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章 归来!(下)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
四周的人,
开始越来越少,
像是散了场的电影院,
越来越萧条。
周泽一直站在原地,任凭雪已经慢慢地将其所覆盖,将他慢慢堆砌成一个“雪人”。
砸车的人不见了,
围观的人也不见了,
倒在地上的人也不见了,
慢慢地,
车也不见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这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唯一刺目的,还是地上那腥红的一滩。
它像是一块污渍,怎么洗都洗不掉,怎么擦都擦不去,
它固执地存在着,
是那么的碍眼,那么的让人不舒服。
腥红之中,
老头不停地呐喊着,
似乎是在宣泄着很久以来的压抑。
“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了吧?”
像是发泄完了,
像是累了,
也是觉得无聊没意思了,
老头从腥红之中走出。
还是那身绿色大衣的打扮,还是那双鞋底泥泞的解放鞋,还是一个老农的形象,甚至还吸溜了一下鼻涕,用手背擦了擦再甩向了地上。
周泽点点头。
“你已经死了,那个老头。”
“对,他已经死了,但我死不了,每次死了,我还得回来,换一个人,重来。”
老头叉着腰,似乎又想继续骂人了,但有点像是骂不动了。
老头是死了,但他还存在。
许清朗的师傅死了,但以后还会继续出现他的师傅。
他是一只恶魔,飘荡在天空,他会落下,他会进入一个人的体内,许清朗的师傅是上一位,也因此,那位得以通玄,得以执念深重,得以成为一个游走在人间的天师,甚至连当地的鬼差也不敢去触碰他。
一周前,他出现在了这里,被周泽杀死,是真的杀死了,但死的,只是许清朗的师傅,真正的恶、造就这一切的恶魔,他不过是被洗去了一切。
他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地舔舐伤口,
他藏身于人群之中默默地重新积攒着力量,
他在等待时间地慢慢流逝,他在寻求着下一个附身者,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轮回,就像是类似小萝莉那帮鬼差从地狱进入阳间之后总要找一个寄宿身体一个道理。
他,
也需要。
“你知道我有多老了么?”老头问周泽。
周泽摇摇头。
“很老很老了,老到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最开始的模样,说书人说,一草一木,皆有天意!
但我就是一直想不通,也理解不了,更是找寻不到,我他娘的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老头说着说着,
在他身体的左侧,大雪消失,出现了一片老街道。
街上有叫卖声也有各种小商铺,
还有一个台子,上面跪着人。
“我记忆里最远的一次,还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这一次了。”
菜市口,
人越来越多。
不知不觉间,周泽发现自己身边围满了人,大家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是灰扑扑的,脑袋后面,则是留着一个长长的辫子,
油腻,
水汪。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有刽子手押着人上了台子,刀已经磨好,人已经跪下。
底下围观的人儿开始在哭泣,也开始在抽噎,
有的捂住眼睛,不敢看,
有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敢听,
有的干脆转过身,甚至连面对都不敢面对。
秋风萧瑟,落叶席卷,刽子手喝了一口酒,听到了台下的一片哭声。
死囚没哭,他继续跪着,但腰杆儿挺直,而下面围观的人们,则是在为他的不幸而哭泣,在摇头,在惋惜,在惆怅,为生命的逝去而悲哀。
周泽面前,
老头的目光呆滞,
他走到了周泽面前,
伸手帮周泽整理了一下衣领子,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他咧开嘴,露出了那一口黄牙,继续道:
“找你来,是求你一件事儿的。”
“说。”
“我死了,短时间内回不来了,但可能过几年,过十几年,或者是过几十年,我还是得回来的。
所以,我求你,等下次我回来时,把我给杀了,好不好?
这家伙家里有祖传的一些东西,我告诉你位置,你去看看,应该能拾掇到一些好玩意儿,看得上眼的,尽管拿去玩,反正他也已经死了不是。”
“这话你不该对我说。”周泽回答道。
应该对自己体内的那一位说才对。
老头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看着周泽,舔了舔舌头,道:
“一样的。”
“你还有多久回来?”
“快了。”
老头露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右手一挥,
出现了一座大桥。
一条线,
分割了两个世界,
左边,是百年前的菜市口;
右边,则是现代化的大桥。
菜市口的台子上有刽子手拿着刀,有死囚跪着;
大桥上有一个男人蹲在桥梁上,随时可能落下。
一条线,分割了百年的时光。
“人们常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老头苦笑道:“但有些东西,连时间都无能为力,我感觉我下次回来,不会间隔太久,你等着吧。
说不得我下次回来后,再去找你。”
桥下面,有很多人聚集在那里围观着,围观者数目之多,甚至让这座桥的运行陷入了瘫痪。
警察赶来维持秩序,他们维系着警戒线,让围观的人退后一些,再退后一些,但前面的人往前挤,后面的人往前推,根本散不开。
大家就像是早些年去电影院挤公交车冲供销社买东西一样的积极踊跃。
消防员则是已经布置好了绳索,准备冒着危险上去救人。
“跳啊,你快跳啊!”
“妈的,还不跳,太阳快晒死我了!”
“我说兄弟,你到底跳不跳,支个声儿啊,你不跳我还得回去做饭呢。”
“麻利点,动作标准点,水花小一些,技术动作分才能高啊!”
在下面叫嚷的这些人一边催促着发泄着不满,一边拿着手机,拍照录像,然后发布微博朋友圈:
“好担心他啊,为什么要跳楼啊,快下来啊!”
“生命很可贵的,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希望上面的兄弟看开一点,早点下来吧!”
“下来吧,人生难免遇到波折,没有什么是看不开的,你还有你的亲人和朋友会继续支持你,你还有我们在下面替你担心呢!”
“真替上面这位兄弟揪心啊,不要跳啊,消防员叔叔加油,一定要救下他!”
发完了动态,
放下了手机,
大家忍受着烈日的曝晒,
开始不停地催促上面的那位赶紧的,麻利的,速度的,太阳太晒了,这里又没有遮阳伞,也没有便利店可以买瓶冰阔乐。
“一百年。”老头笑了笑,舔了舔嘴唇。
“噗!”
线的左侧,刽子手大刀落下,人头滚落。
“噗通!”
线的右侧,那个男子从桥梁上跳了下来,砸入水中。
世界在此时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安静,
一种诡异的安静。
而后,
线的两边,
一起沸腾起来。
菜市口那儿,一群人手里拿着馒头跑过去蘸血,抢到的人高呼着“人血馒头包治百病!”
桥梁那儿,
当消防员和警察们一起为一个生命的逝去而默哀甚至在哭喊流眼泪时,
有几个好事者居然偷偷穿过了隔离带冲到了刚刚打捞上的尸体旁,掀开了尸体身上盖着的白帆布,
瞧着溺死后的模样。
这些,都能成为他们日后的谈资,比如和朋友喝酒时,可以吹嘘前阵子桥上那个人跳河自尽,死得那叫一个惨啊,我亲眼见过。
线的两端,
纷纷扰扰,
且开始越来越乱。
到最后,
老头的身影也在越来越淡,他摊了摊手,很无奈,很无措,像是哀莫大于心死:
“我想死啊。”
这是他的最后一声哀叹,
而后,他对周泽挥挥手,
“再见,等我下次回来,求你……彻底杀了我。”
“嗡……………………”
四周,
光与影开始颤抖,
周泽默默地抬起头,
他还站在书店的卫生间里,手里还拿着准备擦脸的毛巾,自己面前,还是那面镜子。
身后,没有黑影,也没有老头。
周泽也没有头晕,更没有迷茫,没有任何的不适。
老头说过,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幻术,简单得周泽本人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中醒来。
这种简单的幻术,自然不会给周泽带来什么生理上的影响。
继续拿起毛巾,
擦脸,
但脸上的水早就干了,
现在擦的,
是汗,
冷汗。
走出了卫生间,周泽在自己最喜欢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撒照在这里,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原本热闹的书店,大部分人都在二楼养伤,现在就剩下周老板一个人坐在下面。
不知道怎么的,
周泽觉得有些冷了,
这是一种比一周前的那个夜晚更冷的感觉,
甚至堪比自己第一次走黄泉路时的感觉,
因为这是第一次,周泽接触到这种东西。
它不是亡魂,
它也不是生物,
它没有形体,甚至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但它却像是一个恶魔,瞪大着眼睛,
在这天上,
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朗朗乾坤,
它都在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且随时准备挥动着自己恶魔的翅膀,
降临下来。
这种注视,
已知持续了百年,
下面,
可能会继续持续下去,
也不知道会持续多少个百年。
正如自己体内那位明明在杀了他之后却特意留下的那句话一样:
“他还没死……”
第两百七十九章 宅子
“你家这么有钱的么?”
