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外地
《咸鱼大典》第一列第一章第一条:
“人,要懂得满足。”
作为一个励志要做咸鱼王的男人,
周老板在挥舞了几下自己的“新爪子”像是一个小孩拿到了新玩具窃喜了一阵之后,
没一会儿就把爪子收回去,跑到楼下重新洗了个澡,然后搂着女仆白睡大觉去了。
这种“监守自盗”的行为,真的很危险,尤其体内的那个意识也对此产生了反感甚至开始了反抗,好在最后被周泽镇压回去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种感觉,还真刺激。
周老板像是“偷鸡”成功了一样,
抱着反正已经赚了的心态,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兴许是昨晚消耗了太多的原因,周泽一直到下午才睡醒,起床后发现自己的身体上下很多地方都在酸疼,就像是一个平时不怎么运动的人忽然心血来潮高呼减肥地口号咬牙运动了一次的后果。
作为曾经的医生,周泽当然清楚这是乳酸一下子分泌过多的原因,也没当一回事儿,照旧悠哉悠哉下来洗漱,然后在一楼坐了下来。
白莺莺马上送上来茶水和今天的报纸,
报纸是白莺莺特意事先熨烫过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贵族看报纸前仆人会事先把报纸熨烫一下,这是因为以前印刷技术不行,熨烫一下报纸可以避免翻阅时手指沾到油墨污渍,现在其实没这个问题了,但白莺莺喜欢这种仪式感。
周泽也就听之任之。
现如今,周老板在白莺莺的无微不至照顾之下,很像是前清时每天早上就提着鸟笼出门遛鸟的旗人老爷。
老道在看着新闻,坐在吧台旁边,猴子坐他怀里,他一边看新闻一边给猴子抓虱子。
其实猴砸很爱干净,自己也懂得去清理毛发,但老道反正习惯这种感觉了,抓不抓到虱子无所谓,猴毛软乎乎的,手感真不错,揉揉捏捏也舒服得很。
猴砸也很享受,小脑袋靠在老道胸膛位置,一脸地惬意。
一人一猴无所事事的状态,比市井小民口中的那种每天喝茶看报纸的机关办公室更加得颓废慵懒。
“哟,老板,这位明星自杀了啊。”
老道指了指电视屏幕对周泽喊道。
“谁啊?”
周泽头也没抬,他对娱乐圈的新闻并不感兴趣。
“就是唱《%¥#》的那位男歌手啊。”
“哦。”
歌知道,人不知道。
“他凌晨在微博上自爆出轨,还自爆了自己吸d,另外自爆了自己是同性恋,哇塞,这他娘的是成佛顿悟了吧。
自己把自己黑历史在网上抖了个一干二净,然后从酒店楼上跳楼自杀了,啧啧,他的几首歌贫道还是很喜欢的。”
说着说着,老道还伸手抓了撸了一把猴毛,
“猴砸也很喜欢,经常用自己手机切这歌。”
“哦。”
周老板还是继续享受熨贴的报纸给他带来的舒适体验感,他确实对这方面新闻没什么兴趣。
死人,
他见多了。
男的,女的,高的,矮的,环肥燕瘦,秀外慧中,渣男好老公等等等,
在周老板眼里几乎快成了流水线上的南京盐水鸭,
赤条条地过来,套路性地打包,然后发送给地狱接收。
据说有法医喜欢在自己工作的地方睡觉,因为那样可以让他觉得有人在陪伴自己的温暖感,可能真不是人心理出问题了,人毕竟是一个习惯能力很强的动物。
“咦,等下。”
老道拿出手机又翻了翻,惊喜道:
“老板,这歌星昨天在通城有商演,他就是在通城大饭店顶楼跳下去的。”
“哦。”
通城大饭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通城人民心中的地标性建筑物,十多年前通城人吹牛时喜欢吹自己昨儿个去通城大饭店吃饭了云云。
老道越来越激动,根本忽视了自家老板的敷衍,继续道:
“老板,你说他今晚会不会来咱书店?
我得准备好牛眼泪啊,如果他来的话,我们兴许还能听他原声唱一首歌。”
周泽抬起头,瞥了一眼老道,
“不是所有死人都会来我们书店的。”
周泽提醒道。
如果死人都得来书店,那书店的gdp真的很恐怖了,周老板得忙到连喝咖啡的时间都没有,估计赶捕头超巡检都不是梦了。
但实际上绝大部分的亡魂是自己会下地狱的,只有少数中的少数不听话的亡魂宝宝会通过书店这个渠道被送进地狱去。
“老板,我觉得他很有冤屈啊,你看,他临死前自爆了自己一切黑历史,然后再自杀,这里面有天大的冤情啊!”
“所以?”
“所以他很可能今晚就真的到书店里来啊!”
老道满满的追星范儿感觉。
讲真,
老道这种追星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完爆了有名的“虹桥一姐”,
你堵机场门口,我堵地狱门口。
“想追星?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明星很多,还有张荣梅芳这类我也很喜欢的明星在。”
“真的?”老道惊喜道。
“嗯,赶紧找根绳子自己吊上去,我负责把你灵魂送进地狱,说不定还能赶上他们的地下演唱会。”
“…………”老道。
晚上,许清朗又准备了一桌大餐,周老板第一次郑重其事地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彼岸花牌果汁,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接下来只觉得胃口大开,真的是饱餐了一顿!
桌上其他人看周老板的感觉跟前天看那个奈何桥老阿婆狼吞虎咽时差不多。
果然,
地狱的生活条件差,
看把这些鬼饿得。
饭毕,
有些撑到的周老板干脆搬着一把椅子在书店门口坐了下来,借着彼岸花药劲儿没过的余韵,周泽接过白莺莺端来的果子蜜饯继续吃着。
幸福地进餐,
享受食物的美妙感觉,
这种久违的幸福,
如果不是周老板刻意忍着憋着,可能在饭桌上都会哭出来。
许清朗走到店门口,点了一根烟,表情有些失落。
今天的这一餐,标志着许清朗的以酸梅汁为主打的系列汁水饮品即将退出市场。
没说话,没交流,抽完烟后许清朗就回书店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周老板很是安逸地享受着傍晚南大街最后的喧嚣,
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今晚是花点时间把昨天出来的镰刀爪子练练先熟一下手呢还是继续偷鸡一把?
后一种冲动很快被周泽抑制住了,算了,贪多嚼不烂,慢慢来吧。
一辆小轿车在书店门口停了下来,车窗拉下,周泽看见里面坐着一个身穿着蓝色裙子的……男人!
喉咙里的蜜饯一下子噎到了,周泽咳嗽起来。
对方侧过脸,看了看周泽,表情上有一点点的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
拿出手机,像是在重新定位一样,最后,他又往周泽这边看了看,这才推开车门,下了车。
等到对方下车时,周泽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可能是看错了,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精致的小西服,之前在车上可能是把女人的裙子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在开车。
人还没走近,那一股子香味就已经弥漫了过来,是香水的味道,很刺鼻,很浓郁。
此情此景之下,周泽很想把许清朗喊出来比划比划。
你遇到对手了!
不过,很快周泽就发现了不同,老许是直男,那方面功能和兴趣都没啥问题,他的偏女人容颜是天生的,而眼前这位,则是充满着一种矫揉造作的气息,而且作为一名资深外科医生,周泽能看出来对方的脸上应该动过了不少刀子,这是硬生生地把自己整修出女人的味道来的。
“来到贵地,打个招呼,我叫刘楚宇,新晋鬼差,常州来的,今晚要羁押一名亡魂回去。”
对方对周泽伸出手,打算握手,但对方事先在手掌上放着一道手绢,意思很明显了,他嫌弃周泽的手脏。
周老板自己还有洁癖呢,看到这一幕笑了笑,也懒得跟这货握手,直接问道:
“林可和我说了有个越界的常州鬼差要到这里来,怎么,从我这里带鬼走,抢生意?”
“我可以在其他方面对你进行补偿,这个亡魂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需要亲自给他送行,而且中途可能会出现一些意外。”
对方弯下腰,看着周泽:
“如果我的态度和姿态让你觉得很不舒服,那我在这里先给你道歉,我不想在这里惹事。
我不是孤傲,也不是清高,
而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惯性太过强大,
我现在的很多行为细节都被这具身体以前的习惯带动着,还没完全适应过来,不好意思。”
“身体的惯性?”
“哦,简而言之,这具身体本能地排斥男人,讨厌男人,但偏偏他自己又是一个男人。”
刘楚宇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落入这个寄主身体身上,我也很绝望啊。”
说着,刘楚宇还仔细看了看周泽,笑了笑,道:
“老兄,你这身体选得不错,还挺帅的,我真是羡慕你啊。”
“呵呵。”
周泽本想和对方说说落到杀死自己的仇人身上也不是什么值得被羡慕的事儿,
但再看看面前的这位,
他忽然觉得徐乐还是有他的可爱之处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留步!
周老板很想站起来骂人,
什么叫你们这帮鬼差?
这里是老子的家,
老子坐在自己家里,
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说,
这也能把我算进去?
当然,周老板也没冲动到当即跳出来撕破脸开干,人家的第一目标明显是刘楚宇这个新晋常州鬼差,那个装逼男明显跟那个女人关系非比寻常。
对于这种现实里真实存在的玄修,周泽还真不是很熟悉和了解,癞头和尚疯疯癫癫带着浓重的中二病,老道跟许娘娘都不是正统出身。
有一个刘楚宇在前头给自己探路,周泽也求之不得。
“啪!”
女鬼终于被刘楚宇给弹开,与此同时,他的镜子忽然一转,向下一扣,直接对着女鬼的脸就贴了过去。
这是打算直接把厉鬼给震散,强行让她“解脱”。
“叮咚!”
瘦高个的竹竿伸了过来,戳中了镜子,镜子倒飞出去,直接落在了吧台上。
“吧嗒……”
镜子在吧台上面转了一圈后,滚落到了地上,就落在老道跟猴砸的跟前。
在之前刘楚宇动手时,老道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裤裆一只手抓着吧台边缘,整个人就蹲在后面,像是躲避在战壕里的战士一样,不过这个战士有点瑟瑟发抖。
但忽然之间,
天降横财!
老道看着面前地上的镜子,眼镜都绿了,他当然不会傻到把这个物件儿赶紧捡起来送还给人家常州的鬼差大人,而是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这个东西攥进自家怀里。
反正他两任老板鬼差都杀了不少,连带着老道这个旁边只负责喊“666”的下属对这些鬼差也没多少敬畏之心。
只是,老道的手刚刚触碰到镜子,掌心一下子就变得通红,老道发出了一声闷哼,赶忙把手收了回来。
“呼呼呼…………”
对着烫伤的手掌不停地吹着气,老道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其实,还是老道想得太简单了,一件鬼差使用的法器,而且刚刚才被激发出来的法器,岂是凡人可以轻易染指的?
一边的猴子向前窜出了两步,伸出自己的爪子向下抓去。
“喂,别…………”
老道下意识地喊道。
“吱吱吱!”
但猴子却拿起了镜子,把玩了起来。
看了看猴子完好无损的爪子,
再看看自己现在的烧猪蹄,
老道忽然有一种畜生不如的感觉!
猴砸把玩了几圈之后,作势准备丢给老道,老道吓得拼命摇手,示意它不要冲动。
猴砸,你有孝心我懂,这个贫道就不拿了。
猴子疑惑地挠挠头,然后把镜子对准了自己,
镜子里,
出现不是一只呆萌可爱的猴脸,
而是一只面相凶狠的成年猿猴,一脸的凶煞之气,眉宇之间还带着厚重的yin弹渴望!
“吱吱吱!!!!!”
猴子吓得把镜子往地上一砸,
自个儿瘫坐在了地上,
这是啥,
吓死吼咧!
那头,
瘦高个装逼男用一根竹竿挑翻了鬼差手中的法器之后,
并没有帅太久。
事实上,
之前周泽所猜测的针锋相对甚至是后来者居上的事儿也并没有发生。
从对方的穿着以及晚上戴墨镜包括之前把在旁边安静吃瓜的周泽也一起算入“嘲讽”序列的举动,
可以看出,
对方智商确实有点欠发达。
事实也果然如此,
现在的局面是,被打掉镜子的刘楚宇倒也没有辱没鬼差的身份,失去一件法器并没有让他跟老道一样变成一无是处的弱鸡,转而,他很快用自己其他的手段,把这个瘦高个狠狠地压在了地上开始了摩擦。
瘦高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开始还会放放狠话,随后只能抱头蜷缩在那里,被动地挨打,还哼哼唧唧的。
吃瓜群众忽然觉得这个戏码没多大的意思,周老板甚至在和白莺莺一起盘算他们打坏了几个椅子弄脏了哪些地方,完事儿之后得赔多少钱,最好用冥钞结算。
而那个女鬼,趁着刘楚宇在揍瘦高个时,居然拉扯着男歌手的手,走到了周泽这边来,对着周泽跪了下来:
“恳请上差成全我们,送我们二人一起下黄泉。”
周泽耸耸肩,没什么反应,厉鬼是送不下去的,只能就地销毁,不怕麻烦的话,可以“劝说”她自行消散。
至于这个男歌手的亡魂,前天刚刚送走一群学生亡魂的周老板现在还真没那么饥渴,不管自己吃不吃这块蚊子腿般大小的肉,都可以等刘楚宇那边完事儿后再做决断。
女鬼在给周泽磕头,
在恳求。
周泽有些无奈,说真的,地狱不是他家开的,
厉鬼不能被鬼差通过地狱之门送进地狱这是规矩,
周老板又不是那些看苦情爱情剧迷得眼泪稀里哗啦的小迷妹,你哭得再惨再凶,依旧是爱莫能助。
“老板,有问题。”
在边上站着的白莺莺忽然侧过身,看向了窗外,远处天空位置,有一团乌云,正在慢慢地向这里垂落下来。
而那个几乎被刘楚宇打成猪头瘦高个,此时猛地抬起头,嘴里一边流血一边在念叨着什么。
对男人有着天生排斥感和憎恶感的刘楚宇身体忽然一僵。
之前对方在被他打时,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的,随后就开始“呜呜咽咽”好像哼的是什么地方方言腔调,刘楚宇还以为对方被自己打崩溃了。
但现在他脑子稍微从痛扁人的激动之中冷却了一些,这才意识到对方刚刚所念叨的,其实是一种来自东北的咒语,他在请大仙儿上身!
“为什么不一开始直接杀死呢。”白莺莺嘀咕道。
“鬼差,无端杀死活人的代价,太大。”周泽解释道。
“呼呼呼……………………呼呼呼……………………”
自书店门外,
一阵阴风席卷而来。
“今儿家里,可真热闹啊。”
周泽双手撑着下巴,继续看着。
白莺莺转身走到冰箱那里,拿出半截冰冻的西瓜走了回来,用勺子一口一口地给周泽喂。
“有点凉了。”
周泽皱了皱眉。
白莺莺把勺子先送入自己嘴里含了一会儿,然后再取出来,把勺子送到了周泽嘴边。
周泽张开嘴,吃了下去。
外温里冰,
味道刚好。
这边,一男一女认真地吃瓜,
另一边,
已经开始风云变幻。
“八姑奶!”
高瘦男子发出了一声低喝,而后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变化,变得阴冷和孤僻,尤其这位原本的三角眼,此时里面的眼眸像是都开始分裂了起来。
“嘶嘶…………”
吐了吐舌头,
八姑奶呵呵一笑:
“后生,老身这厢有礼了,不管是何等的误会,给老身一个薄面,就此结束了吧。
春梅就让我们带回村去,保证她不会再出来作乱,反正她现在已经厉鬼化形,对于差人来说,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至于这厮…………”
八姑奶手指着那个依旧还在迷茫状态的男歌手亡魂,
“你们就送他下去吧,此间事了,老身回去后,再备上一些土特产送给二位差人。”
周泽又吃了一口西瓜,舔了舔上嘴唇,微微摇头,不过瘾啊不过瘾。
原本以为那个瘦高个被痛扁一顿之后,请来大仙儿上身肯定得找回场子,谁知道这大仙居然直接出面开始讲道理了。
啧啧,
这瓜吃得真是索然无味。
明明是自家的书店,结果他娘的你家唱罢我登台的不停地换,偏偏自己这个主人只能在旁边看着。
咦,
对了,
大仙儿?
等等。
周泽露出了思索之色,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吩咐白莺莺离开。
白莺莺点点头,走开了。
刘楚宇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对付普通人,对付普通鬼时,他有着天然的优势,所以毫不怯场,但面对这个被莫名其妙请来的“八姑奶”,刘楚宇也不敢太过放肆。
在周泽看来,
刘楚宇是一个新晋鬼差,满脑子估计都是对绩点的渴望,而这个女鬼生前应该是个玄修,送她下地府绩点能一当十甚至更多,所以他为此和这个女鬼达成了约定,为了把这个女鬼送下去做出了一些妥协和后退。
但谁知道这女鬼不按套路出来,害死了人,把自己转化成了厉鬼,其价值瞬间就鸡肋了。
他刚刚对高瘦男的痛扁,更像是一种内心怒火的发泄。
而这个神秘的八姑奶,应该也是忌惮阴司的背景,不愿意因为这种事撕了阴司的面子,所以才做出愿意化解的姿态。
女鬼还在那里哭求着,一会儿哭求周泽,一会儿哭求刘楚宇,但没人搭理她。
刘楚宇看了看周泽,叹了口气。
周泽却笑得很开心,刘楚宇见状愣了一下。
“走吧,跟我回去,再看看老家的山山水水,我们几个老东西,再送你解脱。”
八姑奶伸手抓住了女鬼,把她从男鬼身上扯开。
“傻妮子,这种男人,也值得你为此托付这么多,甚至绝了自己往生的路?”
