削弱他们的权力。

    他们把嵬武部拓拔韩蝉兄弟一案,当成了针对杨浩的突破口,拓拔韩蝉兄弟没有奉诏这兵也撤了,无缘无故的把苍石部落也打了,一气之下连钦差也杀了,如果杨浩在这件事上惮于拓拔氏的合力做出退让,赦免了拓拔韩蝉兄弟,那么他在政体官制各个方面做出的改革努力,自然也就不攻自溃,大家一切照旧,仍然是拓投氏大家族共同统治河西的局面。

    代表拓拔氏头人出面的是拓拔武,拓拔武先替嵬武部落开脱一番,随即便向杨浩请命,请求赦免拓拔兄弟。一脸病容的杨浩一听拓拔武的话脸色便沉了下来“啪”地一拍御案,喝道:“本王这些时日有恙在身,一直在宫中调养,可是这天下的事,本王却并非一无所知拓拔韩蝉兄弟目无王法、元君无父,大逆不道,罪不容赦,你等还未他求情?”

    拓拔武不以为然地道:“大王,嵬武部落和苍石部落之间的些许恩怨,不过是兄弟不和,打了一架,这是家务事嘛,何必要抬出什么王法来?”

    众头人纷纷应和,有人说道:“是啊是啊,大王,拓拔兄弟退出萧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苍石部顶在前面,不也是连吃败仗么,两个部落八成*人马都降了吐蕃人,那呼延傲博在陇右素有呼延无敌之称,区区一个嵬武部落如何能敌?被迫撤下来也是无奈之举,至于他们杀了大王的使者,这两个小子胆子的确是大了些,大王要执行王法,可以罚他们一年的俸禄、或者打一顿鞭子略施惩戒也就走了,他们对大王还是忠心耿耿的,岂可拘押坐牢,大失体面,这会伤了我拓拔全族的心呐。杨浩目光一寒,沉声道:“这……是拓投诸部一致意见么?”

    那些人见杨浩脸色有些不对,彼此相顾,也觉有些忐忑,但是仗着人多势众,仍然硬着头皮答道:“是,我等诸部头人,联名乞求大王赦免拓拔韩蝉、拓拔禾少之罪!”

    随着声音,大殿上呼啦啦跪倒了一片,这些人全是胡服皮帽、络缨狐尾垂胸的拓拔氏贵族,一眼望去,不下四十人之多,每一个都是一个部族的头领,麾下至少拥有数百帐的部民。

    杨浩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霾起来,从牙缝中缓缓挤出一句话来:“你们……,代表拓拔氏诸部,一致为那目无王法、迹同谋反的拓拔韩蝉兄弟求免其罪?”“大王,他们无权代表所有拓拔氏族人。我,李天轮,反对赦免拓拔韩蝉两兄弟!”

    随着声音,一今年近三旬,胡服辫,腰佩弯刀的魁梧大汉站了出来。上殿佩刀,这是草原部落诸部领头人的特权,正如赵匡胤刚刚称帝的时候,文武大臣在朝堂上还有座位一样,非关本质的一些规矩习俗,杨浩也只能慢慢更改,无法做到一步到位。

    这魁梧大汉站到那些拓拔氏头人面前,手按刀柄,凛然喝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拓拔氏之主,如今是西夏国国王!汉人有句话,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王亲手立下的规矩,如果我拓拔氏族人可以不遵守,那么如何要其他诸族头领遵守呢?”

    这人睥睨顾盼,颇有豪气,声音更是直震屋瓦,杨浩不禁大为意外,他对拓拔氏部落早就开始了拉一批打一批的行动,也早就有了坚定的盟友,不过这个李天轮跳出来,却不是他的安排。

    杨浩对此人有些印象,此人是宥州防御使李思妥的儿子,现任其部族军副都指挥使,也是个手掌兵权的重要人物,对朝廷一向也算恭驯,不过他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却是有世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些拓拔氏头人一见朝廷官员和其他各部族的头人没有站出来反对,倒是自己的族人出来唱反调,不禁大为意外,一见是李天轮拓拔武立即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呀,你都已经姓了李了,还敢以拓拔氏族人自居?我拓拔氏族人休戚与共,进退一体,你这吃里扒外的货色,除了见风使舵,阿谀奉承还懂什么?我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再自承是什么拓拔氏一族了,我们拓拔氏没有你这样丢人现眼的族人!

    拓拔武说罢,身边立即响起一片放肆的笑声,李天轮怕羞成怒,霍地拔刀雪亮的弯刀,一指拓拔武,喝道:“拓拔武,当初李光睿大人做定准节度使的时候,怎不见你以李姓为耻,以李姓嘲笑?谁人欺软怕硬,哪个鲜廉寡耻?有种的站起来,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拓拔武霍然站起,拔刀出鞘,冷笑道:“怕你不成?来来来,李天轮,让老子瞧瞧你有多大的出息?”“你是谁老子!”李天轮样刀便上,两人都是性如烈火,锵锵锵”钢刃交击,火花四溅,旁边的人立即闪向一边,给他们两个腾出了场子,眼看着两人就要在大殿上演一出全武行,杨浩面祝似水”砰”地一拍桌子,喝道:“岂有此理,大殿之上动刀动枪,你们眼中还有本王么?”

    拓拔武立即收刀道:“大王,你亲眼看见了,这可是李天轮先动的刀,难道我拓拔武就得束手待毙么?要说日无王法,这李天轮此刻就是目无王法,大王如果要处治拓拔韩蝉兄弟,是否也该一并处治了他方显公平?”“拓拔武,你这是要胁大王么?”

    方才拓拔武嘲讽李天轮姓了李姓,背了祖宗,李继谈在一旁就脸色就沉下来了,这时立即挺身而出,站到了李天轮的旁边:“我,也是拓拔氏一族,我也赞成严惩克武部拓拔韩蝉兄弟,你要不是查一查我的祖宗八代,看看我够不够资格说这句话!”

    拓拔武顿时语塞,李继谈不但是拓投氏族人,而且是嫡系族人,当初在李光睿手下,就是统兵一方的将领,能得一个“继”字,与李光睿的亲生儿子一并排行论辈,其家世渊源当然是根正苗红的拓拔宗支。杨浩称王之后,仍然对他予以重用,不管是官职权柄还是在族人中的辈份地位,李继谈都高他一头,拓拔武敢对李天轮嚣张,却不敢对李继谈无礼。

    这时,早已得了杨浩嘱咐的拓拔苍木也站了出来,把白须一拂,拱手道:“大王,嵬武部落擅离驻地,挑起战端,大王下旨问罪,犹不知悔改,此乃大逆不道之举。或许在以前来说,这也算不了甚么,只要他们低头认罪,便可赦免了他们,但是如今我拓拔李氏已然自立一国,这国就该有个国的样子,岂可等闲置之。大王明见万里,深知其中利害,这才大义灭亲,尔等浑浑噩噩,俱是鼠目寸光,懂得些每么?应谅严惩拓拔氏族人,警示天下,严肃国法,才是道理!”

    拓拔苍木端出长辈架子,那些为嵬武部请命的人当中却也不乏老者,其中有的比拓拔苍木还大了几岁,登时戟指骂道:“拓拔苍木,你拍的什么马屁,你们苍石部落占了嵬武部的牧场,当然赞成严惩他们,你这是假公济私,无耻之尤!”“哪个骂老夫?”

    拓拔苍木本来端着高人架子,自觉早已盘算好的这番说辞很有点墨水,突然被人一骂,登时沉不住气了,闪日一看,见是一向与自己不大对付的拓拔青云,立即叫道:“原来是你,你这老匹夫,大王征南伐北,挥军千里的时候你这缩头老乌龟在哪里?现在蹦出来这样那样,充的什么大尾巴鹰?”

    两个老家伙先对骂起来,其他人不甘示弱,站在李继谈、拓拔苍木和李天轮一边的拓拔氏族人与站在拓投武、拓拔青云一边的人纷纷对骂起来,一时间又用武斗改成了文斗。

    朝廷上,种放、丁承宗等大臣固然是冷眼旁观,不一言,龙翰海等降臣降王更是一言不,就算吐蕃、吐固浑、以及党项细封氏、野离氏等各部的头领也是只作壁上观,只看拓拔氏族人内斗。

    杨浩端起一杯茶来,看了看骂得越来越凶的两伙人,本来阴霾的脸色稍霁,轻轻呷了。茶,品了品滋味,杨浩翻开一卷书来,微微侧身,好整以暇的看了起来。

    殿下这些人先还只针对嵬武部的事相互叫骂,紧接着便翻起了旧帐,骂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对方的祖宗十八代有过什么对不起自己部落的鸡毛蒜皮小事,也都翻了出来口诛笔伐一番。拓拔苍木须飞扬,指东骂西,一张利口不逊于屠龙刀倚天剑,对方足足四个老头儿围着他,才堪堪敌得住他的口舌。杨浩翻了页书,瞄了他一眼,心道:“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老东西这么能讲。

    拓拔武眼见双方越骂越凶,两旁站着无数文武只是在看笑话,只觉今日这场声势浩大的逼宫请命简直成了一场大笑话,这样下去,自己本来身负的使命恐怕就要全盘成空。他于对骂之中忙里偷闲地朝上边一瞄,只见杨浩正埋头看书,神态悠然,根本没理会殿下这场闹剧,不由心中一凛,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连忙舌促春雷,大吼一声:“都不要吵啦!”

    拓拔武一嗓子震住了呲毛鸡似的双方,抢前两步,向杨浩抱拳说道:“大王,与嵬武部争战厮杀的是苍石部泾,拓拔苍木便是苍石部落的头人,依法而断,他也是当事一方,避嫌还来不及呢,岂能以一方大臣身份,于朝堂之上决定嵬武部有罪与否?还请大王下诏令其回避,方显公允!”杨浩眉头一皱,问道:“拓拔苍木应该回避么?”

    拓拔氏族人都反应过来,纷纷说道:“不错,拓拔武所言有理,案涉苍石部落,拓拔苍木理应回避。”“好!”

    杨浩把书一合,攸地转身坐正“啪”地一拍御案,挑起剑眉道:“拓拔苍木身为涉案一方,理应回避!既然大家都认同了拓拔韩蝉欺君罔上的事实,那就不要再用什么闹闹家务、兄弟失和来搪塞本王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

    “臣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群臣中应诺闪出三人。

    杨浩掷地有声地道:“在这大殿之上,仑日三司会审,断它个明明白白!”

第096章 双子扩张

    当下刑部尚书林朋羽主审,大理寺卿许逊山、都察院都御史成思安旁审,西夏王杨浩和满朝文武、权贵勋卿旁听,就在金殿下摆开了大堂。

    金瓜武士杀气腾腾侍立左右,第一个传唤上来的就是嵬武部拓拔韩蝉的幕僚军师王世荣,王世荣早在杨浩夺取夏州,拓拔韩蝉兄弟摇摆不定,意图趁杨浩巡营时予以截杀的时候就向杨浩告过密,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成了杨浩安插在嵬武部落的一个钉子。

    王世荣做为拓拔韩蝉的幕僚军师,对他的一切行动了如指掌,他被带上金殿后,那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嵬武部落如何件傲不驯,气焰嚣张,凌驾于地方官府之上;如何进驻萧关,拉上苍石部落,借吐蕃人之手消耗苍石部落实力,迫使这两个部落投靠了呼延傲博;如何擅自退兵,不顾苍石部落的劝阻解释,悍然动手,挑起大战;直至如何杀钦使,毁圣旨,说的一清二楚。

    拓拔武一行人听了哑口无言,心中只是暗骂拓拔韩蝉兄弟不争气:一百斤面蒸个大寿桃——你们这对废物点心,你们最信任的心腹都投靠了大王,这叫我们如何替你说情。

    林朋宇面沉似水,一副铁面判官的模样,听罢王世荣的口供,叫他当堂、当殿签字画押,带过一旁,随即再喊一声传人证,金殿上呼啦啦又涌上一群人来,男女老幼,各色人等,一上大殿,是哭的哭、跪的跪,喊冤的喊冤,求告的求告,顿时把个大殿当成了西城菜市坊,喧闹震天,一团混乱。

    这些人俱都是胡服辫发,听他们吵吵嚷嚷说了半天,众文武才听明白,这些人都是苍石部落被调往萧关的两部人马的家眷,有他们现身说法,拓拔韩蝉兄弟如何借刀杀人,设计陷害,更是勿庸质疑。他们字字血,句句泪,闻者无不同情,而且他们也是拓拔氏族人,拓拔氏排外的心理很严重,而且由于杨浩是李光岑的义子,他打天下的根本又是定难军,因此拓拔氏面对西域诸民族百姓时总有一种优越感,即便是本族的人有些什么侍强凌弱的举动也不以为然,可这一次受害人也是本族,他们不免有点情虚胆怯了。

    紧接着,拓拔昊风、拓拔昊地两个堂兄弟做为原告也登上大殿,将嵬武部落如何挑衅、攻打其部落的事情源源本本地诉说了一遍,最后被带上殿来的,则是嵬武部与苍石部落作战时被俘的伤兵败将,拓拔韩蝉兄弟如何骄横野蛮,撕毁圣旨、斩杀钦差的事由他们亲口供述,更是铁铮铮的事实,再不容人狡辩。

    林朋羽将众人口供一一当堂录下,让他们签字画押,然后离开小、几,返身向杨浩躬身道:“大王,臣奉诏,审理嵬武部落擅离职守、挑衅苍石部落、斩杀钦使、撕毁诏书,目无君上,迹同谋反一案,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向大王复旨。”

    杨浩高踞上位,凛然问道:“证据确凿?”

    林朋羽沉声道:“确凿!”

    “事实清楚?”

    “清楚!”

    “好,你是刑部尚书,你来说,拓拔韩蝉、拓拔禾少,该当何罪?”

    拓拔武与几个部落头人对视了一眼,见此情形已知道杨浩是铁了心要办这对混蛋兄弟的罪了,说不定还要处以重刑,把他们幽禁兴州,看来想为他们完全脱罪已不可能,眼下只能想办法把他们的罪责减轻一些,最好缴些牛羊马匹赎罪也就是了。

    这边正暗暗盘算着,林朋羽已斩钉截铁地道:“拓拔韩蝉、拓拔禾少,为逞一己私欲,不顾大局,排挤打压苍石部落,迫其部民无奈投敌,此举与资敌无异,按我西夏律,当斩!”

    拓拔武等人听了顿时一惊,一双双眼睛都瞪大了起来,在他们的想法中,杨浩想要严惩拓拔韩蝉兄弟,最大的惩罚也不过是把他二人幽禁兴州,在其子侄兄弟中另择几个听话的来执掌部族事务,绝对没有想到竟有死罪。这已完全超出了他们的估计了。仅是把这两人剥夺职权,幽禁兴州,这些头人酋领都觉得严重了,如今竟是死罪?这些人一时惊在那里,竟然没有出声反驳。

    林朋羽继续掷地有声地说道:“拓拔韩蝉、拓拔禾少,未奉诏谕,擅离职守,若非朝廷及时发觉,调杨延朗将军驻守兜岭,我西夏雄关,必被陇右吐蕃唾手而得,如此昏庸荒唐,险酿无穷祸患,其罪较之临阵脱逃,尤重三分,杨尚书,你执掌兵部,如此行为,依军法当如何处罪?”

    杨继业立即答道:“依军法,当斩!”

    林朋羽转身又向杨浩说道:“拓拔韩韩、拓拔禾少擅离驻地,为争草原牧场,对苍石部落动之武,此一战,致双方部落百姓致死者九十四人,致残者六十三人,致轻重伤者数百人之多,按我西夏律,当斩!”

    “拓拔韩蝉、拓拔禾少,在犯下一系列重罪之后,犹不知悔改,竟然撕毁圣旨、斩杀钦使,与朝廷为敌,此举与反叛无异,按我西夏律,当斩!”

    “拓拔韩蝉、拓拔禾少罪大恶极,数罪并罚,以律应予处斩!”

    杨浩目光一扫,沉声问道:“大理寺、都察院!”

    “臣在!”

    “刑部量刑适当否?”

    “准确无误!”

    杨浩睨了眼呆若木鸡的拓拔武等人,厉声说道:“既然如此,孤王准了,拓拔韩蝉、拓拔禾少,十日之后,午门处斩!”

    拓拔武大惊失色,抢上一步道:大王……“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直冷眼旁观的文武百官齐齐跪倒,高呼道:“大王英明,臣等遵旨!”

    这些人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一声喊声震屋瓦,拓拔武听的心中一寒,下面的话竟然没有说出来。

    杨浩缓缓坐下,轻轻叹息一声,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道:“拓拔韩蝉,拓拔禾少犯下十恶不赦之罪,理应处斩。可他们有罪,嵬武部落数千帐百姓却是无辜的,本王不能因拓拔韩蝉兄弟二人之罪,让这数千帐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呀。这两人一死,嵬武部落数千帐百姓如何安置呢?种大学士,你……可有良策呀?”

    拓拔青云人老成精,看出拓拔氏的骄横已犯了众怒,触了杨浩的真火,而拓拔氏内部也不和,拓拔苍木、李继谈、李天轮等人分明已是铁了心跟着大王走了,便凑近拓拔武,正要悄声劝他忍耐,且回去向族叔李之意请教一番再说,一听这话,心中怵然一惊:“难道…这还不完算,大王—竟是要让嵬武部从世间彻底消失不成?”

    “呀及给给!”

    “冲啊,杀呀!”

    “伊道可瑞那十道!”

    “干掉那些小矮子!”

    山坡上,两队人马冲向对方,大叫大嚷着厮杀在一起。

    其中一队人马平均个头只有一米五多一些,有些稍高些的大致在一米六左右,大部分举着竹枪,每十个人左右有一个持长刀的首领,虽然身材矮小,倒也墩实有力,动作也很灵活。

    他们大多穿着简陋的衣服,身上还套着简陋的藤甲,脚下穿着一双草鞋,好象一群忍者神龟。

    而他们对面,却是人高马大的一群江湖好汉,这些人平均身高比这些小矮子高出两头不止,一个个身材魁梧,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九环大砍刀、双手阔剑、三股托天叉、单手朴刀、红缨枪,还有铜铜、钢鞭等不少偏门武器。

    在他们后方,稳稳当当地站着两个人,一个年约五旬,神凝气稳,气度的严,略显花白的头发,却像一杆枪似的立在那儿,在他旁边,是一个发梳马尾,一袭玄衣、肤每如雪的美少女,穿着一身紧身衣,腰间佩着一柄短剑,好整以暇地观看着战场情形。

    这两个人,一个是汴河帮原龙头老大张兴龙,另一个就是折家五公子折子渝。

    折子渝到了日本之后,忽然发现这里的民智虽然尚未开化,所谓的大大小小的领主们简直就像是闹笑话,但是这里的资源倒很丰富,尤其是金银矿很多,有些根本就是露天矿,而许多领主,由于生产能力极其有限,空据宝山,却仍过得像个叫化子。

    折子渝登时打起了他们的主意,西夏到日本如今还隔着辽国和宋国,他们没有出海口,即便能弄到大批的原矿,亦或者就地提炼,也很难把那么多的贵重金属安全运到河西,不过眼见这么一笔庞大的财富轻而易举就能掌握,却因为这点小小困难把它轻易放过,那却不是折子渝的性格,不管以后能不能用上,先把这些金银矿山占下来才是道理。

    如果本地这些领主们拥有强大的武力,折子渝或许会用合作的方法分摊利益,但是当她发现就凭汴河帮老大张兴龙带过来的百十名帮会兄弟,就能在这猴子群里称霸王的时候,一条更加节省成本的方法,便很容易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开始鼓动张兴龙,让他反客为主,架空藤原领主,吞并其他领主,开始了在异国他乡的扩张之路。本来张兴龙没有这个意思,一来是江湖义气作祟,藤原把他供奉得跟活祖宗似的,现在翻脸把人家踢下台,自己当家作主,他有点不好意思。二来也是中原上国的传统观念影响,在他心目中,做个中原的富家翁,也比在这种地方当个土皇上还舒坦,他原本就没打算在这儿长住。

    可是发生在宋国的一件事,改变了他的想法,使他很痛快地接受了折子渝的建议。宋国那边,朝野间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清洗运动,朝中老臣受赵光美一案影响,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看出点眉目主动下台致仕还乡的也大有人在,宋琪贾瑰程羽等晋王潜邸之臣纷纷上位,把持了朝中的重要职位。

    这场风波很快蔓延到民间,赵光义开始对河运四帮下手了。当初汴梁缺粮,朝廷束手无策,漕运四帮在其中起了多么大的作用他一清二楚,他岂肯把国家命脉让一群江湖帮派把持住?那一回他从如雪坊柳朵儿处返回皇宫时,正好见到张兴龙公开传位于薛良,场面气派,热热闹闹,无数的江湖好汉汇聚汴河码头恭贺,当时便已引起了他的忌惮。

    这一次公主和宋皇后、赵德芳三人潜逃出京,所用的无外乎是车船马匹,涉及河运陆运等等帮派,虽然他没有掌握真凭实据,已经足以促使他下定决心,清理这些附生于国家经脉命脉却不受朝廷直接掌控的力量了。紧接着郑家和崔家的斗法,掀出了车船店脚各个行当更多的问题。

    这两家有意借宋廷之手摧毁对方的力量,不断泄露揭发对方的生意产业,这么庞大的经济体,很难保证做生意处处循规蹈矩遵守国法的,那些走私偷税的把戏一泄露出来,便受到了朝廷的严厉制裁,双方动用武力和经济手段在暗中斗法,明里又借朝廷的刀杀人,斗得不亦乐乎,赵光义却从中渔利。泣此生意难免又牵涉到漕运四帮,掌握了真凭实据,赵光义开始下猛药了。

    薛良在日本住了半个月,放心不下汴梁那边的兄弟,便返回了中原,等他回去之后,东京汴梁已物是人非,漕运四帮成了过街老鼠,民不与官斗,除非他想挑旗造反,面对国家机器的打击,根本没有反抗之力,无奈之下,薛良干脆带着他找到的一众兄弟再次东渡。

    这一次,薛良就带来近万人口,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要穿要用,张兴龙家底再殷实也不能坐吃山空,本来他听了折子渝的话还有犹豫不决,这时马上从善如流。近万人口除去老幼,其中拳脚了得的江湖好汉不下四千人,要架空藤原领主都无须动手,只是一个眼色过去,藤原就乖乖地让贤了,不过他眼下还挂着一个名头儿,这也是为了方便成事,等到实力足够庞大的时候,这个名义上的领主便不重要的。

    扩张之路就此展开。

    扶桑的金矿几乎整个本州、四国岛大多数地方都有储备,论规模集中储量大的话主要集中在本州岛东北部也就是所谓的奥州一带,银矿更是盛产,尤其以石见国储量最高,几乎不用探明,在矿区选个山头一锄头下去就有可能挖到银矿石,稍加治炼就是不错的银键,有点露天银矿的意思。

    折子渝依据了解的情况,开始对各路领主远交近攻,向不受领主们重视的皇室赠送礼物以示恭敬,与此同时有计创有目标地开始扩张。

    这些领主们坐拥宝山而不用,一是缺少相应的生产技术,二就是人力有限,挖矿需要大量的人手,更需要矿区附近的稳定,而领主们不但缺少人力,彼此间还时常征战,这样自然无法安心生产。

    折子渝自任军师,鼓动张兴龙顶着藤原领主之名四处征伐,归顺的领主也就罢了,不恭顺的领主及其武士,一旦落败就贬为奴隶,让他们去挖矿,至于提炼技术,汴河帮的人来自三山五岳各行各业,找几个治炼高手倒是不难,于是乎,“藤原”领主一下子成了日本列岛大大小小的领主中的名人,其吞噬扩张的速度和凶悍,被人称为鳄鱼藤原。

    眼下与汴河帮的好汉交手的是上朽领主,上杉领主是个比较有实力的高级武士,手下拥有一百武士多名武士,此外战时还可以动员两千多名农民,但是这样的实力显然和汴河帮仍然不在一个层次上,这次大决战很快就以上杉领主的全面溃败结束了。

    这时的日本领主还很难统御一支合格的军队,或者使用什么战术战法,而汴河帮的人也不是正规的军队,双方的会战以前都是打群架的模式,在那样的情形下这些领主也很难讨好,如今在折子渝的调囗教下,这些江湖好汉已经懂得了闻鼓而进,鸣金则退,观旗布阵,渐渐有了点军队的样子,那些领主自然更加不是对手。

    张兴龙看着自己的儿郎大展神威,欣然自得,折子渝的一双美眸却一直紧张地关注着一个矮小的战士。那个比起人高马大的汴河帮汉子显得非常娇小的战士穿着一身轻巧的皮甲,就连脸上也戴着遮挡严密的头盔,这是折子渝仿照杨浩麾下的那支欧式重甲骑兵的装备改制而成的,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战士的安全。

    但是像这个战士这样打扮的人,在战场上只前一个,而且注意观察的话,会发现在他周围,有几个身手特别高明的汉子,不管是冲锋还是撤退,亦或是冲击敌人侧翼,他们始终以这个身材娇小的武士为保护核心,完全是围绕着他在行动。

    追了一阵,眼见那些小矮子们逃得飞快,这个穿着全身皮甲的武士停止追赶了,转身往回走来,到了折子渝面前,她一掀头盔面罩,露出了一张汗津津的俏脸,柳眉杏眼,樱桃小口,俏美如花,竟然就是永庆公主。

    折子渝明显松了口气,微笑道:“公主其实不必亲身上阵的,如果公主真要学,也该学调兵遣将、排兵布阵,学天子剑、诸候剑,而非匹夫之剑。”

    永庆公主做了个甩头的动作,摇了摇系成马尾已被压低的秀发,抽出一方手帕拭净剑上鲜血,“嚓”地一声将利剑还鞘,这才冷冷地说:“匹夫之剑汇聚千万,就是天子之剑。

    再说,匹夫之剑可以锻炼一个人的意志、勇气、和体魄,我要学的很多,匹夫之剑,也要学!”