周泽给张燕丰分了一根烟问道。
之所以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而且这个原因周泽很有代入感,因为与自己休戚相关,至少在前一段时间,是这样子的。
外甥和侄子有什么区别?
外甥是你妹妹,姐姐与您妹夫姐夫生的孩子,不随你们家姓的。
侄儿是你哥哥,弟弟与你嫂子,弟媳生的孩子,和你是一个姓。
自己家的孩子就是侄子,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外甥,因为你姐姐,妹妹是嫁给别人家,生的孩子也是别人家的。
当然,这里面有一个特例,这个特例就是如果那位是上门女婿,就不同了。
如果没有周老板横插一脚,徐乐当时的身份就跟张燕丰妹夫的待遇差不多。
“以前家里开了一个小厂子,父母在的时候给妹妹安排了这门亲事,我爸也是警察,厂以前是我妈打理做起来的。妹妹结婚后厂子里的事情也基本交给妹夫去管,我反正对做生意又不在行,也懒得在那上面花费心思。
五年前那件事出了之后,厂子也就不做了,父母也因为这件事的打击在前几年相继去世。”
张燕丰说这些话时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这是他的职业本能,他是老刑警了,自然清楚一些情绪化的东西不适合带入到工作之中。
“等一下。”
周泽有些纳闷地举起手,
“你妹夫现在已经进去了,是吧?”
“嗯,进去了,因为虐待罪。”
“那这套别墅是谁挂出去在卖?”周泽有些奇怪地问道。
这套别墅莺莺那边已经过户了吧,所以说这名义上是张燕丰妹妹一家的房产现在已经算是莺莺的财产,也就是他周泽的财产。
“被卖?”张燕丰皱了皱眉,显然,他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嗯,应该已经被我家买下来了。”
“你买这个房子?”
“不行么?”
“你…………”张燕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所以这次的事儿你不来求我,我也会来看看的,不管怎么说,自家的房子,一些首尾肯定得料理清楚。”
“可能房子是妹夫那边的亲戚在卖吧,当时房子上也写了妹夫的名字。”
“这个是你家的事儿,反正我这边买房是合理合法的。”
“一套房子而已,我要的是真相,是我妹妹和我两个小侄死亡的真相。”张燕丰沉声道。
一套房子而已,
周泽深吸一口气,
望天。
这套别墅很久都没人打扫了,张燕丰会时不时地过来,但你让他拿着扫帚拖把抹布什么的把这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一遍也不现实。
沙发上也是一层的灰,周泽在上面吹了吹,然后坐了下来,问道:
“具体是什么情况你再说说,卷宗我没看完,是服毒自杀的是吧?”
“是的,服毒自杀,当时我妹妹和她两个孩子就互相依偎着,死在那里。”
“哪里?”
“就你现在所坐的沙发上。”
“…………”周泽。
周泽还扭过头看了看,没看见什么,当然,他也没吓得跳起来,周老板什么风浪没见过,还怕这个?
“既然是自杀,怎么又和你妹夫扯上关系了?”周泽有些不解道,“喂,该不会是你故意泄气吧?”
这只是玩笑话,张燕丰的人格操守周泽还是相信的,他是一位好警察,不会做那种事情。
“这件事涉及到我的亲属,所以我是回避的,也不是我专门经手的这个案子。
当时发现尸体的是每天都上门过来打扫卫生的保姆,她报的警。
我们警方在检查尸体时,发现我妹妹和她两个孩子身上有明显地被捆绑和虐待的伤痕,而且新老痕迹都有,证明被虐待被家暴的时间很长了。
所以,警方的调查结果是她们是因为无法忍受长期的家暴和虐待,所以才决定轻生,我妹妹这才做出傻事,把自己的两个孩子带着一起服毒自杀。”
“案情不是很明了么?”周泽问道。
“我那个妹夫不承认。”张燕丰说道。
“但还是被判刑了。”
“虽然不是杀人罪,但也被判了十年,理由是囚禁和虐待,并且导致了严重后果。”张燕丰说道。
“所以,你继续调查下去的原因是什么?”周泽有些好奇道。
案情真的很明了啊。
“我那个妹夫不是这样子的人,他虽然是上门女婿,但我们家里对他非常好,我爹妈在世对他甚至比对我这个亲儿子都亲。”
周泽掏了掏耳朵,
每家人都是这个说法,
周泽能保证林医生爹妈跟外面亲戚说自己时肯定也是说他们对这个女婿多好多好,但这个女婿现在是白眼狼连家都不回云云。
“我妹妹性格也很好,她很温柔体贴。”
周泽又掏了掏耳朵,每个哥哥都这么说。
“我妹夫的人也不错,当初我是亲自见过的,也把过关的,他不是那样子的人。”
“人是会变的。”周泽安慰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么一通叙述过来,周泽觉得张燕丰像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
卧槽,
你说的这些能算是理由么?
他好我好大家好,
这就像是调查统计出来的人均工资收入一样,
谁信啊?
“我妹妹和她俩孩子的尸体我都看过,也检查过。”张燕丰在地板上坐了下来,也不顾忌地上脏不脏,当然了,周泽觉得这货身上比地板还要脏,满满的电视剧里那种邋遢警察的既视感。
偏偏这种邋遢警察还很遭年轻小女警员的喜欢。
这件案子不是张燕丰主办的,但以他的身份去看看卷宗看看尸体是没问题的。
“身上确实有很多的伤痕和淤青,而且很严重,新伤老伤都有,看起来有些伤势都有些年头了。
我妹妹自从结婚后,在家里基本都是带孩子,也很少出门,对外的交际也很少了,她是一个全职女作家,喜欢宅。”
“然后呢?”周泽打了个呵欠。
“但是,问题就在于,在案发前一周,当时我儿子刚刚高考结束,我带他去水上乐园玩,我把我侄子和侄女一起带上了。”
说到这里时,
张燕丰眼圈忽然发红,像是一头饿狼一下,对着周泽吼道:
“我发誓,当时我看见我侄子我侄女身上,根本一点伤痕都没有!
那这该死的,
一周后当他们死后,
身上的那些触目惊心的老伤,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周泽愣住了。
案发一周前,张燕丰带着自己儿子和侄子侄女去水上乐园,俩小孩肯定穿泳装,侄子肯定只是一个小裤衩,有伤没伤,张燕丰这个老刑警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确定说没有,那就肯定没有。
如果有的话,不用等案发,肯定当天张燕丰就拿着枪去找自己妹夫的麻烦了。
这事儿就奇怪了,
人死后,
身上还会多出伤痕?而且连老伤都能做出来?
周泽是听说一些古玩是可以做旧的,实物可以做出包浆,书画可以做旧,但死人身上的伤痕,也可以做出来?
“所以,这才是我觉得这件案子有问题的原因!”张燕丰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也是我相信我妹夫所说的,他没有虐待我妹妹以及俩孩子的原因。”
“但你说的话,没办法当作证据。”周泽说道。
张燕丰点点头,“是的,我说的话,没办法当成证据,而且法医鉴定结果也确认了,说俩孩子起码承受了两年以上的虐待折磨。”
周泽站起身,四处看了看。
“这样子的话,事情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我调查了这件案子很久,但一直没有什么头绪,直到我认识了你,我觉得,如果你愿意帮我,肯定能帮我找到突破口。
那条铁链折磨我二十年了,也是你解决的。”
“别急着给我戴高帽子,你想说这个案子背后有非人的因素在作祟,是么?”
“咚咚咚!咚咚咚!”
楼上在此时忽然传来了撞击声。
周泽和张燕丰对视一眼,直接冲上了楼梯。
“那是卧室,我妹妹的卧室。”
声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张燕丰直接撞开了门。
但卧室里,什么都没有。
然而,刚刚的声音连周泽都可以确定,的确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再度传来!
“在床底下!”
张燕丰马上掏出了枪,一脚将床给踢挪了位置。
床下面,
居然有一条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泰迪,
正侧到着身体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爪子。
甚至连人来了,它都像是没有发现一样,继续在扭动着。
周泽蹲下来,伸手按住了这只泰迪,泰迪还在痛苦地挣扎着,像是在承受着某种酷刑一样。
不过很快,
它就不动了。
奄奄一息的匍匐在地上,眼睛里都不剩下多少神采。
“别人家的宠物跑进来了?”张燕丰指着泰迪身上的狗牌说道。
这明显就是别人家的宠物,绝不是什么流浪狗。
“别急,你看这里。”
周泽指了指泰迪身上的伤痕,
“这些伤口都已经愈合了,是老伤,
这些是刚刚裂开出现的伤口,还没结痂。”
说着,
周泽扭过头看着张燕丰,问道:
“像不像是你妹?”