八姑奶一副痛惜的神色,
而后,
她牵着女鬼的手向门口走去,同时感叹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
看来,八姑奶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女……额……雌性啊。
这时,
白莺莺把一个精致的木盒子从楼上取下来送到了周泽的手中。
周泽急不可耐地打开了盒子,
从中取出了一部有些残破封面上还印有一只黑猫的老式笔记本。
举起笔记本,
周泽看向刚刚走到书店门口的八姑奶,
听到对方的感叹之声,
马上喊道:
“我喊你一声八姑奶,
你敢答应么?”
————
第二百三十六章 救救游戏吧!
今儿一早,
周老板照常坐在习惯坐的位置,
阳光,
报纸,
咖啡,
葛优,
咸鱼,
周老板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哪怕昨天的事情很多,周泽也是在起床后一股脑地都抛到脑后,怡然自得地享受自己晨间的生机勃勃。
白莺莺坐在旁边,对着一堆小碎片发着呆,神情有些低落。
老道从旁边经过,扫了一眼,道:
“这就是昨天被老板帅炸了的镜子?”
说这句话时,老道故意提高了音量,生怕老板听不到。
白莺莺抬起头,嘟着嘴,
忍了很久,
还是“噗”的一声笑出来了。
她其实还在为昨天把镜子弄碎了的这件事感到伤心和难过,她知道自家老板家底薄,也没啥好东西,好不容易弄来一件,还没玩热乎呢,就被自己弄碎了。
老道也叹了口气,把嘴凑过去小声道:
“其实这镜子是被老板丑哭了,你看这裂纹,像不像是泪痕?”
“啪…………”
周泽合上了手头的报纸。
老道悚然一惊。
“报纸上说,通城正在竞选文明城市的关键时刻。”
“嗯?”老道有些不明所以,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道。”
“哎,在。”
“去出份力吧,店门口的马路,扫一下。”
“…………”老道。
老道蔫吧着脑袋扛着扫帚和拖把出去了,周泽也站起身,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点了一根烟,
伸了个懒腰。
就在这时,也就是在街对面的位置,聚集了一群人,有个女人在里头大喊大叫着,声音很大,极为泼辣。
大早上的,南大街人流本就很大,这下子自然聚拢了不少吃瓜群众。
对面应该是一家网咖,新开没多久。
周老板夹着香烟,慢腾腾地走了过去,从背影看过去,活脱脱的一个一天到晚没一件正事儿就喜欢东家逛西家扯的懒汉。
“我儿子期中就没考得好,老师还找我们家长,说他最近上课精神不集中什么的,我还纳闷呢,好啊,今儿个被我逮到了!
还跟我说早点去学校晨读,原来是跑到网吧里玩游戏了!
天杀的,
是谁发明的游戏啊!
国家怎么不把这些该死的做游戏和开网吧的都抓进牢里去,
这不是故意要毁掉我们的孩子么!
孩子他懂什么啊,
他有游戏就玩,
他觉得好玩就玩,
这东西就跟毒瘾一样,
孩子完全不知道啊!”
中年妇人不停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在他前面,站着一个穿着蓝衬衫的青年,青年******,很是斯文,女人说话时,他就微笑着站在她对面,没有反驳,也没有呼喊。
在二人旁边,有一个头发散乱的高中生模样的青年,低着头,脸颊发烫,显然是觉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妈妈这样大喊大叫让他觉得很是羞耻。
女人说累了,
终于停歇了下来,
算是中场休息。
斯文青年终于找到了插口的机会,很平和地道:
“女士,如果你想教育你儿子,可以带他回家或者带回学校跟老师一起慢慢教育。
我们这里是网吧,是营业性场所,你堵在这里吵闹已经影响到我们的正常营业了。”
“我呸!你还好意思营业!
你们这些开网吧的老板,就没一个是好东西,全都是骗孩子的钱。
大家评评理,我刚去里面看了一下,全都是一些玩游戏的人,一个个眼睛盯着屏幕上看得仔细啊。
还有一些个油光满面的,一看就是玩了一宿的,都不去上班了,也不去上学了,就一门心思地只知道玩游戏!
要是他们爹妈看见他们这个样子,
该有多心疼啊!”
“女士,您儿子已经成年了,他要来上网,我们不可能拦着…………”
“什么狗屁成年不成年的,我儿子还只是一个学生,明年就要高考了!
我说我儿子成绩为什么下降了,
原来都是这个游戏,
都是这个网吧给害的!
政府就应该把所有做游戏的公司都关了,净是带坏孩子,让我们这些家长操心!”
女人还在不停地叫喊着。
斯文男子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镜框,摇摇头,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你什么意思啊,我在跟你讲道理啊!
你想打电话喊人是不是?
你想对我玩黑社会是不是?
坑了我孩子,让我孩子沉迷游戏学习下滑,
还敢叫人来打我?
我告诉你,我也不是吓大的,我也是本地人,我看看你敢叫人动我一下试试!”
“我报警。”
“报警?”女人愣了一下。
“你影响我正常营业了。”
“滚,你还有脸没脸!”女人抬手直接打了过去,“啪”一声,斯文男子的手机被女人打了下来,摔在了地上,手机正好滚落到周泽面前。
“还报警?我孩子明年考不上好大学就因为你这种狗东西开网吧,我还要报警呢!
大家评评理,
我们这些当家长的容易么?
供孩子吃,供孩子穿,供他们上学,谁不希望自家孩子成材,谁不希望自家孩子能考上好大学啊。
但就是有这些做游戏的混账,有这些开网吧的黑心家伙,
就想着从孩子身上赚这些黑心钱,
他们这是在毁了孩子啊!
天呐,
救救孩子们吧,
这些天杀的游戏啊。”
这时,男子身后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孩,她应该是这家网咖的员工,她先走到周泽面前蹲下来把手机捡起,随后直接指着女人的鼻子就开始输出:
“救救孩子?
你还有脸提?
自家孩子自己教育不好,自己没家教,自己教不好孩子,还有脸怪游戏身上去,还好意思怪开网吧的?
你家孩子就是个煞笔,他沉迷游戏就意味着他是一个煞笔,就是一个智障,说明你就是智障的父母!
妈的,
我还要喊呐,
救救游戏吧,
管管这些煞笔孩子吧!
管管你们这帮煞笔父母吧!
我们成年人想玩个游戏,血都不能是红的,得变成绿的,暴力血腥镜头都得减掉,因为影响未成年人!
未成年人偷个钱,抢个东西,就全是游戏害的,
合着这个世界上全都是好人是吧?
全都是游戏害的是吧?
别总想着推卸责任,这个社会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能混的好,自然得有人垫底,别人为什么不沉迷游戏?别人为什么能学习成绩好?
只会生不会养的狗东西,
只知道把责任往其他身上推,
你不会带不会教当初爽的时候干嘛不戴、、、套!”
女人愣在了当场,
附近不少吃瓜群众在听完这个女孩儿犀利反击之后居然还在起哄叫好。
这让这个女人更加受不了了,直接冲上去和女孩儿扭打起来。
“你这个小浪蹄子,叫你骂我,叫你骂我!”
两个女人厮打在了一起,很快就被周围吃瓜群众给拉开了。
周围不少人开始劝女人先让孩子去上学,别闹了,女人也被女孩之前一顿骂给弄没了气势,又留下了几句狠话后就拉着自己的儿子走了。
周泽跟着那个女人走了一段路,等到女人把孩子送到公交站台时,趁着女人还在数落自己儿子的空档,走到了女人伸手,伸手撩了一下女人的头发。
女人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泽,大概觉得周泽穿得还算不错,不像是揩油的色狼,就当是无意的没继续理会,转而回过头趁着公交车没来,继续骂自己的儿子。
周泽又晃晃悠悠地走回了网咖那边。
网咖门口已经没人了,恢复了正常营业。
周泽走了上去,
这家网咖的环境还真不错,机器也很新,所以哪怕是大早上的,但里面的顾客也不算少了。
斯文男子正在给女孩儿脖子那边上药,应该是刚刚扭打时被抓伤了。
女孩儿还很是愤愤不平地对斯文老板说着些什么,
但斯文男子只是随意地笑笑,手指在女孩的鼻子上刮了刮。
女孩儿嘟了嘟嘴,回过头,看见了周泽,马上问道:
“早上好,身份证出示一下先生。”
“我不是来上网的。”周泽把手伸在柜台上面,看这这个女孩儿。
女孩儿微微皱眉,显然是把周泽当作一个流氓了。
这时候,斯文老板端着茶水走了过来,看见周泽时愣了一下,道:
“先生,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其实,刚刚吵架时,我挺支持你们的。”周泽说道。
“呵呵,让先生你见笑了,事情都过去了。”斯文男子说道。
“我就是对面开书店的,在七八年前,我这种卖小说的和你们开网吧的一个待遇,都被家长认为是带坏他们孩子的元凶。
时代在变,社会在变,很多古文化都失传了,
但这一代代家长推卸责任的水平,
倒是完整地传承了下来。”
“既然是邻居,那就到里面来,我请先生你喝茶。”斯文男子热情地说道。
周泽抬起手,示意不忙,
紧接着,周泽把用自己指甲夹着的一只黑色的小虫子放在了吧台上。
小虫子有些奄奄一息的架势,像是蛆,但身上带着彩色的斑斓。
手指着这只小虫子,
周泽慢悠悠地问道:
“同情归同情,
理解归理解,
那个女人,我也不喜欢,
但就这样让她去死,
也太过了一些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 照片
入夜了,小泥房的门半遮掩着。
女童被周泽故意安排让她坐在门槛上,至于崔老头,则是让许清朗用绳子捆绑了起来,堵住了嘴,让他坐在客厅的小板凳上。
正如崔老头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宁愿全村人都被僵尸杀光,他也不愿意自己的“孙女儿”离开他。
这是人之常情,
做出这种选择,说出这种话,也无可指摘,很正常。
也因此,
许清朗为了保护自己出生的这个村子,让小女童当作诱饵站在屋外,也很正常,也无可指摘。
周泽打算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把女童送入地狱让她转世轮回,也没错,毕竟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小女孩已经死了,那么去地狱获得再次投胎的机会才是正途,留在阳间迟早会出问题。
你崔老头不在乎全村人的死活,周泽跟许清朗又何必在乎他的意见?
最重要的是,
这老头脾气臭得实在是让人讨厌,反正周老板是没一点点冲动想要帮他做点什么,大家公事公办就好,也没必要讲什么人情往来,忒费劲。
周泽跟许清朗都站在门后面,靠着门框。
“会来么?”
“就看这老家伙有没有再隐瞒什么了。”周泽扫了一眼被捆成“粽子”的崔老头。
“他还有什么隐瞒?”
“一个自出生开始就有阴阳眼的人,活到了现在,他这辈子,可能这么风平浪静么?”
“也是。”
等到了深夜时,许清朗有些疲惫了,直接坐在了地上靠着墙根,周泽还好,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着,他是不需要咖啡什么东西来抵挡睡意的,反正没有冰柜或者白莺莺他又睡不着。
不过,这样等也挺无聊的。
崔老头折腾累了,此时居然先睡着了,而女童则是继续很乖巧地坐在门槛上,不停地东张西望,还不时地回过头看看自己的爷爷。
能狠下心来拿一个女童当诱饵,周泽自己心里都有些负罪感,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而且女童是一个尸胎,也没必要真把她当一个纯粹的小孩来看待。
“咔嚓…………咔嚓…………”
远处的菜地里,出现了声响。
周泽马上直起了身子,原本有点打瞌睡的许清朗也马上站起来。
女童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她感知到了寒冷,同时,也感知到了畏惧。
“咔嚓…………咔嚓…………”
声音越来越近了。
周泽透过门的缝隙向外看着,只是现在只能听到声音,还没看见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那个声音还在附近逡巡着,把它自己隐藏在了黑幕之中,但迟迟没有露面。
“僵尸也有智商的啊?”
许清朗惊叹道。
“…………”周泽。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吵架的时候,那个僵尸可能真的是察觉到有什么问题,所以暂时不敢靠近。
女童回过头,她的恐惧情绪越来越重,她下意识地想喊爷爷,但是站在其身后的周泽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女童强忍住了,但眼圈憋得通红。
周泽这个时候伸出手掌,上面长出了指甲,一层层黑雾开始环绕,周泽蹲下来,将指甲刺入了地面。
黑雾开始弥漫出去,指向了一个方向!
“在那里!”
下一刻,
周泽直接冲出了门槛。
既然那东西迟迟不过来,那自己就主动出击吧,对付一头僵尸而已,周老板还真没觉得需要害怕什么。
当初和白莺莺人生若只是初见时,
白莺莺的气场跟武则天临朝一样,到最后还不是被自己插到哭?
前面,是一片菜地,有简单地篱笆挡着,当周泽冲过去时,一道人影也主动地“跳”过来。
的确是跳,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短裤,跳出来时,将周围的篱笆全部撞断。
“砰!”
周泽的身体和对方撞击到了一起,自对方身上传来了类似钢板一样的硬度,而且对方的冲势不减,带着一种可怕的决绝。
而周泽的指甲也顺势刺入对方的胸膛位置,
在指甲面前,
再坚硬的胸膛也得化作绕指柔。
“吧唧!”
像是手指插入了开了瓢儿的西瓜里的感觉,腻腻的,酥酥的,还带着一种浓稠的感觉。
对方身体一颤,而后直接扭曲起来,蜷缩在了地上,像是一条被撒上盐巴的水蛭。
“怎么样了?”
许清朗也跑了过来。
“解决了。”
周泽在这个男子身边蹲了下来,男子已经渐渐停止了抽搐,身上也开始有黑色的雾气升腾起来。
拿出手机,照了一下男子的脸,周泽发现这男子他白天还见过,是下水救那个落水妇人的村民之一。
怎么会是他?
此时,男子已经没了气息,身体也开始发软,黑色的脓血开始从他的眼耳口鼻位置溢出。
被周泽的指甲直接刺入,等于是搅乱了他的根基,就是当初的白莺莺被周泽指甲擦到都难以忍受,何况这货明显和白莺莺不能比。
“这人我认识。”许清朗也拿出手机照了一下,“是徐家婶子的三儿子,叫…………”
“我也认识。”
周泽打断了许清朗的话,转而将男子的脖子给翻转了过来。
在对方脖子的左边位置,有两道清晰的齿痕。
周泽的手指在齿痕上摩挲着,而后目光猛地一凝:
“不对,这是刚刚被僵尸咬被控制成行尸的替身!”
下一刻,
周泽马上起身冲回了小泥房,原本坐在门槛上的女童已然消失不见。
等到周泽冲进屋子里时,之前被许清朗捆成粽子的崔老头人也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了一圈绳子和一个板凳。
中计了,
居然中计了。
许清朗跑回来时看见屋子里空荡荡的一幕也是紧皱眉头。
“这怎么可能…………”
许清朗有些难以置信。
这僵尸不是周泽,也不是有着白夫人两百年滋养的白莺莺,
但居然会玩“调虎离山”?
“这老头也被僵尸吃了?”许清朗自言自语道。
“不对。”
周泽蹲了下来,将散落在地上的绳子捡起。
“绳子断裂位置是经过反复切割弄出来的,不是僵尸的指甲抓断的,老头是自己挣脱的。”
说着,周泽站起身,他先看了看外面的方向,
“我们刚刚就在前面的菜地里,老头如果从屋子里跑出来,我们不可能不知道,而且老头明知道外面有一头僵尸在对他虎视眈眈时,应该也不至于蠢到冲出来企图逃跑,至少在屋子里,我们还能保证他跟他孙女的安全。”
许清朗闻言,先走到了厨房那边看了一下,接着又走到了卧室那边,然后指着床铺位置喊道:
“这下面,有地道!”
周泽起身,走了过去,果然,床铺被掀开着,下面居然真的有地道。
一个孤寡老头,只有一个鬼孙女陪伴,在村子里人缘又非常之差,他挖地道做什么?
难道是崔老头年轻时看《地道战》入了迷,没事做时给自己家也弄了一个?