    折子渝轻轻叹了口气,自从知道宋皇后和赵德芳身故之后,这个小、公主就变成了一块冰,再也没有见过她微笑的样子,折子渝知道她满腹仇恨,而且充满自责,却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她,或许……她的心结,只有见证赵光义的死亡时才能解得开。

    这时,一个日本武士装束的矮个子男人飞快地向他们跑来,到了他们面前恭敬地站定,向折子渝扶剑躬身道:“五公子,您约见的人已经来了,奉您之命,我们刚洲把他们从海上接过来。”

    “哦?”折子渝眉梢一挑,闪目望去,只见远处又有一个武士,引着几个彪形大汉正向这里走来,那几个人穿着粗陋的皮袄,前额和头顶的头发剃得精光,发青的头皮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只余一半的头发辫成两条长辫,系着丝带垂于脑后。折子渝立即欣然迎了上去……

第097章原来如此

    刃折子渝走来的是几个女真人。一见折子渝向他们迎来。7口女真勇士马上站住脚步向她抚胸施礼,态度十分恭敬。

    女真人和党项人一样,商周时期亦隶属于中原帝国。当时他们被称为肃慎人,虞舜时期,肃慎人就曾向天子贡献弓矢。禹定九州时,周边诸族各以其职来贡,其中也有肃慎一族。周武王时,又向武王贡南楷矢石窘,周人列举其疆土时,称肃慎、燕、毫之地,乃吾北方土地。

    历数千年以来,这个民族在艰苦的环境中始终坚强地繁衍生息着,后汉时期肃慎人被称为拖委。南北朝时又称勿吉,隋唐时期称为鞋鞠。武则天时期,鞋鞠首领大祜荣建立渤海国,鞋鞠各部皆依附于他,渤海国立国两百多年后被辽国所灭,从此鞋鞠人散布于白山黑水之间,势力渐渐微弱,女真就是古语肃慎的不同音译。

    女真人按照由南向北的顺序,次第趋于落后,越是邻近宋辽的地方,越是相对文明、发达,但是这种富裕也仅仅是相对于他们自己的族人而言,较之宋辽他们还是非常贫穷落后的,除了打猎、采椒和简单的农耕,他们别无生存手段,相对发达的地区在掌握了一定的航海能力后,就有些人越过日本海峡,时常到日本列岛打打秋风。

    上一次他们来时,那个港湾已经落到了“藤原领主”的掌握之中,汴河帮多年经营漕运,拥有极为强大的潜势力,张兴龙、薛良眼见朝廷逼迫甚急,决心迁往日本避难,因此再无顾忌,动用了他们的全部力量,调集了上百条大船,将愿意追随他们离开的帮会兄弟及其家眷全部迁了过来。

    这样,他们一下子便拥有了一支强大的水军,这支水军虽是江湖人组成,但是比起日本水军来也毫不逊色,日本当时并没有大型战舰,虽说他们曾有过与唐军白江水战的,“辉煌战绩。”可当时倾国之力筹措了一千多条船、一万多水军小在唐军七千人,不到两百般战船的打击下却大败而归,日本人自己的史集中说“须臾之际,官军败绩。”次日集合残部一哄而上,又被唐军夹船绕战,烧毁其,“战舰”四百多艘,赴水溺亡者不计其数。

    以区区百余条船,可以将匕千条“日本战舰”给困得突围不得,眼睁睁被大火烧毁,可见其战船的大另外唐军七千水军一百七十条船,而日军仅比他们多了三千人,竟要使用一千多条战船,从他们的战船载员量也可看出他们所谓的战舰是些什么货色。

    到了宋朝时候,中原的航海技术进一步发展,造船业更加先进,与他们之间的差距拉得就更大了,虽说汴河帮的船不是正式的战舰,但是他们运输货物,尤其是运营日本、高丽、吕宋,船只不只坚固、快速,还要用武力对付海盗,因此稍加改装的舰船在那里已经算是十分了得。

    女真人因生活艰苦,练就了一身胆魄和强健的身体,三人同行便能猎嘉,但是这些打秋风的女真人遇到汴河帮的水上好汉,不但没有占到一点便宜,想要逃跑时还被人连船带人都截了回来。

    折子渝听说此事后,便阻止了将被俘女真人统统斩首示众的做法,在她看来,这些女真人还是大有用处的,尤其是日本岛孤悬海外,宋辽两国的体制相对完善,在那里都不便有过多的行动,一道海峡相望的女真人便有了利用的价值。

    这边的财富如果将来想要运往中原,对面一定得有个码头,有接头人。掌握着出海口的,除了宋辽就只有女真人了。同时女真人与辽国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他们的力量虽不足以抗衡辽国,想要牵制辽国还是办得到的,折子渝从来没有天真到因为辽和西夏联手有利于共同抚制宋国,两国就会成为亲密无间的兄弟之国,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没有宋是敌人,辽是盟友,来日焉知辽国不会露出尖牙利齿,对杨浩不利?如果能同附属于辽国,却又不时与辽国出现矛盾的女真部落有比较密切的联系,或许他们会成为一路奇兵。

    出于未雨绸缪的考虑,折子渝饶了他们一命,并且同他们建立了贸易关系,用很公平的价格收购他们的皮毛、山珍、草药等物,折子渝对他们的帮助虽然对她自己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对这些生活贫苦的女真人来说,那些收入已足以让族人过上比较舒适的生活。他们本来的产物,都被辽人和宋人以极低的价格收购,由于他们别无市场,也只能忍气吞声,折子渝的示恩,令他们对这位神秘的“五公子”十分的敬畏。

    这一次来,他们租借了汴河帮的大船,运来了更多的货物,这些货物对曾运送过价值连城的丝绸、茶叶、瓷器等中原财制的汴河帮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他们来说却是意义重大,因此安车骨部落的少族长珠里真亲自押阵,率领着族中勇士运送而来。

    折子渝留下张兴龙打扫战场,自己陪同这几个女真勇士返回了城中。接收了珍珠、人参、招皮等各种水陆奇珍之后,折子渝将他们请进客厅,设茶相待。

    珠里真盘膝坐定,伸手一拂他的辫子,恭敬地说道:“五公子,这次运来的货物,是我们安车骨部落迄今为止全部拿得出手的货物了。去年冬天采摘捕猎的东西,在此之前已廉价卖给了辽人和宋人,不过以后我们只要五公子您这里需要,我们不会再卖给这些趁人之危的黑心商人一件东西。”

    折子渝莞尔一笑道:“好的很,这些东西你们有多少,我要多少。她顿了一顿,又道:“你们有多少,我就收多少,多多益善价钱公道,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珠里真一听喜出望外,折子有却也心中暗喜,女真人没有远航能力,只能廉价把东西卖给她,而她转手再卖到宋国、吕宋、交趾甚至更远的地方,获利十倍不止,有鉴于此,她觉得宋辽两国的商人实在是心太黑了些,因此这些女真人实在是太穷了些,那么暴利的货物,还要录削得让他们连温饱都办不到,这样的商人她真的做不来。

    当时的女真人,女子辫发盘髻,男子辫发垂后,同后来的女真人不同,当时的女真人是两条发辫,发辫上以丝带系之,有钱人会缀之理说族之长。是族之中最富有的人,可是眼前这位练真少族长脑后的发辫上所用的带子不是丝绸,而是染色的布帛,玉石坠饰倒是有两片,却也是质地最差的玉石,根本值不了几个钱。一族少族长都这般寒酸,他们的日子可想而知。

    珠里真喜形于色,连忙欠身致谢,折子渝抿一口茶,浅笑又道:,“对了,我需要的货物很多,远洋一次,总要多带些货物才值回本钱嘛。我从日本国这边收集了一些土特地产,再加上你运来的,还嫌有所不足,你说这是自去年冬天之后,直至如今全部的货物,”也不算多呀

    折子渝轻轻摇头叹道:“我不是吃不下,而是不够吃啊

    她的一双妙目微微一略珠里真,见他露出惶恐不安的模样,嗫嚅着不知所措,不禁暗暗摇头:“这些山里人”看来我的话还得说的再明白些才行

    折子渝便淡淡地道:“你们一个部落拿不出足够的货物,那么几个。部落呢?少族长似乎可以多联系几个部落。如果能收来更多的货物,我多派几条船也就是了。至于价钱,你完全不必担心

    珠里真赶紧道:“珠里真相信五公子,自然不担心价钱的问题,

    珠里真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却欲言又止,折子渝心知肚明。女真人的地盘十分贫瘾,各个部落间也存在着竞争关系,安车骨部落遇上了折子渝这个贵人,巴不得独占这条财源,使得安车骨部落成为女真诸部中实力最强大的一族,又岂肯让其他部落搭顺风车。

    折子渝浅浅笑道:“其实珠里真少族长完全不必担心,我是个商人,只要货物就行了,是谁来交易都没关系。所以”少族长完全可以向其他各部以高于宋辽两国商人的价钱收购其他部落的货物,我会以一个公道的价格再转手从你手中收购,就算先预支一些金银给你也没关系。这样的话,那些弱小的部落必然投靠安车骨,即便是强大的部落,也得仰你们的鼻息、看你们的脸色,对安车骨部落来说,是不是更好一些呢?据我所知,完颜、夹谷、

    术虎、徒单、乌林合诸部的实力不在你安车骨部之下,而且完颜部落、讫石烈部落,还是你们的世仇,如果安车骨部按我说的去做,他们还有什么本事与你们相争呢?”

    珠里真到也不蠢,一听这话翟然惊醒,仔细品味折子渝的话,更是心花怒放,当即感激涕零地道:“多谢五公子指点,珠里真知道怎么做了

    折子渝满意地一笑,珠里真又顿首道:“珠里真回去之后,就按五公子的吩咐着手此事。不过”下一次来,恐怕要待明年春天了

    折子渝秀气的双眉微微一蹙,讶然道:“怎么需要那么久?以我提供给你们的大船,再加上那些经验丰富的水手,又只是一道窄窄的海峡,也需要如此顾忌冬天的气候么?”

    珠里真苦笑道:“五公子误会了,我说明年春天才能再来,倒不是畏惧风浪,五公子提供的大船实在是平稳之极,又何惧些许风浪。只是”因为到了猎取海东青的时节了。”

    折子渝失笑道:“不会吧?你们的部族究竟有多少人?猎几头鹰,还要举族上阵不成?”

    珠里真脸色一红,说道:“这个”倒不是海东青难猎,实在是”嗨!”

    珠里真重重地一拍大腿,说道:“我们自称为女真人,在我们的语言中,这女真就是海东青的意思,“海东青。体型虽却是一种很凶猛的鹰,本来是猎人最好的助手。不过,却也没有那么重要,重要到我们全族要抛下生计去猎鹰,我们各个部落如此看重猎鹰,实在是有说不出的苦衷呀。

    ”

    折子渝来了兴趣,好奇地道:“少族长不妨说一说,听你一说,我对这鹰也有些兴趣了珠里真舔了舔嘴唇道:“辽国灭了渤海国之后,我们女真人便依附了辽国,既然做了辽国的附庸,那便得向辽国朝贡。”

    折子渝笑道:“既然称臣,当然要上贡,这倒也合情合理

    珠里真道:,“是,可是我女真人贫穷,我们穷的连做饭的锅都没有,都要靠辽国施舍。哪有什么可以让辽国皇室看得上眼的东西,所以每年上贡的东西都很寒酸。后来,辽国的皇室宗亲、权贵勋卿们开始热衷于打猎,他们发现海东青是最好的猎鹰,无不以拥有一只海东青为荣,所以便四处搜刮海东青。

    而这海东青只产于我们女真人的领地之内,于是辽国便把海东青列为贡品之一,规定我们每年都要进贡一定数量的海东青,如果办不到,就要缴纳五倍的贡品。我们的部落”实在是太贫穷了,哪能缴纳得起那么些税赋。然而海东青又不是耗子,可以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是,这种神鹰在我们女真人那里也是稀罕物儿,现如今只有更北方的部落境内还有,为了能够猎到神鹰,我们就得到北方部落去,北方部落也视这鹰为最贵重的财物,岂肯拱手相让?

    所以”说是猎鹰,其实每年为了猎鹰,我们南方诸部都得和北方诸部大打出手,一旦捕到了神鹰。为了把神鹰占为己有,我们南方诸部之前还要不停地打仗”。

    珠里真越说脸色越沉重,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有些悲戚地道:,“我二弟,就是为了争鹰而惨死在完颜部落勇士箭下的,我三叔,也是为了猎鹰,结果致残瘫痪,他本来是我族第一勇士,如今,”如今只能瘫在床上,就连饮食便溺,都得要人料理

    珠里真在自己大腿上重重地捶了一拳,眼中已闪出晶莹的泪光。在他身后,几名女真勇士都黯然垂不头去。

    折子渝蹙眉思索片刻,渐渐露出欣赏的神色,问道:“列海东青为贡品,若无海东青,缴纳五倍税赋,这是什么时候列的规矩?”

    珠里真道:,“便是当今萧太后成为皇后的第二年颁布的旨意,辽帝多病,当时,萧后已经秉政,因为我们女真部落苦于贡赋之后,所以娘娘颁下了这道旨意

    折子渝一双妙目凝注着他,问道:“那么你三叔,你二弟,都因为猎鹰而下场凄惨,你恨萧后么?”

    沫里真重重地摇头!“有什么好恨的,允许我们以海东税赋,其实是一件好事,毕竟,只要猎到了鹰,我们的部落每年都能节省很多的财物,能少饿死一些人。虽说为了猎鹰要打仗,其实日子比以前。还要好过一些。”

    折子渝轻轻笑了,抬起一双素手,轻轻鼓掌道:“好手段,好心机,本公子现如今可真的是有点佩服这位萧娘娘了。”

    珠里真疑道:“五耸子说甚么?”

    折子渝嫣然笑道:“古有晏婴二桃杀三士,今有萧绰神鹰乱女真,当真是女中豪杰,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跟这位萧娘娘斗一斗智计本领。”

    珠里真膛目道:“什”什么二桃,雁鹰是什么鹰?”

    折子渝“嗤”地一声笑,这才说道:“这是中原的一个典故,不说也罢。我的意思是说,萧娘娘并不是想列海东青为贡品,赏赐诸部首领,纵容他们声色犬马,不务正业,而是想藉此避免女真诸部的团结。为了一头海东青,女真诸部自相残杀,萧娘娘的卧榻之旁,可是安全的很啦。”

    珠里真双眼霍地瞪得老大,好象吃人的老虎一般死死地瞪着折子渝,颊上的横肉一下下的抽搐着。神色渐转狰狞,太阳穴忤忤直跳,额头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好象一条条青色的蚯蚓,看来好不吓人,折子渝却只是好整以暇地坐着,风轻云淡,神色自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珠里真喃喃半晌,忽然大吼一声,钵大的铁拳重重捶下,“轰”地一声,他面前坚实的矮几被他一拳砸得粉碎,拳头崩裂,鲜血直流,珠里真却恍然未觉,只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来”,如此!”

    西夏,兴州,杨浩一锤定音。决定了拓拔韩蝉兄弟的生死,可是事情并没有因此完结,反而掀起了一场声势更加浩大的风波。

    拓拔韩蝉兄弟被判了死刑,克武部落彻底取消了酋领制度,对所有族民每十户编为一什,每五什编为一队,每两队编为一旅,每五旅编为一团,若干个团则合并为一个兵团,什长、队长、旅长、团长和兵团长及其副手,由朝廷层层任命。每天层为一个控制层次,由考评政绩决定迁左的制度。

    这样,这些牧人既适合继续保持游牧生活的特点,其领导权也牢牢地把持在了朝廷手中,既便是兵团长怀有不轨的野心,他的副手、以及团长、旅长及其各自的副手由于任免之权不在他的手中,想要像以前那样如臂使指地调动他们,指挥他们按照自己的意志与朝廷为敌,其难易较之以前何止增大了百倍。

    大王竟然要杀了拓拔韩蝉兄弟,大王竟然因为拓拔韩蝉二人之罪,取消了一个酋领世袭罔替的部落,把它直接纳入朝廷的辖掉之下,这一举措就像捅了马蜂窝,拓拔氏贵族们悲愤了,暴怒了,他们从未向现在这样团结,从未向现在这样抛却机心,真诚地携起手来,决定为了保护自己的权益而反击了。

    反应最强烈的,提出了清王侧,诛种放,以兵谏令杨浩收回成命,不过眼下这种观点还不是主流,压力主要来自于李之意,这个老头子虽然一手策划了这起诘难杨浩的事件,但他并不想把杨浩赶下台,不管怎么说,杨浩代表的是他们拓拔家,要是杨浩下了台,老头子从子侄中还真找不出一个那么有出息的出来挑大梁,那是把个西夏国闹得四分五裂,拓拔氏的下场未必比现在更好。

    但是他也并不甘心就此服输,他还要做最后的抗争。

    李天轮、李继谈、拓拔苍木等人虽然早就知道杨浩为了严肃纲纪,教一下那些以皇亲国戚自居的拓拔氏族人,却也没有想到杨浩做的这么绝,居然把鬼武部落彻底解体,取消了该部头人世袭罔替的权利。他们也有自己的族众,不止在朝中有官职。更是自己部族的领袖,对杨浩的这种做法,他们也本能地有些抵触。

    可是他们更知道,他们已经走的太远,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现在已经同拓拔氏族人中的传统势力彻底决裂。他们的命运前程全都和杨浩绑在一起了,只能前行,再无退路。一旦杨浩败了,顶多削弱的他的权力,把这个大王还原成一个不够强势的可汗样的人物,而他们这些拓拔氏的叛徒,则只有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他们的族民会被其他部落吞并,他们的娇妻美妾,会沦为其他酋领的玩物。

    所以,当他们听到族人们秘密串联集会,蓄谋对抗杨浩的时候,他们比杨浩还要心急,迫不及待地跑去王宫把这个消息禀报了他,他们唯一想要的,就是请大王先下手为强!

    杨浩倒是老神在在,悠然自得。他似乎根本不信那些失意贵族们敢造自己的反,在他看来,这些家伙不过是像女人一般,玩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他很贴心地安抚了一番这些已经铁了心站在自己一边的拓拔氏族人,便兴冲冲地与焰王妃努力造人去了

    自从知道了她们不孕的原因之后,杨浩每日都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鞠躬尽瘁,不遗余力小在他的努力之下,竟是年纪最小的妙妙率先怀孕,紧接着清吟小筑主人一嗅了油腻也开始干呕起来,反倒是唐焰焰的腹皮,依然平坦如旧。

    焰夫人心急如焚,特意去向冬儿请了道懿旨,彪悍地宣布:在她成功生孕之前要独霸后宫!

    垄断莫如竞争,眼看着齐人之福变成了焰女王的独舞,杨浩也想努力改变这种局面,于是乎一杆钢枪,天天抗战,两口子就算新婚的时候都没像现在这般,好得蜜里调油。

    李继谈等人无人只得回去暗自调动本族人马,悄悄做好应变准备。

    十天,弹指间便过毒了,今天就是公开处斩拓拔韩蝉、拓拔禾少的日子,整个兴州都有摩拳擦掌,这天一早,一骑绝尘而来,自甘州赶来的一名军驿信使,背插三杆红旗,怀揣十万火急的军情奏报,驰向王宫大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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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死难为鬼雄

    甘州驿使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甘州阿古丽,反了。

    因为今日要处斩拓拔韩蝉兄弟,拓拔部落的许多贵族这些日子闹得不可开交,一些老成持重的大臣也开始觉得处罚太重了。当然,论罪,这两个人是应该处死的,可是法理不外乎人情,法理尤其是要服从于朝廷的利益,眼下看,对拓拔韩蝉兄弟予以幽禁,在其族人中另择贤良担任酋领,无异是稳定朝纲的更好做法,于是许多大臣上朝,试图劝说杨浩回心转意,做最好的努力。

    恰在这时,甘州驿使赶到,带来了甘州回讫造反的消息,顿时如早地惊雷一般,在朝堂上引起了一片轩然大波。

    杨浩把驿使传上大殿,亲自询问,这才知道事情原委。原来解老温勾结阿里王子,一个行刺阿古丽,一个行刺苏尔曼,试图把整个部落重新掌握在手中,结果两人双双失手,阿古丽负伤潜逃,得到了自己部落的保护,随即与驻扎肃州的张浦取得了朕系,调了一路人马来,保护她安然返回子甘州。

    此时苏尔曼亲率本部人马,与解老温的族人正打得如火如荼,阿古丽重现甘州,解老温却已身故,他的弟弟和儿子威信远不及他本人,对族人的掌控力本就有限,这时在阿古丽、苏尔曼和肃州兵马三路夹击之下,迅生了叛乱,科老温的堂兄小满英杀了他的堂弟和侄子,提着人头阵前乞降,甘州重新平静下来。

    可是此后不久,张浦调往甘州协助阿古丽稳固政权的军队与当地部族百姓却频生磨擦,双方关系迅恶化,不久,一个部族头人出殡的时候,因为与肃州援军生冲突,于街头并殴一场,双方各有死伤,于是各自纠集了更多的人马,一时剑拔弩张,估固浑头人苏尔曼亲自出马,与肃州援军将领交涉,双方各不相让,若不是阿古丽出面弹压,恐怕肃州援军与当地部族就得大打出手。

    此后不久,阿古丽的人在当地黑水城废墟下面现了一个当年月氏王国的地下宝藏,肃州驻军闻讯要分一杯羹,甘州回讫得此宝藏喜不自胜,到口的肥肉告肯相让,于是双方郁积已久的矛盾终于全面爆,阿古丽得到了这笔宝藏,实力大增,也变得强硬起来。

    阿古丽态度的改变,使得回讫诸部更加有恃无恐,双方由冲突迅演变成了全面的大战,阿古丽扯旗造反了。

    阿古丽得到了黑水遗宝,以此招兵买马,积蓄粮草,一时声势天振,竟然把肃州驻军赶了出去。张浦自肃州闻讯赶去平叛,却也连连失利,如今正节节败退,向兴州逃来。

    事情原委一说,大殿上顿时人声鼎沸,有人怒不可遏,要求马上派军平叛,有人则趁机声言,这是大王瓦解武部落、取消其世袭制度,使得诸部头人心生不安之故,要求杨浩改弦更张,改变策略。

    杨浩闻言晒然冷笑道:“昔日夜落讫仍在时,甘州回讫三十万兵马,尚且不堪一击,如今只是阿古丽一个妇道人家,甘州回讫又元气未复,她折腾得出多大的风浪?甘州之乱,本王弹指间便可平息,何足道哉?”

    李天轮抢步出班,奏道:”大王......”