第两百八十章 故事
“找到狗主人了?”
周泽靠在阳台上问刚回来的张燕丰。
狗狗身上有牌子,上面有主人的联系方式。
张燕丰走入了别墅,上了二楼,来到周泽身边,一起靠在阳台上。
“狗主人说狗失踪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她本想打寻狗启事的,结果还没来得及。”
“才失踪了一天?”
“对,看到狗这个样子,如果不是我拿出了警察证,可能她会以为是我虐待的狗,她抱着狗直接在那里哭了。”
“所以,这条狗也不是她虐的?”
“但狗身上确实有很多的老伤。”
周泽回过头,看向屋子里,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这房子,问题很大啊,早知道就不急着付款买了。”
“你有眉目了么?”
“没有。”
“老板!贫道来了!”
老道站在楼下挥着手。
周泽对着下面努努嘴,道:“眉目来了。”
老道收到周泽的短信,说让他到这个地方来,帮莺莺看房子,还说以后会有他的一个房间。
为此老道高兴坏了,虽说他能赚钱,但也能花钱,无儿无女不说,连一处房产也都没攒出来。
但老道来了之后,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位老刑警居然也在这里。
刚进玄关的老道直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
“哎呀,店里还炖着排骨呢,贫道都差点忘了,贫道现在得回去弄一下。”
“回来。”周泽说道。
贫道艰难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周泽。
“老板…………”
“帮个忙。”
“您说。”
“去收拾点东西没有的话去外面买,在这里给我办一场法事。”
“办法事?”
老道瞪大了眼睛,
别人不知道老板你还不知道我的水平嘛,
我做法事连鬼都糊弄不了纯粹是糊弄人的。
“张警官有亲人在这里去世过,你帮忙办一场法事,我在旁边看着。”
老道本来是一万个不乐意,但既然周泽说他在旁边看着,也只能点点头答应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天色都开始暗下来时,老道也把一切准备拖堂了。
一张四方桌,
两根长白蜡,
香炉青灰铜钱符纸,
身穿道袍的老道手持桃木剑,
不停地来回挥舞吟唱,
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时而婉转,时而悠扬;
且不说具体效果如何,光看这一身行头和架势,也能给人以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世上诸多事,
做给天上看的,很多,
做给地下看的,也很多,
但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张燕丰站在边上抽着烟,周泽则是趁着老道做法事时上上下下都查看了一遍,老实说,让周老板这个有洁癖的人在这个脏别墅里到处翻弄,也真是难为他了。
但本着这房子也是自己的精神,周泽忍了!
两世为人,周老板还真没住过别墅!
张燕丰找到周泽,指了指客厅里还在“自由发挥”的老道,问道:“有用么?”
“你说呢?”
“我是党员,我不信鬼神。”
周泽对他翻了个白眼,不信鬼神你找我做什么?
“我这个手下,别看他很老了,但他真的没什么用。”
“…………”张燕丰。
“不过他运气好,或者说是运气差,总能碰出什么火花来,这座房子肯定有问题,你妹妹的事情和那只泰迪都能证明。
但很抱歉,我找不出来,所以只能找我那属下过来碰碰运气。”
两个人接下来就站在楼梯口位置,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老道“跳大神”。
老道卖力地表演着,一曲结束,
哦不,
一场法事结束。
老道也是累得浑身是汗,看向周泽。
周泽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休息了。
老道这才跑去卫生间里去,洗把脸换身衣服。
“还是没什么用。”张燕丰说道。
“或者是我们切入口错了,你那位妹夫还在牢里关着对吧,明儿安排让我见见他。”
“见他做什么?”
“同是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为什么别人能这么优秀?
同是住在这栋别墅里的,为什么你妹妹和你两个侄儿出问题了,他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
“还有,这套房子当时是新房买的么?”周泽问道。
“不是,当初是二手房,原房主是一个温州炒房的,买了之后没装修也没住,后来转手给我们了。
我爸生前也是个老警察,我妈那会儿还专门让他抽时间去调查过这个房子,没什么问题。
毕竟我家以前那场子基本就靠我妈一个人撑的,我跟我爸除了当警察办案其他的什么也不会,一栋别墅算是给我妹妹的嫁妆也是招上门女婿的面子,对我们家那时候来说也算是很大的一笔开支了。
我妈当初之所以想招上门女婿,也是因为知道我们爷俩撑不住,她自己辛苦大半辈子弄出来的月饼作坊,总不能之后就关门大吉。”
周泽点点头,“意思就是,这间房子应该是干净的?”
“啪!”
一声玻璃碎响传来。
是在厕所里!
周泽眼睛当即一亮,
他记得刚刚老道进的厕所还没出来呢,
妈的,
这老道真的是人肉雷达,行走祥瑞啊!
周泽马上冲了过去,卫生间的门却被从里面死死锁住了。
也不知道是忽然出问题还是老道上卫生间前还主动地锁门了!
“砰!”
周泽撞了一下,门没动,质量忒好!
“让开,我来!”
张燕丰示意周泽让开,
然后一脚踹过去!
“咔嚓!”
门直接烂了。
但走进去一看,
马桶是空着的,
但老道人呢?
“额…………额…………”
声音在头上!
周泽马上抬起头,
看见在上面天花板位置,老道像是一条壁虎一样趴在上面。
不,
确切地说不是老道趴在上面,
而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老道。
“老板…………救…………”
张燕丰当即举起了枪。
刚刚还在向老板求救的老道一看枪口对准了自己,
吓得差点尿失禁,
擦咧!
周泽伸手按下了枪口,右手指甲直接长出,对着上面挥舞了过去!
“哗啦…………”
像是布匹破裂的声音,
老道从上面落了下来,
得亏张燕丰抓住了他,
否则照着地上都是瓷砖的硬度,这一摔下去刚刚伤愈复出的老道估计又得回床上躺着去了。
这还没完,
没等周泽去细细打量上头到底有什么时,
这下面的马桶忽然自己开始疯狂冲水起来,而且里面夹杂着很恶心的屎尿混合物甚至还有用过的姨妈巾,一口气地“汩汩”流出,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如果这下面出来的是血,周老板兴许还觉得没什么,正常嘛,他也能坚持一下,但这冒出来的是这些玩意儿,周老板选择了直接败退。
他实在不想自己弄得一身污秽回去还要让白莺莺帮自己洗澡。
“走!”
周泽喊道。
张燕丰提着老道直接出了卫生间,周泽也跟着一起出去。
但当周泽出去时,
却发现位置不对,张燕丰跟老道他们人都不见了,而自己原本应该是在一楼卫生间里的,结果出来后发现自己居然在张燕丰妹妹的主卧室里的卫生间内。
“哈哈…………哈哈…………哥哥…………你等等我…………等等我嘛…………”
有小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妹妹……你来啊……你来追我啊………追到就给你玩…………”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的声音。
“嗯…………”
女人的轻叹自周泽身后传来。
周泽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梳妆台位置,那里坐着一个少妇,少妇一头披肩长发,身材丰腴,斜靠在梳妆台上看着面前打开着word文档页面的电脑。
“小华,小昕,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啊,妈妈在工作呢。”
女人很不耐烦地说道。
“知道了妈妈。”
“晓得了,妈妈。”
两个小孩子很乖巧地应了一声,跑远处玩去了。
周泽舔了舔嘴唇,
目光在四处看看,
最后又落在了少妇的身上。
少妇用力地敲了一下键盘,应该是卡文了没有头绪,从梳妆台那边站起身,拿起手机,躺到了床上。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应该是在给自己的丈夫发语音。
“等下啊,老婆,咱月饼厂刚接了一个订单,正在忙着出货呢。”
“嗯……快点忙完了回来陪陪我,人家想你了。”
“乖,我忙完了就回来。”
放下手机,
少妇嘟着嘴,
靠着床头坐着。
可以想见,他们夫妻之间还是很恩爱的。
“咦,老公,你回来了啊!”
少妇忽然侧过头,看向了周泽这边。
周泽可以确定,
她看的是自己这边!
“嗡!”
一道颤音自周泽身后传来,
不,
不对,
她看的不是,
是自己身后!
“嘶…………”
猛地,
周泽发现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
那东西还在拼命地拉扯着自己。
周泽双手指甲迅速长了出来,对着身后反身就是一抓。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
“呜呜呜!!!”