“你先去处理那具尸体,弄到屋子里来藏好,我跟着地道去追,注意安全。”
周泽对许清朗吩咐道。
许清朗点点头,那具行尸刚刚被周泽杀了,但尸体就这样露在外面等天亮有村民经过时难免会引起大的波乱,确实需要一个人先去处理一下。
等许清朗走后,周泽一个人跳入了地道之中,地道不宽敞,大部分区域都得弯着腰甚至带着点爬行的方式才能通过。
而且,地道真的不短。
周泽在心里都开始佩服起那位老光棍晚上折腾的能力了,人家是耕田播种,他就在这里打洞。
大概四分钟后,地道开始向上,周泽也发现了有人刚刚从这里经过的摩擦痕迹,上面的门板也是开着的,周泽很轻松地走了出来。
进来后,
周泽意外地发现这里居然也是一个老瓦房,很是陈旧了,而且应该没什么人会经常过来的样子。
农村里这种房子很多的,以前一般都是给老人住,等老人过世之后,年轻一代都早就住进盖起来的楼房里了,这种老房子要么当厨房要么就当堆放杂物的地方了。
果不其然,周泽拐了个弯走入厅堂位置时,看见了一个灵台,上面有两盏灯烛,没点燃,也挂着蜘蛛网,灯烛中间有一个香灰炉,后面则是有一个老太太的黑白照片。
老太太露着白牙,笑得很开心。
崔老头的地道是通到这里的,难不成这老太生前是崔老头的姘头?
可能老太早就丧偶了,但有子女,所以不方便跟崔老头在一起,在农村这种给丧偶的爹妈找另一半还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关键还是子女觉得自己面子上抹不开。
但崔老头这种挖地道私会的精神,还真的是让人感动。
但物是人非,
老太先走一步了,
估计这地道崔老头也很久没用过了,这一次,纯粹是当逃命转移的手段了。
“呵呵。”
周泽摇摇头,从厅堂穿过去,他现在要去尽快找到崔老头,因为他清楚,那头有灵智的僵尸,也在找他们爷孙俩。
而且,
那头僵尸一开始只是偷鸡摸狗,
现在已经开始杀人了!
周泽没看见的是,
当他从厅堂穿过去之后,
布满蜘蛛网的灵台上,
那张黑白照片里原本就在笑的老太,
笑容,
更盛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什么情况!
孤零零的小泥房子里,
许清朗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在他面前,
摆放着那具自己刚刚从外面菜地里拖回来的尸体。
这尸体他认识,是村子里徐婶儿家的仨儿子,今年不到三十岁,未婚,平时在船厂上班,在村子里名声很好,因为他乐于助人。
东家西家的,谁家有事儿支应他一声,他一准儿过来帮忙,比如这家要修个房子,那家来不及收麦子等等,所付酬劳,无非是一顿饭一顿酒而已。
这是属于老一辈才有的那种邻里互帮的风气,在年轻一代身上已经很罕见了,但他一直保存着,不少同龄人觉得他憨傻。
当然了,他的人缘再好,也跟许清朗没多大的关系,他虽说是在村子里出生,但很早就不在村子里了。
现在也不是悲伤缅怀开哀悼会的时候,
他得想办法把这具尸体先给处理掉。
许清朗记得以前看《鹿鼎记》时,韦小宝有那种化骨水,直接往人身上浇上几滴,人马上就会被腐蚀得干干净净,现实里有没有这玩意儿许清朗不清楚,但他清楚自己现在没时间去找这玩意儿。
又或者,
分尸?
把尸体一点点分解下来,还能炒个菜啥的?
好像有点变态啊。
但心里怎么忽然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呢?
肯定是被周泽那个变态给传染了。
摇摇头,许清朗决定还是先用最笨的办法,
挖个坑,
把这尸体先给埋了。
等回头再烧点冥钞,这件事应该也就能过去了,毕竟人虽然是周泽杀的,但实际上这家伙被杀时就已经是行尸了,他早就死了,周泽杀他,相当于是给他送一个解脱。
许清朗从屋子里招来铁锹,走到屋门前的菜地位置,开始挖坑。
其实,泥房子里也没有铺什么瓷砖或者打什么水泥,也是泥地,但多少年不停地给人走来走去,那泥地早就被踩得严严实实的了,根本就挖不动。
挖着挖着,许清朗双手拄着铁锹,忍不住地喘着气,对于平时不怎么下地最近也开始进入保养状态的他来说,再干这种活儿,还真有些吃不消。
“呜呜呜………………”
远处,像是传来了淡淡的呜咽生,有点像是有人在哭,但仔细听起来,又不像是在哭,那调子有点抑扬顿挫宛转悠扬。
农村的晚上还是很安静的,尤其是都到这个点了,哪里来的这种响动?
许清朗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护心镜,老实说,周老板现在不在身边,许清朗心里还真有点惴惴不安,总觉得不踏实。
呜咽的声音由远及近,许清朗猛地举起了铁锹,虽然只听见声音没有看见任何的东西,但那种危机感确实如此地强烈,直刺激得他肾上腺素开始疯狂地分泌。
“呼呼…………呼呼…………”
深呼吸,
不停地深呼吸,
许清朗一只手拿着铁锹,一只手捏着护心镜。
难不成是老周没追到僵尸,结果那头僵尸又来了一个回马枪?
氛围,
变得十分紧张,
许清朗额头上的冷汗都开始滴淌下来。
僵持,
对峙,
一直持续着。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后,
黑夜里,有几只调皮的乌鸦不睡觉从头上飞过,
发出“呱…………呱…………呱…………”的声音。
一阵风吹来,
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自身前吹拂而去。
许清朗与空气,
对峙了二十分钟。
那呜咽声开始慢慢地变低,最后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聆听,许清朗至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肯定不是有人在哭,反而更像是有人大晚上地不睡觉在那里悠哉悠哉地吹箫。
谁特么闲得!
又警惕的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不见之后,许清朗才长舒一口气,警报解除。
又继续挖了一会儿,原本想挖得更深一点的,但许清朗疲惫感已经袭来了,也就挖了一个很将就的深度,反正之后的事情还是得靠冥钞来规避麻烦,现在把尸体埋起来只是不想在近期被村民发现而已。
走进屋子里,那具尸体还很安静地躺在那儿,胸口位置有一处清晰地凹陷,在凹陷的周围则是五个小洞。
僵尸肯定是很硬的,
事实上死人如果尸体保存得好一些的话,尸体形成尸僵之后确实会比活着的时候“硬朗”许多,而僵尸更是由郁结怨念所化,身体更是坚固。
但再坚固的身体,还是被周泽的指甲直接给洞穿了。
许清朗喝了一口水,拿出手机,准备给周泽发个信息,问问他现在在哪里,到底有没有找到崔老头。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吧。
许清朗本人和周泽都没料到,那个脾气臭到爆的崔老头居然也会玩一出“暗度陈仓”,先装睡且偷偷摸摸地不知道拿什么把绳子给割断了,然后趁着那头行尸出现自己跟周泽冲出屋子对付时带着孙女儿果断地走地道逃脱。
老头为什么要逃,也很简单,因为自己二人拿他宝贝孙女儿当诱饵,同时周泽还打算等事情结束之后把他孙女儿送去投胎。
只能说,周泽之前说得对,一个天生阴阳眼,活到这么大一个岁数,真没点什么藏着掖着的本事,别人也难以信服啊。
“怎么没信号了?”
许清朗敲了敲手机。
也就在此时,原本躺在那里早就死透透的尸体居然慢慢地坐了起来。
悄无声息,
根本就没有发出丝毫的动静。
许清朗继续鼓捣着手机,他想尽快联系到周泽,完全忽略了身后的情况。
倒不是说许清朗有多粗心大意,事实上哪怕是周泽本人在这里都不认为那具已经被自己用指甲刺死的行尸还能再翻腾出什么浪花来。
但偏偏地,
他起来了。
而且他慢慢地张开嘴,
露出了两颗阴森獠牙。
“嗯?”许清朗吸了吸鼻子,怎么忽然传来了一股子腌蒜的味道。
到底是以前当过厨师,对味道的天然敏感让许清朗在此时下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
而后,
四目相视!
尸体猛地向前一扑,獠牙直接刺入了许清朗的脖颈位置。
许清朗疯狂地将推打面前的这货,但这家伙却像是一条毛毛虫一样,死死地贴在了许清朗身上。
强忍着脖子位置的剧痛,
许清朗取出了自己口袋里护心镜,
低喝道: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护心镜镜面上荡漾起一层淡蓝色的波纹,
下一刻,
许清朗直接将护心镜砸向了面前这东西的身上。
这东西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像是很痛苦,但还是死死地咬住许清朗不放,且双手双脚开始攀爬了上来,像是一条八爪鱼一样,想要霸王硬上弓!
“噗通”一声,
许清朗还真被对方给压倒在了地上,
对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和蠕动着,
将许清朗按在地上尽情地摩擦!
恶心,
反胃,
难受,
痛苦,
疼…………
许清朗清楚,除非周泽能够像港片里的警察一样在最后关头赶到,否则自己今天很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但这东西,
明明是凉透了,
怎么又能动起来的?
对了,
是箫声!
肯定和那个簘声有关!
但这个时候再去想什么簘声已经来不及了,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第一次,
许清朗觉得这个自己出生的村子,是那么的令他陌生和惶恐,仿佛有一层帘幕一直遮掩在上面,他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走进去过一样。
双手拼命地挣扎着,
许清朗触碰到了一个凹陷的位置,
那是之前周泽指甲洞穿的位置。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最后一次念动咒语,
一咬牙,
直接将自己的护心镜从那个伤口位置塞入了行尸的胸膛之中。
“嘶嘶嘶嘶嘶嘶嘶………………”
行尸的眼耳口鼻开始不断地有黑雾冒出,他整个人从许清朗身上跳起来,而后又倒在地上疯狂地打滚,像是一条虫子被喷洒了杀毒剂一样,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护心镜在行尸体内不断地发出蓝光,不停地灼烧着对方。
到最后,
行尸再次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而且,他的尸体慢慢地开始腐烂,化作了一滩脓水。
很快,
当水渍被泥地给吸收,
地上只留下了一道清晰的人印。
许清朗之前心心念念的韦小宝的化骨水,这次倒是真的梦想成真了。
弯下腰,许清朗用衣袖裹着自己的手掀开了人印中间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这是他的护心镜,但现在已经彻底成黑炭了。
他许清朗家底薄,玄术是个半桶水,这小法器已经算是他少数几个能拿出手的东西了,这下也彻底废掉了。
然而,
这不是最棘手的。
许清朗捡起手机,来到了厅堂的破镜子前,
打开手机的后置手电筒,对着自己的脖子位置,
镜子里,
自己左侧脖子位置上,
有极为清晰的一对牙印,
附近的皮肉也被撕扯得皮开肉绽,但是却没有鲜血流出来,反而不断有黑色的小颗粒在里头不停地翻滚着,看起来极为恶心。
许清朗用颤抖地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伤口,
一股不祥的预感,
慢慢袭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悲哀!
江浙农村不少地方的房屋格局就是一侧是老平房,一侧是二层以上的楼房,老一辈基本住在平房里,下一代和更年轻一代则是住在楼房中。
等到老人去世后,平房要么被当作储物间被保留,要么就直接推掉再盖一个新的平房当厨房之类的来使用。
周泽在走出这个平房后,所看见的是一栋三层小洋楼,门口有一个很大的场院,再外面还有一个自家修葺的鱼塘。
四周则是被农田包裹着,虽说这在农村很普遍,但换一个角度来说,这算是货真价实的乡间小别墅。
崔老头从他家的泥房子地道里出来,应该就是来到了这里,但现在问题来了,崔老头离开这个平房之后到底又去了哪儿?
夜晚黑幕之下,如果崔老头带着他的闺女儿随便往田地哪个疙瘩一躲的话,周泽还真的很难找到他。
楼房里的人还没睡,已经是深夜了,里面还传来喝酒欢笑的声音。
周泽走到楼房前的场子上,点了一根烟,今儿个晚上的事情让他觉得有些心烦,可能对于现在的周老板来说,坐在书屋里等愿者上钩才是最惬意的一件事。
这就像是打宾馆门缝下塞的小纸条,你打电话过去来的人肯定没照片上漂亮,但至少可以保证即插即用。
如果你亲自去外面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你没会员卡不是老顾客可能人家也懒得鸟你,跟你说我们这里是绝对正规的服务,纯洁得像是一朵精致的白莲花。
但也就在周泽抽烟的时候,
他的鼻子忽然动了一下,
倒不是周老板的鼻子进化成了狗鼻子,而是因为前世的身份让他对某一种味道极为敏感,
那就是消毒水的味道!
此时此刻,在这栋屋子里,居然传来了消毒水的味道,这让周泽不禁转过身,面向这栋楼,丢下手中的烟,用鞋底踩了踩,周泽走到侧房门口的位置,用指甲打开了门锁,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楼里应该是厨房和客厅,周泽所在的这个侧室里头还有一个很大的苞谷场。
也就只有农村才能这般奢侈地对住房面积这般使用。
走到客厅拐角处,有楼梯,可以上二楼。
欢笑声则是在二楼传来,周泽慢慢地走了上去,那种消毒水的味道也开始越来越浓郁了。
“老三怎么还没来,不是说好今晚一起喝酒看球的么?”
“谁知道他呢,指不定哪家寡妇又请他去家里修厕所了吧,哈哈哈哈。”
“老三这个人啊,就是太热心,别让让他干啥他都去做,真傻。”
“少见多怪,我告诉你啊,老三骨子里可精明着呢,指不定摸了多少小媳妇儿的房门了。”
客厅里,有三个男人坐在那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喝着酒,小桌上摆放着猪头肉花生米一类的吃食,氛围很是热烈。
“哟,进了!哈哈哈哈,真的进了!”
“妈的!”
“我叫你别买沙特赢你偏要买,沙特那支球队是亚洲鱼腩队,俄罗斯是欧洲鱼腩队,虽然都是鱼腩,但差距还是很大的,你让国足去和沙特踢,沙特也就六四开。”
“上次亚洲杯上国足还赢的沙特吧。”
“对,上次亚洲杯上先是王大雷扑出点球,之后于海任意球变线进了,一比零赢的好像。”
“我这不是看赔率高想搏个冷门么?”
“哥,顺子,你们两个小声点,嫂子跟孩子还在里头睡觉吧。”
“没事儿,大老爷们儿晚上看个球,娘们儿敢说什么?不打紧,不打紧。”
三个男人赤膊着上身,一边看着球赛一边吹着牛皮,周泽从楼梯走上来,没进客厅,而是转身走向了另一侧的房间那边。
因为周泽嗅到了更奇怪的味道,
同样的,是那种让周泽上辈子职业觉得很敏感的味道,
鲜血的味道。
周泽推开卧室的门,呵呵,说真的,还真有一种乡土小h文里描写的那种大半夜跑邻居家里偷香窃玉的意思。
只不过周老板这会儿心里可没有半点这种想法,因为那种血液的腥味开始越来越浓郁。
屋子里关着灯,里面陈设很简单,一张大床,橱柜之类的东西,面积很是宽敞。
周泽刚踏出脚走进去,就停住了。
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有点黏。
伸手在门旁边的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周泽找到了灯的开关装置。
“啪!”
一声脆响,
周泽打开了灯。
一滩血渍,从床上一路滴淌下来,慢慢地铺陈开去,而周泽的鞋底,正好踩在了慢慢流淌过来的血液上。
床上应该是一对母子,死的时候身体扭曲,死状极为惨烈,像是被野兽啃食过一样,而且是那种带着浓郁报复性色彩的啃食。
周泽走了过去,检查了一下,他不是警察,也干不来刑侦这方面的事情,他只是想先确认一下,到底是哪种东西下的手,
是人,
还是?
观察好了伤口,周泽发现床上的母子是被咬死的,而且是以一种极为迅速地方式咬死的。
最可笑的是,
女人的丈夫和这个小孩的父亲,
此时还正在客厅里跟着自己的两个朋友喝着酒看着球赛,对卧室里发生的惨剧丝毫不知情。
“我去上个厕所,妈的,这沙特害老子输钱了。”
一个男的直接去了二楼的卫生间。
“哥,你买的是四比零吧?”
“对,四比零。”
“还差一个球了。”
“放心吧,可以的,沙特已经被打崩了,没信心了。”
比赛快到尾声时,俄罗斯又进了一球,比分四比零了。
“椰丝!椰丝!”
男主人双手握拳大吼着。
旁边的这位看这位中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也买球了,但已经黑了,当下只能无奈道:
“顺子怎么去厕所还没回来,我去看看他,别想不开在厕所自杀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男主人一个人,他一个人美滋滋地喝着酒吃着花生米,开心得一比。
比赛已经到伤停补时了,局面基本就这样固定下来了,他可以等着收米。
世界杯揭幕战他就赢钱了,足以证明他这阵子的手气很红。
而这边,周泽继续查看着卧室里的情况,现在可以确定一点是,这应该是僵尸所为,但这头僵尸的习性,让他有点陌生。
和白莺莺和自己完全不同,这头僵尸有着一种极强的主观性,包括用行尸来吸引自己和许清朗出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确实是帮着崔老头“瞒天过海”了。
而后,这屋子里的女主人和孩子惨死在僵尸獠牙之下,似乎也是在预示着什么。
许清朗的老家,怎么破事儿这么多。
周泽有些不耐烦地摇摇头。
给床上的死者盖上了被子,关了灯,周泽将自己隐藏在了黑暗之中,他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应该和自己一样,也隐藏在房子的某个角落里。
只杀两个人,应该不过瘾吧?