    杨浩猛一挥手,道:“勿须多言,大不了本王再一次御驾亲征,小小阿古丽十三娘,还怕她翻上了天去。以阿古丽之乱而为拓拔韩蝉开脱者,更是荒唐。本王心意已决,立即集结兵力待战,等张浦赶回来,掌握了详细情形再说口眼下么,立即处斩拓拔韩蝉、拓拔禾少,以正国法,以傲效尤!藐视本王、藐视国法者,必受严惩!”

    ※※※※※※※※※※※※※※※※※※※※※※※※※※※※※

    刑场上,拓拔韩蝉、拓拔禾少两兄弟蓬头垢面,往日嚣张的气焰全然不见。

    很多年了,就算是李光睿也没有对麾下强大的部落领有过太严酷的举动,他们的戒惧之心已经淡薄了。当他们被押上刑场,刮子手执着雪亮的钢刀站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才想起来,并不是每一个反叛者都能得到宽寄的。当年接州刺史李彝敏打起反旗,他的亲二哥李彝殷又何曾手下留情?他亲手砍下了三弟的脑袋,挑在竿头。

    拓拔韩蝉兄弟终于知道怕了,他们后悔当初不该听从族人的挑唆,冒犯杨浩。杨浩虽然平时看着和气,可他的天下牛竟是他一刀一枪亲手打下来的,一个马上皇帝,亲手打天下的君王,又有哪个缺乏魄力、缺乏勇气?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们一次生的机会,他们绝对不当这个出头鸟!

    两只呆鸟神志恍惚地被绑在行刑台上,就连站在一旁的拓拔武在说些什么,两个人也没有听情。

    拓拔武满头大汗在在给他们鼓劲儿:“你们不用担心,杨浩如此肆无忌惮,老爷子也怒了,这事儿他不会不管的。”

    拓拔韩蝉神志恍惚地看了看天空,绝望地道:“午时一到,开刀问斩,老爷子就算肯出手,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的,一安来得及的,你们不要担心……”

    拓拔武正在劝着,监刑官的仪仗远远行来,这三人正是三司长官,以林朋羽为,三人进入高搭的监刑棚中,林朋羽居中就坐,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冷冷地一笑,在他的手边,就是一筒朱红色的令箭,那朱红色的令箭看来异样的刺眼,仿佛阎王索魂的绞索,一枝令箭,一各人命。

    现场一片静谧,围观的百姓成千上万,杀人不希奇,可是处斩两个拓拔氏的头人,就仿佛是处斩两个皇室的权贵,轰动效应还是有的,更何况兴州百姓日常娱乐活动本就匮乏的很呢。

    “咳,午时将至,两位大人,“”

    林朋羽向大理寺、都察院两位主官拱了拱手,两位大人连忙还礼:“大人请,大人是主监刑官,理应由大人平令。”

    林朋羽呵呵一笑,捻须道:“既然如此,老夫就当仁不让了。”

    他咳嗽一声,端正身形,伸手一探,抓起令箭,脸色一正,高声喝道:来人啊,午时将到,准知,”

    且慢!”

    陡然一声大喝,人群应声分开,就见远远一行人马,正怒气冲冲而来,这些人不下百余人,各个锦袍玉带,却都是胡服装饰,弄起衣饰质料,都是权贵人家,头前一个白须老者,手中搀着一个比他更加年迈的老人,老人须如银,却是腰挺背直,精神翟烁,正是李之意。

    李之意本想避于幕后,通过族人们向杨浩施加压力,迫其就范,想不到杨浩一意孤行,根本不予理会,他更巧妙地利用了形势,促使以李继谈、拓拔苍木为的一些族人与之分裂,从而达到了拉一批、打一批,彻底分化瓦解拓拔氏族人庞大力量的目的。

    今日就是处斩拓拔韩蝉兄弟之期,李之意怒火上冲,本打算直接上殿面君,当面请命,半道上听说甘州反了,老头子眼珠一转,立即转向了法场。

    眼下甘州造反,内部绝对不能再乱,这是任何一个正常的统治者都该想到的问题,以他的了解,杨浩绝对不蠢,一定也会想到这个问题。李之意本来想率领数百名拓拔氏贵族大闹金殿,如今得了这个消息,干脆放弃了原来的计划了,他要直接闹法场,让杨浩当着天下人的面收回成命。

    林朋羽一见气势汹汹来了百十号人,连忙离座起身,沉着脸色道:拓拔青云,本官奉大王之命监斩,你想干什么?”扶着李之意的拓拔青云冷笑道:“林朋羽,莫要嚣张,我们老爷子来了,老爷子要保下拓拔弗蝉兄弟俩个,这人,你杀不得!”

    拓拔韩蝉兄弟二人一见李之意,不由欢喜的声泪俱下,高声叫道:“老爷子,我们冤呐,老爷子救命!”

    李之意斥道:“没出息的混帐东西,我们拓拔家的人顶天立地,何畏一死,掉的什么眼泪,都给我擦干净!”

    拓拔韩蝉二人倒是想擦眼泪,可惜他们被五花大绑,根本动弹不得。那些拓拔贵族们一拥而上,守法场的官兵虽多,却也不敢对这么多头人老爷动刀动枪,登时被挤到一边去,李之意被人七手八脚簇拥着赶上监斩台,往监斩官正位上一座,喝道:把他们解下来!”

    官兵们虽然被冲开了,但是在林朋羽的指挥下,仍然守住了刑场,他们把拓拔韩蝉二人团团护在中间,与上前放人的拓拔氏贵族们椎推搡搡互不相让,现场登时大乱。

    林朋羽叫道:“李老爷子,本官奉大王之命监斩,你带人来扰乱法场,这可是犯了王法,你就不怕大王怪罩吗?”

    李之意冷笑道:“王法?王法也是我们拓拔家定出来的王法。老头子活了八十多岁了,还怕一死吗?老夫是拓拔家年岁最长的人,大王行事莽撞,做错了事,我这做老人的,不能眼看着他犯错却不去管。今天这桩事,我是管定了,老头子就守在这儿,韩蝉和禾少不能杀,大王怪罪?嘿!好哇,老夫就坐在这儿,等着大王降罪!”

    李之意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起神来。

    消息迅传到王宫,半个时辰之后,王驾仪仗出了王宫,向午门前行概

    满朝文武都跟了出来,声势浩荡,后面还有一支甲胄鲜明、武器精良的卫队,那是经过程世雄调教的宫卫军,程世雄在广原时,特意挑选了一队精兵,个个身高马大,完全按照禁军上军的标准选拔的,又经过沙场浴血,一举一动间,自然便有一股凛然杀气,这队人马也给了杨浩,现在整个宫卫军的士兵几乎都达到了这个标准,行止之间铿锵作响,杀气腾腾,那些气焰嚣张的拓拔贵族们见了也不觉有些生怯,待见李之意仍然稳坐台上,他们心里才安定了些。

    大王……”

    众人纷纷向杨浩见礼,李之意倨傲地瞥了杨浩一眼,缓缓起身,向他微微欠身,说道:“见过大王。”

    杨浩满面春风地道:“老爷子是我拓拔一族年岁最长者,在本王面前,也无需行礼,来来来,老爷子请坐。”

    李之意老眼一张,问道:“大王仍以我拓拔氏为一家么?”

    杨浩肃然道:“本王义父是拓拔一族,杨浩承继义父衣钵,以定难五州起家,方有今日天下,岂敢或忘。”

    李之意老脸微微露鼻一丝笑意,倨傲地说道:“大王还记得,很好。

    杨浩当仁不让,一屁股在主位上坐了,原本占据主位的李之意就成了萎边陪坐。二人坐定,杨浩说道:“老爷子偌大年纪,行动不便,有什么事叫人去宫里传报一声也就走了,怎么到这儿来啦?”

    李之意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了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大王啊,他们二人的确有冒犯大王的地方,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咱们拓拔一族一个强大部落的头人,大王能有今日,他们都走出了力的,犯了错,你对他们施以教训那也罢了,都是一家人,何至于动刀动枪的闹家务?这不是让人家心么?”

    ,,老爷子这话就说的差了。”杨浩正色道:“自从杨浩接过义父手中泣个摊子,可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拓拔一族在西北一百多年来,可有今日之辉煌?杨浩今日不只是党项八氏这主,还是整个西夏国之主,治理一族与治理一国大不相同,纲纪不立,何以约束群臣?杨浩今日挥泪斩韩蝉,正是为了基业千秋永固,这才大义灭亲。”

    李之意白眉一轩道:“能达到惩戒的目的,又何必一定要施以杀戳?再者,大王把整个麾武部落打散,取消了世龚族领的制度,又做何解?”

    杨浩道:“拓拔韩蝉、拓拔禾少何以如此嚣张,斩杀钦使,撕毁圣旨?所绮仗者,就是他手中有兵有权,对目无王法者予以如此严惩,正是为了更多的部族、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今日若是因为他们是拓拔氏族人,昔日又有些许功勋而循私枉法,那么来日其他部落犯了王法,本王又该舟么办呢?”

    李之意目光一冷道:“大王想要保住这万世基业母?”

    ,,当然。”

    ,,既然如此,大王就不该如此异想天开。我草原上,千百年来就是这样的规矩,拓拔韩蝉二人就算冒犯了大王,也没有将他的部落连根铲除的道理。”

    ,,哈哈,老爷子言重了,武部落的百姓可没有受到惩戒,只不逊,“拓拔韩蝉、拓拔禾少不争气,本王把这些百姓直接纳入了治下。他们管不好,本王自己来管罢了。现在不比从前,从前我这一族之长,不过是直接管着最大的部落,现如今西夏是国家,一个王国,与往昔的治理之法自然是有所不同的,老爷子还用老脑筋想东西,那可不成啊。”

    呵呵,大王的法子就是根本之法么?想那辽国,也是从草原部落展而成的一个国家,辽国立国已有六十多年,现如今还不是幽云十六州施以琉官汉制,而契丹八部基本上仍然沿袭旧制?何以大王危言耸听,似乎不如此便有塌天之祸?”

    ,,老爷子说的对,所以辽国内乱不已,篡位造反者不绝于途,当皇帝的少有善终,远的不说,就这几年,已经有几个王爷先后造反了,要想长治久安,必得法治森严。对种傲不驯、触犯国法者,就该严惩不贷!”

    李之意森然道:“大王这么做,就不怕寒了拓拔一族的心,酿成更大的祸患吗?据老夫所知,甘州阿古丽已然反了,阿古丽造反,附庸者众,其中未尝没有大王取消冤武部落世袭之制的缘故。

    如果其他部族领因此而心生忌惮,与阿古丽遥相呼应,大王的万世基业,还能传得几年呢?”

    杨浩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啊,这也正是本王所忧虑的。之意公德高望重,对不理解本王苦心的族人,还望之意公能出面安抚,为本王分忧。至于心怀叵测者……”

    他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杀气,冷笑道:“这样的人,今日不反,来日也必然要反。既然早晚要反,哼!那不如早早的收拾了他们,我西夏王国才能长治久安。”

    李之意霍然站了起来:大王罔顾如此多的族人酋领心愿,必要一意孤行吗?”

    杨浩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缓缓立起,冷峻的目光慢慢从那百余拓拔头人脸上掠过,一字一顿地道:“我,是党项八氏之主。我,是西夏诸族之王。我的意志,就是党项八氏的意志。我的利益,就是西夏诸族的利益!我是王,你们当遵从我的意志而行!”

    杨浩不容质疑的语气,再加上两旁屹立如山、杀气冲宵的宫卫军将士,震慑住了那百余头人,一时之间,竟然无人敢再出言反驳。

    拓拔青云惶急地道:“大王还请三思……”

    国法如山,何须三思?”

    巡……拓拔青云看了眼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李之意,眼珠一转,又道:“大王原说牛时间斩,如今午时已过,是否……”

    杨浩冷笑一声,截口道:“本王说的是午时三刻,不是牛时。来人啊,把死囚拓拔韩蝉、拓拔禾少,给我开刀问斩,再有阻挠者,与死囚同罪!”

    他大步走向前去,铁甲铿锵的侍卫们立即随之而行,气涌如山,拓拔青云等人骇然退了几步,拓拔韩蝉心生绝望,破口大骂道:“杨浩,你今日杀我,我兄弟两个,便是死了也要化做厉鬼,决不饶你!”

    杨浩冷笑一声,睨着拓拔青云问道:午门问斩,牛时三刻,此例援自中原,你们可知道其中原由?”

    拓拔青云吃吃地道:“臣……臣等不知……”

    杨浩大声道:“午门乃文武百官朝甑出入之地,天子出巡必经之所,正大光明,天理昭昭之地;午时,烈日当头,脚下无影,青天白日,光明磊落,正所谓明人不做暗事!人死有魂,魂可化鬼,午时三刻乃阳极巅峰之时,钢刀可斩人,烈日可诛鬼,人魂俱灭,死后不得生!”

    他伸手一指五花大绑的一对兄弟,高声道:“拓拔韩蝉、拓拔禾少,忤逆谋反,罪不容诛,我叫你们……连鬼都没得做!

第099章 大约在冬季

    为什么会这样?没理由啊,就算大王觉得拓拔韩蝉两**挑战了他的权威,想要杀一儆百,可是这么多部族头领反对,尤其是张浦与拓拔兄弟交往密切,甘州那边回纥人又在造反,内忧外患之中,就算大王再格杀他们,难道就不能稍作隐忍吗?”

    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彻底打碎了拓投诸部头人的幻想,一场声势浩大的示威请愿活动,在杨浩的屠刀下迅夭折了。

    车轮辘辘,李之意坐在车中,斜倚在狼皮褥子上,百思不得其解,过了许久,他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承认自己彻底失败了,这次召集百余位头人法场逼宫之举,根本就是一场闹剧,一场被杨浩拿来立威的闹剧。这个大王年纪虽小,但是心思之深,显然不是他能了解的。

    李之意辈份虽尊,但是在拓拔李氏子孙中,却也不算佼佼者,至少李懿殷三兄弟,心机智慧就远在其上,下一辈的李光睿、李光岑也算得上一代豪杰,或许年少时候李之意的天姿要比自己的几个堂兄弟要高一些,比下一辈的李光睿、李光岑等人也高一些,但是天姿不代表一切,后天的锻炼更加重要。

    在李懿殷、李光睿父子两代把持大权的时候,李之意一直未曾进入权力核心,尔虞我诈的江湖历练,他还欠缺的很。在他看来,摆出这么大的阵仗,集合了拓拔氏一多半的部族领向族长施压示威,已足以迫使他收回成命,却没有细想想杨浩如今的倚仗何止是拓拔氏一族。

    尽管如此,李之意还是看得出,暂留拓投韩蝉兄弟一命,对稳固杨浩的政权,益处还是相当明显的,这也正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在此内忧外患的紧要关头,坚持要杀拓拔韩蝉兄弟已是不智之举,把嵬武部落收为有己更是触及了各部头人们的心理底线,杨浩难道看不齿其中的利害?他立国之后,真的志得意满,昏庸一至于斯?

    “老爷子,到家了。

    马车停下,老仆掀开轿帘,对沉思之中的李之意道。

    “哦。”李之意清醒过来,活动了一下有点麻的手脚,一边弯腰往外走,一边对老仆咐咐道:“让大家伙儿都进来坐坐,有些话,我还想跟他们唠唠。

    老仆诧异地道:“老爷子’您……说的是什么人呐;!”

    “嗯?”李之意一愣,扭头看了一眼,只见车后空空荡荡

    步亦趋跟在他车后的那些人都不见了,李之意微微有些难堪:“他们……已经走了?”

    随行于侧的家人忙道:“老爷子,他们这一路上愤愤不平的,后来,拓拔武对大家伙说老爷子年纪大了,少了几分冲劲儿,老爷子能忍

    大家伙儿可不能就这么夹着尾巴做人,总得商量个办法出来,所以大家伙儿就跟着他一起走了。

    李之意冷笑一声,道:“拓拔武?哼!乳臭未干的小儿,他能商量个出个屁的主意来,一些不知轻重的东西,由他们闹去!

    李之意举步下车,忽又想起了自己的侄儿李天元,他只生了四个女儿,没有亲生儿子,这个侄儿是当儿子一般看重的,扭头一瞧他没跟上来,李之意生怕他也跟着拓拔武那莽夫一起胡闹,便又问道:“天远呢?没跟着去吧?

    家人道:“没有,二爷也不太开心,一路上闷闷不乐的,后来经过咱们家的铺子,二爷就去铺子看看,让我跟老爷子说一声的。

    李之意心头一宽,点点头回了自己的宅院,到了后宅在廊下躺椅上坐了,轻轻地叩着扶手。

    到了他这个岁数,纵然没有练出宠辱不惊的气度胸怀,对些许意气之急看的也不是那么重了,他一心想要考虑的,是家族和部族的前程与未来,今天在杨浩面前虽然栽了个大跟头,他心中专是疑惑远远多于气恼,明明没有理由拒绝他的事情,杨浩偏偏就拒绝了,而且还变本加厉,他到底有什么倚仗?

    他养的几只雄鹰看到主人,纷纷自空中降落下来,看到自己心爱的雄鹰,李之意脸上才露出几分笑意,掀开一旁扣着的盘子,取出几根肉条抛过去,雄鹰展翅,灵巧地接在空中,李之意手臂轻挥,雄鹰又冲宵而起,直入云端。

    李之意仰起头,眯着眼看着直冲云宵的几头雄鹰,微笑道:“一飞冲天,好鹰啊好鹰,还是这几头鹰听话啊,比那些小兔崽子们可强多啦……”

    他轻叩的手指一停,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想捕捉那丝灵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李之意

    显然是没过楚庄王扮作呆鸟,三年不鸣、三年不飞,然后化*雄

    鹰,一鸣惊人,一毛冲天的故事。

    他绎了弹自己的脑袋,自嘲地笑道:“不服老是真的不行了啊,脑筋不够用了……

    “二弟,现在收网会不佘早了些,原本……咱们可是想等到中原有所异动时再一举解决内患的,那便可以同时进逼河西,如果现在动手,恐怕中原那点的时机就不太好掌握了。

    御花园里,花影缤纷,丁承宗坐在轮椅上,车子经过树下,阳光透枝叶而下,映得脸色忽明忽暗。

    杨浩缓步推着车子,说道:“大哥,这个我也想过了,可惜事态展不是尽如人意的。对于心怀异心者,我们原本的估计还是少了,我们的有意纵容,已经使得许多野心家开始暗中动作,事情已经开始渐渐脱离我粗的掌握,如果再拖下去,很可能会弄假成真。

    丁承宗点了点头:“那么,就开始收网吧,如果可能,尽量留下一条漏条之鱼,那样我们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杨浩道:“我明白,甘州之行,挖出了一个苏尔曼、一个斛老温,而兴州这边,那只幕后黑手是谁,我们仍然一无所知。这正是令我忌惮的地方,在最紧要的时候,这个我们不知道的敌人,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损失,哪怕谋夺陇右的计划延后,我也得把这个家伙揪出来。我们是要制造一副自顾不暇的样子给人看,却不能直的手忙脚乱,尾难顾。

    “嗯,你觉得……这个人不会是李之意呢?”

    杨浩断然摇头道:“不会,如果李之意就是那个幕后人,他就不会用这种集结百余头人法场逼宫的幼稚手段了,依我看,李之意也是个被利用者。这个幕后人到底是谁,我们现在不知道,他手上掌握着多大的力量,我们不知道,这才是心腹大患!现在,就让张浦、阿古丽好好地把这场戏演下来吧,幕后黑手粉墨登场之前,我是不会出手的。

    丁承宗哈哈一笑:“好,我们兄弟两个联手,可是阴了不少人了这一次,我倒想知道,这个心怀叵测的家伙到底会是谁。

    杨浩会心地一笑:“拭目以待。

    远处传来一阵谈笑声,兄弟二人抬头望去,

    的小亭,亭中隐约可见花枝般绰约的几个女子,正是冬儿、女英、玉落几人。

    兄弟二人驻足林间,远远地望着她们谈笑说话,过了许久,丁承宗才轻轻叹了口气:“小妹……年纪已经不小了。

    杨浩默然,半晌才道:“是啊,她这年龄,我早该当舅舅了才对。唉……当初罗克敌对小妹心生好感时,我真该阻止他们才对,那时小妹对克敌尚无情意,我只须说上一句,也不会弄到如今这般……两人山水相隔,不得相见。

    丁承宗拘了拘他的手,安慰道:“我听小妹说起过那位罗将军,倒是个文武双全的将才,难怪小妹倾心于他。当初,这位罗将军喜欢了小妹的时候,你还是宋国的鸿胪寺卿,哪知会有今日际遇。两家说起来也算门当户对,得婿如此……如果我在,我也会赞成的。

    可是如今……恐怕小妹要一辈子……

    杨浩明白丁承宗话中之意,罗家在宋国是做着高官的,而他现在是西夏国王,虽说名义上是宋国之臣,实际上却是自成一家,两家的家世,注定了玉落和克敌绝不可能结合,或许当初二人一句“等你到天荒地老”的誓言会就此一言成谶,这样的结局,怎不令如许重视家人的丁承宗为之黯然

    远远地看眷玉落清丽绝俗的容颜,杨浩心中专想:“这一定就是唯一的结局吗?未必吧……,罗克敌之所以要做这个大将军,原本就是想谋取兵权做一回袒臂周勃,可惜……赵氏先帝二子已先后殒落。如果我兵进陇右时亮出宋皇后的血诏,会不会促使他离开宋廷呢?宋皇后已死,我这血诏,没有一个赵氏子孙为证,天下人如何信得呢?”

    杨浩转,望向悠悠天际,秋季的天空湛蓝一片,纯净的好似海洋:“大海的那边,子渝一定正在想办法回来,或许……等到大雪纷飞的时候,她就该回到我的身边了。至于那位永庆小公主,她是就此留居日本呢,还是会随子渝一起回来?”