一开始是成人的叫声,
随后居然变成了小孩子的声音。
当周泽转过身时,
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两个小孩,
他们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血色纹路,是被自己爪子抓出来的。
“老公,我们一家子好想你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
少妇忽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像是一条水蛇一样缠绕住了自己。
“快来,爸爸回来了,给你们带零食了。”少妇对着两个还在哭的孩子说道。
两个孩子马上不哭了,
顶着一张血淋淋的脸笑呵呵地扑到了周泽身上,
男孩子开始挖周泽的肚子,
“妹妹,你快看看爸爸给我们带什么吃的了。”
女孩子开始把周泽体内的肠子给挖出来,
“哥哥,爸爸好小气哦,都是吃腻的东西。”
第两百八十二章 幻境
周泽身体慢慢地从绷紧到舒缓下来,额头上的汗珠也不停地滴淌落下。
动过半身麻醉的人应该都有类似的感觉,那就是你动手术的部分失去知觉了,感知不到疼痛,但当医生在你身上动刀子时,你是能有一种模糊的感知,不是痛,但那种感觉很怪,也很不舒服。
周泽慢慢地冷静下来,
哪怕那个女人还缠绕在自己身上喊自己“丈夫”,
哪怕两个小孩还在对自己开膛破肚,这也算了,他们还在挑挑拣拣。
关于类似幻境的事儿,周泽跟小萝莉专门聊过,小萝莉也说过,幻境是一种很低级的存在,更高级的叫结界,遇到幻境时,往往自身的冷静才是最重要的。
人只有在冷静时,眼睛才能真真切切地看见东西,而在幻境中,它会设计出各式各样地场景,来刺激你产生其他的情绪。
最常见的就是你刚死了妻子或者爹妈,就让你妻子爹妈出现来喊喊你,或者你刚遭遇了某些挫折,就让你再遭遇那次的情景。
小萝莉还说,地狱之中有专门的一层地狱,里面的刑罚就是让有罪恶的人每天不停地轮回自己最痛苦也是最不愿意回忆的那一天,没有结束,也没有终结。
从深呼吸,到放缓自己的呼吸节奏。
周泽忘记了自己身后的女人,也忘记了自己面前的两个小孩。
渐渐地,他开始超脱出来。
周老板经历的幻境次数已经很多了,他自己还有一本阴阳冊,那才是幻境之术登峰造极的表现。
什么事情,遇到的多了,也就麻木了,也就淡然了。
周泽慢慢地起身,慢慢地走出来。
他看见一个男子被一个女人抱着,两个小孩在撕扯着他肚子里的东西。
那个男人很陌生,周泽没见过,也不是他的模样。
四周的背景则是带着一种粗糙的假象感,有点像是舞台剧上拿个画板凑样子弄出来的“树林”,大部分都得靠观众自己去脑补。
周泽站在原地,还认真地看了一会儿。
看着他们的动作,他们的神情,他们的姿态,他们的行为,
别说,
感觉还挺有趣的。
但这个幻境有点特别啊,居然还能有“第三方”视角。
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周泽退后一步,
打了一个呵欠,
指甲在旁边的门板上轻轻地刮蹭着,发出低沉的声响,
慢慢地,
声音开始越来越剧烈,
越来越刺耳,
这声音像是一把把尖刀,开始刺破四周的一切,到最后,眼前的画面和背景都开始扭曲和消散;
空气中,
弥漫着一股子香灰的味道。
伸了个懒腰,周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当然是完好无损的。
目光看向另外一边,在地板上,张燕丰正坐在老道的身上,像是在骑大马。
老道被压在身下,嘴角都开始吐白沫子了。
周泽走过去,指甲轻轻地刺了一下张燕丰,张燕丰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脸上的那种慈爱之色逐渐消失,他晃了晃头,当看见身下的人时马上站了起来。
依葫芦画瓢,周泽又刺了一下老道,老道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看见张燕丰时,哆嗦了一下,当他看见周泽时,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老板…………”
宝宝被骑了,
宝宝好委屈。
“对不住了,老哥。”
张燕丰也是很不好意思,把老道搀扶起来。
好在张燕丰骑的是旋转木马,而不是真的在草原上策马奔腾,如果是后者的话,老道能否还有命可以留下就真的难说了。
三个人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老道受了很大的皮肉之苦,其实精神状态还好,没多大的问题,跟过两任鬼老板,大风大浪地见多了。
倒是张燕丰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的确,对于他来说,今天所经历的时间,等于是在之前铁链事情的基础上对他的三观进行了又一次地摧毁。
周泽看着自己的右手,
手,
是他艺术的身影。
尤其是那五根指甲,手艺再好的美甲店师傅也修不出这种感觉来。
指尖位置,有一团黑色的雾气正在环绕着,掌心朝下,周泽将指甲刺入地板之中。
黑雾开始向四周四散,这是周泽用来找鬼的方法。
有些鬼,它善于隐藏,哪怕是鬼差,你都很难找得到,这种方法,对于鬼甚至是对于妖物,都有着极为有效的针对性。
然而,
这一次,
似乎行不通了。
黑雾不断地在盘亘着,哪怕是向四周逸散出去之后,不一会儿就都又旋转了回来。
在周泽开始用指甲找鬼之后,老道就做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这一次他发誓如果出事情的话,肯定直接往自家老板身上跳,
打死也不能让这个警察抱着自己走了。
抓犯人他是专业的,但抓鬼的话,还是老板更靠谱。
周泽摇摇头,有些疑惑地将自己的指甲收了回去,左手轻轻摩挲着右手的掌心,道:
“这个屋子,没问题。”
是的,
如果有东西在这里的话,不可能一点都感应不到。
“啥?老板,你会不会是发烧了?
没问题?
没问题我们之前是怎么回事?”
周泽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那个场景我也经历了,是有点恐怖。”
“可不是有点啊。”
老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极为幽怨地看了一眼张燕丰,
自己这个老身子骨差点没被他给压死。
“恐怖是恐怖,诡异是诡异,但实际上,我根本就没察觉到有任何的鬼气出现,也没有妖气。”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周泽耸了耸肩,“这个世界上,超自然的事情多了去了,指不定这栋别墅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现象。”
张燕丰默默地低下头,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看见了旋转木马,我看见了我的妹妹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我也看见了。”老道附和道,“对了,还有一只很大的阿拉斯加!”
“嗯,事实上,我虽然没看见旋转木马,但我也确实看着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不过我没看见什么狗。”
“狗?”
一开始老道说狗时,张燕丰还没反应过来,等周泽再说狗时,张燕丰终于醒悟过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指着一张照片对老道问道:
“是这条狗么?”
老道把头凑过去看了一眼,摇摇头道:“这是小阿拉斯加,我见到的是一只巨无霸。”
“巨无霸?”张燕丰眯了眯眼。
周泽也陷入了沉思,“意思就是,我们所见到的两个场景,里面出现的东西,都是现实里有的。
布娃娃,家里以前肯定也有;
狗,是小时候,但它也是狗,也是阿拉斯基。
旋转木马,其实你们进来时发现没有,在门口的花圃那边,是有一个小型的旋转木马,是需要人去推的,小孩子才能坐上去玩的一个小玩具,和游乐场里的那种没办法比,但也确实是有的。
场景里出现的一切,其实都源自于现实生活。”
“老板,你到底想到了什么,直说吧。”
“问题是,我还是什么都没想到。”
周泽抖了抖烟灰,有些无奈道:
“好麻烦,我都想回去劝莺莺把这房子给卖掉了,住起来太麻烦。”
“这是不是梦?”张燕丰忽然说道,“因为梦是现实的投影。”
“梦?”周泽笑了笑,“不是梦。”
低级的幻境,不可能让自己入眠成功,除非有白莺莺在身边,否则他周老板就是拼命地嗑安眠药,也不可能睡着,睡不着的话就别提做梦了。
“不是梦,但又是现实的投影,还能是什么?”
张燕丰还在自言自语着。
“我说老哥,术业有专攻,你就别参合了,这事儿越来越危险了,你以后一个人也别来了,反正这房子也卖给我家老板了对不?”
老道这话也是好心,
虽说张燕丰刚差点把他给****坐死,但老道也认他是一个好警察,作为普通老百姓,好警察大家还是爱护的。
就在这时,周泽的手机响了,居然是白莺莺的电话。
“喂。”
“嘤嘤嘤,
老板你在哪里啊?”
“在跟警察查案子啊。“
“哦,老板好辛苦哦。”
“什么事?”
“是这样子的,我今天整理房产……哦不,打扫房子卫生时,发现了老板你那天叫我藏起来不要让你看见的卷宗。”
“哦。”周泽应了一声,“怎么了?”