这屋子里,还有三个男人,血气最为旺盛,上吧,我等着你。
拿人当诱饵的事情,周泽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之前拿小女童做,结果出了意外,但这并不会影响周泽再来一次的选择。
如果自己冒然出手,提醒这里的人,让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家伙逃跑了,天知道它又会逃去哪里,自己可没那么多的功夫陪它玩躲猫猫的游戏。
时间,
慢慢地流逝。
忽然间,周泽听到了远处卫生间的动静,一切只是在刹那间,但周泽感应到了,他马上绕过了客厅位置,从侧面冲向了卫生间所在的方向。
卫生间的门是打开着的,里面是蹲坑的格局,没有马桶。
当周泽过来时,恰巧看见一道黑影从前面窜出去,周泽经过卫生间门口时,看见两具男尸交叉地躺在蹲坑位置,肚子已经破了个大洞,肠子什么的也都被拉扯了出来。
速度好快,
是真的快,
这种速度,
让周泽都有些不可思议,自己之前所解决的行尸和这头本尊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周泽是钓鱼的人,但鱼儿却以极快地速度吞掉了饵料不等自己收杆儿就跑了。
…………
男主人并不知晓自家已经进了陌生人,
而且进来的,
是两头僵尸。
他还在喝着酒,惬意地等着比赛结束,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了,美滴很,美滴很。
但也就在此时,
俄罗斯球员戈洛温一脚任意球越过人墙直挂死角,沙特门将鞭长莫及,比分被改写成了“五比零”!
“艹!”
男主人气愤之下直接将面前的花生米盘子扫在了地上,
到手的奖金飞了,
而且是在裁判都快吹哨的最后一刻,
他心里真的好不郁闷。
“妈的,你们两个,死厕所里啊!”
男主人见自己两个朋友还没从厕所回来忍不住骂道。
他双脚翘在了茶几上,点了一根烟,真的是不爽,非常非常的不爽。
烟还没点燃呢,
忽然间,
男主人听到了茶几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的声响,
像是有老鼠在吃东西。
“艹,什么玩意儿!”
男子收下了脚,
低下头向下面看去,
是有东西在进食,
当男子把头探下去时,
他看见一个身材佝偻一身寿衣的女人正埋头吃着自己刚刚推下桌子的花生米和猪头肉。
女人愣了一下,
扭过头,
看了过来,
这是一张很恐怖的脸,
头发花白,
嘴唇上下全是鲜血,那一双眼眸里,更是泛着暗红色的光泽,但她却自带一种嘴角弧度,就像是黑白照片里的她一样。
她在笑,
她很喜欢笑,
每一张照片她都在笑,
所以她死后,她儿子选择她遗照去放大时,发现都是在笑的照片,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选了一张。
男主人见到这一幕,
吓得一个哆嗦,
嘴巴张开,
半天只吐出来一个字:
“妈…………”
第二百四十五章 蹦迪!
老太婆的笑容在慢慢地凝固,取而代之,是一种在眼眸深处不断涌动的深寒,尤其是当男主人喊出“妈”这个字时,
似乎将她内心深处的母爱彻底激发出来了,
她扭动着脖子,像是极为“享受”这个称呼,身体也随之颤栗起来,像是一个瘾君子在断粮许久之后忽然美美地吸了一口。
紧接着,她如同一只壁虎一样在地上爬行,直接冲到了男主人的跟前,双手像是两把“铁锹”一样,死死地压在沙发上,身子则是如脱缰猛虎扑了过去。
“砰!”
沙发被撞翻,
男主人更是倒翻出去,滚落到了地上,这一撞,力道极大,肋骨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倒在地上一时间根本站不起来。
“妈,妈,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别过来!!!”
男主人跪在地上哭喊道,
这就像是小时候在和母亲玩捉迷藏的游戏,
不过这儿子有点大,
这母亲也有点敏捷。
母爱如山,
真的要,
压死你了!
老太婆纵身一跃,张开了她的嘴,露出了可怖阴森的獠牙,獠牙和唇齿间,还没凝固的鲜血不断地流淌和滴落,那是她儿媳妇的血,是她孙子的血!
对于她的儿子,她似乎显得更加地疯狂,也是更加地迫不及待,就像是一场盛宴,先一道道品尝前面的菜,到最后压轴菜上来后,才是整场宴会真正的高……潮!
“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黑雾忽然升腾而起,扫中了老太婆,老太婆发出了一声类似猫被踩到尾巴的厉啸,身形倒退出去。
更为夸张的是,
她居然真的攀爬在了墙壁上,侧着头查看情况,而且从身法上来说,很是稳定。
周泽走到了客厅里,看着墙壁上的老太婆,面露凝重之色,这老太婆的速度,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快上很多。
“救我…………救救我…………”
男主人倒在地上,伸手向周泽求救。
“她是你妈?”
周泽问道。
“是我妈。”男主人点头道。
“哦。”
周泽再次看向那个墙壁上的老太婆。
那就是血亲复仇么?
一般来说,如果埋藏在地下的先祖尸变出来之后,它最容易感应到的,应该就是和自己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人,这对于刚成为僵尸的它们来说,就像是黑夜里的明灯,会指引着他们前去,将其杀死。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成新生命对旧有关系的一种斩断。
“我妈死了啊,死了好几年了啊。”男主人对着周泽哭喊道,他的世界观已经崩塌了。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看见自己死去多年的母亲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要搞死自己,这种精神冲击,足以让人崩溃。
周泽没理会这个在旁边自言自语的儿子,
而是伸手指了指那个在墙壁上张望着这里的老太婆。
“你想杀他么?”
周泽指了指男主人,
“那就下来杀啊。”
老太婆还是谨慎不向前,她的眸子不时地在周泽手指甲那里逡巡,显然,她很忌惮这个东西。
“呵呵。”
周泽有些苦恼,
他是真没见过这么敏捷的僵尸,哪怕是白莺莺,她的特点也仅仅是体现在力量强大方面,但你让白莺莺飞檐走壁,也不现实。
只是眼前的这个老太婆就做到了,她显得更加地灵活,如果不是她身上的尸气是如此的浓郁,周泽都要开始怀疑这他娘的到底是僵尸还是猴子大仙上身了。
很难受,
人家在墙壁上,
周老板又不会轻功,上不去啊;
同时,周泽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之前和这老太婆没能碰到,这老太婆估计先前一直在房子外部墙壁上来回移动,伺机进来杀人,她根本就不需要跟自己一样从门那边走进来。
“喂,你杀不杀?”
周泽把地上的男主人提了起来,
晃了晃,
“来杀啊,给你杀,真的,不骗你,乖,你下来。”
“…………”男主人。
老太婆还是不下来,她忌惮周泽,怕周泽,这种畏惧情绪,甚至压制了她想要杀自己儿子的冲动。
“喂,你再叫几声妈妈,喊你妈妈过来。”
周泽对男主人说道。
男主人哭丧着脸,
他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啊。
“你是谁…………”男主人问周泽。
“我叫你喊妈妈,你问这么多干嘛。”
说着,周泽一巴掌抽在了男主人的脸上,然后又看向墙壁上的老太婆,
“喂,你再不下来我就给你儿子撕票啦。”
老太婆微微扭了扭头,继续作壁上观。
周泽摇摇头,将男主人又丢在了地上,也就在此时,老太婆忽然动了,她原本是在墙壁侧面的,这下子直接壁虎漫步,
从天花板上移动过来,而后垂直落下!
速度奇快,
果然妈妈最是放不下儿子啊。
周泽身形一顿,而后双手张开向上,十根指甲瞬间长长,化作了类似镰刀一般的长度,直接怼了上去!
老太婆来势如风,当她看见周泽那可怖的指甲后,整个人直接愣住了,但她的去势已经无法被阻拦,也无法滞缓。
“哗啦啦…………”
指甲撕开了她的身体,刺入了她的体内,那么的干脆,那么的顺滑,没有丝毫的阻滞,论起打僵尸,周泽比植物更加的专业。
吃过牙签肉么?
周泽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串串香”后台串肉的伙计,
那个老太婆的胸膛位置,被自己十根指甲完全刺入,同时,当老太婆滑下来时,还没死透的她居然张开嘴企图咬周泽。
周泽马上一个侧步,双臂向下一挥,老太婆被周泽狠狠地甩了出去,砸翻了电视,落在了地上。
她想要爬起来,但却显得很艰难,但她的眼眸却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周泽扫了一眼自己指甲上流下的黄黄绿绿液体,只觉得无比恶心,现在他只想着早点解决掉这个老太婆然后去修修自己的指甲。
然而,当周泽再度走向老太婆时,楼梯口位置冲上来一个人。
居然是崔老头!
崔老头看见了周泽,然后举起了手臂,他的手上,拿着的是一把斧头。
“呼…………”
崔老头毫不犹豫地将斧头投掷向了周泽,周泽指甲一挥,将斧头给格挡开,但在下一刻,崔老头又把背上背着的一个东西拿了起来,竟然是一把弩!
一把游乐园里经常可以看见打气球获奖品的弩。
“嗡!”
一声脆响,
刚刚扫开斧头的周老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胸口一沉,整个人后退了两步后,不得不跪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
老太婆挣扎着双手在地上攀爬着,她没敢再冲向客厅,而是朝着崔老头所在的位置冲过去了,不过她并没有攻击崔老头,而是用自己的手臂夹着瘦小的崔老头直接跳下了阳台。
周泽只听见一阵“噗通”的声响,那两个家伙应该落地了。
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周泽站了起来,追向了阳台,崔老头那种穷逼,当然玩不起高端的东西,否则崔老头出现时拿的就不是弩箭而是rpg了!
而且,
这弩箭也不是真正的行货,估计真可能是崔老头从游乐场里偷来的,射出的箭矢只有箭头刺入了周泽的身上,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然而,
当周泽来到阳台位置准备也跳下去继续追时,
他的身形忽然一个踉跄,
整个人竟然跪伏在了地上,
视线开始旋转,
脑子开始陷入了混沌,
艹,
这老头,
在箭头上抹了药。
周泽的眼睛一阵泛红,
他下意识地想要进入那种状态再度追上去,
事实上,
周泽清楚,
一旦进入那个状态,那个崔老头跟老太婆肯定跑不掉,但是周泽不敢,也不愿意。
以前不知道副作用,随便开大瞎几把爽。
现在周泽可不敢再这样继续刺激那个东西不断苏醒了。
哪怕这栋屋子里已经死了好几个人,
但周泽也没有牺牲自己给他们报仇的想法,
或许,
还是因为自私吧?
周泽靠着阳台栏杆坐了下来,意识开始陷入混沌。
…………
“她……怎么会…………怎么会…………”
在周老板靠在阳台上昏昏沉沉时,
那个男主人终于踉踉跄跄地爬起来了,
他先本能地去了卧室,他要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一起跑,家里来怪物了,
他妈居然复活了!
只是,当他推开卧室门时,
看见床上的惨剧后,
他惊恐地抱着自己的头,嘴巴张得大大的,他不敢相信面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的妻子,
他的儿子……
都……
都……
男主人浑浑噩噩地又走回了客厅,
他觉得这是一场噩梦,
一场让他心悸让他渴望立刻醒来的噩梦。
默默地,
他扫了一眼坐在阳台上的周泽,
然后,
他捡起了地上刚刚崔老头丢出来的斧头,
一步一晃地走向了阳台。
“你们…………都是魔鬼…………都是刽子手…………都是…………魔鬼…………”
男主人提着斧头,
走向了周泽。
而周泽的眼睛一直是眯着,他头好疼,按理说,他应该被麻醉睡着的,但是他睡不着,麻药安眠药都没用的,然而,就是这种死活睡不着的感觉才最为难熬。
周泽甚至不清楚周围的情况,只是不停地在和体内的药效进行着抗争。
“砰!”
一声闷响传来,
周泽强撑着睁开了眼,
他看见男主人倒在自己面前,男主人的身边还掉落着一把斧头,在男主人身后,他看见了模模糊糊的熟悉的身影。
……
哦,
是老许你来了啊……
老许,
我头好晕,
那个崔老头,
果然跟那头僵尸,
是一伙的啊。
……
“擦……擦……”
脚步声传来。
……
老许,
扶我起来,
先离开这里,免得天亮了有麻烦,我兜里还有冥钞,可以烧一些。
……
周泽感知到自己脸上传来了对方呼出的气息,
带着点温热和潮湿,
他知道,是许清朗蹲在他面前了。
紧接着,
周泽感到自己脸上传来了湿腻的感觉。
……
老许,
快扶我起来啊,
额,
我艹,
你有病啊,
你舔我脸做什么……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正的……原因!
迷迷糊糊,对外界有着感知,但是脑袋又很是昏昏沉沉,明明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昏睡过去,却没办法成功,这种半睡半醒的感觉,最是煎熬。
周泽以前听唐诗说过,她当初为了想睡觉什么方法都尝试过,安眠药麻醉药这类的都是小儿科,但除了把自己整得浑浑噩噩身体几乎崩溃,于睡眠却无半点效用。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就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失去了地狱的环境,就百般不适应。
脑袋快炸开了,像是一个人在不断循环做着噩梦,不停地在一个又一个梦境里往返,你到底梦到了什么,说不清楚,也都忘记了,甚至没有丝毫的印象,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好难受好痛苦。
好像是药效慢慢地过去了,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疲惫,
深深地疲惫,
随之而来的更是身体上的酸疼。
“醒啦。”
许清朗的声音自旁边传来。
周泽扭过头,看见许清朗刚刚搓了一条湿毛巾过来,给自己擦脸。
自己胸口位置的伤口被包扎过了,问题应该不大,最重要的是天知道那个崔老头居然在这上面淬了药。
许清朗身上也有几处包扎过的伤口,尤其是脖子位置,包裹了厚厚的一层。
周泽有些疑惑,问道:
“你身上怎么了?”
“昨晚被你杀了的行尸在你走后忽然又蹦跶起来了,好在还是被我解决了。”
“你没事吧?”
“没事。”
周泽点点头,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二人现在还是在崔老头的泥房子里。
“崔老头跟那头杀人的僵尸,是一伙的。”周泽说道。
“嗯。”许清朗倒是没有显得太过吃惊,其实当崔老头利用行尸的出现金蝉脱壳之后,这种思路就已经很是清晰了。
“你怎么样?”
“有点头疼。”
说着,周泽下了床,手掌轻轻拍着自己的额头,现在脑袋上还是有些不舒服。
“呜呜呜…………”
一阵呜咽声传来,是那个男主人。
“他…………”周泽指着男主人问道。
“哦,你坐在阳台上时,这小子想拿斧头砍你,被我打晕了,然后我顺手把他也捆了过来了,冥钞我烧了一些,我们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那些人毕竟不是我们杀的。
那个屋子里的尸体我也没有处理,不画蛇添足了,再说了,也不是那么好处理。”
周泽闻言,起身,走到了男主人的面前。
老实说,这个男主人很值得同情,他具备一切值得同情的因素。
首先,
他有一个死了都要爱他的妈妈,
死后化作僵尸也要来找他说话,
他的妻子儿子也都刚刚死了,
他的俩朋友也死了,
那个他口中的“三儿”,应该就是昨晚的行尸,
还有就是,
他昨晚输了一大笔钱。
但不知道为什么,周泽就是对他同情不起来。
伸手拿开对方嘴里的脏布条,
对方嘴巴一获得自由就想喊“救命”,
结果周泽一巴掌拍了下去。
“啪!”
“救…………”
“啪!”
“救…………”
“啪!”
“…………”
“啪!”
最后一巴掌时,对方明显是老实了,不敢喊了,但周泽的巴掌还是送了上去。
对方忽然觉得好委屈,
我喊你打我,理所当然,
我不喊了认怂了,为什么还要抽我?
周泽愣了一下,歉然道:
“不好意思,刚起床,有点起床气,就想抽人巴掌发泄一下。”
“…………”男主人。
找了张小板凳,坐了下来。
许清朗从外面端进来一份菜炒饭。
“老崔头懒到家里也鸡鸭都没养,做不了更好的了,将就一下吧。”
周泽接过碗筷,有些尴尬道:
“我没带彼岸花口服液。”
因为周老板没料到这里的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也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所以没带吃饭的家伙。
许清朗叹了口气,似乎早就料到如此,手伸入口袋,
取出了一瓶酸梅汁,
放在了桌上。
周泽愣了一下,笑了笑,
“好几天没吃这玩意儿了,也挺想的。”
一口酸梅汁下肚,借着那股子酸劲儿,周泽开始猛扒饭,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犯人。
莫名其妙的,
周泽觉得好像还是这种狼吞虎咽吃东西更畅快一点,的确,一些习惯只要养成了,就很难再改回去了,无论这个习惯在别人眼里是好的还是坏的。
吃了饭,
周泽用筷子敲了敲男主人的头,这货被捆绑在这里老许也没给他吃也没给他喝,但他精神意志很强大,遭遇变故之下居然还能继续保持着这种顽强的生命状态,也确实令人佩服。
“你叫什么名字?”