第100章 魑魅魍魉

    继辽和宋之后,西夏立国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内乱也渐渐展开了。

    自唐朝分崩离析之后,一个个王朝不断地崛起,又不断地殒落,考验其是否能够避免昙花一现的唯一标准,就是能否稳住内部,因为自唐末以来的这些王朝大多敏都是亡于内乱。

    在这方面,宋国无疑是做的最好的,赵匡胤果断的杯水释兵权,解除了那些尚未立国时就是一方诸候的兵权,从根本上保证了宋国政权的稳定,如果不是近来闹了一出赵光美谋反未遂案,宋国立国十年,不曾生过一次皇室贵胄或统兵大将谋反的事件,事实上以后也没有,在这一点上,宋国较之中华大地四千年历史上的任何一个帝国都更加成功。

    而辽国在这方面做的就很差了,辽国比宋国立国早五十多年,由于掌握着兵权、自主权力极大的部落酋长很多,皇室子孙也大多拥有自己的部落,所以内乱频仍,先后几任皇帝不是死在沙场就是死在自己人的屠刀之下,现在轮到了西复,这个新兴的王国能否经受得住这个考验,就连宋辽两国也前所未有地关注起来。

    甘州易帜造反,推举阿古丽为可汗,她的表妹纥娜穆雅担任特勤兼梅禄。特勤就是亲王,梅禄是皇室总管,统领阿古丽一族侍卫组成的宫卫军,可谓位高权重。阿古丽的这位表妹据说也有皇室血统,溯本求源,其祖先是奉诚可汗和大唐咸安公主。

    咸安公主是唐德宗李适之第八女,当时大唐衰落,需要回纥王国牵制突厥人,于是把她嫁给了回纥长寿天亲可汗,这位号称长寿的可汗一年后就,了,于是又嫁给了他的儿子忠贞可汗,忠贞可汗三个月后被人毒死,公主又下嫁他的儿子奉铖可汗,五年后奉诚可汗病死,宰相骨咄碌称可汗,咸安公主再一硖换了丈夫。

    咸安公主嫁了两姓、四夫、祖孙三代,所以谱系就比较混乱,想查也不好查,尤其是对文化资料的传承保护不怎么重视的回纥部落。不过苏尔曼对此并不太在乎,就算阿古丽只是想随便找个由头安插的亲信他也不在乎,虽说斛老温一死,他失去了掣肘,野心进一步滋生,已不再满足亍报仇,但他并没有把握吃下阿古丽的部落,只要阿古丽能支持、顺从他的决定,他就很满足了。

    如今,苏尔曼已越格担任了按习惯一向只有可汗的子弟及宗室才能充任的叶护,并兼任宰相和阿波(统兵马官),而阎洪达、达干、俟斤、吐屯等官员,也大多是由他的子侄和亲信,在甘州可谓一手遮天了。

    苏尔曼大权在握,意气风,立即挥兵东进,直取凉州。甘州经过一年来的休养,多少恢复了些元气,再加上掘出了黑水城宝藏,大肆宣传之下更是挥了十倍的效果,附近果然有些小部落来归附于是气势更胜。凉州知府络绒登巴眼见苏尔曼气势汹汹,不敢出城应战,于是和兄弟扎西多吉紧守姑臧城,既不出降,也不出战。

    苏尔曼打了一阵不见效果,张浦返回时已调驻肃州的木磁,便分兵来攻了,木磁,是杨浩的嫡系亲信,手中兵力虽少,却尽是精锐,而且驻守玉门关的木恩也拨了敏千精兵增援于他,木骗,挥兵东进,阿古丽担心甘州有失,便把随同苏尔曼东进的本族军队调了回去,加强甘州防务。

    好在木魁,兵力有限,而且负有弹压肃州之责,他也担心纠缠亍甘州战事,肃州再来卒后院起火,所以不敢全力以赴,双方打了几仗,倒是阿古丽胜率较多。苏尔曼见阿古丽足以抵住自西线而来的威胁,而络绒登巴又一直做缩头乌龟,根本不敢出战,于是放开忌讳,绕过凉州直扑沙陀。

    张浦赶回兴州后,向杨浩建议采取绥靖政策,还嵬武部落给拓拔韩蝉兄弟的子侄,安抚拓拔诸部,再调其兵马西向迎战苏尔曼,杨浩闻言大雷霆,罢了他的五军大都督之职,眨为沙陀防御使,命他带罪立功,牢住苏尔曼东进之必经之路,并擢心腹穆舍人为奉议大夫监沙陀军事。

    由于拓拔诸部人心不稳,杨浩需要留驻兴州左右大量的嫡系部队以策安全,这种内耗严重牵制了他的力量,所以沙陀守军并不多,而且张浦在与种放的争锋之中败下阵来,情绪十分低落,备战非常懈怠,苏尔曼打听到这些消息不禁大喜,放开胆量直扑沙陀,原本骁勇善战的张浦果然不敌,他一味的据城而守,沙陀地势并非久守之地,抵抗半月之后,沙陀被迫放弃,张浦退守应理,向兴州急求援兵。

    在河西地面上一向战无不克的杨浩军队终于吃了败仗,消息传到兴州,满城震动,人心为之惶惶,唯有一群人欣喜若狂,那就是以拓拔武、拓拔青云为的一众拓拔氏贵族。

    拓拔青云的家中,此刻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一众拓拔氏头人尽皆汇聚于此。此时已是深秋时分,风萧萧、沙漫天,百木凋零,拓拔青云家的大庭里却是热火朝天,一众拓投氏头人眉飞色舞,喜气洋洋。

    “怎么样,离了我们拓拔氏,大王就成了没牙的老虎,当初纵横河西、所向无敌的军队,就算是夜落纥见了都得望风而逃,现在呢,却连他的一个女人都抵敌不过,嘿嘿!大王现在想必也后悔不迭了。

    一个拓拔氏头人面前摆着一盘肥美的手抓羊肉,吃的汁水淋漓,他也不知道擦一下,只顾扬着油渍渍的大嘴得意洋洋地说道。

    另一个斜披昂贵的灰鼠皮袍的大汉将一碗酒一饮而尽,往案上重重地一顿,说道:“不错,我的部落现在是不出钱、不出工、不出力,总之,大王不让这一步,我拔都儿古就不承认他是我拓拔氏之主,哼,这江山是他的,他要不急,我更不急,看看最后谁吃亏。

    拓拔武盘膝坐在上,看了看满是兴奋的众人,冷哼一声道:“诸位,似乎对眼下这个局面很满意呐?”

    一个头人瞪起眼道:“怎么,你不满意吗?大王不把咱们兄弟当自家人,咱们还得为他出生入死?大王能有今日,可少得了咱们兄弟的帮助?如今这西夏立国了,咱们得过什么好处?拓拔韩蝉兄弟两个被杀的那一天,咱们就在那儿眼睁睁着看着,连个屁都放不得!

    他越说越怒,忽地拿起大碗,猛地往地上一掼,一只酒碗摔的粉碎:“大王好威风、好煞气!今天杀的是拓披韩蝉,明天杀的可能就是你,就是我,就是他!”

    “就是,就是!

    “唉,虽说大王是光岑大人的义子,可倒底不算是咱拓拔家的人呐,你看看大王重用的那些个人,有多少是咱们拓拔氏?当初可不同啊,定难五州,那是姓拓拔的,现在的西夏圄,姓什么呀?”

    “当初?提什么当初。如果当初杨浩占领夏州的时候,咱们能鼓

    起勇气出兵驱之,现在坐龙庭的就是李光睿大人了,李

    见着大人待咱们可比当今的大王强上百倍。

    “拉倒吧你,不想想当初大王手上是什么兵马,那陌刀阵、重甲骑兵,你且,识过没有?就凭咱们,嘿!

    “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俗话说蚁多咬死象,何况当时他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么两路人马,陌刀阵和重甲兵移动不便,而且不克久战,只能紧要关头拿出来吓人,能左右得了战具么?

    “嘘,大家不要说这些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万一传到大王

    耳朵里那就坏了,我听说那飞羽随风可是十分厉害。

    拓拔武冷笑道:“它再厉害能有多少人?总得哪儿生了事情才能去查,可没有千手千眼,可以看尽天下之事,要不然,也不会甘州之乱闹到这步田地,他事先还一无所知了。

    “诸位!

    他扬起双手,“啪啪”地击了三掌,提高嗓门又道:“诸位.静一静,听我拓拔武说上几句。

    大庭里喧嚷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终至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都盯在拓拔武备上。

    “诸位,当日大朝会,咱们当面进谏,大王不纳忠言,反利用李继谈、李天轮、拓拔苍木那些没种败类与我等纠缠,为拓拔韩蝉两兄弟、也是为我们自己争取权利的机会就此丧过了!

    “第二次,老爷子出面,率杈拓拔氏百余位头人法场求情,当时甘州乱象已生,本以为大王会借机下台,给我们一个面子,结果如何?结果就是……他用拓拔韩蝉两兄弟的人头,扇了咱们一个血淋淋的大耳光!

    拓拔武越说越怒,声音也更大了,整个大厅中都是他咆哮的声音:“大王根本没把咱们当自家人,你们还没看清楚吗?如今苏尔曼已占领沙陀,大王的兵马节节败退,可是大王可曾因此向咱们服软?你们别忘了,沙州、瓜州、肃州,还有木恩木磁,的数万兵马,而灵州往北一路下来更是重兵屯集,就凭一个苏尔曼,要想杀进来难如登天,如果苏尔曼无功而返,甚至败于大王之手,岂不更证明了大王离开我们一样吃得开?到那时,恐怕大王就更加毫无顾忌,我们就成了大王手中的鱼肉,我们今日对抗大王的手段,来日就是抗旨的罪证。拓拔韩蝉两兄弟抗旨不遵,是什么下场,你们一清二楚,咱们……也要步他们的后尘吗?”

    拓拔武的声音嘎然而止,余音实有绕梁之效,大庭中静得掉下一根针来都听得清清楚楚,过了许久,才有人期期地道:“你……你什么意思,难道要咱们向大王服软,主动出兵相助?”

    拓拔青云捋须道:“恐怕……没甚么用吧。你们也不看看,大王最信任、最看重的都是些甚么人,大王想要的是什么,你们现在还看不出来?除非咱们把部落整个儿献出去,老老实实在兴州做个闲人要不然……是满足不了大王的胃口的。

    各位族人,大王本是宋人,你们可知道赵匡胤当了宋国皇帝之后,那些手握重兵的节度使是如何得以保全性命和富贵的?你们……愿意放弃自己的部落吗?”

    拓拔武大声道:“当然不愿意!这草原,这部落,是我们祖宗传下来的,谁也不能拿走!放弃这一切,换取一官半职i1在兴州安份守己的过日子?就算杨浩不找我们的麻烦,我们的富贵能有多久?我们的子孙也能代代为官吗?我们的家族还能代代富贵吗?我们百年之后有颜去见列祖列宗吗?”

    有些脑瓜灵活的已经反应过来,沉声问道:“拓拔武,你的意思是?”

    拓拔武双拳一握,凛然道:“既然他杨浩不吃软的,那咱们就来硬的!苏尔曼打不进兴州,咱们就助他一臂之力!

    有人瞠目结舌道:“不是吧?放回纥人进来?那对咱们又有什县好处?”

    马上有人反驳道:“你怎么那么蠢,兴州四周重兵云集,苏尔曼真进来了,能搅得起多大的风浪?那个断子绝孙的老家伙已经被丧子之仇冲昏了头脑,拓拔武的意思是利用他制造混乱,咱们趁机来个兵谏!

    一听竟是要用武力反抗杨浩,众头人面面相觑,有人摩拳擦掌,眼中露出了嗜血兴奋的光芒,有人则目光躲闪,生起了畏怯之意。拓拔青云见状,忙帮腔道:“本来驻守银州的杨延朗,现在驻扎在萧关,而退守应理的张浦受到种放打压,在大王面前不甚得志,业已早有怨言,从他与苏尔曼一战,已可看出他的不满。现在坐镇兴州的,只有一个杨继业。

    宫卫军至少有一半来自程世雄,而程世雄恋栈旧主,他的旧主却被杨浩配了沙州,哼,所以……如果有人做苏尔曼内应的话……要说险,其实一点不险。

第101章 入彀

    苏尔曼气势汹汹,张浦则士气不振,又过十余日,应理再度失守,张捕退守鸣沙要塞。

    这里距灵州已近,杨继业调灵州兵马来援,总算遏制了苏尔曼前进的步伐。

    这一战,回纥人打出了威风士气,但是鸣沙河要塞是杨继业精心打造的一处防御关隘,漫说他还派出了灵州兵马来援,就算只凭张浦的人马,背倚这座雄关,苏尔曼也很难攻克。苏尔曼打下应理城时,缴获了一些攻守城池的军械器具,尽皆运至鸣沙城下,但是靠着这些军械,还是很难取得进展,而来自兴州方面的援军却是源源不绝。

    尽管阿古丽已经妥协,成了苏尔曼的同谋,但是和李继筠一方联系的人一直都是苏尔曼,回纥军只有他最了解兴州眼下的局势,也最明白兴州目前虽是重兵云集,但是情形十分微妙。他这路兵马一旦直逼兴州城下,那就会像滚沸的油锅里倒进了一瓢冷水,一定能把杨浩烫个焦头烂额。

    然而以他眼下的兵力,已不足以撼动鸣沙要塞,即便能够攻克鸣沙城,溯鸣沙河而上的灵州城,也不是他眼下的兵力能够轻易夺取的,有鉴于此,苏尔曼一面同李继筠的信使频繁接触,一面遣人回甘州,向阿古丽可汗搬取援兵。

    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按照协议,现在是李继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而甘州那边,木魁受阻于甘州城西,甘州稳如泰山,眼下也是抽得出兵力的时候,朝中内三外六九位宰相几乎全都是他的人,足以左右阿古丽,派兵援助于他。

    其实并不用苏尔曼通报,李继筠也一直在了解西夏情况,一俟接到苏尔曼的求援书,李继筠觉得时机已经成熟,马上开始了行动,他先重施故伎,派族人袭扰兜岭杨延朗的驻军,引其来攻,祸水东引,使其与呼延傲博直接交手。继而又将他掌握的兴州情形禀报于呼延傲博,并具承诺愿倾巢而出,集中其全部兵力予以配合作战。

    呼延傲博虽然倨傲自矜,狂妄自大,但是对义兄尚波千却言听计从,他并未被李继筠盅惑,而是把这件事密报了尚波千,征询他的意见。尚波千刚刚大败夜落纥和罗丹的联军,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一听河西内乱,且李继筠愿倾其全族攘助此战,马上就答应下来。

    一则陇右内部的威胁眼下看来已不足为惧,自从童羽的巴蜀义军投靠他之后,他的实力空前,童羽的五万兵马,再加上招纳的陇右大盗王如风、狄海景等人的两万轻骑兵,打得夜落纥和罗丹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眼下既然有机会搅乱河西,又有机会把李继筠这根肉中刺赶回河西去自生自灭,不管怎么盘算都是占了便宜,成功的话固然好,一旦失败也不过是仍然退守萧关罢了。

    呼延傲博得了尚波千的回信,立即支顿好萧关肪务,集结兵马,与李继筠合兵一处,杀向河西。

    萧关的险要地势尽在呼延傲博掌握之中,又有苍石部落投降的族人熟悉西夏营地内部情形,以他们为前驱,出其不意直取兜岭,便是以杨延朗之能,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萧关吐蕃军队与李继筠的党项军联手北上,势如破竹,兜岭于次日傍晚便告失守,杨延朗被迫率领残兵败将退出兜岭,这处河西陇右一向争夺的要隘全部落入呼延傲博之手。呼延傲博此番此上,原苍石部落的两部人马立下了大功,也彻底得到了他的信任,被他编入自己的亲军,只休整一日,便马不停蹄地杀奔赏移口……

    ※凑※※※※※※※※※※※※※※※※※※※※※※※※※※※※※

    情势严峻,兴州一片风声鹤唳。自杨浩亲征玉门关,功成囗立国迄今,已经很久没有召开这样大型的朝议了,而今天,六部九卿,各路将领,尽皆集于朝堂,开始商量应对来敌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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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承宗神色凝重地道:“如今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呼延傲博、李继筠不只是趁人之危,而且根本就是与苏尔曼早有秘谋。诸位请看,苏尔曼出甘州,绕凉州,克应理,攻鸣沙。而呼延傲博和李继筠则先取兜岭,再攻赏移口,赏移口无险可守,杨延朗兵力有限,一旦被攻克,呼延傲博和李继筠就能沿葫芦河直接北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道:“葫芦河与鸣沙河交汇于鸣沙城,这两路人马明显是要在鸣沙城合兵一路,经峡口,克顺州,直取我都城兴州。如果被他们攻克峡口,那么他们就可以长驱直入,径奔都城,大王,峡口断不容有失,须得指派名将,将峡口守得铜墙铁壁一般,兴州方才安全。”

    杨浩今天的神色也很凝重,自称王以来显得有些狂妄的神态荡然无存:“丁卿所言有理,那么……由哪位将军镇守峡口才好呢?”

    他的目光从众武将身上…掠过,众将都未作声。杨浩手下最好战的艾义海现在正与张崇巍镇守横山,最忠心的木恩、木魁受阻于甘州以西,余下诸将虽然都是善战之士,但是要他们独挡一面,却还有些能力不足。

    杨浩点将,众将却不敢应答,朝堂上一时静了下来,杨继业轻咳一声,出班奏道:“大王,程世雄将军骁勇善战,昔日独守广原,直插宋境,能攻能守,乃是一员难得的良将,依臣看,若守峡口,非程将军莫属。”

    杨浩一听,欣然转向程世雄:“程将军,可愿为本王镇守峡口,阻挡敌军。”

    程世雄霍然出班,双手一抱拳,浑身甲叶子铿然一响:“臣愿领旨,镇守峡口。”

    他略一迟疑,又道:“不过……峡口所恃,不过是一条大河,余此别无险要。峡口东侧不足百里,就是灵州,可为峡口之呼应,臣若守峡口,鲁有一员能审时度势、擅攻擅守的大将坐镇灵州,臣方无后顾之忧。”

    杨浩略一思忖,说道:“鸣沙城显见是守不住的,既如此,莫不如主动后撤,调张浦守灵州。只要你们二人死死钳住灵州和峡口,就能阻敌与外。”

    他冷冷一笑道:“现在已是深秋时节,用不了多久,就是大雪隆冬。敌人的粮草辎重有限,而且我们在城中,敌人在野外,到那时候,积蓄秋草的事情已经结束,本王也能把党项诸氏的部落通士们都站起来,这些敌人既然来了,他们就别想再逃回去!”

    “大王,臣反对!”

    杨浩话音刚落,种放便出班奏道:“张滴此人,与拓拔韩蝉等不肯驯服的部落酋领走动一向密切,前番大王因拓拔玮蝉一事对他予以重责,并罢其五军都督之职,令其戴罪立功,而张浦不知感念大王宏恩,反怀恨在心,对大王的处置极为不满,时常牢骚满腹,无心与军事。应理城虽不易守,却也不是可以轻易攻克的,全因张浦消极应战,方才为敌所趁。

    治军当赏罚分明,张浦昔年虽立过些功劳,可是眼下他连吃败仗,早该将他楫拿回京追究其罪,峡口之存在事关我都城安危,如此重要的所在,怎么能交给张捕这种人呢?将我都城之安危交在这样一个人手上,如何使得?让张浦退守峡口或灵州,在程将军或灵州守将阵前听用倒也罢了,怎么可以再付予如此重任呢?臣以为,当另遣一员用兵如神、稳妥可靠的大将,兴州方才固若金汤。”

    众人心道:“种相与张浦一向不合,岂有不痛打落水狗的道理,偏偏张都督不争气,连吃几个败仗,这一次如果不能受命担任灵州守将,且立下大功,事后清算时恐怕他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杨浩听了却深以为然,颔道:“种卿所言也是道理,不过……何人可以担此重任呢?”

    程世雄位高权重,资历也老,当初还对杨浩有过提携之功,这灵州守将不只是要智勇双全,在身份地位上还得有资格指挥调遣他才行。

    杨浩手下的将领层指数来,也不过是张浦、木恩、木魁等寥寥几人,所以杨浩开口选择张浦,其实也有他的考虑,现在被种放一言否决,想找这么个人出来可就难了。

    种放微微一笑道:“大王麾下文臣济济,猛将如云,要找一员名将又有何难?兵部杨尚书智勇双全,用兵如神,岂不正是最佳人选么?”

    杨浩微微一怔:“杨尚书……”他瞟了杨继业一眼,犹豫道:“杨卿守灵州倒是守得,只不过杨卿是兵部尚书,还需坐镇京师哇。”

    种放道:“大王,若是峡口守不住,兴州还如何守得?事急从权,紧要关头,御驾亦可亲征,何况兵部尚书呢?”

    杨继业微微一笑,出班拱手道:“大王,臣愿守灵州,与程将军并肩拱卫都城安全。”

    杨浩大喜道:“好,杨卿真是忠心可嘉,既如此,就由杨卿守灵州,程卿守峡口,张浦和杨延朗分别于你们阵前听用。两位将军就是本王的迟敬德和秦叔宝啊,有你们这两个大门神在,还有什么魑魅魍魉、阴魂小鬼,能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蹦跶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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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勤兼梅禄官纥娜穆雅率领两万宫卫驰援苏尔曼了。梅禄是皇室兵马总管,职位与苏尔曼差不多相当,而特勤是亲王,爵位和苏尔妻这个副王也是不相上下,因此纥娜穆雅姑娘一来,斛老温率领本族酋领以及斛老温部落的将领们隆重地迎了出去。

    已是深秋时节,天高气爽。远远大军驰来,有如一条长龙,天空中一头雄鹰出嘹亮的鸣叫,百余名亲卫军护拥着一位俏丽的黄衫女子驰到了苏尔曼的面前。

    黄衫、小帽,无数条辫垂在肩后,非常利落地扳鞍下马,这位女亲王大大方方地走向苏尔曼,众人眼前顿时一亮。不愧是大唐咸安公主的后人呐,这位纥娜穆雅姑娘的姿色丝毫不逊于阿古丽可汗。

    那脸是最美丽的瓜子脸,肤如凝脂;那眸水汪汪的,顾盼生姿;那眉,细细长长,如两轮弯月;那腰,迎风款摆,纤腰妙舞萦回雪;玉指素臂、细腰雪肤、红妆粉饰、肢体透香,莲步轻移,袅娜生姿,十分美丽中有五分英气,五分秀丽,娇俏娴雅,不可方物。

    “呵呵呵,特勤大人一路鞍马劳顿,实在是辛苦啦。”

    苏尔曼大步迎上去,笑容可掬地道,美丽的纥娜穆雅妩媚地一笑,明眸流盼,神采飞扬:“叶护大人客气啦,大人一路所向披靡,势若破竹,可汗闻之欣喜不已呢,这次我带兵来,可汗还特意吩咐我,指挥调度,尽皆听从叶护大人的安排呢。呀!前边那座城,就是鸣沙城了吧?”

    苏尔曼听了大为满意,亲切地笑道:“不错,那座城就是鸣沙城。”

    小美女娇俏地皱了下鼻子:“看起来不是很高啊,好象本姑娘一提马缰,就络直接跃上城头呢,这么一座小城,不应该阻得住苏尔曼大人和诸位骁勇的武士前进的步伐吧?”

    苏尔曼开怀大笑:“哈哈哈哈,特勤大人说的好啊,区区一座鸣沙城,焉能阻得住我们回纥勇士的马蹄,如今特勤大人带来了援兵,咱们很快就能踏平鸣沙,直取兴州,砍下杨浩的脑袋。特勤大人回甘州的时候,就可以为我们的可汗献上一盏用杨浩的头颅制做的精致的酥油灯啦……”

    “有他的人头做油灯?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人家才不舍得呢,用你们的人头做夜壶还差不多!”小美女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可惜看在苏尔曼眼里,却没嗅出什么味道,只觉得小美女媚眼流波,风情万种,嗯……,那风摆杨柳般的身段儿也香香的……

    老家伙虽年过花甲,被小美人儿这一瞟,骨头也不觉轻了几分。

    鸣沙城头,张浦背负双手看着城下五里之外回纥人的营盘中两路大军汇合的场面,脸色阴霾。主动赶来鸣沙赴援的颇丰部落头人二唯舒生站在他的身后,喃喃地道:“回纥人又增兵了,鸣沙……恐怕守不住了。”

    “守不住也要守!”张浦咬牙道:“若是再败,我张浦便永无翻身之地了,这鸣沙,就是我张浦成败之地,没有退路。”

    二唯舒生眼珠微微一转,轻声说道:“将军怎么会这么想呢?其实对将军来说,胜不如败,鸣沙是守不如弃才对呀。”

    “嗯?”张浦霍然回头,目光如两道冷电,盯在二唯舒生的脸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02章 期待

    陇右的呼延博和李继筠正在割踏寨苦战,而苏尔曼也止步了吗沙城前,杨继业、程世雄两员大将分赴灵州和峡口坐镇,战火还没有蔓延到兴州中来,但是这里的战争气氛已经十分浓厚了。

    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涌进城来,有地方上的商贾豪绅,有逃离家园的百姓,也有本来定居于其他城池,但是觉得当地城池不如兴州牢靠的大户,一时间兴州城人满为患。

    “我总觉得,情形有些不大对劲儿呀。”李继谈忧心忡忡地道。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拓拔苍木和李天轮,做为拓拔氏家族的核心成员,自从三人在金殿上公开表态支持杨浩针对嵬武部落的政策方略之后,便被众多的拓拔氏族人视做了眼中钉肉中刺,在他们的排挤之下,这三个人走的越来越近,自成一个小团体,时常一起聚聚,喝喝酒小酒联络感情,时不时的也会讨论一些朝野间的事情。

    拓拔苍木年纪最大,在三人组合中俨然扮演的是老大哥角色,他喝了口酒,瞪起眼道:“什么不对了,你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嘛。

    李继谈道:“自从大王法场监斩拓投韩蝉、拓拔禾少,逼走李之意后,拓拔氏各部头人对大王的态度与往昔相比大相径庭,他们时常聚会,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拓拔苍木晒然道:“原来你担心这个。

    他槽了捋大胡子,说道:“其实……做为一个部落之长,我也不希望大王分解各个部落,追根究底,这是自身的利益。要说祖宗家法……,嘿嘿,谁在乎它是怎么说的了?有这世袭之制,我的子子孙孙就算再不争气,也能稳稳地成为苍石部落之长,除非变了天,我党项八氏族复存在,否则怎么也不致于败落了。可失去了这世袭之制,一旦子孙不争气,进不能入朝为官,退不能自拥一族,那没落也就是难免的了。

    他自嘲地一笑,又道:“不过……我看得出大王的决心,我知道这是不可更改的,既然不能与大王为敌,那就只好顺应大王之意。将来的事……去他娘娘的将来,眼皮子底下的日子都没过好呢,谁还顾得及将来?将来玄子重孙,谁还记得我这个祖宗?他们有本事,就吃香的喝辣的,没本事,就滚他娘的蛋,老子管不着啦。

    李继谈呵呵一笑,说道:“苍木大哥看得开,可是那些头人们可未必看得开啊。

    拓拔苍木瞪眼道:“看不开文怎么样?那些怂包还敢造反不

    成?”