周泽原以为白莺莺会说这卷宗上命案发生的地方就是她刚买的别墅。
但周泽想错了,
白莺莺根本对这个没概念,她买了太多房子了,她只记得数目,如果不查房产证的话根本就不懂自己房子到底买在哪里了。
“老板,这个卷宗上的死者我认识唉。”
“认识?”
周泽皱了皱眉。
“对啊,我每天打扫书店时都能看见她啊?”
她在书店里?
“到底什么意思?”
如果女人亡魂在书店里,他周泽眼瞎么,怎么可能看不见?
“真的就是在书店里啊,人家每天打扫书架,有一排是专门放恐怖悬疑小说的,人家见过她的名字啊。
她叫张恬圈啊,笔名更搞笑,叫深闺二嫂。
老板,每次我打扫书架看见这本书时,人家都笑得肚饥痛。”
“深闺二嫂是你妹……”周泽看着张燕丰,“不对,是张恬圈,是…………”
“是我妹妹的名字。”
周泽点点头,问道:“莺莺,她的书名叫什么?”
之前张燕丰说过,他妹妹平时宅在家里带孩子写小说,但周泽没想到居然真的出版过书。
“书名啊,
叫,
《我爱我家》,
不过是用血色字体印刷的书名。”
第两百八十三章 舞蹈!(第三更)
“把她的书带来,我给你发个地址。”
“好的,老板。”
挂了电话,把地址给莺莺发过去,周泽打了个呵欠,对老道跟张燕丰道:“你们回去吧。”
“回去?”张燕丰有些莫名其妙,“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情你让我回去?”
“是啊,老板,贫道不能走啊,贫道走了谁来保护你啊。”
“…………”周泽。
如果不是你今天上厕所闲得蛋疼把符纸贴在马桶盖上,肯定什么事儿都没有。
人张警官这些年来这里调查或者是睹物思人不知道多少次了,结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当然了,这话周泽又不能说出来,他之所找老道来,也是存着让老道试试能否摩擦出火化的心思。
老道圆满完成了任务,虽然导致卫生间马桶屎尿横飞惨不忍睹,但目的还是达到了。
“你们先回去,留在这里我分心,我今晚再看看。”
周泽今晚不打算走了,
两世为人,
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住自家别墅,
心里还真有点小激动。
“我不能走,不把事情调查清楚,我怎么能走。”张燕丰这时候显示出了一种执拗。
没办法,
死者是他亲妹妹,还有他的两个侄儿,现在事情因为周泽的出现而产生了转机,他当然不舍得这时候离开。
说句不好听的,他宁愿死,也要调查出真相,作为老刑警,这点魄力还是有的。
“你留在这里只会影响到我的调查,如果你想让我早点把事情真相给调查出来,你就得听我的话。
咱们,术业有专攻。”
“可是…………”
“别可是了,从法理上来讲,这里现在是我的……我的女仆的产业,如果我不同意你出现在这里,你就是非法闯入,你是警察,得守法。”
“那你自己小心点。”张燕丰站起身,并没有因为周泽的坚持拒绝而生气,这点度量这点事儿,他还是能看得明白的,“谢谢了。”
“别客气,要谢的话想办法帮我弄个驾驶证来就好了。”
“这不符合规定。”
“我又不是普通人,我上辈子有驾照的。”
“我想想办法。”
张燕丰走了。
老道这个时候也麻溜地收拾起东西对着周泽点头哈腰一阵也跟着出了玄关,
忠心表过了,
谁真留下谁煞笔!
别看老板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但那是老板,他是开挂玩家,咱是普通玩家,命只有一条,得珍惜。
俩人都走了,
周泽一个人躺在沙发上,
半眯着眼,
睡是睡不着的,所以周泽穷极无聊之下则是开始脑补原本那一家子在这里生活的场景。
比如一家四口在客厅一起看电视,或者俩小孩在这里玩玩具,又或者少妇在厨房做饭,老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想着想着,玄关那里传来了门铃声。
周泽走过去,打算开门前却通过显示器上看见站在门外的并不是莺莺,而是一个身穿着碎花裙的年轻女孩。
女孩看样子应该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清爽的马尾辫,给人一种温婉古风的气质。
周泽打开了门,
对方一看开门的是周泽,吃了一惊,有些意外道:“先生,您是?”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
“哦,我知道了,您应该是她的丈夫吧?
她说的,她有一个很爱她的丈夫,当初选择这套别墅,也是为了她丈夫方便。
她丈夫家里自小条件不好,所以一直想要住别墅。”
“…………”周泽。
莺莺那货说得这么实诚么?
还有,
你特么既然认为我是她丈夫,
你也用得着说得这么实诚么?
“你是中介的?”周泽问道。
“是的,我是做中介的,请问,您的妻子呢,她不在么?”
“马上到。”
一听是中介的,周泽就懒得招呼了,直接走回客厅在沙发上重新葛优躺下来,道:
“有事儿的话,明天来吧,今天不方便。”
“是么?”
女孩愣了一下,道:
“但是您夫人约我今天来的,她说今天她要在这里开派对,会请一些有意思的人来参加,让我千万不要错过。”
“派对?”
周泽皱了皱眉,
不对,
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当即问道:
“那位夫人,姓什么?”
“什么?”
女孩吓得后退了几步,有些警惕地看着周泽,“您到底是谁?”
“我问你那个夫人姓什么,她是姓白还是姓张!”
“姓张啊,张恬圈啊。”
“她请你来的?”周泽问道。
“对啊。”
“小姐,你确定自己五年前没因为一场车祸而昏迷到现在,昨天才醒来才记起这个约会?”
“先生,您说的这个都是小说里的烂俗套路了。”女孩鄙夷道。
“哦,意思是,她前几天才和你约的?”
“对啊,昨晚她才跟我说的啊。”
“你确定是她本人?”
“肯定是她本人啊,她在微信上约我的,我一直是她的书迷呢,而且我开始写小说走上创作之路也是受她的影响,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那你知不知道啊,在五年前,张恬圈,就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
女孩笑了,
“先生,这是在比拼悬疑剧情么?”
“你不信拉倒吧。”
周泽懒得搭理这个中二女作家了。
女孩半信半疑地拿出手机,像是在搜索着什么,但这起发生在五年前的案子,因为是自杀,所以网上鲜有关于它的消息,毕竟不是什么灭门惨案,也得不到大家的关注度。
不过,女孩搜了一下之后却发现了不少通城当地贴吧或者论坛的相关帖子,帖子是近期的,主题是最近一套凶宅被人买下来了。
而后下面介绍了凶宅曾发生的事情,有好事者把当时记者发布的文章大海捞针般给找出来贴在了后面。
女孩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当她抬起头时,发现周泽还在老神地躺在沙发上抽着烟,当即从自己挎包里取出一本书道: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谁跟你开玩笑?”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知道了,肯定是有人用着她的微信和qq,假装…………“
女孩神神叨叨地在那里自言自语着。
“喂。”周泽喊了她一声。
女孩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自言自语,时而蹙眉,时而忧愁,时而舒展,甚至还时不时地“噗哧”笑出来。
“你身上没多大事,你现在还是走吧,忘了她,把她联系方式拉黑删掉,如果她还联系你,你可以选择报警,也可以来我的书店找我,就是在南大街的那家书店,很好找。”
因为在南大街开书店的,周老板是独一份儿。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女孩看着周泽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你有病吧?”
“是,我有病,我患上了相思的病!”
女孩说着说着居然跳了起来,可以看出来,她是有一定的舞蹈功底的,居然还跳得有模有样。
但这是什么鬼啊!
莫名其妙地跑到我家来…………尬舞?
“抱歉,请你滚!”
周泽走到女孩面前,准备把这个女的给赶出去。
“不,我不走,我死也不会离开你!”
女孩“哗啦”一声,撕开了自己的碎花裙,露出了大片的肌肤。
“别……”周泽的耐心几乎被耗掉了,别在右手位置的指甲也慢慢地长了出来。
弄晕她,然后打电话叫老道回来,把这疯婆子送医院去。
“你杀了我吧!”
女孩却忽然主动抱住了周泽,
“来,杀了我吧,让我感知到你的血,让你感知到我的泪,让你触摸到我对你的温度!”
“…………”周泽。
妈的,
妹子,
你是从疯人院刚跑出来的吧!
周泽的手指很不客气地环绕过去,对着女孩脖颈位置直接刺下。
“嘶…………”
然而,
就在此时,
女孩搂住周泽的手臂忽然发紧发力,
猝不及防之下的周老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要被掰成两半。
“来,我们来跳舞吧!”