“孙克旺。”
“你妈什么时候死的?”
“四年前。”
这个叫孙克旺的男人,在此时显示出了一种异常的配合,昨晚的一幕,可能已经把他身上刺儿头已经都压平实了,可能拿起斧头想要砍周泽时的他,是最后的勇气体现,但还是被及时赶到的许清朗给破坏了。
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
“四年前。”
周泽回味着这个回答。
他认为这应该是血亲复仇,变成僵尸的先人从地下出来,第一反应就是找自己直系亲属去杀,那个老太婆也是如此。
“你妈是葬在哪里的?”
“村口祖坟那边。”
“土葬的?”
“嗯,土葬的。”
周泽摇摇头,如果火葬的话,就没这么多破事儿了。
“羡慕了?”许清朗在旁边一边喝着水一边不忘补刀。
“我羡慕什么?”
“羡慕人家是土葬的,但你回来时,只能捧着自己的骨灰,没办法欣赏自己上辈子的盛世美颜。”
“呵呵。”
“哦,我忘了,你骨灰都没了。”
“…………”周泽。
“行了,你继续问,我不打岔了。”
“没事儿,咱再唠唠嗑,老许啊,你说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你是鬼差,肯定我先死。”许清朗回答道。
“那谁给你办葬礼?”
“…………”老许。
“你是喜欢骨灰汤泡饭呢,还是喜欢骨灰咖喱鸡腿饭?”
“…………”老许。
以前,周泽确实是在地摊文学上见过这种说法,说国家推行火葬是为了防止僵尸出现,这基本上是无稽之谈,但反过来说却挺有道理,那就是火化的推行确实让僵尸出现的概率降低了。
尸体如果化成灰,你就算是有再打的问题,也不可能浇点水弄点儿水泥给自己重塑肉身吧?
“你妈是四年前下葬的,不算太晚了,之前村里迁坟时,你没见到你妈的骨灰?”许清朗问道。
“没见到。”
“怎么可能没见到,老的墓找不到就算了,你这是…………”许清朗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下葬时没弄棺材?”
孙克旺摇摇头。
“你可真够孝顺的。”许清朗嘲讽道。
在这个年代,土葬在大部分区域是不合法的,一些铁头娃硬要土葬的话,也是想追求一个体面,但孙克旺这种把自己妈土葬却连棺材都没准备的做法,还真是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对了,最重要的问题没问,你妈是怎么死的?”周泽问道。
这是问题的关键,
他妈跟崔老头有一腿是肯定的,这条地道就是最好的证明。
之前如果不是崔老头出现,周泽早就解决问题了。
孙克旺犹豫了一下,最后艰难地回答道:
“病死的。”
“啪!”
周泽一巴掌扇过去。
很脆的一巴掌,
很迫不及待的一巴掌,
这足以说明周老板的起床气还没发泄完。
“刚刚抽巴掌的感觉太爽,还没尽兴,谢谢你又给了我这个机会。”
说着,周泽把自己地脸凑到孙克旺的脸面前,指了指旁边的许清朗:
“你是不是觉得他长得这么漂亮,就就很好骗?”
“…………”许清朗。
孙克旺摇摇头。
“啪!”
又是一巴掌。
“不会说话了?”周泽问道。
孙克旺的脸几乎被周泽抽肿了。
他在这24小时的时间内,已经遭遇了最惨绝人寰的打击,但是此时此刻,还得面对周泽这种近乎戏谑方式的折磨,他其实早就崩溃了。
“会。”
“好,再告诉我一遍,你妈是怎么死的。”
“病……”
“啪!”
一巴掌。
“继续回答。”
“她是……她是……我的错……都是我造的…………”
“啪!”
“请不要感情渲染和铺垫,直入主题。”
“我杀的。”
周泽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倒不是周泽明察秋毫,早就洞悉了一切,而是这货演技不行,第一次回答他妈死因时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那些被网上吐槽的流量小鲜肉演技都比他在行一些。
“为什么杀你妈?”
“她怀孕了。”
周泽和许清朗对视一眼。
那个老太婆,六七十的人了吧?
“这么大年纪还能怀孕?”
许清朗问周泽,周泽毕竟上辈子是医生,知道的多一些。
“国内有六十多岁怀孕生子的例子,国外则有七十岁的。”周泽回答道,“但这很危险。”
孙克旺像是进入了状态,他现在的精神情绪有点疯执,没等周泽继续发问,他就咬牙接着道:
“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和男人乱搞,把肚子搞大了,还跟我说想和那个姘头住一起,求我哪怕不扯证不办事儿只要住一起就成!
肚子都大了,
这让我这个当儿子的脸往哪儿搁啊,
我叫她把孩子打了,
她还不愿意,
哈哈哈哈,
我就跟我几个朋友一起,
把她……
把她……
把她用被子,
闷死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书屋!
篝火,
慢慢地被点燃,
没有电视电影画面中刹那间的冲天而起,而是慢慢地开始燃烧。
崔老头抱着浑身是血的老太婆躺在柴火堆上,老太婆一直在挣扎,它能感知到恐惧,也知道火对她的伤害,但是崔老头却像是男友在安慰自己小女友一样,不停地拍着她的肩膀,给她哼着歌,对她说着慰藉贴心的话。
女童也躺在旁边,但她是鬼,她不怕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躺在这里,也不知道爷爷和妈妈为什么要躺在这儿。
爷爷叫她躺在这儿,
她就躺在这儿了。
点火的是周泽,崔老头遵照了约定,事成之后,他安抚着老太婆,一起上了“火刑架”。
所有的异性恋都该被烧死,
但这对异性恋哪怕是躺在燃烧的柴火堆上,还在不停地撒着狗粮。
超越了年龄层次,
甚至可以说已经超越了物种的界限隔离,
东方版本的人鬼情未了。
“这就是爱情么?”
许清朗感叹道。
人们总是会对一些超出自己预料的事物进行感叹,
比如动人的爱情故事。
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夫妻只是同林鸟,能一起至死不渝的,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
大部分的海誓山盟,
只能保证男女在花前月下时,当时说得是真心话,
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能否真的践行这种诺言和宏愿,也不用太较真了,也较真不起来的。
“趁着还没烧得尖叫起来,你还能来得及上去跟着火堆自拍一下,发个微博或者朋友圈,标题可以是:
《好开心哦,今晚见证了真正的爱情呢》
或者,
《我什么时候也能找到这样一个对我的男人呢》?”
许清朗没理会周泽的讽刺,但还是回话道:
“我很意外,你居然真的会妥协。”
“不妥协,又能怎么办呢?”周泽摇摇头,继续道:“如果妥协能换来最好的结局,我是愿意妥协的。”
“最好的结局?”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对所有人,都有了一个交代了。”周泽回答道。
“交代?”
“孙克旺杀自己母亲,十恶不赦,但老太婆也杀了不少罪不至死的人,如果最后结局是他们都死了,至少也没人会心里不服气,不是么?”
“你这逻辑…………”
“我又不是判官,也不是警察,我的职责只是让这个已经变成僵尸的老太婆烧掉,被解决掉,省得她之后再跑到外面去搞事情给我带来麻烦,现在这个结局,已经是最圆满的了。”
火开始烧得大了起来,
渐渐将崔老头跟老太婆一起吞噬,
里面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也有挣扎的身影,你很难分清楚到底是崔老头在叫还是老太婆在叫。
“那个妻子,跟那个儿子,真的不该死的。”许清朗感叹道,“这或许才是最大的遗憾吧。”
一场复仇,
一场因果循环,
因为牵扯到了陌生人,
所以总觉得不是那么让人觉得圆满。
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上被沾染上了污渍,现如今不少流传后世的名画佳作上就有着乾隆皇帝自我感觉良好的批语一个道理,有点煞风景了。
人们总是期待英雄是从个人品格到私生活都是绝对洁白无瑕的存在,但事实往往不是如此;
马丁路德金一路演讲一路招妓甚至还玩儿过双fly,
也不影响他的演讲稿进课本。
周泽清楚,许清朗这种心态是纯粹的吃瓜心态,总想着台上的戏码能表演得尽善尽美。
“我要不要给那对母子做一场法事?”许清朗问道。
“没必要了。”
“但人家毕竟死得可怜。”
“可能老太婆生前发现自己怀孕了,没敢跟儿子说,跟孙子或者跟儿媳妇说了,然后他们去告密了。”
“你问过了?”
“没问。”
“那你凭什么这么说?”
“这不是看你心里不舒服么。”
火开始慢慢地熄灭了,周泽不再跟许清朗废话,走上前检查了一下,尘归尘土归土,崔老头一辈子阴阳眼,到头来是这样一个结局,也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唏嘘。
小女童站在灰烬上,依旧茫然地看着周泽。
“来,我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去找你的爸……你的爷爷和妈妈。”
说着,
周泽打开了地狱之门。
无论是非,无关对错,
这一切,都该画上一个句号才是。
小女童有些茫然地走向了地狱之门,等待她的,将是一场新的开始。
人们常常认为鬼差是一切的终结,然而,他们其实也可以被看作是新曲目的前奏。
“叔叔,爷爷说,灶台下面的木墩子下有他的日记本,你想要的话,可以去拿。”
“好。”周泽笑了笑,示意她进去。
“叔叔,爷爷还说,妈妈本来不会这样的,他说,是因为箫声。”
小女童说完这句话后,走入了地狱之门。
周泽双手一拍,地狱之门消失,转过身看向了许清朗,
“她刚刚说什么,箫声?”
“噗通…………”
许清朗没回答,
而是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喂,老许?”
周泽马上走上前去,发现躺在地上的许清朗面色发青,嘴唇慢慢地凸起。
伸手挤开了许清朗的嘴唇,
周泽看见了两颗幼小的獠牙,初露峥嵘!
“我艹。”
周老板有些慌了,
马上把许清朗脖子上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绷带给解开,
脖子上的那块肉,几乎已经烂成一坨了。
………………
许清朗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只知道在梦里,似乎还能听见那晚出现的箫声,似远非远,让人捉摸不透。
他曾想过,行尸是老太婆弄出来的,是老太婆让他再度苏醒的。
但他后来想到了一个疑点,那就是当时老太婆跟周泽一起在孙克旺家,不可能手长到管到这里,而且老太婆只是一头智商很低,只能被崔老头稍微控制一下的僵尸,不具备这种能力。
想了很久,
也做了很多的梦,
许清朗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梦到了自己在街上混的时候,
梦到了自己见到老局长随后被送去面馆学手艺的时候,
这个梦,
很长很长,
不断地轮回,不停地反复,来来回回地折腾着他的神经。
最后,
他梦到了自己被放进了一口大锅中,
“这是做什么?”
许清朗问道。
锅开始越来越烫,
水也开始越来越热,
许清朗拼命地想要从锅里头爬出来,却始终爬不出。
而这时,
老道从黑暗的一角跑出,
拿着手机对着自己猛拍:
“老铁们,
这次我们来直播‘铁锅炖自己’!”
“呼…………呼………………”
许清朗猛地抬起头,他发现自己正光着身子坐在一个浴桶内,水是热的,不停地缭绕出雾气。
对面,周泽坐在那里修着指甲,修得那叫一个认真。
“老板,还得加水么?”
老道在不远处问道。
“加,继续加。”
“好嘞。”
老道提着水桶下去烧水去了。
不一会儿,白莺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袋子黑乎乎的东西,白莺莺没注意到浴桶里的许清朗已经醒了,直接把袋子解开,对着浴桶倒了进去。
“这是什么!”
看着这些黑乎乎浓稠的烂泥一样的东西被倒了进来,
有着不亚于周泽洁癖的许清朗马上叫喊道。
“呀!”
白莺莺张大嘴,惊喜道:“许娘娘,您醒了啊?”
“什么?”许清朗有些不明所以,“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三夜了哦。”
说着,白莺莺捂着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吓死我了,老板把你带回书店时,我还以为您这是打算故意把自己变成僵尸然后跟我争宠呢,
嘤嘤嘤。”
“…………”许清朗。
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光着身子,
许清朗真的好想拿个榔头把白莺莺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然了,
莺莺真的发飙起来,
他也是犯怵的。
“醒了啊。”
周泽放下了指甲刀走了过来,然后伸手在许清朗的下巴位置摸了一把。
许清朗马上后退,
但浴桶就这么大,
他又能退到哪里去?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被僵尸咬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以为当僵尸很好玩么?我跟你说,大部分僵尸都是跟楼下死侍一样。”
“你当时状态也不好,我不想给你添…………”
“行了,打住,打住。”
周泽扶额,
“老许啊,咱店里僵尸够多的了,我可不想以后把书店牌子改名叫‘僵尸书屋’;
全都是阴森森的东西,彻底省了冷气费了。”
“那我现在?”许清朗指了指自己。
“我也不懂,莺莺也不懂中了尸毒到底该怎么解决,我们也只能瞎猜,本来想让老道给你吸毒的,但他死活不愿意;
总不可能让我跟莺莺给你吸毒吧,我怕你毒上加毒。
这阵子废寝忘食地翻了一些资料什么的,
找了些偏方和办法,先给你用上了,刚刚倒进去的就是猴子尿掺和的泥巴,不管哪个有用,先都给你用上。
这浴桶里还有陈年糯米,还有老道的符纸,还有癞蛤蟆,还有水蛇,对了,我怕味道不好,还给你加了点酸梅汁。”
许清朗这才感觉到自己下面感觉痒痒的,马上伸手下去一抓,一条蛇被攥出来。
“你们到底是在哪里查的偏方?”
许清朗咬牙切齿地问道。
这他娘的,
真的放进去了一条蛇啊!
“香港僵尸片啊,
托你的福,我最近把林正英系列又看了一遍,以前只是当乐子看,现在还真挺有代入感的,莺莺也喜欢得不得了。”
“…………”许清朗。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这个书店有点怪!
翌日清晨,对于大部分作息正常的人来说,正是一天中最神清气爽的时候,而对于作息不规律的人来说,这个点往往最是难熬。
渠真真端着一个砂锅,从网咖楼上走了出来,她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按照她哥哥的吩咐去做,给对面的书店老板,送药膳。
在渠真真看来,两家人根本就没有什么走动的必要,上次的事情自己冲动了,但自己的哥哥也给了对方一个交代。
说到底,也是对方有点多管闲事了。
但自家哥哥似乎对那个店主很是上心,明明只是一个遁地耗子土老鼠,渠真真有时候是真的不懂自家哥哥的想法。
推开书店的门,
书店的生意很是冷清,不像是自家网咖,哪怕是大早上的也有不少客人。
吧台那边坐着个道士,穿着道袍,坐在那里拿着一本黄色封面的书在细细地看着,时不时地用手指摸摸嘴唇蘸点口水翻书页。
见有客人来了,老道抬起头,有些疑惑道:
“来找人的?”
因为老道没见过端着一个大砂锅过来看书的。
“你们老板在哪儿?”渠真真问道,态度很散漫。
“刚出去了,去买菜咧。”
老道没说谎,老板大早上的就跟莺莺一起出去买菜了,准备再淘弄点蛇虫鼠蚁什么的,给老许的浴桶里再加点料。
有时候老道也觉得老许挺可怜,居然染上了尸毒,想着自己以前也想着变成僵尸长命百岁啥的,现在老道心里倒是觉得庆幸不少,因为老板说了,当僵尸,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得变成白痴一般的智商,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只剩下了一种本能。
白莺莺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有白夫人两百年对她的滋养。
“那我等他回来。”
把砂锅放在了吧台上,渠真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药膳前期已经熬煮好了,但还有后续几位药材需要自己亲自放入,同时掌控火候,还真不能直接放下就走,自家哥哥熬煮了好久,自己哪怕再看这个书店老板不顺眼,也不希望自家哥哥的心血彻底白费。
老道没说什么,继续看自己的书。
渠真真坐下后就开始下意识地打量这家书店,书店的格局还是不错的,装修风格也很清新脱俗,显示出设计者的品味。
只是,在南大街开这种书店,是肯定亏本的。
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扫到了坐在书店角落里的死侍,渠真真的脸色顿时一凝。
那个穿着cos服装的家伙,到底是真人还是人偶?
渠真真第一反应那是一个人偶,因为他一动不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体内的虫子对那东西却产生了一种心悸的躁动。
指尖轻轻一弹,一只体形跟普通瓢虫一样的小虫子从渠真真身上掉了下来,迅速地在地上爬行,目标直指那个死侍。
然而,当这只虫子刚刚穿过吧台时,一只小巧可爱的毛茸茸肉爪忽然伸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将其抓住。
随后,
吧台后就传来了“嘎嘣嘎嘣”的脆响。
渠真真眉头微皱,看向吧台方向。
老道刚刚弯下腰,见猴砸竟然在剥一只虫子吃,当下伸手拍了一下猴子脑袋,伸手指了指它,
意思是这么脏的玩意儿你也吃!