    一直没有说藉哟李天轮沉着脸道:quot;我怀疑……他们正有此意。

    拓拔苍木吃惊地道:“你说什么?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李天轮道:“苍木大哥,以前李光睿在的时候,跟吐蕃人打、跟回纥人打,跟党项七氏打、跟礴府两州的折继勋、杨崇勋打,乃至后来和咱们大王交手,也曾有过被人攻入辖地陷入被动的时候,不咎哪一次,这些部落头人们可曾有过一次急吼吼地把家人接进夏州城避难的时候?”

    拓拔苍木道:“当然没有,怎么了,难道……?

    李继谈道:“不错,这一回,这些头人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个做法,我们的家眷络绎不绝,每天都在进城。

    拓拔苍木微一思索,笑道:“这也正常,大王斩了拓拔韩蝉,又分了嵬武部落,他们正心怀不满,巴不得看大王一个笑话,这么做也许是故作鼠辈,免得苏尔曼、李继筠他们一旦逼进,他们的部落当其冲,就算再不愿意,也得出生入死为大王效力吧。g

    李继谈冷笑道:“苍木大哥,你想的太简单了,如今在兴州的部落头人不下一百五十人,每人都把家眷接近城耒,家眷、扈从,每家都不下两百人,光是这股力量,**起来就足足两万人,再加上他们原本就留在兴州的家人和侍卫,总兵力快赶上兴州宫卫、城卫兵马总数了,如果这股力量真的有心作乱,你觉得会怎么样?”

    拓拔苍木一听攸然变色,终于感觉到了危险,连忙说道:“此事不妙,应该马上禀报大王。

    李天轮摊手道:“如何去讲呢?我们与他们已势同水火,大王对此心中有敏,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搬弄是非,伺机报复?再者,他们一日不反,我们就没有凭据,就算告诉了大王,大王又能如何?难道各部头人把家眷送进兴州避险,大王反要寻一个借口砍他们的头?那不是逼着所有的部落造反吗?”

    李继谈看了他一眼,说道:“苍木大哥,大王那里,我会去提醒一下,如果大王能提起小心最好,他们不反,朝廷就不能动他们一手指头,在他们面前,大王是被动的。但是如果大王有所准备,却也未必就会为其所趁。

    可是,这些头人中就算有人只是想观望风色,一旦真个有人意图不轨,也会把他们拖下水。何况我们无法分辨谁有歹意,谁只是墙头草,宫卫、城卫兵马有限,兵部杨尚书又亲赴灵州去了,这有限的兵力要守城、要拱卫王宫,要监视这些头人动向,已是不敷使用,我们的家眷安全如何着落?大王有一座内城,我们呢?”

    拓拔苍木一怔:“我们?”忽然间,他已恍然大悟:“如果那些头人真个想要造反,自然不会只去攻打王宫,朝中许多大臣都将是他们下手的目标,别的大臣如果没有太大的威胁暂时还不会有人去碰,可是他们三个,那些恨之入骨的头人不把他们家中老幼妇孺尽皆杀光才怪。

    拓拔苍木“唰”地冒出一身冷汗:quot;不成,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有反意,咱们都得早做准备,千万不能被人杀个措手不及,继谈、天轮,咱们在兴州的族人也不少,应该把他们召集起来,唔……眼下兴州人口越来越多,住宿、食粮都是问题,就用这个借口,身为一族之长,咱们照料一下自己的族人天经地义吧?然后秘密集中其中青壮,以应急变。

    李继谈道:“苍森大哥,今天找你们来,我正是这个意思。

    拓拔苍木不放心地又嘱咐道:“嗯,亏得你提醒,要不然人家的钢刀架到我脖子上,我还在睡大头觉呢。天轮,你也得小心,继谈,你有军职在身,手中还有一定的兵马可以调动,这些时日更得打起精神来,咱们的身家性命,可都着落在你的身上了。

    李继谈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小弟明白。

    李天轮道:“仅凭咱们,恐怕自保都难,继谈,大王那里,你还

    得去说一说,大王多几分警觉总是好的。

    李继谈深深地吸了口气,答应道:“我会的。

    拓拔苍木喘了口粗气道:“嗯,我儿昊风是有军职

    在才的人,这事儿,我也会跟他说一说,让他也去大王那边吹吹风。李继筠引来一群吐蕃人,阿古丽那个娘们领着一帮子回纥人也在闹事,他娘的,怎么就闹到今天这种地步了!

    杨浩怒气冲冲地道:“嗯,飞羽随风业已报了消息上来,本王正派人监视着他们呢,哼!我倒要看看这些鼠辈有多大的胆量,搅得起多大的风浪!

    李继谈道:“这个……也只是臣的担心,或许……他们并没有这

    只是想趁大王之危拿捏一番自重身份罢了,还请大王慎重其

    个意思,只是事。毕竟……他们都是我拓拔一族,如果贸启杀机,对大王的令誉……”

    杨浩展颜一笑,嘉许道:“李卿忠心可嘉,这个么,本王省得,断不会做出不教而诛的事来。

    既如此,臣……告退了。

    “嗯。

    李继谈施礼退下,目注他远去之后,杨浩对丁承宗道:“说起来真是奇怪,好象这天底下充满了阴谋诡计、篡位夺权,在宋国时,我遇上了骨肉相残,争的只是那一把九五至尊的宝座。在辽国,也撞上一桩,好好的王爷不做,偏要做个乱臣贼子,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丁承宗淡淡一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其实何止皇位天下,就是百姓人家,每日又有多少桩这样的事在上演呢,远的不说,就说咱

    丁承宗脸颊抽搐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一时间两兄弟都静默下来。过了许久,杨浩才猛地一扩双臂,振奋道:“不招人妒是庸才,不想做庸才,就得大权在握,若想大权在握,岂能不招人嫉?不管是谁想要在我背后狠狠捅上一刀,那就来吧,我接招!

    丁承宗也笑了:“是我兄弟络,接招!

    杨浩重重一点头,握住他的手道:“不错,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咱们都打他个原形毕现!

    箭镝流星,人如镰刀下的牧草一般齐刷刷倒下,刀剑挥舞,映日生寒,鲜血就在这刀剑中四溅。头颅滚地,断肢飞舞,呐喊声、咆哮声,马嘶、犬吠、牛哞、骆驼吼、羊群慌不择路四处逃奔,杀戮把整个鸣沙城下都染成了红色。

    张浦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处沙丘上,观望着前方这场大战,四下站务七八名手执大盾的侍卫,笔直地立在那儿。雁瓴阵的主阵在苏尔曼的大军潮水般不断抨击下已经松动,就在这时,敌军又像两把尖刀,从两翼急抄过来,马蹄践踏,箭矢飞洒,一俟短兵交接,立时血肉横飞。

    敌骑借着短程冲刺的猛劲儿,就像两柄尖刀,狠狠刺入左右翼阵近三百米,然后才像扎到了骨头,停止了前进,双方浑战在一起,很快就再也无法保持界限分明的阵形,双方各寻对手,展开了一刀一枪的搏斗。

    二唯舒生紧张地看着两军交接的场面,艰涩地咽了口唾沫,对张浦道:“将军,恐怕抵敌不住了,再不收兵,全军就要被回纥人分而歼之了。

    张浦抿了抿嘴唇,慢慢格起了手……

    鸣金声起,中军阵中,张浦的帅旗开始徐徐移动,本就落了下风的西夏军队一见主帅鸣金,帅旗后撤,顿时士气大挫。此消彼长,回纥人却是气势如虹,不断地冲锋、切断、包围、压缩、西夏军队开始从有序撤退渐渐演变成了混乱的败退。

    一俟变成落花流水一般的大溃退,什么号令旗鼓都没用了,比得只是谁的马力长、逃得快而已。二唯舒生注意到,张浦本阵的两万精兵自始至终都没有投入战斗,那是真正的精兵,装备最精良、训练有素、骁勇善的铁军,也是张浦的嫡系部队。如果张浦能及时把这支部队投入战斗,很可能就会彻底扭转战局,但是他选择的却是让出鸣沙,退往峡

    口

    二唯舒生嘴角不禁悄然露出一抹阴冷而得意的笑容。

    他的话已经奏效了,他在张浦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就会生根芽,茁壮成长,直至开花结果的。

    这粒种子很快

    他告诉张浦,胜不如败,进不如退。因为种放在大王心中的份量明显比他重的多,即便是他全盛的时候,也不是种放的对手。而今,他已被贬为防御使,即便立下再大的功劳,又有多少前程呢?一旦打了胜仗,岂不更证明大王英明,种放睿智?何况,外敌强盛而内部不稳,胜算并不大。

    在此情况下莫不如主动退兵保存实力,通过战争失利配合拓拔诸部头人们向朝廷施加压力,迫使大王罢黜种放等一众急进顽固坚持奉行中原王朝统治策略的大臣之后,众头人将把他再度捧上五军大都督的位子,全力投效,助他击溃外敌,那时他在朝中的地位将再也无人可以撼动。

    如今看来,这番话已经生效了。

    自古英雄如美女,第一次既已向人就范,下一次还会玉洁凉清么?

    想到这里,二唯舒生得意地一笑。

    人喊马嘶,败军如潮中,二唯舒生向紧紧随在身边的亲信胡索驼悄悄递了个眼色,胡柰驼会意,立即一拨马头,斜向奔出。混乱的战场上,掉队的、逃跑的,自相残踏的,什么状况都可能生,谁会注意这么一个小人物的去向。

    二唯舒生又是微微一笑:“兴州那边,是时候动手了!

    他狠狠一磕马腹,紧追张浦而去。

第103章 螳螂捕蝉

    进入冬季了,傍晚的时候零星飘落了些雪花,当雪花尚未落地便化作了湿润的空气,带到风一来,陡然便有了几分寒意,文帝较之白天时一下子下降了许多。

    狗娃夹着枪,一上街被寒风一吹,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他娘的,今天晚上还真够冷的,亏得婆娘心细,翻出了狗皮披肩来,要不这半宿的值宿下来,还不懂成了人干?”

    他扭头看了看自己这一小队的士卒,一个个都瑟缩着脖子,不由得嘿嘿一笑:“还是娶了媳妇的人有福啊,俺家兔娘模样是不咋的,可是知冷知热的,知道疼自己的男人。”

    他摸了摸媳妇又硬塞到自己怀里的两个馍馍,一大块牛肉,啧啧,还有点热乎气呢,狗娃得意洋洋的挺起胸膛低喝了一声:“都精神着点,巡夜啦!”

    于是,一个小队便在街头巡弋起来……

    拓跋武的家里,刺客人头攒动,族人们都拥挤在后宅里,一个个执着明晃晃的兵器,有的还披挂着简陋的皮甲,瞪着一双双凶狠的眼睛,满脸嗜血的申请,一副杀气腾腾的架势。

    “这西夏国,是咱们拓拔氏的西夏国,大王能有今日天下,可是倚仗咱定难五州,倚仗咱党项人起家的,现在如何呢?大王坐了龙庭,咱们拓拔家的人不但没得什么好处,没得到最丰美的草场,没分派各处城池做城主,还得拿出些好处来分与其他部族。这也罢了,大王前些日子又借口拓拔寒蝉兄弟两个不尊王命,砍了他们的头,取消该部世袭之制,把嵬武部落从此除名了!”

    “没有了头人,你们就像没了爹娘的娃儿,还不尽受别人的侮辱?没有了头人,谁为你们当家作主?在这大草原上,一家一户,人单势微,如何生存?大王是咱拓拔氏李光岑大人的义子,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咱们的族人?就因为他身边有种放、丁承宗、林朋宇、秦江,还有姓徐的、姓萧的那些人蛊惑大王,还有李继谈、李天轮、拓拔苍木这些吃里扒外的败类屡进谗言,迷惑大王。”

    “今晚,我们杀奸佞、清君侧,这不只是为了争取咱们族人的利益,也是在维护大王,维护咱们拓拔家的天下。今晚,不只我们动手,拓拔百部齐心协力,共襄盛举。大家都把分下去的白毛巾系在左臂上,只要不是系着白毛巾的,就不是咱们的人,格杀勿论!!”

    院中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之后,拓跋武一扫准备停当的族人,把手中的长刀一挥,喝道:“出!”

    狗娃正巡弋街头,忽见前方乱哄哄涌来一群人,立即挺身迎了上去,大喝道:“站住,三更半夜,什么人擅自上街?不知道朝廷下了宵禁令吗?”

    一边说着,他已经攥紧了手中的长枪,不了迎面那些人根本不予应答,劈头盖脸便是一顿乱箭,这队巡城的士兵猝不及防,登时被射倒一片,惨呼连连。随即就见一条条臂上系着白巾的胡服大汉猛扑过来,满脸狰狞挥刀便砍。

    那一轮箭雨已将这只巡弋的小队人马伤了个七七八八,有几个幸未中箭的也没来得及逃脱,如狼似虎的敌人已猛扑上来,片刻功夫就把他们斩为肉泥。拓跋武血淋淋的长刀轻轻拔起,地上一个中箭惨呼的士兵已然停止了呼吸。

    拓跋武一挥手,低喝道:“时间紧迫,直奔王宫!”

    数百名族人随他急急离去。皮靴踏在满地鲜血上叽叽作响。

    等到这群人离去之后,死尸堆里忽然一动,爬出一个满脸鲜血的人来,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囗胸口,心口正中一支箭矢,庆幸的是,被揣在心口的一大块牛肉和两个馍馍给挡住了,箭头入肉不深,并不足以致命。他使劲一拔,把箭往地上一扔,又看了看伏尸当地的众多袍泽,嘴唇哆嗦了一下,迅闪进了一条小巷。

    片刻之后,小巷中一枝穿云烟花弹破空而出,在黑寂寂的夜空中响起,炸开一朵灿烂的烟花……

    此时,拓拔苍木手执双刃率领族人刚刚杀退一群围攻他们的人,这群人隶属于拓拔氏的一个小部落,部落头人是个身材矮墩墩的胖子,平时见了他总是未语先笑,谗媚无比,想不到此时着矮胖子居然像头豹子,一刀在他大腿上削下一块肉去,足有半斤重啊,疼的拓拔苍木呲牙咧嘴。

    “***,幸亏听了继谈的提醒,早把家人悄悄送了出去,要不然真要栽在这儿,我一家人就全交代了,我那媳妇玛布伊尔可刚坏了我的小孙子呐。”

    拓拔苍木庆幸的踹了口粗气,紧接着,城中各处次第亮起了烟花,拓拔苍木脸皮子一紧,叫到:“不好,这些贼子果然奔着王宫去了。”

    他回头看了看紧紧虽在自己左右的数百名族人,大叫道:“来吧,随老夫杀向王宫,勤王救驾!”

    与此同时,拓跋武也看到了夜空中的烟花亮起,不由狞笑道:“大王倒也小心,哼哼,既然行踪已露,便无需遮掩行藏了,往前冲,只要冲过去就好,无需恋战纠缠,赶去宫门外,与其他嵬武部落汇合!”

    部下答应一声,放开手脚,厮杀呐喊着质朴王宫方向,迎面,一队官兵一手枪、一手盾,已然列阵相迎,又是一番厮杀……

    朝廷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宫卫军掌握在丁承宗手中,早已紧闭内宫城门,城头上甲士林立,箭矢如雨,拼命压制着汇聚到广场上越来越多的拓拔族人,而城卫军分别由杨延浦、拓拔昊风、李继谈、木星四位将领掌握,城中生变,他们立即挥师往援,此时城中已到处火起,原本逃亡兴州避难的无数百姓惊慌失措的四处流窜,一时乱匪与百姓难辨,大大迟滞了四路兵马回援的时间。

    宫门前,拓跋武、拓跋青云等各路兵马汇合了。

    “种放抓到没有?”

    “没有,这老小子不在府中,据说与丁承宗喝酒去了。”

    “哼哼,我早知道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一样的,抓到丁承宗,也就抓到了种放。”

    “林朋宇抓到了没有?”

    “没有,抓到了个家人逼供,说这老家伙去城西刘寡妇家过夜了,我已派人去了。”

    “嘿,这老王八蛋,人老心不老,老子成全他,让他做个风流鬼,范思琪呢?这可是咱们西夏的财神爷,把他控制住了吧?”

    负责突袭范尚书府邸的一个头人气喘吁吁的挤进来:“没抓到他,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哪风流去了。”

    “没关系,抓到他的家人了吧?姓范的就一个宝贝儿子,控制了小的,不怕老的翻上天去。”

    “也没抓到,据说他的老婆孩子回娘家了。”

    “回娘……回你妈个头!”

    拓跋武急了,也顾不得对方也是一族头人的身份,破口大骂道:“那个混蛋本是汉国人,娘家距此山高路远,如今又在宋国治下,眼看着就要数九寒冬,这个时候他的老婆孩子回娘家?你个不长心眼的东西……”

    进入冬季了,傍晚的时候零星飘落了些雪花,当雪花尚未落地便化作了湿润的空气,待到风一来,陡然便有了几分寒意,温度较之白天时一下子下降了许多。

    狗娃夹着枪,一上街被寒风一吹,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他娘的,今天晚上还真够冷的,亏得婆娘心细,翻出了狗皮披肩来,要不这半宿的值宿下来,还不懂成了人干?”

    他扭头看了看自己这一小队的士卒,一个个都瑟缩着脖子,不由得嘿嘿一笑:“还是娶了媳妇的人有福啊,俺家兔娘模样是不咋的,可是知冷知热的,知道疼自己的男人。”

    他摸了摸媳妇又硬塞到自己怀里的两个馍馍,一大块牛肉,啧啧,还有点热乎气呢,狗娃得意洋洋的挺起胸膛低喝了一声:“都精神着点,巡夜啦!”

    于是,一个小队便在街头巡弋起来……

    拓跋武的家里,刺客人头攒动,族人们都拥挤在后宅里,一个个执着明晃晃的兵器,有的还披挂着简陋的皮甲,瞪着一双双凶狠的眼睛,满脸嗜血的申请,一副杀气腾腾的架势。

    “这西夏国,是咱们拓拔氏的西夏国,大王能有今日天下,可是倚仗咱定难五州,倚仗咱党项人起家的,现在如何呢?大王坐了龙庭,咱们拓拔家的人不但没得什么好处,没得到最丰美的草场,没分派各处城池做城主,还得拿出些好处来分与其他部族。这也罢了,大王前些日子又借口拓拔寒蝉兄弟两个不尊王命,砍了他们的头,取消该部世袭之制,把嵬武部落从此除名了!”

    “没有了头人,你们就像没了爹娘的娃儿,还不尽受别人的侮辱?没有了头人,谁为你们当家作主?在这大草原上,一家一户,人单势微,如何生存?大王是咱拓拔氏李光岑大人的义子,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咱们的族人?就因为他身边有种放、丁承宗、林朋宇、秦江,还有姓徐的、姓萧的那些人蛊惑大王,还有李继谈、李天轮、拓拔苍木这些吃里扒外的败类屡进谗言,迷惑大王。”

    “今晚,我们杀奸佞、清君侧,这不只是为了争取咱们族人的利益,也是在维护大王,维护咱们拓拔家的天下。今晚,不只我们动手,拓拔百部齐心协力,共襄盛举。大家都把分下去的白毛巾系在左臂上,只要不是系着白毛巾的,就不是咱们的人,格杀勿论!!”

    院中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之后,拓跋武一扫准备停当的族人,把手中的长刀一挥,喝道:“出!”

    狗娃正巡弋街头,忽见前方乱哄哄涌来一群人,立即挺身迎了上去,大喝道:“站住,三更半夜,什么人擅自上街?不知道朝廷下了宵禁令吗?”

    一边说着,他已经攥紧了手中的长枪,不了迎面那些人根本不予应答,劈头盖脸便是一顿乱箭,这队巡城的士兵猝不及防,登时被射倒一片,惨呼连连。随即就见一条条臂上系着白巾的胡服大汉猛扑过来,满脸狰狞挥刀便砍。

    那一轮箭雨已将这只巡弋的小队人马伤了个七七八八,有几个幸未中箭的也没来得及逃脱,如狼似虎的敌人已猛扑上来,片刻功夫就把他们斩为肉泥。拓跋武血淋淋的长刀轻轻拔起,地上一个中箭惨呼的士兵已然停止了呼吸。

    拓跋武一挥手,低喝道:“时间紧迫,直奔王宫!”

    数百名族人随他急急离去。皮靴踏在满地鲜血上叽叽作响。

    等到这群人离去之后,死尸堆里忽然一动,爬出一个满脸鲜血的人来,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囗胸口,心口正中一支箭矢,庆幸的是,被揣在心口的一大块牛肉和两个馍馍给挡住了,箭头入肉不深,并不足以致命。他使劲一拔,把箭往地上一扔,又看了看伏尸当地的众多袍泽,嘴唇哆嗦了一下,迅闪进了一条小巷。

    片刻之后,小巷中一枝穿云烟花弹破空而出,在黑寂寂的夜空中响起,炸开一朵灿烂的烟花……

    此时,拓拔苍木手执双刃率领族人刚刚杀退一群围攻他们的人,这群人隶属于拓拔氏的一个小部落,部落头人是个身材矮墩墩的胖子,平时见了他总是未语先笑,谗媚无比,想不到此时着矮胖子居然像头豹子,一刀在他大腿上削下一块肉去,足有半斤重啊,疼的拓拔苍木呲牙咧嘴。

    “***,幸亏听了继谈的提醒,早把家人悄悄送了出去,要不然真要栽在这儿,我一家人就全交代了,我那媳妇玛布伊尔可刚坏了我的小孙子呐。”

    拓拔苍木庆幸的踹了口粗气,紧接着,城中各处次第亮起了烟花,拓拔苍木脸皮子一紧,叫到:“不好,这些贼子果然奔着王宫去了。”

    他回头看了看紧紧虽在自己左右的数百名族人,大叫道:“来吧,随老夫杀向王宫,勤王救驾!”

    与此同时,拓跋武也看到了夜空中的烟花亮起,不由狞笑道:“大王倒也小心,哼哼,既然行踪已露,便无需遮掩行藏了,往前冲,只要冲过去就好,无需恋战纠缠,赶去宫门外,与其他嵬武部落汇合!”

    部下答应一声,放开手脚,厮杀呐喊着质朴王宫方向,迎面,一队官兵一手枪、一手盾,已然列阵相迎,又是一番厮杀……

    朝廷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宫卫军掌握在丁承宗手中,早已紧闭内宫城门,城头上甲士林立,箭矢如雨,拼命压制着汇聚到广场上越来越多的拓拔族人,而城卫军分别由杨延浦、拓拔昊风、李继谈、木星四位将领掌握,城中生变,他们立即挥师往援,此时城中已到处火起,原本逃亡兴州避难的无数百姓惊慌失措的四处流窜,一时乱匪与百姓难辨,大大迟滞了四路兵马回援的时间。

    宫门前,拓跋武、拓跋青云等各路兵马汇合了。

    “种放抓到没有?”

    “没有,这老小子不在府中,据说与丁承宗喝酒去了。”

    “哼哼,我早知道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一样的,抓到丁承宗,也就抓到了种放。”

    “林朋宇抓到了没有?”

    “没有,抓到了个家人逼供,说这老家伙去城西刘寡妇家过夜了,我已派人去了。”

    “嘿,这老王八蛋,人老心不老,老子成全他,让他做个风流鬼,范思琪呢?这可是咱们西夏的财神爷,把他控制住了吧?”

    负责突袭范尚书府邸的一个头人气喘吁吁的挤进来:“没抓到他,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哪风流去了。”

    “没关系,抓到他的家人了吧?姓范的就一个宝贝儿子,控制了小的,不怕老的翻上天去。”

    “也没抓到,据说他的老婆孩子回娘家了。”

    “回娘……回你妈个头!”