女孩抱着周泽,周泽双脚离地,像是一个布娃娃一样,被动着跟着对方一起跳舞。
这时候,
周泽如果不确定对方有问题就真的白混了,
当下,
周泽的指甲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女孩的脖颈位置,
然而,
指甲刺入之后所发出的竟然是“噗噗噗”的声音,
抽出来再看时,指甲上竟然流淌着的是白色的液体,很恶心也很浓稠。
女孩就这样一边流淌着白色的液体,
一边强行抱着周老板继续跳舞,
一首,
没有伴奏的舞蹈。
………………
“师傅,麻烦你快点哈。”坐在出租车上的白莺莺催促道。
“小姑娘,我这已经很快了,没办法,这里红绿灯多,咱们运气又不好,一路红灯也没办法。”
“好吧。”
白莺莺有些担心老板在那里等急了。
哪怕是看到了地址,
但白莺莺还是没想到那居然是自己前不久刚买下的别墅,也不知道那里其实是她的产业。
她只是担心自己没能及时把老板要的东西送过去,老板万一生气了怎么办?
叹了口气,
看了看手头的书,
那个叫张恬圈的女作家其实不光只有一本书,
除了恐怖版本的《我爱我家》以外,
其实她还有好几本书,而且这些书里故事背景都是在一个别墅里发生的,她似乎对别墅这个场景情有独钟得很。
一个急刹车,
莺莺腿上放着的书掉在了地上。
“妈的,前面的**崽子忽然减速,有病吧!”司机骂道。
莺莺弯腰把书捡起来,最后捡起的一本叫《尸体的舞蹈》。
题材很荒诞,
简介居然是说《西游记》中的白骨精没被孙悟空打死而是打成了失忆,
迷迷糊糊地活到了现代,变成了一个女文青作家。
每隔一段时间就出去勾引男人和她跳舞,
等到一首舞结束之后,就把这个舞伴给吃掉,随后又变回了普通的女作家恢复到普通人的生活方式。
等隔一段时间,
她又会出来狩猎……
爱情不像爱情,灵异不像灵异,荒诞无厘头,较真起来毫无逻辑,但这确实又是那位女作者UU小说故事的特色,也是她的卖点。
白莺莺看着这本书封面上,
一男一女在别墅客厅里跳舞的画面,
下意识地砸吧砸吧了嘴,
好像记得,
我也刚买了一个别墅哇,
那我也可以跟老板在别墅里跳舞么?
想想就好激动的说,
嘤嘤嘤……
————————
下午求月票前,我们是总榜第26名,
现在我们是第15名,
龙的目标,
是前十,
所以,有月票的亲们,投给龙吧!
第两百八十五章 血浓于水(第一更!)
“咔嚓…………咔嚓…………咔嚓…………”
女人的脸不停地在门上磨蹭着,甚至还有哈喇子流了出来,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迫不及待,
她是真的饿了。
就像是家里养的大宠物狗正在准备开饭一样,恨不得直接扑到你身上去,在那里用爪子刨着地,强行按捺着。
周泽打开水龙头,把里面的冷水往自己脸上浇,他需要冷静一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冷静格外重要。
首先,这应该不再是什么幻境了。
但正是因为这不是幻境,才会觉得更加的可怕,更加地让人难以理解。
虽然周泽是个鬼差,但现实世界里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也依旧有些难以接受。
尤其是自己最大的依仗现在居然跑到镜子里去了,他在喊什么,他在骂什么,自己也听不到。
如果周泽现在可以发朋友圈的话,
肯定是:
我是周泽,
我现在慌得一比。
老道的符纸已经燃烧了大部分了,就差那一点点了。
把马桶盖子合上,周泽坐在了马桶上,慢慢地闭上了眼,他需要安静,需要冷静。
如果没有那个意识的帮助,自己就活不下去的话,那自己还折腾个屁,老老实实地等人家苏醒完成交接班就行了。
人最可靠的依仗,还是自己。
“呼…………呼…………”
深呼吸,平复着内心的情绪。
因为闭着眼,所以周泽没看见此时镜子里的那位在看见周泽平静地坐下来之后,他也渐渐地不再挣扎咆哮怒骂了,转而开始一样,平静地站着。
外面,有一个女人等着开饭,周老板并不知道,外面的女人是一个白骨精,一个似鬼非鬼,似妖非妖的矛盾存在。
她本就是荒谬中诞生的东西。
“砰!”
最后一点符纸烧完,化作了灰烬。
与此同时,
门也被撞开,
女人双手持菜刀冲了进来。
周泽猛地睁开眼,
武士甲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之前之所以没召唤出铠甲,是因为自信于自己唤醒那个意识进入僵尸状态时的实力,一切可以秒杀一切。
现在,
他需要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力量给完全地施展运用出来了。
“铿锵!铿锵!”
菜刀被疯狂地砸在了甲胄上,那可怕的撞击力道让周泽差点摔倒在地,甲胄上居然也出现了可怕的凹痕,天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强的力道!
哪怕是普通的菜刀,但在被她挥舞起来之后,估计一头牛也能一刀秒杀。
“啪!”
周泽的指甲扣住了对方的手腕,紧接着迅速侧身,向前一推,女人被周泽推向了另一侧。
女人的脸和胸口贴在了卫生间的墙壁瓷砖上,不停地扭动着,她身上的衣服在之前就已经裂开了,但眼下,任何正常的男人都没办法欣赏这种“美”。
很多人都说,欣赏一个人,得看他(她)的内在,而不是应该看表象表皮。
但真的撕开血淋淋的表皮让你深入透彻地看内在时,
你会觉得,
还是看皮吧,
还是看外表吧!
“开饭啦!”
女人双臂死撑着墙面,向后推,墙面的瓷砖开始龟裂起来,像是蜘蛛网一样,不停地延伸出去。
周泽左手指甲化作了镰刀,直接刺入了女人的后背腰间位置。
女人没有痛苦,更没有惨叫,甚至还回过头,继续流着口水看着周泽。
像是在说,
你好皮啊!
“下去!”
周泽全身的力气都压了上去,甚至连自己体重都算在了里头,女人上半身被迫给压了下去,不剩下多少皮肉的脸更是被周泽强压着塞入了马桶之中。
女人开始拼命地挣扎着,
她想要起身,
想要抓住周泽,
想要享用今天自己的盛宴!
但周泽两双长指甲却像是钢筋一样,卡住了她的身子,这就像是订书机一样,将她给死死钳制在了这里。
卫生间的空间就这么大,加上马桶的存在,使得周泽得以利用空间对女人进行着限制。
女人的挣扎还在继续,
指甲与骨骼的摩擦声是那么的刺耳,
随着她的不断挣扎,周泽还能看见自己指甲盖的位置开始有鲜血慢慢地渗透出来,显然,自己的指甲也开始有点承受不住了。
《西游记》里,如果不是唐三藏一次次地扯后腿,孙大圣一棒就能把白骨精给砸死,所以大部分人都觉得,白骨精只是能变变模样骗骗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周老板又不是孙大圣,眼前的这位,真的是有种“刀枪不入”的感觉,那骨骼,跟高强度合金一样。
要知道以前周老板的指甲可是锋锐到足以“削铁如泥”的,但每次摩擦之下,只能在对方骨骼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连凹槽都算不上!
“怎么办!”
周泽喊道。
卫生间里,只有他跟这个女人两个人,
然而,
周泽清楚,
镜子里还有一个。
如果周老板今晚撑不住,真的成了这个女人的盘中餐,死的,可不光是周泽自己。
以前,对方为什么要一次次在周泽遇到危险时强撑着苏醒帮忙,
也正是这个原因,
他和周泽其实就是一个人,周泽玩完了他也就玩完了。
所以哪怕他每次苏醒之后都得付出极大的消耗和代价,
但也得一次次地醒来帮周泽擦屁股。
镜子里的周泽伸出手,
像是剥香蕉一样,
慢慢地剥去自己手指上的皮肉,露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白骨,
一切的一切,
显得那么得流畅,
那么的静谧,
这种静谧不光是体现在没有声音这一种细节上,
而是那种对身体,
对血肉,
对疼痛的,
不屑一顾!
而后,
他将白骨手指送入嘴里开始慢慢地吮吸起来,
像是坐在烧烤店里吃着一串骨肉相连,上面还撒着辣椒面儿。
“嘎嘣…………嘎嘣…………”
那酥脆,
那爽口,
镜子里的那位,
居然真的开始在表演铁锅炖……
哦不,
是在表演自己吃自己!
他吃得很投入,
吃得很专注,
随即,
他对着周泽挥挥手,
五指之中,
已然有一根不见了,
而那一根正在他嘴里继续咀嚼和品味着。
吃自己?