小猴砸很委屈,但也只能重新坐回老道腿旁边,靠在上面玩儿自己的手机。
白天的时候,猴子自己也知道避嫌,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公众场合。
老道训斥好了乱吃东西的猴子,抬起头,看见那个送砂锅的姑娘在看自己,当下,他也回了一个微笑。
他,
这是在挑衅我么?
同样的微笑,在不同的人看来,意味也是不同的。
在渠真真看来,老道是发现自己的试探了,这是在警告自己!
哥哥说过,盗墓的人大多也是身怀绝技的,而且他们很少单独行动,里面各有各的分工,所以真的不好惹。
以前渠真真没当一回事儿,这一次,她认真了。
渠真真慢慢弯下腰,装作趴在桌上小睡的样子,一条蚯蚓一般大小身上有好几种颜色的小蛇从渠真真的故意遮挡住视线的左耳里头钻出来。
原本五色斑斓的蛇在落入桌上后就变成了桌子的颜色,落地后变成了地板的颜色,它像是变色龙一样,可以根据周围环境变幻自己的颜色,起到最好的隐藏效果。
这一次,
这条蛇没有再从吧台那边过去,而是选择绕了一圈。
在吧台下面玩手机的小猴子耳朵忽然动了一下,当即站起身,想要继续去补充自己的蛋白质。
但是老道眼疾手快,直接抓住了猴子的尾巴。
“又要去抓虫了?没给你饭吃是不是?”
说着,老道用手指给猴子脑袋来了一记。
猴砸很委屈,
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
眼珠子虽然还在向那个方向逡巡着,但也没有违背老道的意思跑出去。
蛇还在爬行,它的速度很快,而且根据周围环境变化的速度也很快,猴子是听到了声音,但老道那个二货,是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快了,
快了,
渠真真躺在桌上,闭着眼,但是她能模糊地在心里感受到那条蛇的感官,看得不清楚,但能够通过其他方面去感应。
这是宿主和蛊虫的一种联系,一种玄而又玄的联系。
然而,
当小蛇刚刚游行到死侍面前时,
原本一动不动的死侍忽然低下头,
这是一条…………
他在思考,
他在分辨,
花了大概好几秒的时间,
死侍认为这是一个垃圾,
书店里不允许出现垃圾!
然后,
死侍张开嘴,
整个人像是蛤蟆一样迅速弯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他双手快速撑地,嘴巴张开,舌头伸出,直接将地上觉得自己隐藏技能已经点满尾巴快翘上天的蛇吞入了口中。
随即,
在下一刻瞬间,
死尸又坐回原位,比比直直,仿佛他压根就没有动过一样。
“嘶嘶嘶嘶嘶嘶嘶………………”
渠真真只感应到一阵强烈的酸痛感,仿佛自己正置身于硫酸池之中翻滚一样,她马上睁开眼,切断了和那条蛇最后一点联系。
抬起头,
额头上已经沁出汗珠的渠真真有些不敢置信地再次看向吧台那边。
老道手里正拿着一本《金麟岂是池中物》看得津津有味,
正好看完一个大段落,老道下意识地点了一根烟,闭上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
脑海中浮现出了书里的画面,做着细细地品味。
读书要过脑,老道把自己这种行为叫做“反刍”。
但在渠真真眼里,老道这种姿态,分明代表着一种玩弄和不屑。
他已经完全看穿了自己的把戏,看透了自己的试探,每次都能以自己难以想象的速度给化解,再看他仙风道骨的气息,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尤其对方手指每一次在桌面上的敲击声,像是一次次地敲击在她的胸口上,让她压抑得有些难以呼吸。
老道是不懂那个女孩居然把自己脑补得那么厉害的,
他现在就是想着等老板和莺莺回来,他下午得请个假,出去安慰安慰人了,那些老妹儿们一个人孤身在外赚钱,也难啊。
一时间,老道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种怜悯关怀之色。
渠真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在这个地方,她有一种被猫戏老鼠的屈辱感,她不想受这一份屈辱。
“请问,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一开始,渠真真可没这么客气,现在自己的一条虫子一条蛇死得不明不白,她的态度也发生转化。
“哦,估计快了吧。”老道回答道。
“那你们厨房在哪里,我想先把剩下的几味药材煮进去。”
“药材?这是炖的药?”老道马上好奇起来。
“是药膳。”
“药膳?补啥的?”
“补肾壮阳。”
“呜………………”老道当即开心起来。
人老了,
难免在帮助她人的时候,
会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而老道又经常以自己能力有限无法帮助更多的人而心怀愧疚,他一直有一颗普渡众生的心。
当即道:
“厨房在楼上,走,我带你去。”
“好。”
老道带着渠真真上了二楼,在上楼时,渠真真又特意多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死侍。
“喏,姑娘,这儿就是厨房,你进去用吧。”
老道打开厨房的门。
渠真真进去之后,发现里头装修很好,各种器具一应俱全。
“话说,姑娘,这是我们老板预约的药膳?”老道问道。
“对的。”
“那我这个年纪可以喝么?”
“可以的,这药膳很温补。”
“那就好,那就好。”
老道喜笑颜开。
“额…………”
渠真真准备去打开灶台下面的出柜时,却发现那里上锁了。
“嗨,这是我们店厨子用的厨房,平时我们也不进去的,他不在的话我们就吃外卖也没人去做饭。
你等着啊,我去跟他要钥匙,他就那个性子,觉得厨房就是他的地界,轻易也不让我们去碰。”
老道说着走出了厨房门,去许清朗的卧室那边敲门道:
“老许啊,我进来啦,跟你拿一下厨房柜台的钥匙。”
渠真真下意识地跟在老道后面,当老道进去拿钥匙时,
她侧过身,
看了一眼里面,
里面有一个浴桶,
浴桶中像是坐着一个男子。
透过浴桶上面的白烟,渠真真看见一个脸色发青嘴角两边有獠牙的东西慢慢地抬起了头。
渠真真当即吓得面色惨白,
甘霖娘!
他们,
这群盗墓的,
居然在这闹市区,
在这书店里,
养了一头僵尸!
这一刻,
渠真真终于明白了自家哥哥为什么要特意巴结他们了,
这真的是一群,
深藏不露的可怕疯子!
第二百五十三章 葫芦娃
“来,给你了,自己别作死打开它,看看那只黄鼠狼最后是啥下场,懂吧?”
周泽伸手摸了摸正在啃野山参的猴砸,把阴阳冊丢给了它。
这猴子机敏得很,虽说没上辈子那种作为妖猴的神通,但阴阳冊放它那儿其实也很安全,之前黄大仙儿之所以没偷到阴阳冊,也是因为阴阳冊正好在猴子手中。
而且,或许是吃死老好人的心态吧,猴子到底是什么秉性,周泽最清楚不过了,它来保管这个,不管如何,它都不会来伤害自己。
最关键的是,周泽不想把这个东西随身携带着,不停地提醒你身边谁会马上死,忒烦了。
拿下黄大仙,也只是周泽顺手为之,虽说黄大仙先偷不成再装作客气地样子跟你谈条件这个做法确实有点虚伪,但周老板当初二话不说拿起阴阳冊对着八姑奶“喊你一声你敢答应么”,其实也是一种恶心。
大家大哥不笑二哥,站在周老板的角度上来说,他有阴阳冊,正好克制这帮喜欢没事做就玩儿“灵魂出窍”上身的大仙。
哪怕周老板现在不知道收集这个“动物世界”有什么用,但这就像是松鼠航不停地搜集松果,
以及白莺莺一开始玩吃鸡游戏时搜刮半钟头出门被一枪爆头却也依旧很开心一个道理,
搜集的快感和满足感,是人的通病,哦不,是任何智慧生命的本能。
立场不同,思维也不同吧,如果是人,周老板不会这样做,但这帮大仙在周泽眼里可不是人,既然不是人,也就懒得跟他们谈什么仁义道德这种事儿了。
先收了再说,保不准日后有用呢?
老周从没标榜自己是个好人,他也做不来好人。
卖唱小哥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苏醒过来,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周泽也没管他,直接上了二楼。
许清朗还坐在浴桶里泡着,他泡了很久了,但身上并没有起白皮,也没出现其他的问题,周泽觉得这估计是猴子泥巴的原因。
现在很多酒店都喜欢主打一个温泉主题,但很多都是糊弄人的,比如往里面泡半钟头就开始起白皮就意味着这“温泉水”是半点诚意都没有。
老许旁边有一个小茶几,上面有一个碗,碗内是红色的液体,旁边还有一根用头发卷裹起来的长香,正在慢慢地燃烧着。
里头,有一个好像虫卵一样的白乎乎的东西在轻微地蠕动。
周泽站在茶几边,观察着这只虫卵。
“看什么看啊。”许清朗没好气地说道。
“一想到晚上这只虫子会钻进你体内,四处游走,a面b面全都给你做一次滑腻的漫游,
我就觉得好友期待感。”
“…………”许清朗。
给许清朗递了一根烟,周泽在浴桶旁坐了下来。
没再聊什么,两个男人显得很沉默,一根烟还没抽完,周泽的手机就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周泽接了电话。
“陆放翁是你们单位的人么?”
“陆放翁是谁?”周泽看向许清朗问道。
“老道。”许清朗提醒道。
“哦,是的。”
“他在我们这里消费了,但没钱付账,请你来帮他结账。”
“没钱付账?”
“对,没钱付账。”
“你们是什么场所?”
“港闸的碧水蓝天spa会所。”
“你让他接电话,我确认一下。”周泽说道。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
周泽摇摇头,他是没想到老道居然也会去玩霸王嫖姬。
“老板,老板………………”老道的声音传来,但随后却像是被堵住了嘴巴一样,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我要他和我说话。”周泽要求道。
帮老道付个钱,这没什么,周老板虽然穷,但对自己属下员工这点大气还是有的,但周泽必须要确定老道的安全。
“你亲自过来给钱就好了,自己地图搜地址,限你在一个小时内过来,否则,他的安全我们无法保证。”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毫不遮掩的威胁。
“你们把支付宝号码给我,我直接打钱过去就是了。”周泽说道。
“抱歉,这个账,必须你亲自过来。”
“你们是要钱么?”周泽听出了其他的意思了,对方好像不单单是只要钱。
“嘟嘟…………嘟嘟…………”
对方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许清朗问道。
“对方挂断了电话。”周泽耸耸肩,“事情有点不对劲。”
“那你去看看吧。”
“嗯。”
周泽点点头,下了楼,在准备离开书店时给白莺莺发了条消息,让白莺莺别玩游戏了回来看店。
随后,周泽打车去了那家会所。
会所在大润发的对面,规模还挺大,档次至少看起来挺高的,下车后,周泽也没做耽搁,直接找了电梯上了四楼。
电梯门打开了,
里面的陈设金碧辉煌,前台服务员们一起向周泽鞠躬;
“欢迎光临碧水蓝天,希望您玩得愉快。”
周泽心里一阵想笑,他是知道老道以前的口味的,只喜欢去街边发廊或者足疗店撒播关爱,这种高档次的场所老道是不喜欢来的。
他是去找大妹子,而不是去找孙女儿的。
“先生,请问你是做足疗还是做养生?”
一名身材高挑的前台主动走到周泽面前问道。
周泽记得老道跟自己科普过,
一般去这种场子,问你是做“足疗”还是“养生”的话,类似于行业话,做足疗,就是请正规技师来给你做足疗,如果你回答“养生”,那也是请很正规的技师,不过后者带着点少儿不宜的项目。
不过想做少儿不宜的项目前,都会强制要求你充钱办卡。
“我来找人的,你们这儿有人通知我来的。”周泽回答道。
女接待点点头,拿出对讲机问了一下,随后对周泽微笑鞠躬,“先生,请您跟我来。”
她在前面带路,周泽跟在后面,拐了好几个弯之后,女接待推开了一个小包间的门,示意周泽进去。
周泽走了进去,里面有一个浴缸,一个沙发,一个大电视,还有一张轻纱帷幔的圆床。
“这是什么意思?”周泽问道。
“先生,这是您朋友给您订的帝王套餐,稍后技师会进来。”
“我是来接我朋友的。”
“具体的我不清楚呢。”女接待转身准备离开。
但周泽从后面伸手直接勾住了她的脖子,
“不说清楚,你就别走了。”
“先生,我也是出台的,但价格比技师更贵哦。”女接待面不改色地说道。
下一刻,
周泽只觉得自己下身忽然一痒,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直接从女接待身后长出来,尾巴里带着一种令人迷醉的芬芳,让人血脉膨胀。
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忽然攀到了周泽身上,开始四处游走,每一个位置,都恰似戳中了最为敏感的g点。
这时候,
仿佛你正处于惊涛骇浪之上,强烈的感官刺激不停地刺激着你的中枢神经。
这是一种男人,哦不,是任何雄性生物都难以抵挡的诱惑。
女接待对此很有信心,她从未失手过。
但很快,她愣住了,
因为一根锋锐的指甲已经横亘在了她娇嫩的脖颈边,再往前一分,就能见血刺入。
他怎么会没反应?
他能自控得这么厉害?
女接待一脸地震惊,同时不得不收住了自己的尾巴,也挪开了自己的双手。
“狐狸精?”
周泽看着女接待,着重看着的是对方身后的那条长尾巴。
“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我朋友了么?”
“可以的,他就在隔壁。”女接待很平静地回答道。
周泽一边继续控制着女接待一边和她一起走向了隔壁包间,
在那里头,
老道正躺在床上,一脸陶醉的抱着一名技师,哪怕是周泽进来,他也似乎根本就看不见,这名技师身后,也有一条尾巴。
显然,老道是被催眠了,沉入了某种不可描述的幻想之中,而且在不停地说着梦话。
“周先生,我们老山林的妖修最讲究一个规矩,也最讲‘客气’二字,否则在东北也不会有那么多户人家供奉我们。
可能周先生你不是东北人,所以没有那种情节,又或者,是您以前志怪小说看多了,对我们妖修有一定的误解。
你的朋友没有事,我们也没拿他做什么。
哪怕是到现在,
我们也是在和你讲道理。
八姑奶擅自去了您的道场,被您收了,无可厚非,没事先打招呼私闯别人道场本身就是很大的忌讳。
黄大仙企图去你的道场偷东西,也被您收了,同样无可厚非。
我们认错,我们也认罚,他们技不如人却依旧在俗世横冲直撞,吃了亏,也是应该的。
周先生您大人有大量,还请您海涵和高抬贵手。
小女子在这里,感激不尽,再者,小女子在通城也安家落户有一阵子了,日后周先生若是有什么事儿,支应一声小女子就是了。”
“我是不是如果不答应的话,以后还会有老鼠精刺猬精来找我麻烦?”
“老山林子是一家。”
“行,我可以放了他们,你跟我回书店就是了。”
“呵呵呵,小女子可不敢呢,您的书店,邪性得很,小女子也怕自己有去无回,这才请了您的朋友过来再来请您过来。”
“那我打电话,让人把它们送来。”
“可以的呢。”
“呜呜呜…………”那边还躺在床上的老道一边惬意地不停揩油,一边像是说梦话一样地说道:“嘿嘿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但做鬼,也不能做跟老板一样的鬼,那多没意思啊,想风流都风流不起来。”
女接待掩嘴轻笑,
她深有体会。
周泽深吸一口气,
刚拿出电话的他看向女接待,问道:“我现在能拒绝么?”
“嗯?”
“我忽然觉得,你们把这老货给杀了,也挺好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连接
渠明明的呼吸越来越快,他能感知到那种变化也在越来越明显,这个时候,他已经有控制不住自己的趋势了。
该死的,
为什么他喝了后那么云淡风轻!
渠明明原本还以为自己药效还不够,现在自己则是有一些后怕。
作为医生,尤其是中医,下药最讲究一个中正祥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下猛药,但这剂药的药效明显已经到了普通人所能承受的极点。
如果周泽是一个普通人的话,现在肯定会出问题了。
来不及煎药了,渠明明选了几味药材之后直接放入自己嘴里咀嚼着,同时他掀开自己“工作室”的帘子,里面有好多个小瓶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蛊虫。
取出一个瓶子,里头有一只软趴趴的像是毛毛虫一样的虫子,渠明明二话不说将自己的手臂放进去,手指直接压在了虫子身上。
虫子身体被侵犯,当即产生应急反应,马上咬住了渠明明的手指。
一股冰冷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
但渠明明却觉得分外舒服,
体内的那股子燥火终于被压制下去了。
“可恶…………然而…………”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谁!”
渠明明的汗毛忽然炸起,这里是他的网咖三楼,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禁地,放在武侠小说里相当于是闭关的地方。
外人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来到这里?
真当所有蛊虫都待在罐子里当乖宝宝么?
“可恶的是你居然炼蛊这种下贱的手段,
然而,
你身上所用的却是最纯粹的古中医法门。”
一道黑色的身影自墙壁内慢慢地走出,看不清楚真容,但他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前辈,是何方神圣?”