    拓跋武急了,也顾不得对方也是一族头人的身份,破口大骂道:“那个混蛋本是汉国人,娘家距此山高路远,如今又在宋国治下,眼看着就要数九寒冬,这个时候他的老婆孩子回娘家?你个不长心眼的东西……”

    “不好!”

    还没骂完,拓跋武忽然脸色大变:“怎么会那么巧?一个个全都不在家,正主没抓到,他们的家人可有抓到的吗?”

    拓跋武瞪眼望去,各路头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回答,拓跋武的心顿时沉到了沉沉的谷底。

    “轰!”

    一朵火莲腾空绽放,紧跟着四面八方亮起无数火把,及时赶到的城卫军三面合围,长枪大戟,短刀巨盾,一层层铜墙铁壁,气壮如山!

    而他们身后,就是高大巍峨的宫墙,宫墙上行兵道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宫卫将士,一个个俱都手执弓弩,严阵以待。

    众多头人相顾失色,忽的午门上灯光大作,两旁旗幡招展,城楼中缓缓出现一人,身穿圆领白袍,头扎青色诸葛巾,端坐在一辆木轮方椅车上,手中……手中居然轻摇着一把羽扇,正是丁承宗。

    大冷天的,羽扇纶巾,充诸葛亮吗?一见丁承宗这幅模样,拓跋武鼻子都快气歪了。

    诸葛亮在夷蛮胡狄之族威名赫赫,其形象深入民心,拓跋武自然也是知道的。

    “拓跋青云、拓跋武……,竟有这么多位头人深更半夜来到午门?本官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城楼上,丁承宗哈哈一笑,大声道:“只是不知,诸位明火执仗,夜聚宫门,意欲何为啊?”

    “如此情形,事机必已早早败露,莫非我们当中有内奸?”

    拓跋武看了眼自己身后,强捺心中疑虑,仰起头来,戟指喝到:“丁承宗,不要惺惺作态,你以为早早得了消息便胜券在握吗?我们各部人马汇合起来,兵力不下于宫卫、城兵之总和,拼个你死我活,胜败殊未可料。”

    拓跋武振臂高呼道:“大王,是我拓拔氏之王,丁承宗挟持大王,排挤我族,心怀不轨,我等要清君侧,复王权,肃宫廷,杀奸佞。各族头人们,为了大业江山,杀啊!”

    拓跋武一声令下,无数箭矢顿时腾空而起,直扑午门城楼,丁承宗一声轻笑,轮车攸然滑向后去,两面巨顿在面前一合,就像两面门板,“笃笃笃”一阵响,门板顿时变成了刺猬。

    随即,城楼上灯光一暗,火把全息,完全陷入寂静之中,紧接着,几个乌沉沉的东西自夜空中抛了出来,就见这几个乌沉沉的东西轰然落地,顿时成了碎片,拓跋青云不由一奇,劈手自部下手中夺过一支火把,靠近了去看。

    一低头,只见地上有一种黑幽幽的液体正随处蔓延,他抬了抬皮鞭,只觉特别粘脚,于是又凑近了去看,鼻子里嗅到一股味道,不由大惊道:“这是猛火油!”

    一语未了,城头上星星点点,好似灯火璀璨,数百只火箭漫天撒下,轰得一下引燃了猛火油,拓跋青云正站在猛火油中,顿时成了一个火人,拓跋青云一声惨呼,只觉烈焰扑面,烘的双眼难开,只能闭着眼往外跑,这一跑皮靴一滑,整个人仰面朝天倒了下去,整个人顿时与大火一色了。

    四下里,拓拔族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像火焰般起舞,出杀猪一般惨叫的拓跋青云,紧接着,只听嗖嗖风响,许多部落勇士惨呼着倒下,拓跋武身边就直挺挺到下一任,后背上笔直插着一支利箭,那箭已贯至箭羽,力道惊人,必是宫卫配备的一品良弓了。

    拓跋武眼睛都红了,大喝道:“弓箭压制城头,三面进攻!”

    他们在府邸中也秘密建造了一些攻城器械,内城不比外城高大险峻,这些比较简陋的器械也够用了,不过眼下不可能顺利攻城了,城卫军三面虎视眈眈,会容许他们攻打王宫吗?况且人堆里燃起了七八丛火焰,他们眼下就是一群活靶子,宫卫军隐在暗处,只用箭矢就能收割他们的性命,只有把三面包围的城卫军拉进来混战,才能制止城头箭矢的威胁。论人数,他们的人数不在三面合围的城卫军之下,宫卫军不开门迎敌的话,他们的病例还在城卫军之上,料来还有胜算。

    在付出上千条人命之后,李继谈和杨延浦的军阵被率先攻破,双方陷入了混战之中,混战一起,城头的箭矢就失去了作用,拓跋武一方的人再无后顾之忧,开始放手一搏。

    火光熊熊,无数的展示拼死搏杀,浴血中的士兵一个一个的倒下,但是没有人后退,也无路可退,身前身后、身左身右,不是敌人就是战友,每个人都双眼充血,肆意屠戮着,什么招式、什么武功,比拼的就是谁的力气更大、谁的度更快,谁出手更果断狠辣,谁更强壮,捱得住砍杀,一个照面,生死立现。

    终于,拓跋武一方的人被完全压制住了,猛火油的火光已经有些微弱,拓跋武的人被完全压制在了中间,他们还有一搏之力,负隅顽抗,至少也能再消耗掉城卫军一半兵力,但是败势已不可避免,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绝望。

    “缴械投降!”

    “缴械投降!”

    呐喊声气壮山河,自四面八方想起,城楼上灯光重现,丁承宗再度出现,沉着脸高声大喝道:“尔等大势已去,还不投降?”

    “投降!”

    “投降!”

    宫卫军齐声呐喊,声震天地,拓拔部的人面如土色,却仍紧咬牙关,严阵以待。

    李继谈高声喝道:“拓跋武、拓跋青云,为一己私利,蛊惑尔等谋反,今大势已去,败局已定,你们还要执迷不悟,追随他们同赴黄泉之路吗?立即弃械投降,大王必会网开一面,饶尔等不死。”

    李继谈已受了伤,再加上身上所溅鲜血,整个人杀神一般更显威武,宫门前黑压压的人群沉默了一会,一个靠前的头人颤声问道:“继谈,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大王……大王真可以饶恕我们?”

    李继谈看了他一眼,认得是本族一位长辈,论辈分该是自己的堂叔,便道:“六叔,大王是我佛护法,行霹雳手段,有菩萨心肠,恶当诛,你们只要幡然悔悟,大王必不屠戮,只不过……法度森严,惩戒是在所难免的了。”

    “不要听他胡说,它是我们拓拔一族的败类,把他杀掉!我们拓拔氏,只有站着死,没人跪着生!”

    人群中一声大喝,却是拓跋武在说话了,拓跋武在混战中断了一臂,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站在那摇摇欲倒,却勉力支撑。

    李继谈也是一声大喝:“拓跋武就是罪魁祸,杀了他,提头来降,向我王情罪!”

    拓跋武面色狰狞,有心扑到李继谈面前一刀生劈了他,只可惜自家事自己知,他也知道以自己强弩之末的身子,真要冲到了李继谈面前,不过是替他试刀罢了。

    人群继续沉默着,过了许久,一双双目光渐渐从前方敌人身上移回来,投到拓跋武身上。一开始,那些目光还有些逡巡,但是渐渐地,开始锁定了他,火光下那一双双幽幽的目光,就像一群择人而噬的野狼……

    “轰……”

    当拓跋武被自己的族人乱刃分尸,头颅滚落当地,犹自双眼圆睁,死不瞑目的时候,宫门缓缓打开了,仪仗缓缓排开,中箭黄罗伞盖,杨浩蟒袍玉带,胯下一匹雄俊的白马,在禁卫们众星捧月般的保护下闪亮登场。

    杨延浦一声大喝:“大王到了,还不弃械!”

    “叮叮当当”一阵响,丢下遍地的武器,想要清君侧的拓拔氏族人黑压压跪了一地,四下里城卫军以弓箭监视他们,稍有异动,就是乱箭齐射。

    王驾仪仗在涂满鲜血的广场上停住了,环伺三面的城卫军将士都把目光投向他们的大王,其中有一双眼睛,在这幽深的夜色中忽的光芒一闪,就像方才那些拓拔氏族人盯着拓跋武时的目光,狼一般,好像看到了一块纤美的羊肉……

第104章 瓮中捉鳖

    杨浩缓缓扫视臣服于前的黑压压的人群,朗声说道:“本王得天下,河西诸族皆曾出过大力;本王坐天下,更离不开各族各部的竭诚效力。若说功劳,芦州、银州、党项七氐,占得功。而你们,不过是顺天应命罢了,自始至终,可曾鞍前马后为本王出生入死?

    本王得天下,并未亏待了你们,本王的子民,不只是拓拔氏一族,厚爱各族,平等待之,乃是安社稷定天下之根本,可是尔等不思报效,一味索取,索而不得,竟怨人尤天,悍然兴兵,以武力犯上,真亏得你们口口声声以西夏砥柱,党项中坚而自居!”

    杨延浦高声喝道:“大王代天司命,君命即是天命,天命所在,逆而反之,当诛九族!”

    下跪的拓拔氏族人早已失去了往日嚣张的气焰,拓拔氏建立的北魏王朝已亡国四百多年了,他们虽以皇室血统而自豪,却早已恢复了草原人的习惯,忘却了君权王命的威重,国法刑律的森严,而这一刻,他们深深地感受到了那种不容挑衅、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权力。

    一个头人战战兢兢地分辩道:“大王,我……我等只是……只是觉得大王对其他诸族诸部有所偏袒,这都是因为……因为大王身边几位近臣屡进谗言,今日围困王宫,并无意加害大王,只是想诛除这些奸佞,清君侧,肃朝纲。”

    杨浩大笑:“清君侧?什么清君侧,不过是以臣凌君的大好借口,你们现在还不知罪?”

    “臣……臣等知罪。”

    下跪的拓拔族人不敢再多做分辩,只能俯谢罪。杨浩道:“恶已诛,尔等受人蒙蔽,罪不致知…”

    拓拔诸部头人闻言心中一喜,不料杨浩接着又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尔等兴兵叛乱,围困王宫,诛戮大臣,若不严加惩戒,岂非纵容他人?来人呐,把这些人尽皆捆缚,投入大牢,待明日交付三司,依罪论处!他们的部族,尽皆依照党武部规例,由内阁、户部重新整编。”

    此言一出,那些拓拔氏头人尽皆面如土色,就在这时,夜空中一枝冷箭突兀飞来,这一箭真有百步穿杨之功,夜色之中直取他的心口,竟是分毫不差。

    “呛”地一声,杨浩身边一个娇小的身影拔剑跃起,足尖在马背上一点,如乳燕投林一般一跃而起,凌空掠出三丈有余,足尖在一个跪着的拓拔氏族人肩头一点,又复纵出三丈多远,竟是足不沾尘地扑向那放箭之人,根本未管杨浩。

    “噗!”冷箭准之又准地射中了杨浩的心口,箭尾微一摇晃,便堕下地去。杨浩趋身急退,七八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骑士向前一拥,一堵肉墙已将他严严实实地拦在后面。

    难怪狗儿根本不顾杨浩死活,显然他袍下已穿了软甲,这一箭袭来顿时引起一阵骚动,只见李天轮手执利刀,高声喝道:“图穷匕现,大王终于现出你的本来目的了。各位族人,还要束手待毙吗?拿起刀枪,跟他拼了!”

    方才还是剿叛的将领,忽然之间就站到了他们一边,那些部族头人一个个都呆在那儿,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李天轮,你想造反不成?”

    护卫的队伍微微闪弄一条线,杨浩凝视着原胄州防御使李思安的儿子李天轮,冷冷问道。

    宥州,是定难五州中迫于大势所趋,不战而降的一州,自投降之后,他们并没有为杨浩东征西杀出兵出力,只是安份守己不惹事端罢了。为了安抚这一方州府,杨浩也不为己甚,仍然委之以要职,在他表现出明显的臣服和拥护的时候,更是对其进一步做出了提拔,想不到关键时刻站出来的,竟是一直偃伏不动的他。。

    这时狗儿已扑到李天轮的队伍前面,几十杆长枪大戟攒刺过来,狗儿娇躯一转,半空中借力一探,又向前掠出五尺,十几面大盾合成一面铁墙向她猛推过来,狗儿足尖在盾面上一点,盾隙中的锋利的长枪刚刚刺出来,她已像灵雀一般又复弹起,手中利剑轻挥,“当当当当”一阵兵器交击之声,已然格架开七八件兵器。

    战阵之中,个人武艺大受限制,任你有盖世绝学,训练有素的士兵相互配合,仿佛长了七手八脚,大大摆脱了个人武力的束缚,让你根本施展不开,狗儿一刻不停,稍纵即走,在李天轮的军阵中纵掠如飞,搅得李天轮手下的士兵一阵手忙脚乱,可是她想冲到严阵以待的李天轮面前却也大大不易。

    “小燚,回来!”

    杨浩生怕马燚有失,急唤一声,狗儿对杨浩的话无有不从,一听他喊,立即团身让开两杆斜刺里挑来的长枪,利剑从当面一个士兵咽喉中拔出,血花溅射中已飞身退了回来,她孤身一人冲进李天轮阵中,片刻之间连杀十四人,身上竟滴血未溅,这份身手,一时震慑全城,整个午门前虽有千军万马,此时却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杨浩寒声道:“李天轮,你率军平叛,本有大功,本王还待厚赏你的,何意……竟起了弑君之意?”

    杨浩有意点出他刚刚还与在场的拓拔氏头人们为敌的事实,那些跃跃欲动的拓拔氏头人顿时又犹豫起来,“

    李天轮怒呸一声,戟指喝道:“杨浩,你口蜜腹剑,佛口蛇心,还想狡辩么?不错,各部落头人试图对你不利,我毅然出兵抗之,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是我的族人,大王也是我的族人,更是我拓拔氏之主。两者权衡取其重,李天轮唯有大义灭亲,以维护大王!”

    他慷慨陈辞,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道:“可是你对他们的处治,终于让我意识到你真正的目的了。你若不是早就有心吞并诸部,将诸部统统纳入你的治下,何至于寻个由头,便要吞没各部子民?对拓拔韩蝉兄弟是如此,对在场的各部头人还是如此,哼!即便他们没有欺君犯上,你既怀此心,早晚也会捏造个罪名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你如此心计,所行所为,哪有一点像是我拓拔氏之主?照你这么做,用不了几年,我拓拔一族就与其他部族泯然众一,不复存在。当你说出要分解诸部的话时,你就不再是我党项人之王了各部头人试图犯上,在大王与各部头人也间,李天轮自然是要站在大王一边,而今大王背叛了我拓拔氏,我李天轮身为拓拔氏子孙,在大王和拓拔氏之间,自然要选择忠于拓拔氏,这有错吗?”

    他环目一扫,振臂高呼道:“大丈夫死则死而,又有何惧,如果让杨浩奸计得逞,我们俱都是生不如死!各部头人,现在是我拓拔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还望我们能抛弃前嫌,为保我族共赴于难。拓拔昊风、李继谈,你们怎么说,是与我们站在一起,还是继续维护这个吃力扒外的杨浩?如果你们还当自己是拓拔氏的人,这个时候就该做出明智的选择!”

    李天轮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两个人,一股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大家都在等着这两个人的抉择。

    李天轮突然反水,就连束手待毙的拓拔诸部头人也大感意外,虽说方才李天轮还与他们竭死一战,可是与杨浩比起来,那李天轮方才对他们造成的些许死伤,完全就可以忽虑不计了。人死了可以再生,可要是整个部族都被录夺,他们马上就要从高高的权力神坛上跌下来,再也无法作威作福,再也无法父传子、子传孙,世世代代把他们的祖宗基业传下去。

    如果一定要他们做一个选择,他们宁愿选择与李天轮合作,哪怕李天轮刚杀了他的亲爹,但是他们没有那个勇气,眼下杨浩依然占着上风,他们已被团团围住,只有一个李天轮站过来,在死亡和被吞没其族以及仅仅吞没其族之间,他们唯有选择后者。

    现在,左右他们的砝码就是拓拔昊风和李继谈,如果他们也肯站出来反对杨浩,哪怕他们之中只有一个站出来,整个力量分布形势就会马上被打破,实力重心就会向他们一方倾斜,他们就有勇气重新拿起刀枪,从清君侧,直接转变为弑君自立。

    广场上静悄悄的,就连杨浩也把目光投向了李继谈和拓拔昊风,杨延浦和木星都有些紧张,手心都沁出汗来,他们攥紧了手中的兵器,却不敢出半点声息,生怕稍有异动,引起二人误解,酿成不可预料的变故。

    广场上,只有低低呜咽的寒风带出一点声息……

    许久许久,李继谈清咳一声,漫声道:“先西平王、定难节度使李光睿大人,是继谈的亲叔父。无定河边一战,叔父大败,光岑大人入主夏州。继谈非不忠于西平王,实因一人与一族,轻重利害后者为重,当时我党项八氏内乱频仍,又与吐蕃、回讫连年征战,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自归顺光岑大人以来,及至杨浩继承光岑大人衣钵,继谈一直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可是,杨浩实在是有些让人失望,自他称王以来,外则失和于宋、陇右,内则激起甘州回讫之变,又令得拓拔诸部不和,可谓天怒人怨。今日,诸部落头人以武力清君侧,虽然行为不当,却正应予以安抚,而你,先究其罪,再吞其罪,野心昭昭,不言而渝。

    现在,一人与一族,再次需要让我做出一个抉择。我,李继谈,决心维护我族,顺应天意,愿与诸位族人一起,诛除昏君,还我拓拔一族的荣光!”

    他举起带血的长刀,痛心疾地道:“杨浩,不是李继谈不忠,实在是伽…太让人失望了!”

    看到李继谈那副“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的德性,杨浩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是他!他应该就是潜伏最深的幕后之人了,现在已是图穷匕现的时候,应该不会另有其人。

    能挖出这个深埋于我腹心的祸患,不枉我一番精心布置,现在,终于可以收网了。”

    李继谈说罢,转又向拓拔昊风的阵营中喊道:“拓拔昊风,我决心已定,你待怎么说?”

    眼见如此变故,很多党项头人都又惊又喜,纷纷抓起刀枪,再度站了起来,有那与拓拔昊风交情不错的,马上便喊:“昊风大哥,站过来吧!杨浩一个官职,就能收买了你?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杨浩把你的苍石部落也给收了去?你能做官,你的子子孙孙也都能做官吗?”

    “昊风贤侄,反了他吧!现在,继谈、天轮都已经站过来了,咱们的兵力已经过了杨浩的城卫、宫卫,你还要执迷不悟,为了一个外人出生入死吗?站过来,凭咱们的武力,整个兴州城,已无人能抵抗咱们了。”

    李天轮、李继谈的哗变,再加上这些人的喊叫,使得拓拔昊风的队伍里一阵骚动,许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们的少族长,而木星和杨延浦已开始收缩部队,准备应付一场硬仗了。“

    拓拔昊风往杨浩那里望了一眼,一咬牙,大声道:“别听李继谈、李天轮他们胡说八道,我拓拔氏自失中原,流落河西历四百年,整日价除了内战就是与其他部族不停地打仗,到了大王手中,这河西才算一统,你们的父母妻儿才能过上太太平平的好日子,现在还要再掀战火?我拓拔昊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既已向白石大神宣誓效忠于大王,这一生一世就是大王的人,儿郎们,握紧你们的刀枪,铲除这些乱臣贼子。”

    杨延浦抓住时机,马上把长枪一举,大叫道:“将士们,奋勇杀贼!”

    木星则率人向杨浩身边急每:“大王,且请回宫,紧闭宫门!”

    李天轮冷笑道:“来不及了!”

    方才与拓拔氏诸部混战的时候,李天轮、李继谈都有意保存着实力,看着打的热热闹闹,主要压力却由杨延滴和木星承担了,他们两队人马,有意地靠近了宫门两侧,现在大战一起,两部人马立即截向杨浩的仪仗,要把他们统统留在宫外。

    木星、杨延浦、拓拔昊风催马向前,那些本要弃械投降的拓拔武士重又捡起了刀枪与他们厮杀在一处,李继谈一马当先直扑杨浩,李天轮则兵分两处,一路去抄杨浩的后路,一边返身抵敌杨延浦的人马,双方立即混战起来。

    城头上,丁承宗高呼道:“掩非大王回宫城,快,快快!”

    杨浩仪仗急退,李继谈紧追不舍,宫门处侍卫一俟杨浩退入,急急就欲掩上宫门,可那宫门沉重,数吨重的大门推动起来并不快,被李继谈率人一通厮杀,冲讲了宫门。

    追兵一涌而入,和迎面扑来的宫卫军混战在一起,马燚紧紧护在杨浩面前,前面不远,就是大盾长矛掩护下的李继谈,李继谈神采飞扬,再也不是平时在杨浩面前拘谨少言的那副老实模样。只不过他知道杨浩身边那少女一身武功十分了得,杨浩自己也剑术非凡,仍是提着十分的小心,不敢靠他太近。

    “李继谈,你以为,凭着你这些阴谋诡计,就能成功么?”

    “为什么不能?”

    李继谈大笑:“拓拔武、拓拔青云那些人的异动根本就瞒不过的你的耳目,可笑这些妄自尊大的蠢货还以为能轻轻巧巧地兵谏成功。我正好利用他们来吸引你的注意,更利用他们来消耗你的兵力,现在你大势已去,还能如何?”

    眼下冲进王宫的都是李继谈的人,所以他说话肆无忌惮。

    杨浩道:“李继筠借兵入萧关,想来是你的同谋了?就算你成功了,坐天下的也是他,你有什么好处?”

    李继谈神色一正,肃然道:“说起来,我一开始确实没有反你的意思,在李继筠手下和在你手下并没有甚么区别,可是……当你想要把我们的部落,都直接纳入你的麾下时,我就不得不反了。”

    他的神色有些狰狞起来:“杨浩,是你逼我反你的。”

    “这么说,你起意造反,也不过就是拓拔韩蝉两兄弟被杀前后,短短时间,你能策划这样巧妙的手段,李继谈,我以前真是小瞧了你。”

    “呵呵呵,若是没有些手段,怎能得我叔父信任,当初在无定河畔派去督战张崇巍的人马?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你想杀拓拔韩蝉,吞没他的部落之前,就已经有人跟我堂弟继筠联系,想要联手对付你了,我只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那人是谁?”

    “告诉你也不打紧,那人是李天远,李之意李老爷子的亲侄儿,原静州防御使,嘿!你靠我拓拔氏家,却对我拓拔氏始终怀有戒心,不肯重用,就算你不杀拓拔韩蝉,不吞没他的部落,这一天早晚还是要来的。”

    杨浩轻笑:“听你这么一说,我倒不必内疚了,李继谈,不管我对他们如何,对你我总是不错的,你既决心反我,就不怕事败之后,被我诛戮九族?”

    “你没有机会了。”李继谈也笑:“你的宫城都已被我攻破,只要你的人头到手,就算木星、杨延浦仍然要战,他们手下的兵还肯战么?张浦屡立大功,却屡屡受你打压,早已心怀不满,张崇巍等人手握重兵,虽说他未参予我的计划当,可是你活着,他肯听你号令,你死了,他肯为一个死人拼命么?阿古丽在甘州反了,切断了对你最忠心的木恩木魁东返的路线;你放逐折御勋,折家旧部对你恐怕也是怨惮多于感恩;只剩下一个杨家,在你身死的情形下,他们还能如何?”

    “你蓄意利用那些族人,就不怕他们事后找你算帐?”

    “这身边都是我的人,他们怎么会知道呢?就算知道了,他们已是元气大伤,今后只能仰我鼻息,又敢如何反抗?再者,不利用他们,如何能除掉你?不除掉你,他们便无法保全自己的部落,被我小小利用一下,他们应该感我的恩才是!”

    李继谈得意洋洋说罢,一字一句地道:“天做孽,犹可活,自做孽,不可活,杨浩,这可都是你自找的。”

    他长长吸了口气,振臂高呼道:“儿郎们,冲进去,杨浩的金银财宝随便拿,杨浩的妃嫔宫女,谁抢到了就是谁的,给我冲!”