周泽想着。
吃自己,增强力量?
这是僵尸的秘术?
镜子里的周泽脸色忽然一变,
他应该是听到了周泽内心的想法,
虽然他现在在镜子里,但他和周泽,其实还是相连的。
他又开始疯狂地咆哮和怒骂起来,
仿佛恨不得撕碎了这个蠢货!
只可惜他离不开镜子,回不来,
否则真的可能拉着周泽一起殉葬了事!
不是吃自己?
那是吃?
周泽低下头,
看了这个被自己两把“镰刀”卡死在卫生间马桶上暂时没办法脱身的女人。
太重口了吧……
周老板不是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上辈子的他出身自孤儿院,在吃的方面也没什么讲究。
这辈子,“吃饭”,在很长时间以来都是极大的问题,能吃下去就谢天谢地了,至于吃好喝好,更不会去强求。
但说一千道一万,
直接吃这个,
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吧?
“砰!”
一股钻心的疼袭来,
“嘶…………”
周泽疼得差点跳脚,
他的左手小拇指上的指甲,竟然直接崩断了,指甲盖都翻裂了出来,血肉模糊。
十指连心,
尤其是周老板的指甲和普通的指甲不同,此时所带来的痛苦感也更是强烈。
原本十根指甲也只能堪堪将女人给牵制住,
现在断裂了一根,
就更难以彻底压制住女人了,
而她似乎也因此得到了鼓励,
挣扎得更加起劲了。
卫生间里,
传来了白骨女人急促的呼吸声,
带着一种极强的韵律,
她在不停地试图站起身,回过头,
但每次强撑起来又再度被周泽压了回去,
双方的较劲,已经持续到了现在。
没时间犹豫了,
也不可能再犹豫了,
周泽张开嘴,
对着女人的后背直接咬了下去!
自己的獠牙也早就回去了,
毕竟自己现在根本就没办法进入僵尸状态,
再加上,
这骨骼强硬到连自己的指甲都切割不出什么痕迹,就靠自己的牙齿,可能么?
女人后背上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还有皮肉牵绊着,其余地方早就只剩下白骨了,但白骨上还残留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白色粘液,像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周泽一口咬住了对方的一根骨骼,
这次咬得可是一点都没留力气,也不敢留力。
“吱吱吱…………”
牙齿在对方骨骼上不停地摩擦着,
周泽疼得鼻头一酸,眼泪都掉了出来。
咬不动啊,
艹!
这是什么鬼办法!
难不成得把女人丢进铁锅里煮开了,
或者红烧翻炒一下?
但可能么?
这个女人自己就快控制不住了。
若是让她脱困出来,
被清蒸或者红烧的就是自己了,正如刚刚一舞结束女人就把自己往厨房里抱过去一样。
她生前也应该是一个讲究人,
不喜欢单纯地茹毛饮血,
喜欢惊醒烹调出来的食物。
但在下一刻,
当周泽嘴里的唾液分泌出来,沾染到了女人骨骼上时,
恍惚间,
周泽觉得自己所咬着的骨骼,
像是被软化了一些,
牙齿好像也稍微地刺进去了一点,
这是错觉?
——————
月票总榜第十三名,
距离第十差两百张月票,
求月票!
龙今天,
继续爆发!
第两百九十七章古怪
周泽把这则众筹消息微信发给了林晚秋,
过了十分钟后林晚秋回复了一条消息:
“知道了。”
然后,
就没了……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周老板觉得今早的猫屎咖啡连一点点屎味都没有,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点索然无味。
“老板怎么了?”后起床的莺莺问老道。
“被爱的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现在翻了个,不习惯了。”
“你怎么说话怪怪的?”莺莺有点不能理解。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懂了。”老道抚摸着自己的山羊须说道。
“你比我大?”
“你还冷,等你变热了就懂了。”
对着手机发着呆的周泽发现面前咖啡杯在轻轻震动,抬起头,看见莺莺正追着老道狂揍。
猴砸在旁边“吱吱吱”地叫着,但猴子继承了老道的从心,只是叫,可没敢真的下场去阻止这头僵尸。
“一大早吵吵吵,吵什么啊,烦死了!”
小萝莉走下了楼,
没梳头,
穿着睡衣。
一大早,书店就热热闹闹的,周老板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看见书店门外停着一辆警车。
起身,走了出去。
小萝莉注意到周泽出去了,正准备跟出去看看。
“喂,脸没洗,牙没刷,衣服都没换就这样出门啊!”白莺莺过来问道。
“要你管。”小萝莉看这头蠢萌僵尸不爽很久了。
“这里是书店,是老板的法场,你是老板的人,出门就代表着老板的形象,你这样随随便便出去了万一漏出哪里被谁看到了,老板会很没面子的!”
“…………”小萝莉。
“你今天吃错药啦,臭僵尸!”
小萝莉对着白莺莺做了一个鬼脸吐舌头。
等她再回过头时,却发现周泽已经坐上警车走了。
“大清早地他要去哪儿?”
“查案子吧。”白莺莺说道。
“神神秘秘的。”
小萝莉嘟了嘟嘴,叫道:
“老板的形象饿啦,要吃饭!”
“好,等着。”
白莺莺见成功把小萝莉留下了,也就顺着她的意思给她弄早餐去了。
小萝莉又望了望外面,随后看了看白莺莺的背影,
双手捧胸,
嘀咕道:
“蠢僵尸,迟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不让我去就不去嘛。”
小萝莉气鼓鼓地坐到了沙发上,一只手托腮,看着那边小猴子在玩儿着阴阳冊,翻来覆去打着滚儿。
“臭周泽,我的地位是不是连一只猴子都不如?”
………………
“油条。”
张燕丰递来了一根油条给周泽。
“吃过了。”周泽摆摆手。
张燕丰点点头,一边开车一边吃着。
“这是警车?”
“怎么了?”
“你公车私用。”
“我今天正好要去监狱交个材料,顺路。”张燕丰瞥了一眼周泽,“如果我交完材料你还没出来,我可不等你,你自己打车回来。”
车子开到监狱时是上午九点,张燕丰安排好了探监,二人进了监狱后就分开了。
周泽一个人坐在玻璃板后面等着,有点无聊,但这里又不能抽烟。
等了大概一刻钟,
一个面容清瘦的高个男子在看守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看见坐在外面的周泽时,他有些意外,回过头对身边的看守问着什么,确认没弄错后,他才坐了下来。
拿起电话,直接问道:
“你是谁?”
“我是张警官的朋友,我需要来向你了解一些事情。”
“你是记者?”
“我不是。”
“和你说事情,我有什么好处么?”
“兴许可以找到帮你脱罪的办法。”
“呵。”
对方笑了笑,
“我已经坐了五年牢了,还差一年就能出去,我折腾这个做什么?”
“如果证明你是被冤枉的,你能获得赔偿。”
“对不起,首先,我坚信自己是无辜的,是清白的,但我妻子和我两个孩子已经死了,这是事实。
我得谢谢这五年的牢狱生活,或许如果我在外面的话,我早就承受不住精神压力自杀了,在这里,我重新找回到了安宁。”
对方这个态度,周泽真的是有些无话可说,他点点头,站起身,示意可以结束这一次探监了。
“结束了?”
对方有些惊讶,但还是放下了电话,站起身,准备跟着看守回去。
周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那扇门后面,原本带着微笑的和煦面容在此时慢慢地变冷。
对方之前的那种姿态,周泽以前在一些苦行僧上见过,他们将世间给予自己的一切苦难都当作佛祖给予自己的历练,从而可以做到甘之如饴。
但这里是监狱,
可不是教堂,
一个死去妻子儿女的中年男人,
能在监狱里做到这种大彻大悟放下一切,
不管别人是否会相信,
反正周泽是不信的。
走出了探监室,周泽拨通了张燕丰的电话。
“这么快就结束了?”
“对。”
“我这里还要一会儿,你去监狱门口那儿等我。”
“好。”
出了监狱,外面有些荒凉,周泽蹲在马路边的石头旁,默默地点了一根烟。
如果说之前仅仅是怀疑的话,现在周泽心里反而有一种预感,那就是那个女作家的丈夫肯定知道点什么。
至于更深入的,
周泽没有去想,
因为想想都觉得有些恐怖。
不管笔在不在对方手上,无意义的口语直接试探和询问都显得毫无意义,反而会打草惊蛇。
你可以说周老板有点怂,
但作为一条咸鱼你得把自己摆放在最安全的位置上才能悠哉悠哉地晒一天太阳。
往后倒退了几步,看着监狱的铁门,再看着监狱的高耸建筑,
周泽心里在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偷偷潜入进去看看?