医生不算江湖中人,但医生职业的特殊性,使得他们也不得不跟三教九流的人物去打交道。
再者,有了之前在书店里被一屋子僵尸震慑的经历,渠明明现在的心思素质明显提高了不少,至少再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时,还能够稳得下来。
“上古时期,医蛊不分家,医者更兼职巫师占卜的职业。
自黄帝之后,医者自持身份,摒弃杂糅,专攻治病救人之医道,蛊虫这种玩意儿,早就被当作糟粕给丢得干干净净。
你这小辈倒好,
竟然将它重新捡了起来。
蛊虫再好,终究是异类,老夫在这里劝你两句,早日回头,你的资质,是有机会成为国之大医,休要被旁门左道迷了方向。
老夫十年前收的弟子,也是一个极好的传法苗子,谁知道十年后,居然成了一个好厨子。
你可不要步了他的后尘!
人间正道是沧桑,
我辈正道人士,自当着眼于正道未来,洁身自好。”
黑影侃侃而谈,以长辈的身份说了很多。
渠明明一时有些懵逼,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家伙真的是愚不可及,像是一个老学究一样,法无相,术有专,他用蛊虫一样可以治病,方法不同但目的是一样的而已,需要你在这里瞎比比?
但渠明明还是双手抱拳,很是恭敬道:
“晚辈受教。”
“嗯,孺子可教也,老夫离开通城十年,却发现这通城如今已然变得如此污秽不堪,邪魔横行,妖物现世。
如今,
老夫也没空多管你,只希望你好自为之。
另外,
今夜老夫也肃清妖氛,还这通城一个朗朗乾坤,你今晚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否则,就修怪老夫不客气了。”
渠明明悚然一惊,
本能的,
当黑影说要肃清妖氛时,他就想到了自家对面的书屋,那里可是有好几头僵尸。
但在这个时候,
渠明明只能低下头选择应下了,
明哲保身是一个人的本能,渠明明和书店那帮人才认识几天,自然也不会有豁出性命去保护他们的想法。
只希望,
他们能安全度过这场危难吧。
“算你识趣。”
黑影重新没入了墙壁之中,消失不见。
渠明明在地上坐了下来,
表情,
有些落寞。
…………
“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
阿姨扫马路!
割鸡割鸡割鸡……割鸡割鸡!
一休藏!”
老道一边哼着不知所谓的歌一边扫着马路,按理说,这应该是明早清洁工们的活,老道也算是帮他们减轻负担了。
当然了,
若是清洁工们看见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在帮他们扫马路,可能先不会感动得稀里哗啦,而是想着这老头是不是想要借着扫马路来碰瓷。
小猴子就坐在老道的肩膀上,老道给它买了一个小书包,书包里放着很多零食干果之类的东西。
对于猴砸,老道是真心喜欢得紧,他无儿无女,是真的把猴子当亲孙子养的。
在书店里,猴子是天然排斥周老板的,但是跟老道,也是极为亲昵。
在知恩图报方面,
禽兽有时候确实比人更靠得住。
此时,小猴子正剥着花生,自己吃一个,再给老道嘴里塞一个。
一人一猴,
其乐融融,
扫着马路,
哪怕是在这大晚上的,倒也温馨自乐。
扫着扫着,
起风了,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竟然刮来了一大片的垃圾。
“妈的!”
老道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刚刚的一番功夫大半都白费了。
也是,他一人一个扫帚,不说对这个城市了,哪怕是对这条街道,都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正在吃花生的猴子忽然小爪子一抖,手中的花生落在了地上。
“连你小子都给我添乱是不是?”
老道没好气地说道。
猴砸两只肉爪都抓住了老道的耳朵,把老道的脸向左侧转,老道看向了那边。
在昏黄的路灯下,
有一道佝偻的身影正在慢慢走来。
那一阵风,就是以他为圆心,就像是大角色人物出场时总要撒撒花瓣来点风一样。
“妈的,这是什么鬼?”
老道侍奉过两个鬼老板,常在河边走哪能……哦不,是近墨者黑……也不是,总之,老道也绝非昔日吴下阿蒙了,对一些气息的感受也比以前敏锐得多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
眼前这个正在步步逼近的声音,不同寻常。
下意识地,
手伸入裤裆,
一张夹杂着几根黑色弯曲毛发的明黄色符纸被他取了出来。
“呵呵。”
佝偻身影轻轻一笑,
“祖上也曾阔绰过,但后辈不争气,居然与邪魔妖物为伍,真的是有辱先人,有辱先人!”
“我日你先人版版!”
老道对着那边大骂了一句。
“哼,看你先祖的面儿上,你可以离开,日后好自为之,多走正道,虽说你年事已高,于修道一途已无可能,但至少远离邪魔,洁身自好,否则日后你下地狱之后,又有何颜面见你先人?”
“老子下地狱有vip通道,用不着你在这里担心!”
老道深知输人不输阵的道理。
但在下一刻,
几片落叶忽然飞了过来,于老道身前的地面上划出了数道火花,坚硬的马路地面竟然出现了好几道凹槽裂缝。
“嘶…………”
拿符纸的手,
微微颤抖。
你妈臭嗨啊,
拿落叶当飞刀耍啊,你是赌神一派的吧,拿扑克牌当子弹用。
“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唬到我?”
老道向前踏出一步,
他本就长得不错,有那一股子仙风道骨的气息,否则直播时也不可能人气那么旺。
此时此刻,
老道衣袖飘飘,
羽冠高耸,
颇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架势!
老道肩膀上的猴砸也“咚咚咚”敲着老道的帽子,像是在敲战鼓一样,给老道助威。
佝偻身影的目光里显露出一抹欣赏之色,
轻声道:
“倒还是有一点胆气…………”
但在下一刻,
老道忽然做沉思状:
“我忽然觉得你说得也有道理,贫道还是得洁身自好,多谢指教,贫道这就打算去云游四方了,有缘再见!”
说完,老道就转身开溜。
他有自知之明,打架,他真的不是很擅长,普通人打架他倒是不怵,但这个层面上的老怪物,应该交给老板他们去应对,自己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的有用之身伺候好老板就是最大的贡献了。
但谁知道,
佝偻身影忽然一闪,
直接出现在了老道逃跑的路上,挡住了老道。
“做啥!”
老道吓得猛然收腿。
“你走,可以,
它,得留下。
妖物现世,人人得而诛之,
此乃我正道中人的职责!”
老道不走了,
猴子吓得双手死死地抓着老道的肩膀衣服,它很担心老道把自己撇下。
这让它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上辈子回忆。
“要贫道的猴砸?”老道大吼道:“那贫道就要你的卵砸!”
不跑了!
要跑一起跑!
让自己丢下猴子一起跑,
老道做不出这种事儿!
一直自称“天不生我陆放翁,万古怂道如长夜”的老道,
今儿个终于硬气了一把。
“呵呵,那你也一起死吧,执迷不悟者,与邪魔同罪。”
猴砸从自己小书包里掏出了阴阳冊,
对着佝偻身影开始“吱吱吱”地喊起来,
没错,
周老板的阴阳冊仍然在猴子这里,
这就是周老板的行事作风,这么重要的法器,真的就丢给猴子去保管了。
这种任性的行事作风,
也就只有咸鱼周才能做得出来。
“哈哈哈哈………………”
佝偻身影见猴砸拿着阴阳冊对着自己,忽然大笑起来,
指着猴子道:
“用前朝的册子来收本朝的人,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第两百六十七章 我,打钱!
“接下来,该怎么办?”
言归正传,在老道坐着电动轮椅出去之后,小萝莉坐在了吧台后面的位置,她对老头的那件事还是很在意的。
老头一般是不杀鬼差,但周泽已经跟老头算是不死不休了,如果老头真的没死,日后再找起麻烦,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总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而小萝莉自己则是和周泽算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不得不关心,也不得不去上心这件事。
因为,依照周泽的性格,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要死了,肯定不介意拉自己一起陪葬。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现在再把他喊醒了具体问问?”
小萝莉沉默不语。
为了问这件事,再让那个意识苏醒一次,周泽也不可能去这么做,太奢侈了,也太败家了。
而且,周泽有一种感觉,既然那个意识主动回去陷入了沉睡,肯定至少是把面前的麻烦给解决掉了,不可能给自己再留一个短期就会引爆的炸弹。
“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有事的话,可以喊我。”小萝莉跳下了座位,见问不出来什么,她也打算回家了。
“放心吧,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小萝莉嘟了嘟嘴,
“我妈今天要去接受新一轮的心理治疗,我得在旁边看着,否则真可能会出问题。”
“什么问题?”
“她可能把我爸给杀了然后烤了吃。”小萝莉很无奈地说道。
“你代入感可真深。”周泽好奇道。
“这个,本就很难去控制。”小萝莉倒是不以为意,“尤其是当你愿意代入这个角色,享受这个角色给你带来的感觉时,你会下意识地去沉浸进去,不过,我会在彻底沉浸出问题之前想办法解决的,比如,调换一个工作岗位。”
说着,小萝莉看向周泽,祈求道:“所以,我真的希望你能争点气啊,早点成为捕头,这样我运作的空间还能大一点。
我可不想成为你那个小姨子一样的悲剧,傻傻地彻底分不清楚自我。”
“唔。”
“对了,提到这个事儿,我都忘了,你跟你家那位医生,怎么样了,离婚协议签了么?
看你天天在书店当咸鱼乐不思蜀了,
我都快忘记你是个有女主的人。”
“回去先看好你妈吧。”
小萝莉走到门口,
对着周泽伸出自己的两个小拳头,
一个拳头作来回摇动状,
另一个拳头慢慢中指慢慢地升起来,
最后对着周泽竖起了一个中指:
“渣男。”
“我又没睡过她。”周泽反驳道。
“呵呵。”
小萝莉的目光慢慢地往下,
然后眯了眯眼,
仿佛她已经看穿了一切。
“小小年纪,思想这么不健康,看来国家的网上严打还不够啊,瞧你们一个个性早熟的。”
周泽下了逐客令。
小萝莉摇摇头,双手负于身后,一副小大人的姿态,到现在憨态可掬,只是,推开书店门时,她又站住了,开口道:
“周泽,你说我受到了这具载体的影响,我承认。
你呢?”
“徐乐的影响?”周泽问道,“他,早就不存在了。”
或许,早些时候是有一点点,现在,徐乐的影响早就被周泽抹除了,现在的他,就是周泽。
“哦。”
小萝莉应了一声,
“如果,不是徐乐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萝莉抿了抿嘴唇,一周前那个夜晚,那个进入“僵尸”状态下的周泽,拿着尸丹一会儿送到自己嘴边一会儿又送到白莺莺嘴边不停来回的纠结,是否也意味着什么?
一具身体,
两个意识,
真能不受到彼此的影响?
小萝莉最后什么也没再说,走出了书店。
周泽又点了一根烟,抽了一会儿。
手机在此时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老道的电话。
话说,
老道坐电动儿歌轮椅车出去兜风也挺久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难道满世界炫耀自己的坐骑不可自拔?
“喂。”
“老板,帮我个忙噻,我轮椅卡住了。”
“那你找附近的一个好心人帮你推出来,然后你就可以‘嘟嘟嘟’地开回来了。”
“额,我不好意思。”老道扭捏道。
“一个把冥钞当作人民币来卖的人,会不好意思?”
“不是的,额,老板,还有件事需要你来帮忙,如果是晚上的话,我就让猴砸来了,这不是还正白天,它不方便出来么。”
“你在哪里?”
周泽问道。
老道现在还是养伤的状态,周老板也不得不去管一下他。
“老板,我给你开位置共享,我距离书店不远。”
老道确实距离书店不远,周泽也就走了七八百米就看见了他。
轮椅的轮子卡在了下水道口位置,周泽走过去,提了一下再用力一推,轮椅也就出来了。
“回去?”周泽问道。
“去那里。”
老道指了指前面的一个atm机。
周泽点点头,推着老道进了atm机隔离房。
老道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有一串的名字以及很多位的号码。
“我帮你输?”周泽问道。
“额……”
老道把卡捏在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泽。
意思很明显,
信不过你,
谁叫你是全书店最穷呢?
周泽舔了舔嘴唇,倒是没为这件事生气,而是打开隔间的门,准备出去买包烟。
就在这时,老道因为伸手去勾atm机导致其胳肢窝里的手机掉了下来。
周泽弯腰帮他捡起。
“我去买包烟。”
“好的,老板。”
走到对面的便利店,周泽要了一包烟,结账时,手机响了,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发现不是,而后才想起来老道的手机刚刚就放在自己这里。
周泽点开了电话,
“喂,他不在,有事请你等会儿再打。”
“什么不在!找什么理由!当骗子立牌坊现在还要装么?”
周泽微微皱眉,反问道:
“他骗你钱了?”
老道平时做事儿一直有点生冷不忌的意思,比如在直播时卖冥币这件事儿,如果是顾客买了后醒悟过来找麻烦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了,直播间里愿意花钱买冥币的主儿,大多也只是凑个热闹和热乎,图一个新鲜感,估计也没人真的把这个当一回事儿。
“废话,骗了,骗了我两万!”
买了这么多冥币?
你是傻子吧。
周泽在心里想道。
一边想着周泽一边把烟钱结了,走出了便利店,老道还在前面atm机上操作着,一边操作一边对照着手中的纸条。
“你他妈到底给不给啊!别说话不算数啊,我跟你讲,做人不能这样!”
“我是他朋友,他现在不在,我让他接…………”
“妈的,还骗人,还糊弄人呐!
当初是这个老东西说好的,
资助我孩子上学,只要孩子考上了大学,他一年再资助两万!
现在分数出来了,我孩子够了二本分数线,钱呢?钱呢?
说好的两万块钱呢?
一万是学费,还有一万是生活费,
钱呢?”
“你说什么?”
不是骗钱的事情?
“你装什么傻啊,告诉那个老东西,他妈的要是不给钱,我就被他给坑惨了!
本来我打算让我孩子初中毕业就去打工的,
现在看看人家出去打工的孩子,
这会儿新房子都盖起来了,媳妇儿都娶了,娃儿都生了。
就我的孩子可怜,我也可怜,
当初吃了猪油蒙了心,信了这老东西的话,每个月他打资助费过来,糊弄得我孩子上了三年高中。
结果都到这会儿了,高考都结束了,分数线出来了,他不认账了!
狗日的老东西,
电话打不通,也没人接,这是玩儿失踪啊。
装不了菩萨就别装,装不了好人就别装,老子最恶心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玩意儿。
不就是看在大学要一年两万贵了么,舍不得了么,干嘛不早说啊!”
“那是你的孩子,考上了就让他上呗。”周泽的语气已经冷淡下来了。
“上个屁,老子自己还欠了一屁股赌债呢,哪有钱让他上大学!
再说了,现在大学生出来有什么用?满街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上这个赔钱的大学干什么!
你跟那个老东西说,
钱不打来,孩子的录取通知书我就直接烧掉,让他出去打工!”
周泽挂断了电话,
想骂人,
想想不骂了。
他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当初上到初中的学费是当地政府减免的,上高中之后每个寒暑假自己都和王轲一起出去打工,哪怕是上大学时,也是勤工俭学一路咬着牙上完的。
当初的周泽,
可没遇到有好心人可以资助自己。
拉开了atm机器的门,
看着坐在轮椅上一边忍着身上的疼痛一边在给一个一个账户汇款的老道,这货想出来透气是假,真相应该是想出来打钱了。
周泽忽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道:
“你在给资助的学生汇款?”
“对咧,这次耽搁了,以前贫道都是月初时就打钱过去的,让娃儿能早点拿到钱安心念书。
这次还有七个考上大学的,之前贫道和他们说好,考上大学后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我包了的。
这次也耽搁了时间久了,娃儿们估计要着急咧。”
“你自个儿无儿无女的,养那些白眼狼做什么?
有钱还不如给你家猴子多买点零食,看看你受伤的这些天,到底是谁在床边伺候着你。
还有,那些狗东西打电话过来跟催债的一样,也没人问你是不是受伤是不是生病出事儿了。”
老道没敢再顶嘴,而是继续输入着下一个汇款帐号。
“你有病吧!”
周泽伸手,直接把老道手中的那张纸给拍打了下来。
落在地上的纸张上,从头到尾,有上百个名字,同时也是意味着,有上百个账户需要打。
周泽终于明白为什么老道直播赚这么多钱,但自己平时却总是抠抠搜搜的原因了,逮谁身上背着这么多吸血的蚂蟥能过得滋润起来才怪了!
“唉。”
老道依旧不敢跟周泽吵,
只是自己尽量弯下腰,想要捡起那张纸。
周泽气极反笑,老道挺聪明会来事儿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个时候显得这么傻。
走到了玻璃门外,周泽点了一根烟,重重地抽着。
“哐当!”
坐在轮椅上的老道为了捡纸摔了下来,他很是痛苦地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还在去拿那张纸。
将烟头踩在了脚底上,周泽咬了咬牙,
推开门又走进去,
先把老道扶起来,
然后再帮他把那张白纸捡起来递给他。
“你打吧,打吧!
老子上辈子上学时,
怎么就没遇到你这种煞笔!”