    这一声喊,就像一服最猛烈的春囗药,杨浩几位王妃如花似玉,百媚千娇,整个西域谁不知道?一时间李继谈的部下就像一群情的公牛,嗷嗷叫着往前冲,以宫卫军之骁勇,竟然抵挡不住。李天轮也知道杀杨浩才是务,外面杨延浦和木星如疯虎一般猛冲,他承受的压力本来就最大,一见李继谈的人全冲进王宫去了,立即也退了进来,守住了宫门。

    杨浩一路急退,匆匆避入禁宫,禁宫已是后宫嫔妃居住之所,这道宫门虽也富丽堂皇,一颗颗铆钉都像碗口般大,但是门的厚重和宫墙的高度已远不能和王城的宫门相比了。王宫禁卫舍生忘死,拼命阻拦,而李继谈和李天轮则用功名利禄、财帛女色激励着部族将士舍死厮杀。宫门处现在成了那些随拓拔武、拓拔青云造反,而先后被杨浩和李继谈所利用的傻鸟头人们及其部下与拓拔昊风、杨延浦、木星厮杀的战场。

    丁承宗如果没有逃的话,现在应该还在城楼上,但是没有人去顾及他,谁都知道,杨浩才是一切终结的根本。他活着,那些人就会在这里坚守,他死了,所有抵抗力量立刻就会烟消云散,只有杀了他,才能最终解问题。

    “嗵!”

    “嗵!”

    “嗵!”

    李继谈从尚未完全完工的王宫建筑里找来一根巨木,叫人抱着充当撞城木,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在宫门上,宫门已经出现了些裂隙,很快就要撞得四五分裂。

    “嗵!嗵!嗵!”

    “嗵!嗵!嗵!……”

    这声音听着真是一种美妙的音乐,不过……节奏似乎有点太快了,这样的频率,力道怎么能够用足呢?李继谈皱了皱眉,正要提查前方的侍卫调整一下撞门的节奏,忽然感觉那明显节奏更快的嗵嗵声是从左右传过来的,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地皮都在颤抖。

    李继谈讶然回顾,就见密密麻麻的人群排成最紧密的队形,像一面活动的宫墙般自左右辗压过来,近了,更近了,已经可以看到他们浑身的披甲,如林的快刀……

    “陌刀阵!!!”

    李继谈的瞳孔陡然间缩得像针一般尖锐:“他们不是还驻扎在肃州么?什么时候藏在宫中的,我身为城卫统领,怎么竟不知道?!”

    “嗵!嗵!嗵!”心脏应和着那沉重的脚步声,他的脸色已苍白如纸……

第105章 收网

    李继谈大吼道:”我们跟庄了,杀出去!

    “嗵!嗵!嗵!嗵!

    回答他的,是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齐刷刷两排刀山,逼近过来,高举如林的陌刀映着火把寒光闪烁,气势凌人。

    自左右迅

    “杀……杀啊!”一个杀得正欢的士兵当其冲,他颤抖着声音,

    绝望地嘶叫眷,挺起带血的缨枪猛扑过去。

    “嗵!嗵!嗵!嗵!噗!嗵!嗵!嗵!嗵!

    逼近的人墙一刻不停,他的缨枪捅在一名陌刀手的胸部,沉重结实的铁甲完全承受了这一枪之力,被他刺中的那个人甚至没有稍稍一停,头顶上,五六口锋利的陌刀迎面劈下,血光崩现,人头两半,左右两口刀自他的双肩将他双臂齐刷刷斩了下去。

    “啊!啊……”

    凄厉的惨叫,只叫了两声,分成四··的一个人便倒了下去,排成密集队形的刀手踏着他的碎尸继续以稳定的步伐向前迈进。当他们穿上这重甲,举起这长刀,整个人的感情似乎也一起封闭在了铁甲之内,他们的心就像他们的刀一样冷酷无情。

    血雨纷飞,“绞肉机”接近了,被挤压向中间的反军一层层被削成烂泥,他们竭力的反抗也造成了一些陌刀手的伤亡,可是两者之间的伤亡完全不成比例。

    一支可以正面抗衙骑兵冲锋的步兵刀阵,在王城之内平坦宽阔的广场上,两侧又是高大的宫墙,完全无顾考虑后背和两翼会受到冲击,他们的杀伤力挥的淋漓尽致。

    那屠杀场面让人不忍目睹,许多亲眼看见这副屠杀场面的宫娥、内侍,甚至战阵历练还不足的宫卫战士,都看得几欲呕吐,而历经千锤百炼,又曾远赴于阅参战的这些陌刀阵士兵,却连眼皮都不眨。

    鲜血飞似雾,骨肉如雪崩。

    钢是好钢,刃是好刃,足以一刀劈开快马的陌刀,劈斩这些皮袍布衣的敌人,简直就像砍瓜切菜一般,完全无须担心会卷刃崩豁,至少看那一片片刀丛起起落落的利落劲儿,现在所有的刀还都锋刃未卷。这里的每一个陌刀手都有着蛮牛一般的膂力,蛮力之力配上这吹快刀,就像割麦子一般,肆意而痛快地收割着人命。

    杨浩立在宫墙上,静静地注视着下面的情形,一辆轮车无声地滑

    到了他的身边。

    “下面,已是一片修罗血海了……

    丁承宗喟然一叹道:“回头,请活佛高僧到宫里来做个法事吧!

    杨浩冷静地道:“何须如此,我能镇得住他们的人,还镇不住他们的鬼?”

    丁承宗苦笑道:“你不怕,别人可不见得不怕呀。

    杨浩扭头一看,才现仍然立在身后的只有穆羽等贴身侍卫,那些宫娥内侍早已退的远远的,一个个脸白如鬼,不由一笑:“也好,明天就请几位高僧来吧。

    丁承宗左右一看,奇道:“小搠!呢?”

    马猸!可以说是杨浩心腹侍卫中的心腹,向来不离他的左右,丁承宗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一时看不到她,不免感到惊讶。

    杨浩道:“我让她到后宫,去保护冬儿、焰焰她们去了。

    丁承宗有些疑惑:“后面有什么风险?

    杨浩一笑:“找个借口罢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这样的场面,我不想让她看到,这种历练,不要也罢。

    丁承宗向墙外看了一眼,屠杀已接近尾声,无差别全方位地毯式的劈斩前进,所经之处不管是头人酋领还是家将部民,俱都丧命刀下,无一幸免,此刻幸存者已经不多了,他们尚未成为刀下之鬼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陌刀手们前进的步伐变慢了,变得极慢,因为他们脚下都是零碎的肉块和粘稠的血液,,想要不被绊倒,步伐就快不起来。

    “咳!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你看……是不是……可以叫他们

    收手了?”

    丁承宗听着那越来越微弱的惨呼声,试探着问道。

    杨浩迟疑了一下,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必要的牺牲,是必

    算的!

    他又对丁承宗道:“腹心毒蛇已去,大哥可以通知下去,甘州那边的闹剧也该结束了。

    丁承宗答应一声,正欲离开,忽又想起了什么,回身问道:“李继筠和呼延傲博那边……怎么办?要不要动用……

    杨浩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略作思忖,轻轻摇头道:“那支伏兵不能动,他们的存在,本来是为了夺取萧关而部署的,当时并未想到会有今天,如果现在动用这支力量,那就完全起不到奇兵之效了,充其量只能给呼延傲博制造点小麻烦。

    丁承宗道:“如今陇右已预埋了三手伏棋,就算动用了他们这一支,也不打紧吧?”

    杨浩摇头道:“唐朝时候,陇右亦属关中,那时所谓的关中四钥,其北钥就是萧关。萧关,锁喉之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要硬取,折我十万大军,也未必能攻得下来。这支伏兵就是专门为了萧关而设的,小小小说手打.net如果现在让他们暴露了身份,便失去了他们应有的作用。

    纵然小六和狄海景已深得尚波千的信任,萧关重地也不会交到他们手上,所以这路伏兵动不得。这样吧,从横山和银州各调一路兵马,立即奔赴韦州待命,等咱们解决了苏尔曼之后,可令张浦和杨继业主动出兵,予李继筠和呼延傲以迎头痛击。待其退兵时,再令韦州兵马由侧翼进攻,如能截下他们最好,如果不能,重创也可,陇右,眼下还不是我们考虑的重点,就让这些跳梁小丑多蹦达几天吧。

    丁承宗颔道:“好,那我马上通知下去!

    峡口要塞,苏尔曼挑灯夜战。

    金鼓齐鸣,杀声盈野,数以万计的灯笼火把如同漫天的繁星照得战场上一片通明。

    抛石机、骆驼炮,就是苏尔曼能够动用的最犀

    利的攻城武器。

    然而峡口要塞是依托黄河和山崖而建的,大量的抛石机是摆布不开的,少量的抛石机面对着就地取材,依托礁岩为城墙的要塞,破坏力极其有限,反倒不如弓囗弩的作用大。

    弩箭、巨石、毒烟火球,一切用得上的武器都在尽情地攻击,峡口

    要塞在程世嗥的把守之下仍旧是岿然不动。

    与此同时,峡口上也在向城下不断地射着武器。车弩接连不断地射着粗如短矛的利箭,就算以战马为掩体,那利箭一旦射中,都能洞穿,破开一个鹅卵般大的口子。因为是居高临下,城上的抛石机射的石弹更大更沉,威力惊人,攻城的回纥战士离开了战马,放弃了他们最擅长的冲锋作战方式,面对着这样一座要塞,真的点手足无措

    陡峭的悬崖城墙下,堆满了血肉模糊的尸体,残破的云梯,撞城车,以及七零八落的尸体,不远处的黄河水呜咽着,好象无数的怨魂,在幽幽地哭泣……

    “苏尔曼大人,苏尔曼大人,不能这么打啦。

    小满英跌跌撞撞地抢进苏尔曼的大帐,哭丧着脸道:“我的族人,就这几天的功夫,已经折扣了足足三千人啦,这就是三千帐人宴失去了他们家里的顶梁柱啊,苏尔曼大人,我们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啊。

    小满英满心的悔恨,当初苏尔曼大军压境时,不该一时利令智昏,杀了斛老温的弟弟和儿子向苏尔曼乞降啊,真的硬着头皮打下去,也未必就有这么大的损失,打不起还走不起么,现在可好,他虽然如愿以偿地成了一族之长,可是却被苏尔曼做了马前卒,但逢恶仗,总是让他的部落顶在前面,可惜此时后悔,已经晚了,小满英只能痛心疾地乞求苏尔曼的怜悯。

    苏尔曼脸色一沉:“伤亡这么多人,你以为我就不着急?可是打仗

    哪有不死人的,折损了几千人马你就来向我诉苦,我又向谁去诉苦?”

    小满英道:“苏尔曼大人,这城虽不大,可是地势太险要了,兵马摆布不开,只能在那狭窄的谷口里冒着弹石箭雨拿人命往里填啊……”

    “这是必经之路,要不然,调动全军绕行几百里,再翻山过去?哼,人过的去,马匹过的去吗?马匹过的去,粮秣辎重过的去吗?这一仗……”

    “大人,我不是说要绕路,你不是说李继筠和呼延傲博的人马就快

    到了么?何不如等他们来了……

    “p乡,等他们来了,难道就能换一个打法?如果咱们连一座小小的峡口都拿不下来,岂不让他们看轻了咱们?若是让他们觉得我们不过如此,事成之后,如何与他们平分天下?再者,他们现在受阻于割踏寨,我们这里打的越狠,甚或拿下峡口,才能吸引足够多的兵力,使他们顺利抵达,与我们合兵一处,如何我们于峡山城下驻足不前,杨继业就可于灵州分兵赴援割踏寨,一旦李继筠不能打过来,我们岂不是孤掌难鸣?”

    小满英咬了咬牙:“那……那也不能可着我一个部落往里填人呐,这么个打法,谁禁受得起?”

    苏尔曼脸色一沉,厉声道:“小满英,斛老温的兄弟和儿子是你亲手杀的,你的族人,有多少不服气你?如果不是我在这镇着,你漫说做这一族之长,恐怕性命都难保全,如果你跟我苏尔曼玩心眼儿……哼!

    一旁几名族中武士一见族长怒,已然按住了刀柄。

    小满英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道:“大人,不是小满英对大人心怀二意,实在是这么个打法,而且只让我的人冲在前面……

    他顿了顿脚,一下子蹲在了地上:“再可着我们部落往里拼,我不反,我的族人就要反了,阵前反戈,到时候我小满英可是弹压不住,大人你就看着办吧。

    苏尔曼窥了他一眼,见他满脸懊悔沮丧,神情不似作假,心中暗忖道:“看来他是真的顶不住了。嗯……,他的部落已折损了三千青壮,从此以后只能附庸于我,再也无力背叛了,这也就够了,真把他的部落打废了,那老弱病残的,还不是要找我这个副译和宰相来想办法?

    想到这里,苏尔曼笑吟吟地走过去,搀起小满英,和颜悦色地道:“小满英是草原上的一只雄鹰,怎么现在垂头丧气,像一个遭了瘟的母鸡呀,哈哈哈,你的苦处,我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从我们举起反旗的那一天起,我们就注定了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旦失败,就再无退路了,我这心里,也急呀。好吧好吧,你先回去,停止攻城,把人撤下来休整一番,嗯……,我再另外想想办法。

    小满英一见苏尔曼终于松了口,不禁大喜过望,连忙千恩万谢地

    答应着,飞快地跑回去传令收兵了。

    “沙陀,应理,老夫一路攻着轻松,怎么就能栽在这峡口了?”苏尔曼走到帐口,看着乌沉沉的峡口要塞,沉吟道:“张浦如今就守在峡口寨里,他本是银州李继迁的人,如今在杨浩面前不得意,李继筠有心要说反了他,可李继筠一时半晌赶不到,我和张浦又说不上话,这可如何是好?”

    苏尔曼站在帐口思虑良久,冷风拂面,触面生凉,伸手一摸竞已飘起了零星的雪花,雪花拂在脸上,瞬间便化成了雪水。苏尔曼目光一转,瞟且,本阵右侧那一片连绵的营寨中零星地还亮着些灯火,那是纥娜穆雅的营盘。

    “阿古丽既派了人来,总不能站在一边看风景吧,小满英要退下来,那就让纥娜穆雅顶上去吧。

    苏尔曼狡黠地一笑,扶了扶腰刀,便大步向纥娜穆雅的营盘走去……

第106章 飘雪之夜

    风很大,天很冷,竹韵在看雪。

    眼前的雪并不大,心里的雪却是纷纷扬扬,一如那年冬天,她拖着

    杨浩去芦河上敏星星的时候。

    每当想起杨浩,她的脸就是一阵燥热,随着离兴州越来越近,她的俏脸便一天到晚都处于充血状态,看起来非常的荣光焕。

    她是主动请命要求协助阿古丽的,有了这个理由,她才得以离开杨浩身边,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她终究还是要回去。今天,她就已经接到了兴州那边传来的消息,一些准备明天就将由她亲手执行引蛇计划的最后一步:斩。

    此间事了,那时……那时终将面对着他,那时该是如何尴尬的场

    面?

    竹韵仰起脸,看着静寂一片的夜空,那两只眸子就像两颗明亮的星星,颊上则是一片酡红,两瓣桃花……

    羞?当然羞,她从没想过自己居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趴在他的怀里,大胆地要求给他生孩子,生一个属于他们俩人的孩子,那醉中的一切,她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他当时好象也喝醉了,他应该不记得了吧?

    竹韵越想鲇.羞,嘤咛一声,竞尔捂住了脸颊,羞不可抑地顿了顿足,那种女儿羞态,可是无人见过的动人风情,有幸目睹的,只有那飘零的雪花。

    “我不管!我的身子……,叫你看过了!我的人,陪你睡过了!再说,和……和我生孩子,你也是答应过的!你不娶我,谁娶我?”

    竹韵忽然恼羞成怒地放下手,双手握拳,咬牙切齿,拼命地给自己鼓着勇气,斗气值顷刻间爆满,膨胀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如果这个时候如果杨浩就站在她面前,相络古大姑娘能很蛮横地把他四蹄攒起,扛进洞房,一通烈火把生米煮成糊饭!

    就在这时……“特勤大人。

    一个士兵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以竹韵自幼作为一个杀手培养出来的人耳力和警觉性,居然完全没有觉。

    “啊!什么事?”

    竹韵吓得像兔子般一跳,刚刚鼓舞起来的勇气瞬那间消失的无影无

    踪。

    道

    竹韵的动作把那士兵也吓了一跳,他连忙退后一步,毕恭毕敬地“特勤大人,苏尔曼叶护大人到了,有军机要事与您商量。

    “哦?苏尔曼……,他现在在哪里?”

    “正在您的大帐相候。

    “好,我们过去!”竹韵紧了紧披风,举步走去。

    苏尔曼坐在竹韵的中军大帐里面,正在推敲着准备好的说词,就听外边有人报道:“特勤大人到……

    苏尔曼连忙站起相迎,就见一个美人儿步履轻盈,飘然而入,神态无比从容。

    “特勤大人,老夫深夜造访,没有打扰了大人吧?”苏尔曼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心中却想:“哼,一个小丫头片子,只因为和阿古丽沾亲带故,就能与老夫平起平坐?待你族的实力也受到削弱,到那时,不只是你,就算是阿古丽,也要看着老夫的眼色行事了。

    看到眼前这位容色甜美的纥娜穆雅,想到她和小满英一样吃个哑巴亏后欲哭无泪的模样,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冤大头,苏尔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了。

    竹韵看到一脸大胡子的苏尔曼,想到兴州那边今天传来的收网消息,本就甜美的笑容更是像蘸了蜜一样的甜起来。作为一个杀手,当她想要做掉谁的时候,脸上这种人畜无害的笑容,总是很动人的……

    仆干水上游,此时已下了几天的鹅毛大雪,这里是女真完颜部的一处重要领地。而此刻,这里却已成了安车骨部落刚刚占领的地方。

    仆干水的完颜部落被辽宋两国称为生女真,是尚未开化的蒙昧一族。他们没有文字,没有官府,没有法律,甚至不知道年月,人们不知道自己的准确年龄,你若问生女真人多少空,他们会这样回答:“我看见草绿了几次。

    完颜阿骨打还没有出生,他的祖先原本住在原渤海国境内东南角落的咸镜山,因穷困窘迫,迫于生计,刚刚迁回本族故地仆干水,还没有掌握部落的权力,利用他们所学习掌握的文化和文明来改造自己的部落,就已丧命在安车骨部落的手里。

    仆干水流域有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女真部落,部落间经验互相攻杀,手段残酷。做为其中较大的部落,完颜部占有着更多的领地和资源,仇家自然也多。安车骨部落较之完颜部落,此时更加开化一些,自从他们掌握了海运商路的独家代理权之后,在诸部之中也就拥有了更大的威望和权力,这就触犯了完颜部的利益。

    他们之间有了矛盾和冲突,唯一的解决手段就是武力,于是完颜部向宿仇安车骨部动了挑战,如今的安车骨部已非同往常,掌握着海外贸易的独家代理权,就等于掐住了各个部落的经济命脉,本来许多中立的部落都站到了安车骨部一边,而这是完颜部现任族人始料未及的。

    于是,往昔里一直势均力敌的双方,这一次从一开始胜利的天平就开始向安车骨部倾斜,十天前在仆干水完颜部落驻地生的一战,是两个部落间的最后一战。这一战,安车骨部少族长珠里真不穿铠甲,半裸上身,手执刚买来的日本长剑,扬旗鸣鼓,奋勇当先。

    这一战,安车鲁鄯

    **完完颜部落九位长老,完颜部的败落已是不可避免,完颜部一倒,其部族百姓再被安车骨部吞并,仆干水流域安车骨部落一家独大的局面已是必然。

    今天,是珠里真的父亲安车骨浦里特迎娶完颜部族长妻子的大喜日子,远近各个部落都派了人来庆贺,术虎、徒单、乌林合等几个原本不弱于安车骨部落的势力也派了人来,就连与安车骨部落有仇隙的纥石烈部落都派了人来。

    他们或乘车,或骑马,或赶着雪爬犁,络绎于途,携带着礼物,纷纷赶向仆干水。

    有这样一行神秘的行人,也在赶往仆干水的途中,他们乘着雪爬犁,每辆雪爬犁由十几只狗拉着,一行四辆雪爬犁,看起来像是一个比较强大的部落。

    中间一辆雪爬犁上,坐着两个比起身边皮帽皮袍魁梧如山的大汉要显得娇小的多的人,身上穿着臃肿,头面也都遮得严严实实,眉际挂着白霜,完全看不出他们的容貌,傍晚时候,这几辆爬犁一到什干水完颜部落,就被新郎官安车骨浦里特亲自迎进了原完颜部族长居住的房子,这样的待遇,可是其他诸部使者无法享受到的。

    部落中宽敞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堆堆熊熊的烈火,一根根粗大的松木,堆成了一座火山,烈焰飞腾,噼啪作响,火星像无数的萤火虫般在夜空中飞舞,与那零星的雪花相映成趣。

    一直待在族长房间里的两位神秘贵客由珠里真亲自陪同,走到了空地上。围绕着火堆,已排好了一张张简陋原始的松木桌子,地上铺着可以阻断寒气的狼皮褥子,安车骨部中的头脑人物以及各个部落的来使都坐在那儿,都欢宴痛饮,无人注意到这两位客人的到来。

    两位客人中的一个向珠里真耳语了几句,珠里真连连点头,很快,在光线比较昏暗的下位置,又增添了一张桌子,地上特意垫了两层狼皮褥子,两位神秘的客人斯斯文文地走过去,悄然落坐。而珠里真则赶去替父亲向各位客人们敬酒了。

    “呸,呸呸,好腥啊!

    一位客人蹙起眉头,将到口的食物连忙吐了出去。她的声音一听就是女人,说的是汉话,身上头上包裹的十分严密,只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蛋,或许就连往昔最熟悉她的宋国宫娥,也认不出在这冰天雪地中,坐在一群粗犷大汉中的女人就是她们的永庆公主。

    “呵呵,这可是正宗原味的烧烤,不过……你以为什么东西都是正宗的、原味的,才是最好的?那可不尽然。”另一位比她略显高挑的女子,自然就是折子渝了。她笑吟吟地拈起小刀,削下一片烤羊肉,又在眼前的木头剜制的简陋小碟里蘸了点盐巴,很秀气地放进嘴里咀嚼着。

    永庆不服气地横了她一眼,也抓起刀子来削下一片羊肉,丢进喵里,像和它有仇似的使劲嚼着。

    “宫廷里的烧烤料理,大概都要把羊肉用各种调味香料精心煨过,烧烤的时候还要一遍遍地刷上掺了香料的盐水是吧?呵呵,这里可没有那样的条件,他们祖祖辈辈,就是这样吃东西的。

    折子渝说着,又端起有些苦的劣茶喝了一口,虽说这里的食物十分的粗劣,但她安之若素,完全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永庆几乎是处处以她为攀比目标,立即也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然后像喝药似的使劲灌了下去。

    回头看见折子渝一双眼睛都正带着笑看她,永庆脸上不由一红,连忙掩饰地找话,向她侧了侧身子,小声道:“完颜部的那位主母,是不是很漂亮呀。

    折子渝用小刀轻轻片着羊肉,睨她一眼,挑眉道:“为休么这么?quot;

    永庆蹙起眉来,不解地道:“刚刚才杀了人家的丈夫,就马上迎娶人家的娘子,这位完颜部的主母要不是有倾国倾城之貌,安车骨蒲里特身为一族之长,又怎会枝迷的神魂颠倒,甘冒天下之大不讳,干出这种的事来?”

    折子渝莞尔道:“你猜错了,这里的规矩习俗,与中原不同。杀其夫,夺其妻,也算不得甚么,女人,在他们族里也算是家里的一份财产。安车骨蒲里特迎娶完颜部主母,与她是否美貌完全无关,而是出于统治完颜部的需要……”

    折子渝顿了顿,又道:“这位完颜部的主母,已经年逾六旬了,呵呵,一位六旬老妇,又能如何美貌呢?安车骨蒲里特如今还不到五十岁呢。草原上的部落,在很久很久以前,都是女人掌握大权,做为部落领袖的。那个时候一个部族里新生的小孩子,只认得自己的母亲,而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完颜部……,眼下还残留着一些这样的古老习俗,全族的主母,同时担任着巫妪的职务,也就是中原所说的珊蛮巫师,不管是狩猎、议盟、出征、做战,族长有所决定后,都要有巫妪占卜吉凶,做最后决定,所以她拥有比族长还大的权力。安车骨蒲里特娶她为妻,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妻子,通过这种手段,完颜部……将从此消失,完全融入安车骨部落了。

    “原来如此……”永庆公主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声音顺风飘来,压过了广场上的笑闹声,所有人的都探头向远处望去,同六旬出嫁,一身新衣,打扮的异常恐怖的萨满巫师主母并肩坐在一起厂的安车骨蒲里特眉头一皱,向儿子递个眼色,,珠里真立即按刀而

    起,一摆手,带上几个族中勇士向前走去。今日是父亲大婚之喜,他们也戒备着完颜部会有人不服闹事四下里早安排了无数勇士,倒也不怕有人惹出是非。片刻功夫,珠里真又急匆匆地回来了,气喘吁吁地道:“父亲,不是……不是完颜部的族人闹事,是……是辽国来人了。

    “甚么?辽国来人?辽国怎么会知道?”安车骨蒲里特大惊而起,四下的各族使节们也都惊在那儿作声不得,全场立即一片静寂。珠里真道:“辽国使节,并不知道父亲已占领完颜部,他……他是来向完颜部传旨来的。

    珠里真刚说到这儿,就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安车骨灭了完颜部?哈哈,这可倒好,两部合一,我就省了多跑一个地方啦。随着声音,一个身着辽国官服的人在几名衣甲鲜明的侍卫陪同下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大剌剌地全场一扫,径奔主位。

    安车骨蒲里特连忙起身相迎,各部使者都纷纷上前,自报身份,那位辽国使节一听乐不可支,大笑道:quot;哈哈,我还当这趟是个苦差,想不到竞有这样的便宜,仆干水上下诸部,居然都有人在这儿,这可省事的多了,本官奉太后和皇上的旨意而来,你们各部听旨吧。

    各部头人连忙躬身接旨,折子渝一拉永庆公主,也藏.进了人群施礼如仪,还把身子缩了缩,永庆公主睨了她一眼,悄声问道:“你认得他?”

    折子渝点点头,小声道:“这人是辽国鸿胪寺的官员,叫墨水痕,曾出使西夏。

    二人在下面悄声对话,墨水痕站在上朗声说道:“今得信报,辽国叛臣耶律三明之余孽,行踪出没于女直领地之内,着令女直诸部立即着手缉拿,搜寻山岳河谷,勿使歹人藏身,朝廷在女直境内,尽有耳目,各部若不尽心竭力,一俟查清属实,族酋必予严惩,其部贡赋加倍,北珠有一百颗加至两百颗,虎皮有十张加至……”

    俯的各部头领们暗暗叫苦,叫他们找人倒没甚么,问题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已经知道辽国官僚们的作风了,每次有旨意,都是他们搜刮的机会,像这样似是而非的命令,你倒底尽没尽力?只要人不是在你的领地内抓获的,完全就可以给你安一个没有尽心遵行旨意的罪名。

    像那北珠,珠大而圆,素为辽宋权贵所喜,可那种珍珠的珠蚌总到冬天方才成熟,此时水已化冰,坚冰敏尺,要凿开冰层下河捞起蚌蛤才能得到,而且要一百枚左右的蚌蛤,才能采到一颗珍珠,好一点的珍珠当然要捞更多的蚌蛤才行,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还有那虎皮,虽说世人传说女真勇士三人可猎虎,骁勇异常,可那老虎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猎取的,再说这兽中之王哪能遍地都是。要想少受刁难,少不得要对运位辽国特使孝敬一番,一时间各部使者马上转动脑筋,想着立刻派人回去取些财物堵他的嘴了。

    墨水痕嘴里说着苦差,其实这趟往女真境内传旨,实是一桩大大的优差,他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争取来的。尤其是在这里一下子就撞见了这么多部落的人,还不用他辛苦赶路了,只管坐在完颜部落等着各个部落来送钱就行了,心中更是欢喜不胜,至于哪个部落灭了哪个部落,他才不操心这些事,女真各部在辽人眼中,就像是放养的一群羊,毛肥了就来剪一次,才不理会他们之间的纷争,他们内部闹的越凶越好。

    墨水痕宣罢了旨意,一屁股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笑嘻嘻地看7眼旁边那个女妖怪,对安车骨蒲里特道:“蒲里特族长,听说你灭了完颜部落,还要迎娶该部主母呀?呵呵呵,双喜临门,恭喜,恭喜。

    蒲里特陪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上国天使驾临,蔡里姝荣幸之

    至。

    辽国派来女真的使节没有一个不贪的,贪的还算是品性好的只不过勒索些人参、貂皮、珍珠、蜂蜜等特产,有那品性低劣的,来了还要让女真部族的女人侍寝,美其名曰“荐枕”,不管是族中头领的女人,还是部落中的少女,只要姿色美丽,被他看到的,无有幸免。

    曾有一个部落领拒绝用自己的爱妻侍寝,那位辽国特使转身就找了个由头在当时的辽国皇帝面前添油加醋一番,派了兵来打败他的部落

    这位特使做为监军,把这位领活活鞭笞而死,丢进了狗圉,他的女人则被直接抢走了。从此以后,女真人妻女被污辱,财富被夺走,部落被离散,重重仇恨压于心头,却因一盘散沙,无力反抗,而只能逆来顺受。

    至于蒲里特……,他对自己这位新娘子完全放心,要不是她的身份特殊,蒲里特还巴不得眼前这位辽国特使把她抢走呢,所以对此毫不担心,见他对自己吞并完颜部落反应如此麻木,反而心中大喜。他一面恭维着墨水痕,一面自怀中掏出一只镶嵌着钻石的精致项圉,恭恭敬敬递到墨水痕手上,陪笑说道:“既是上国旨意,我等自然遵从不怠,只是……我们这里山高路险,尤其是大雪封山,野兽凶猛,就算是最出色的猎人也不敢深入,缉凶是一定要缉的,要是未能找到上国要抓的人,还请天使在皇上面前代为美言几句,我们……实在是有说不出的苦衷啊。

    这条项圉是折子渝特意从南洋商船从异域买回来的珍宝中挑选出来带回中条的宝物之一,听说蒲里特要娶

    女,便送给了他做礼物。这项圈本身价值已贵不可言,其艺术价值也不可,友送给了他做礼物。这项圉本身价值已贵不可言,其艺术价值也不用多说,折子渝的眼光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加起来还要高明多多。

    那墨水痕一见他能拿出这么珍贵的一个项圉,大出自己意料之外,立即眉开眼笑地道:“哦,关于这一点嘛,你们尽可放心,我走到现在才进了你们的部落,路难不难走我当然知道啦,哈哈哈,你们这里是真不成啊,行动太也不便,如今太后下旨,正从上京修一条到你们女直五国部(在今黑龙江依兰县附近)的御路,专为贡奉海东青所修啊。这条路修好了,快马高车,俱可通行,呵呵,等有机会,我在太后面前为你们美言几句,也修一条到你们这儿的路来。

    “是是是,天使请上坐,难得天使驾临,今晚请多喝几杯在下的喜

    酒才是。

    蒲里特一众人哄着墨水痕坐了下来,折子渝则向珠里真打个手势,

    珠里真会意,抽空跑了过来,带着这两位客人提前退场了。

    “这样的场面,五公子的确不宜露面,就请早些歇息吧,明天,我

    就要去上京贡奉了,正好护送五公子一起走,迷你们返回西夏。

    “如此,有劳少族长了。”折子渝巧笑嫣然,眸波一转,随口说道:“辽人为了贡奉海东青方便,竟然开辟了一条直通五国部落的御路,少族长对此怎么看?”

    以前,珠里真也以为他们的一切罟·厄,都来自于辽人对海东青的垂涎,可是自上次被折子渝点破,已经开了窍,想东西已经不再那么简单。他听折子渝这一问,就晓得必有玄机,略一思忖,便摇头道:“不对,其中有鬼,哪有可能为了送鹰方便,就耗费大量人力财力修建这么一条道路的?再者说,那是鹰,又不是多么庞大的东西,装在笼子里,一匹马便可迷走,用得着修什么路?

    折子渝微微一笑:“少族长果然英明,辽国人挑起你们内斗,藉口是海东青,如今想要修一条大军可以快抵达的道路,加强对你们的控制,借口还是海东青,呵呵,辽人是想不出第二个借口,还是把你们都当了傻瓜呢?”

    珠里真听了又惊又怒,折子渝又道:“等到通往五国部落的路修好了,不用那位特使美言,辽国也会很好心’地再修一条通体你们这儿的路了,以后……盘剥起你们来,可就更方便了。

    珠里真恨道:“我去告诉父亲。

    了

    人

    折子渝笑道:“你急什么,路又不是一条修成的。话又说回来就算你知道了辽人的目的所在,你又能如何?你能拒绝……‘辽的美意么?”

    “这……”

    珠里真无言以对,可他却也聪明,已知道这位五公子聪黠绝顶,论智慧绝非自己所能及,便恭敬地道:“还请五公子指教。

    折子渝笑吟吟地道:“你们各部的领地内,有没有大股的马匪流盗?”

    珠里真苦笑道:“在这地方,能抢什么?偶有小贼,也不过是三两个人混口饭吃。辽国游牧部落经常为了草地驱逐铁勒、乌惹等族百姓,有的时候他们忍无可忍,愤而反抗杀人,就会逃到我们这儿来,还有篡逆失败的一些王爷从属,也会逃来避难。辽国一向都会勒令我们将逃犯遣返,不过有些逃犯身携不少金银财宝,五公子知道,我们……很穷的,得了好处,就会尽量帮他们遮掩,不过这样的逃犯遮掩行踪还来不及呢,不会故意生事。

    折子渝似笑非笑地道:“那就好办了,没有,可以无中生有。有,可以栽脏嫁祸。你们和五国部落不是一直有仇隙么?要是在他们领地内,有匪众或者受其庇护的逃犯设埋伏、挖陷阱、破坏辽国修建的道路,射杀辽国筑路的百姓,不但能阻止修路,还能……”

    珠里真听到这里已然明白,大喜过望地道:“五公子高见,珠里真明白了,今晚就和父亲商量一下对策。

    折子渝微笑点头,步入自己的宿处。

    珠里真一走,永庆公主便对折子渝道:quot;你为什么要对他说这灶▼”

    折子渝轻笑道:“东边要是乱了,辽国就会希望西边稳一些。对我们有好处的事,既然看到了,又只是顺口一句话的事,为什么不去做呢?”

    “杨浩……纵横河西,还需要用这样的阴谋诡计么?”

    “你错了,有时候百万大军做不到的事,一个小小的阴谋诡计,却能挥大作用。古来得天下坐江山的英雄豪杰,没有一个不拥有强大的武力,可是没有一个只倚仗强大的武力,唯知武功者,不过是楚霸王的下场。能借力时,一定要借力。

    “可是女真人的处境……”

    “女真人过的不好,很不好,他们不是不想改变,而是还没有想到如何改变。他们早晚会想到的,我只是提前一步告诉了他们而已,我并不是在害他们,我给他们他们想要的,同时得到我想要的结果两全齐美,有什么不好?”

    永庆公主在桌面坐下来,凝视着桌上用兽油制作的一盏小小油灯,反复咀嚼着折子渝说过的话,不觉痴痴入神,折子渝打开铺盖,扭头看时,只见永庆公主凝视着灯火,一双眸子熠熠放光,如宝石般闪烁,似乎……悟到了甚么……

第107章 突变

    久亭了,天煮亭。就将是叉天残酷的厮杀。解老温般”戏十已经厌倦了这样无望的战斗。他们不畏惧敌人,却不明白这一次反叛的目的何在。以前,他们同肃州龙家打,同夏州李家打,争的是草场地盘,抢的是救命的粮食,而现在。朝廷给他们找到了许多谋生的营生,去年冬天,本以为会饿死许多人,也靠着朝廷的救济,虽然艰辛,却也熬过来了。

    今年冬天的日子应该会更好过,搬迁到摊粮城附近务农的亲戚们捎信回来说,那里的土地肥得流油小洒把种子就能长成成片的庄稼,原来一亩地可以养活那么多人,他们家里不但屯满了粮食,还缴纳了大量的粮赋,相信甘州今年会得到朝廷拨付的更多粮食。

    等到明年,各种手工业成了规模,大家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可是苏尔曼振臂一呼,一句报仇雪恨,一句回讫人自立天下,他们就头脑一热,抓起弓箭拉过战马跟着上了战场,直到现在,受阻于峡口要塞,死亡了那么多亲人,他们才开始清醒过来,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反?

    阳光晒满大地,峡口城下尸积如山,残肢断臂散落一些,没有头颅的躯干、没有躯干的头颅,被猛火油烧得焦臭的尸体,,

    城头上,守军正在来回走动,搬运着箭矢、擂木、滚石”今天,他们又将收割多少生命呢?让料老温的族人感到庆幸的是,今天他们不必再去承受峡口守军猛烈的战火小满英同苏尔曼大人交涉良久,终于换了王卫军来攻城,他们可以撤下去休整一番了。

    在头领们的指挥下,解老温一族的人陆续撤离前沿阵地,衣甲鲜明、精神饱满的王卫军拉上了战场。

    料老温的族人撤到了远处,依托黄河一侧扎下了营寨,伤病残率被抬到了后营,更多的士兵抱着他们的兵器。找到一些高处坐下来。没精打彩地看着峡口城下。

    曾几何时,他们来到峡口城下时,也和如今的王卫军一般斗志昂扬,可是血淋淋的事实,给了他们一个深刻的教,他们开始知道,自己不是无所不能的,城池攻防根本不是他们所擅长的,他们的战场只有草原。现在,该是宫卫军接受这个教了吧。

    在阿古丽一族和苏尔曼一族间,斜老温的族人与阿古丽一族更亲近些,不管怎么说,他们的老族长毕竟是死在苏尔曼手中,他们的少族长也是被苏尔曼逼死的。如今王卫军与他们做了交接,庆幸之余。他们也不免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同情心态。

    可是接下来的展。令他们大感惊异,讫娜穆雅大人的人马到了峡口城下扎营布阵中规中矩,但是却始终没有向峡口城动进攻,料老温部落族人都讶异地窃窃私语起来,站到高处观望阵地动静的人越来越多。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苏尔曼的口中。昨夜讫娜穆雅一口答应替换小满英的人马,苏尔曼还在窃喜不已,姜还是老的辣,一个小丫头,玩弄心机怎么能赶得上他这老狐狸,可是”讫娜穆雅既已到了城下却按兵不动,这是什么道理?

    又惊又怒的苏尔曼立即亲赴阵前,到了讫娜穆雅的营中却扑了个空。一问消息才知讫娜穆雅已经到了阵前。苏尔曼心中顿时一宽:“莫非这小丫头不曾有过什么战阵经验。所以行动才如此迟缓。这可不行我虽有心消耗阿古丽本族的实力,却也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那可是削弱的我回讫人的实力。

    这峡口是必须要打的,只不过是由哪一系的人马去打而已,这个讫娜穆雅根本不懂用兵之法,岂非白白折损她的人马,时我的大计毫无帮助?

    苏尔曼皱了皱眉,有心点拨点拨这个特勤大人,立即率领亲卫,策马直奔阵前。

    峡口城下,讫娜穆雅带着一众亲卫,仰望着建筑在悬崖上面的峡口城正在指指点点,也不知说些甚么,苏尔曼到了她的面前,蹙眉问道:“特勤大人,即已扎下营盘小为何还不进攻?”

    讫娜穆雅扭头看见苏尔曼,不禁笑颜如花:“苏尔曼大人,你来的正好,今日塞上,有些古怪呢。”

    苏尔曼提马到了她的面前,向城头扫了一眼,只见城上官兵仍如往常,正在匆匆做着备战,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情况,不禁讶然道:“有什么古畅”

    “苏尔曼大人,你看城头天上,是什么东西”

    讫娜穆雅乖巧的声音,像极了一只很萌的,用很童真很诱惑的声音对一个怪大叔说:“大叔,快看,天上有灰机

    苏尔曼下意识地仰头望去,他的头刚一仰起,在他喉下,便是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

    苏尔曼莫说躲闪,他仰起头来,根本未曾看到喉下的动作,他的侍卫亲兵虽然看到了,但是却已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刀过,血溅,人头落,好快的刀!

    嚣张不可一世的苏尔曼,就这么糊里糊涂、窝窝囊囊地死了,至死都是个糊涂鬼,想必到了阴曹地府,仍然是一头雾水。

    这时候,那些侍卫们的惊呼声才传了出来。

    “绕娜穆雅,你干什么?”

    那些侍卫都是苏尔曼的亲族,眼见头人被杀,惊骇欲狂,立即拔出兵刃,就要冲上来。

    化身讫娜穆雅的竹韵冷冷一笑,纤指一点,冷斥道:“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一语未了,四下里屹立如山的队伍轰然一喏,只听轰隆隆一阵响,铁灰色的盾牌阵就像一个环形的铁墙,自四面八方直压过来,在冬日的阳光下,盾牌上闪烁着一片凛凛青光。在铁盾的缝隙中,长矛探出了锋利的爪牙,随着那盾牌阵亦步亦趋向前逼近,再后方,利箭如暴雨般攒射而至。

    “下马!举盾!”苏尔曼的这些贴身侍卫共计四十七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战斗经验十分丰富,一见身陷重围,他们立即滚鞍下马,用战马和袍泽的尸体做掩护,等候着死亡的最终降临,伺机寻找着万一的机会。

    万一没有出现,那些劲弩都是极强劲的弓弩,在这样的距离内可以箭不虚,穿甲透胄。而且箭手的箭术也非常好,一排排箭手相继射,箭雨持续而密集,根本没有转换间隙,这几十名可以以一当十的侍卫完全被压制住了,他们唯一能够等到的,就是被攒射成刺猥,或者被铁墙般逼近的盾牌手推倒,由后面的短刀手将他们研为肉泥。

    “苏尔曼已死,该部群龙无,程世雄将军已率部绕到他们的后面。灵州杨继业将军已从东面逼近,我们,则负责北面。号令下去,后阵变前阵,杀回去!”

    满地碎尸,睹者惊心,竹韵却是面不改变。

    随着她的一声杀气腾腾的号令,早已做好准备的阿古丽部士兵立即调转兵器,向毫无察觉

    城头上,张浦慢悠悠地踱上城头,身上有人拿过一把交椅,张浦大马金刀地往交椅上一坐,无聊地弹了弹手指。虽说是独守空城,可是无惊无险,对一向喜欢冒险的张浦来说,这日子实在是没甚么意思。

    昨天苏尔曼夜入竹韵的军营,她就可以将苏尔曼当场斩杀,但是那时张浦的人马还没有趁夜出城,实施包围,灵州杨继业的人马也尚未赶到指定地点,为防打草惊蛇小竹韵才虚与委蛇,拖延至今。现在,该是全面反击的时候了。

    阿古丽一族的战士杀了个措手不及,苏尔曼的军阵被打懵了苏尔曼不在营中,更使得各部将领无所适从,好在他们人多势众,还能勉强稳住阵脚,双方厮杀了不到半个时辰,程世雄亲率所部从后面包抄上来,苏尔曼所部的阵脚立即松动起来,又过了半个时辰,灵州兵马的旗号也从远方招摇而至,苏尔曼部落的兵马被迫向小满英的营盘驻地靠拢。

    而小满英部落的战士,已经接到了这位不得人心的族人传达的最得人心的一个命令:,“奉甘州都指挥使阿古丽大人之命,苏尔曼挟持上官,独掌大权,蓄意谋反,今日朝廷平叛。该部上下所有将士严守本阵,不得出战,亦不许苏尔曼所部踏入该族防地半步!”

    营地上小满英的人马刀出鞘,箭上弦,面对狼狈逃来的苏尔曼部族人,严阵以待!

    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女

    雪舞银蛇,莽莽林海出一阵件涛吼。

    茫茫雪野间,十几幢泥草房静静地伫立在银装素裹的山坳里,这就是一个辽国乡村间的小村庄了。

    山坳外,十几架雪爬犁飞快地掠过,风雪很快就将雪爬犁滑出的浅浅痕迹抚平,天地一片莽莽,好似从无人兽生物由此经过。

    雪爬犁在兔儿山下停住了,安车骨珠里真走下雪爬犁,在齐膝深的大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折子渝面前,说道:“五公子,上京贡奉之期,珠里真实在不敢延误,否则一定会亲自保护公子返回西夏

    折子渝在爬犁上坐的身子已经有点麻了,她活动着裹着厚厚兽皮的双腿,起身笑道:“少族长不必客气,我虽已离开,不过日本那边早已安排妥当,你仍然可以和他们继续交易。以后有什么事,派个人到西夏来说一声,如果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不会吝于相助。”

    珠里真感激地道:,“珠里真及我全族,都很感激您赐予我们的恩德。您是我们真正的朋友,以后有机会,我及我族,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惠。由此往西,还有很长很长的路途,我会派我族最骁勇的武士护送你回去,他们每一个都是箭法如神的勇猛战士,而且,”如此寒冬,就算是马匪,也很少会出来活动,即便出来,在这样的荒野中,马匹也不会快过雪爬犁,您的安全不会有问题的。

    ”

    “承蒙盛情,那我就此告辞了。辽人居心叵测,对你们不怀好意,不过”女真诸部一盘散沙。你部虽已确立了诸部之丰第一霸主的地位,对其他各部的约束力却很有限,在没有完全掌握女真各部力量之前,辽人不管加诸到你们身上多少欺圣,我希望少族长还能以大局为重,隐忍为上

    珠里真道:“我明白,我会记住五公子讲过的勾践的故事,会用您教给我的法子,逐步统一诸部,约束号令,把五指握成一只拳头在此之前,绝不明着与辽人做对,绝不,,鸡”,鸡”

    折子渝微微一笑:“鸡蛋碰石头!”

    珠里真咧嘴笑道:“对对对小鸡蛋碰石头。”

    永庆公主蜷缩在爬犁上,冷眼看着二人。

    虽说她身上穿的极厚,柔软的兽皮袍子裹了好几层,可是养在深宫大内的娇贵身子,到底不曾经受过这样的风雪霜寒,更没有试过雪爬犁风驰电掣的度,所以精神有点萎顿。

    等折子渝上了爬犁,狗儿继续欢快地向前奔去的时候,她伸出蜷在袖中的双手,搓了搓脸蛋儿,向折子渝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道:“你说,杨浩救我,只为报答我父皇知遇之恩,并无染指中原之意?。

    “当然折子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次回来,我本要安顿你从此长住日本,是你非要跟我去西夏的。怎么?你既信不过他和我,又何必跟来

    “他就没有野心?”

    折子渝露出温柔的微笑,轻轻而坚定地道:“我相信他,他也许会骗别人,但不会骗我。”

    “也许吧,不过,,人心是会变的,以前他还没有想过要做西夏国主呢,现在还不是称孤道寡?以前他也许没有染指中原之意,如果现在有了实力、又有了机会呢?他还是不想吗?。

    折子渝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知道,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不过,,我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脸上微微漾起甜蜜的笑意,她忽又瞪起眼睛看着永庆公主道:“你是什么意思?”

    永庆公主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镇静地道:“你是希望”你的男人,做一个西夏国主就好,还是希望他能问鼎天下,做中原之主,九五至尊?”

    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尤其是对一个女人来说,折子渝陷入沉思之中,过了许久许久,她才抬眼看着永庆公主,低声问道:“你是甚么意思?当初他费尽心思要救你母女姐弟出困时,你念着家国天下,念着赵氏基业,不肯相信他,反而利用了他的好意,现在,,你改变主意了?”

    永庆公主避开她灼灼的目光,扭过头去,看着不断飞逝于视线之内的山”树木河流,幽幽地道:“爹爹的遗愿,是要收复幽燕;皇兄的遗愿,是要报杀父之仇”这些,我一样都做不到。子渝姑娘。永庆只是一个小弱女子,离开了这皇女身份,什么都不成。但是”有人可以的,我没有改变什么心意,如你所说,借力而为,各达目的。我只是”想做一笔交易

    “你想”,得到”,他的合作?为什么要对我说?”

    永庆回过头来看着她,诚恳地道:“因为,我知道瞒不过你,在你面前,我根本无所遁形。不过,五公子不是寻常人,我想”你也希望,你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名留青史的大英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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