第两百六十八章 归来!(上)
钱是老道的,他要怎么花就可以怎么花,周泽也没有再置喙什么,他也没资格去置喙什么。
毕竟老道虽说是他的下属员工,但从未在自己这里领过一分钱的工资,有些时候跟着周泽“出差”,老道还得自己倒贴一些钱。
而且,白眼狼什么的,或者值得不值得这种讨论,和老道说太多,也没什么用。
他一个活到七十岁的人了,走南闯北什么风波没经历过?
三教九流,什么样子的人没遇到过?
他又不是那种误信了中奖骗局想贪便宜的老头老太,兴许,人自个儿是心里跟明镜一样其实是在难得糊涂。
等老道一笔一笔汇款结束,周泽推着老道的轮椅带着他回了书店,途中老道经过便利店时,给猴子买了一些零食。
回到书店后,周泽洗净消毒了双手,再换上了白大褂,给老道老许以及白莺莺他们一个一个地又检查了一遍身体状况,等这些做完时,已经是傍晚了。
脱下了白大褂,长舒一口气,走入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怕,当然后怕。
一周前的那个夜晚,自己真的就差点成了“孤家寡人”,自己上辈子基本已经付之一炬了,这辈子好不容易重新活出了节奏,但那个老头,却真的几乎让自己这辈子的人生“从零开始”。
感知着冷水在自己脸上的刺激感,周泽晃了晃脑袋,拿起毛巾,准备擦脸。
却在这时,周泽看见镜子里竟然出现了一道黑影,周泽手中的毛巾也瞬间落了下来。
转过身,自己身后却根本没有人。
再回过头,镜子里的黑影也消失不见。
不是幻觉,也不可能是幻觉,周泽现在对自己的“大心脏”很有信心,他还没脆弱到杯弓蛇影的地步。
推开卫生间的门,人还没走出去,一道熟悉且苍老的声音就自卫生间里面传来:
“在找我么?”
周泽这次没有回头,而是微微侧身,道:
“是的。”
他,
果然还没死。
自己体内的那位说得没错,他没死,
他又出现了。
周泽心里有些许讶然,原本他以为自己体内的那位哪怕没能完全彻底地杀死他,但至少能够确保他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谁成想,这才过了一个礼拜,他真的“阴魂不散”又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好像有点不同。
那个夜晚,自己面对这个老头时,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偏执到极点的执念,然而这一次,对方却显得有些过分地干净纯粹,像是被净化过一样。
原本是一坛老陈醋,现在则是一汪清水。
但老头毕竟是老头,他的出现很神秘,他的经历很神秘,甚至包括他的死亡,也很神秘。
自己体内的那位都只能留下一句“他还没死”重新沉睡过去,就足以证明他的特殊,否则,以那位的特性,肯定会斩草除根。
他是不屑于惹多大的麻烦的,哪怕他还在修复之中,但那种老子天下最牛逼的中二气息却几乎爆表了,根本谁都不鸟,比《西游记》里的猴子更不懂做人。
“你杀了我,所以我就想着来看看你,不过有点奇怪,你似乎对我没死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您可真像个牛皮糖。”周泽无奈道。
“呵呵。”老头笑了,而后他的声音发生了变化,由近及远。
周泽抬起头,看见在书屋的门口,站着那个老头的身影,他似乎是在等着周泽。
周泽走了过去,推开了书店的门。
“我早就死了,在你杀死我之前,我就已经死了。”老头很平静地说道。
他还是穿着绿色的大衣,脚下踩着的是沾染着泥泞的解放鞋,略显局促,脸上带着一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憨厚和腼腆。
但就是这样子的一个老头,
在一周前,
差一点就杀死了书店除周泽之外的所有人。
如果周泽只是一个普通的鬼差,可能这一切都没办法改变。
周泽走出了书店。
“我就已经死了。”
“嗯。”周泽说道,他亲眼看着老头被杀死。
“哈哈,我真的已经死了。”
老头转过身,向前走两步,走到了一个公交站台边,跟着旁边等公交车下班的人站在一起。
周泽回过头看了一眼书店,他在犹豫,这是否是一次调虎离山。
但片刻之后,周泽还是跟着走了过去。
这一次老头的出现,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而且,他根本不需要调虎离山,能够忽如其来地出现在自己所在的卫生间里,这就意味着如果老头现在真的还有“杀人”的能力的话,自己在不在书店,许清朗和白莺莺他们,都得不到什么安全的保证。
有些事,终归需要去问明白,也必须要去弄清楚。
周泽不可能日后一直过着侦探小说里的日子,书店里所有人必须吃住行都在一起,不能分开,否则就可能给凶手可乘之机。
那样子的日子太累,
而且也不现实。
一辆公交车停了下来,有人下车,但更多的人是上车,这里是南大街,是市中心,人流本就多,尤其现在还是卡在下班的节点,就更是如此了。
老头回过头,看了一眼周泽,笑笑,也上了车。
周泽也跟着一起上了车,丢了两个硬币进去,往里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老头,他想知道这个老头葫芦里,这次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车上人很多,周泽就站着,跟老头一样站着。
“那一晚,是我输了,你体内的那位,太厉害。”老头很平和地说着,似乎他完全拿得起,也放得下。
“但……你再厉害,也杀不死我。”老头说道,话语里,倒是没有丝毫的得意,平静地就像是仅仅在陈述着一个事实。
不像是一个人了,
真的不像是一个人。
那个喜欢讲大道理,喜欢以证道自居,喜欢任何事情都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的老头,
此时眼前的这位,和一周前出现的那位,
根本像是两个人。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泽没问他到底是谁,而是问他是什么东西。
显然,周泽发现了一些异常,也像是看明白了一些什么,
老头,
好像不是一个人。
“我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头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是一个虽然已经死了,但还一直继续存在的东西。
我的出现,是一次偶然,偶然到我自己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出现的了。
我的结束,很多次了,包括上次在你手中的结束,太多次之后,我也忘了到底何时才是真正的结束。
不是炫耀,也不是显摆,我自己都累了,但每次死了之后,我都能再回来,而且迟早会回来。
当然,
可能下一次回来时,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公交车在下一站停了,有上来了一拨人。
一个年纪大概在六十岁的老太婆上了车,往里走,在周泽面前站住了。
汽车开始继续启动,车厢开始摇晃起来。
“你让开,让我坐一下,我腿酸得要死。”
站在周泽面前的老太婆指着面前的女孩说道。
女孩像是听到了,但她之前一直闭着眼,老太婆走过时,她也一直闭着眼,她是不想让座的,但又觉得不给老人让座不好,所以她就装作自己没看见的样子。
女孩身边有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的应该是附近商场营业员的工作服,应该是站了一天刚下班回家,也是累得很了。
“喂,和你说话呢?”
老太婆伸手扯了一下女孩的头发。
女孩睁开眼,有些莫名其妙,她似乎没料到老太婆会这么直接。
“你懂不懂什么叫做礼貌?
懂不懂什么叫做尊老爱幼?
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走到你这里来,你还装睡装看不见,有意思么?
你家没老人啊,
你家里人小时候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啊?”
女孩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但还是起身,站了起来,让开了位置。
老太婆像是一只斗胜了的公鸡,昂着头坐了下来,开始揉捏着自己的小腿,但她的嘴还是没:
“我这是在替你爹妈教育你,教你怎么做人。
你还没结婚吧,我这也算是帮你以后的婆家教教你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
一个个的都不懂什么叫礼貌,也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这社会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车上不少人投来目光,站在旁边的女孩脸涨得更红了。
等车到下一站时,女孩逃也似的下了车,她眼眶泛红,显然一直在克制着自己想哭的冲动。
“呵。”
见女孩下车了,老太婆像是还没过瘾,颇有一种很失望的感觉。
公交车再度启动,
周泽忽然发现老头不见了,他去哪里了?
周泽发誓,刚刚他其实一直在盯着老头,但他那个人却像是在刹那间消失了一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
骗自己上公交车就结束了?
没头没尾的,
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喂。”
老头的声音响起。
周泽循声卡看过去,发现是那个老太婆发出的。
这时候,
老太婆转过脸,看向车窗外。
而她那稀疏的头发也飘散开,
后脑勺位置上露出了老头的那张褶皱的脸,
老头在笑,
露出了一口老黄牙,
他笑得很开心,
笑得很开怀,
同时道:
“现在晓得,
为什么我死了却还没死吧?”
第两百六十九章 归来!(中)
“2002年的第一场雪,
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
车外街道不知道哪家商铺正在用音响播放着刀郎的这首歌,
同时,
周泽看见车窗外,
居然开始下起了雪,
路边,
竟然真的白雪皑皑了。
今天,是6月27日,大夏天,
下雪了。
车又到站了,停了;
老头忽然出现在了车外的马路牙子上,双手插在绿大衣口袋里,解放鞋踩在积雪之中,身体有点发抖,嘴巴那边不停地呼出白气。
在车门关闭前,周泽跳下了车,这让公交车司机吓得大骂了好几声“找死呐!”
呼…………
冷,
确实冷,
明明的大夏天,
忽然成了冬天。
不过,衣裳单薄的周泽并没有太过难以接受,他可是一个每天需要搂着女僵尸睡觉的男人,甚至以前还睡过冰柜。
“年轻人,火气旺,真好。”
老头打量着周泽,很羡慕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周泽问道。
“假的,都是假的。”老头伸手,接了些许的雪花,继续道:“很简单的一个幻术,你不愿意醒来,想继续看,我也就带你继续看看。
这么多年了,
我也想找个人说说话。
你杀了我,
有资格和我聊聊天。
怎么样,继续走走?
如果你不想走,这个简单的环境也是困不住你的。”
老头说着,闷着头自顾自地开始往前走。
他说的是对的,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幻境,
切换得很生硬,比起阴阳冊那“润物细无声”的大恐怖,此情此景,就显得有些过于的简单和粗糙了。
但正如老头所说的那样,
一幅学生的油画作品,它的价值高低,不一定完全取决于这幅画的质量,还取决于她父亲的地位。
这个幻境,困不住周泽,但周泽也只是闷着头,迎着雪花,继续跟着老头往前走。
他想看,他要看,
这个连自己体内的那位都没办法完全杀死的东西,
这个在被杀死之后还敢主动找上门来聊天的家伙,
他的真正面目,
究竟是什么!
虽然周泽心里,
其实也有答案了,但还是需要更多的印证。
老头像是在向他敞开心扉,周泽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雪越来越大了,
老头走了一段路后,像是走不动了,在路旁,蹲了下来,抽出了一根旱烟杆,鼓捣着烟叶子,然后“砸吧砸吧”地抽了起来。
见周泽站在他身边,他还把烟杆送向周泽那头,示意周泽要不要抽,别客气。
周泽也蹲了下来,取出自己的烟,点燃。
一老一青,
就蹲在马路边,
任凭雪花飘落到他们的头上,肩膀上,斜面上,
默默地抽着烟。
老头不说话,周泽也不说话,
但该来的,
总是要来的。
“我很想死,真的。”老头对着地上吐出一口浓痰,而后又连续咳嗽了几声,“我累了,真的。”
老头的两个“真的”,透露出了一种无奈。
我想死,死不了,
这种无奈,
在绝大部分人的眼里,是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羡煞多少旁人!
古往今来,多少人梦想长生不死,多少君王沉迷于此,多少王侯贵族为此不惜一切。
但奇怪就奇怪在,
周泽听出来了,老头说的是心里话。
他想死,
但他死不了,
这不是矫情,而是埋藏在老头心底最深处也是最真实的无奈。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周泽又问道。
“哦,还没看出来么?”老头笑了笑,旱烟杆儿在马路牙子上磕了磕,“或者,是你已经看出来了,但是你不敢相信,是不是?”
老头话音刚落,
马路对面走来一群人,
举着横幅,
打着招牌,
喊着口号,
不断有人加入,
呐喊声,响彻云霄,驱散了这个冬天的寒意,让它变得炽热,宛若骄阳在天,夏日重现。
“%%¥¥!”
“%%……&!”
口号整齐,
带头的几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面色潮红,激动不已。
这支队伍,就在周泽和老头的面前走过去,他们中有人看见了蹲在那里抽烟的老头跟周泽,不少人眼里露出了鄙夷。
就像是在看一群麻木的同胞,看一群僵化的同类,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周泽挠挠头,
老头哈哈大笑,
笑完继续道:
“我想死啊,为什么你体内的那个人,也杀不死我,不,他是能杀死我的,但他现在杀不死我,或者是他不愿意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去杀死我。”
老头说着说着站了起来,
旱烟杆儿对着面前的树砸过去,
没有山崩地裂水倒流,
也没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霸气,
老头反而是把自己震得虎口生疼,
捂着自己的手指在地上滑稽地跳了几圈。
“还有一种可能,他看出来我想死却死不了,所以他故意让我活着,让我继续受这种折磨!
该死,
我没得罪他啊。
他也真狠啊,我没死透的话,过段时间还会回来,还会有人因我而死,那位不在乎,他不在乎人命,只是看我不舒服,宁愿让我继续这样受折磨。
好狠毒的啊,根本是草菅人命啊。”
老头继续在骂着。
周泽则是看见队伍后面出来了几个人,他们走向了旁边的一辆车旁,围绕着一辆三菱车在张望着。
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两个高壮男子,两拨人互相看了一会儿,那一拨人就走了,下车的两个男子又上了车。
那拨人走着走着,又在前面不远处的一辆丰田车旁停了下来。
他们似乎是看见了车里坐着的是什么人,
他们开始隔着车窗指着里面的人骂,
开始呵斥,
开始教育,
甚至开始吐口水。
他们慷慨激昂,他们挥斥方遒,他们激情洋溢哪怕他们看起来,其实也不是很年轻,秃顶的大肚腩,肩膀上还有老式纹身。
随着叫骂的进行,
周围开始聚集越来越多的人,有人在看,有人在拍,有人在叫好。
那几个最开始围着车子的人,开始越来越激动,周围人的鼓励似乎是给予了他们无限的力量,
他们感觉自己众望所归,
他们觉得自己崇尚至高,
他们甚至觉得,
自己正在发光!
终于,
一个人克制不住这种冲动,
直接跳上了车顶,开始跳了起来。
一边踩一边在喊,一边跳一边在骂,
他陶醉,
他自我,
他锐不可当!
另一个人也不甘示弱,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扳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直接对着车窗挡风玻璃砸了下去!
“啪!”
挡风玻璃龟裂了一大片。
他们宣泄着自己的怒火,哪怕敌人在万里之遥,哪怕里面坐着的人,有着和他们一模一样设计的身份证。
但他们觉得荣光,觉得伟大,在四周人的起哄声中,他觉得自己挥舞的不是扳手,而是大刀,宛若深夜档各个电视台都会播放的神剧里的人物。
仿佛在他的四周,
有子弹的呼啸,
有炮火的喧嚣,
有燃烧的硝烟,
他坚定,
刚毅,
沉着,
一次又一次地举起自己的扳手,砸向车窗,砸向车门,
仿佛他砸的不是车,
而是属于敌人的装甲坦克,
他是波兰奇兵,
吹奏着冲锋号,保护着自己的国家,保护着自己的民族,向着钢铁洪流发动着伟大的冲锋!
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是他此时的信念!
周围人不停地叫好,欢呼着,
仿佛他们即将迎来一场伟大的胜利,
曙光,
就在他们的前方!
他们将证明自己的勇气,袒露自己的胸襟,昭告自己的骨气!
他们激动,他们沸腾,他们神采飞扬!
终于,
车门被从里面推开,
里面的人吓得下了车。
是一个妇人,衣着普通,另一边则是有一个女孩也一起下了车,女孩在哭,在喊,在骂。
妇人则是向这几个人不停地恳求着,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战场上,只有冲锋,没有后退!
他们推开了妇人,继续砸车,并且大声呵斥着她,同时指着车的商标,痛骂她的卑鄙,她的无耻,她的下流。
站在旁边的周泽看到这一幕,深吸一口气。
老头换了一袋烟,继续抽着。
“有意思么?”周泽问道。
“你要的答案,就在这里。”老头吐出一口烟圈,“我想死啊。”
老头不停地说着这个话,像是祥林嫂遇见每个人都说:我单知道下雪的时候野兽在山坳里没有食吃,会到村里来;我不知道春天也会有………
妇人起身,去阻拦砸车的人。
但旁边那位拿扳手的人,
却直接将扳手砸了下来!
“砰!”
脑袋开瓢的声音,
脆脆的,
也闷闷的,
女人倒在了地上,
鲜血不停地流出,
在这四周一片白的冬雪天中,
这一抹红,
显得是那样的刺眼。
周泽抿了抿嘴唇,告诉自己,这是幻境。
扭过头,周泽意外地发现那个刚刚还站在自己身边抽烟的老头,又不见了。
而后,
周泽再看向车那边时,
看见血泊之中,
倒映出了老头的身影,
他的脸憔悴,
他的目光杂乱,
他在哭,
他在喊,
他在闹,
他在大声地哀求:
“我想死啊,
为什么不让我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