如果笔真的在对方手上的话,
那么自己绝对不能给他以反应应对的机会。
小女生说“我要蹲在旁边画圈圈诅咒你”很大概率是在卖萌,
但如果真的给持笔的人为你量身打造一个故事送你一个龙套角色,那就是真的在卖命了。
手机在此时响了,周泽接了电话,是老道。
“喂,老板,咱书店隔壁被人盘下来了,现在装修团队已经进去了,我问了,是林院长让人来的。”
“哦。”
周泽记起来林晚秋说要在周泽书店隔壁开一家药房,因为她总觉得自己记忆里的这位导师专职跑去卖书有点太不务正业了。
“人家装修团队来问你,你想要哪种风格?”
老道在电话里喊道。
“照着书店格局来吧。”
“照着书店格局来?”老道愣了一下,有这样子的药房么?
“就这样吧。”
“哦,好嘞。”
挂断了电话,周泽想着自己还是得给林晚秋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毕竟昨天是自己把伤者送过去的,而伤者哥哥以这种方式诈捐骗钱企图发一笔横财的行为对林晚秋医院的形象造成了很大的抹黑。
“喂,什么事?”
林院长接了电话。
“众筹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已经让律师起诉那家众筹网站了,同时医院官方微博也发布了昨天从接收伤者到手术结束的视频。”
“能挽回么?”周泽有些心虚地问道。
这不还没离婚呢么,就算离了婚这么坑前妻是个男人总会有点点愧疚的吧?
“昨晚我就知道伤者哥哥发布的众筹消息了。”林院长说道。
“嗯?”
“然后帮了他一个忙,帮他买水军买大v的转发帮他获得了大量的曝光,当然,他的众筹款项也募集到了五十万,他也很开心。”
“你故意的?”周泽恍然。
“对啊,当这件事名气起来,当很多人开始抨击我的医院只认钱不在乎人命后,我又趁热买了更多的营销号帮我转发事实真相,公布视频,进行谴责。
现在网上舆论是给我医院点赞进行表扬,前后其实也没多多少钱,纯当是丢出去当广告费了,效果出奇得不错,无论是外界舆论还是上面都对医院进行了表扬。”
“那我白担心了。”
“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有点吧。”
“我现在是院长,整个医院的人都靠着我吃饭,我不再是那个当初实习时跟在你屁股后面跑来跑去的小姑娘了。”
“嗯。”
电话挂断了,
周老板看了看手机,把手里的烟丢下来,用鞋底踩了踩。
“喂,上车,发什么呆啊。”
张燕丰已经把车开了出来,对着周泽按喇叭。
周泽上了车。
“问出什么来没有?”
周泽摇摇头。
这件事,不管真相如何,张燕丰都不适合再卷入进来了。
“行吧,我回警局,正好顺路送你回书店。”
“谢了。”
“顺路,顺路,我可不会公车私用。”
张燕丰拍了拍方向盘,之前上面放着的一本书落了下来。
因为他在开车,所以周泽弯腰帮他捡起来。
“《救赎之路》?”周泽看了一眼书名,“你看这个?”
“我妹夫写的,就是你之前探监的那个。”张燕丰与有荣焉地说道。
“他写的?”
“对啊,他在监狱里积极改造,还以监狱生活为题材写了几本书,有些已经发表了,有些还没发表,因为这个,他还获得了减刑呢。”
周泽有些严肃地把书拿在手中,
封面,
是通城监狱的全景照。
将身子探出车窗,周泽看向身后那座通城监狱,
不知怎么的,
他忽然觉得,
这座巍峨高大的监狱,
和之前白莺莺所买的那处凶宅别墅,
有一点点,
相似…………
第两百九十九章 黄毛
审讯过程有一点点的波折,但在张燕丰的主导下,波折很快就被抚平了。
一开始被抓住的两个人还打算沉默不交代,说只是看见警察叔叔紧张,心里慌;
年轻的那个还好,中年的那个被抓的直接说他是有案底的,所以对警察天生畏惧,看见警车就感到胸口压抑,
再看见警察走过来就觉得难以呼吸,
只能下意识地跑远点不然自己得窒息死。
不过随着审问的推进,年轻的那位也就是周泽抓住的那位先交代了,中年人也只能跟着一起交代。
没错,周老板的判断没失误,他们确实是盗墓的。
洛阳咸阳那边多古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毕竟早些年很多王朝都在那里建都,而通城这边在历史文化方面就显得稍微逊色一点了,也没听说过会有什么大墓葬。
不过,根据这伙盗墓贼交代,他们其实找的只是那种清代小地主的小墓,淘弄点小物件儿,以量取胜,倒也能经常有收获。
不过最近出了一件事,在一处小墓里,原本六人团队的他们,在那里折了两个,剩下的四个被吓破了胆。
以前只想着不挖大墓只盯着小墓应该不会碰到什么机关危险,所以大家胆子都大,但这次死了两个人,大家清楚事情大条了,所以张燕丰开车经过那里时,他们四个正在彩票站那里商量着怎么把以前倒腾出来的东西出手换钱好跑路。
六人的盗墓团伙,只有开彩票站的黄毛是本地人,其余都是来自外地的,大家分了钱直接跑路确实是一个很安全的办法。
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的张燕丰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正在喝着茶,周泽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先前旁听了全过程,不过这个时候看着张燕丰走出来,再配合警局的环境,当即觉得他像极了一些警察电视剧里的正面角色。
而往往这种正面角色,适合在剧情末期拿来牺牲赚一波观众眼泪的。
张燕丰不知道周泽现在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估计会直接冲上来一套军体拳招呼上去。
“我让人送你回去吧。”张燕丰说道。
“公车私用?”
“你帮忙抓捕了一个嫌疑犯,应该的。”
“哦。”
周老板起身,老实说,他对查案子没什么兴趣,而且现在还活着的四个嫌疑人两个已经被抓住了,剩下的两个也只剩下了追捕工作。
“我下午会带人去死人的那个小墓那边去看看,这帮天杀的,死了两个人在下面,他们居然连尸体都没拿出来,反而自己动手把开挖出来的墓葬口给重新埋了回去。”
把尸体带出来处理才更蠢吧?
周泽心里想着。
张燕丰安排自己手下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警察送周泽回家,女警察个子很高,估摸着有一米七五的样子,但身材很瘦,像是削得笔直地铅笔,立在那里就如同一个标杆儿。
“周先生,这边请。”
对方客客气气地请周泽去停车场。
开的不是警车,是一辆私家车,周泽坐进去之后,还能闻到女生香水味,里面的装饰很小女生。
每个人都有自己工作的一面也有属于生活的一面,警察也是人,可以理解。
周泽记得自己上辈子当外科医生时也知道一些有着怪癖的医生,做手术时放《天堂》的有之,放《命运交响曲》的有之,甚至有一位喜欢放凤凰传奇和筷子兄弟的哥。
平时的工作已经够严肃够累的了,该调皮时还是得调皮一下。
“这是张队送给您的书。”
女警察把一本书递给了周泽,封面是通城监狱,也就是那本《救赎之路》,同时还附带着一叠宣传单。
“这是两个在逃嫌疑人的通缉,张队说希望你配合在南大街那边贴一下。”
周泽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书店门口,周泽下了车,女警察对周泽回之以招牌式的微笑和告别之后就开车离开了。
站在书店门口的周老板没急着进书店,而是看向自家书店的隔壁,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但装修队还在施工,大家很明显在赶着工期。
林院长想在自己这边隔壁开一个药房,希望周老板可以重操旧业,这件事事先她和自己打过招呼的,但周泽没料到她会这么心急。
或许,她也是有一点看见昔日偶像导师变成这样一条咸鱼后有些失望吧。
林院长正在逐步蜕变成一个女强人,站在女强人的视角来说,自己喜欢的人不见了,那就自己再造出一个。
挠挠头,周泽没走进去看看装修进度,而是推开书店门走了进去。
“周泽!周泽!周泽!!!”
小萝莉坐在沙发上,赤着双足放在下面的鱼缸里,鱼缸里还有很多条小鱼在亲吻着她的脚。
“你说我们在书店里摆放些这个咋样,大家逛街累了,跑到书店里来放松一下,顺便去去死皮,可以创收哦。”
其实,
对于这家开在南大街步行街的书店来说,
任何的改变和创新,都能算是在创收,因为它的营业额,已经低到无法再低的位置了。
只需看周泽自从把书店搬迁到这里来之后除了日常报纸和热门杂志以外就再也没有进过一批书就能看出来书店的生意到底有多低迷了。
但周老板还是直接否决了小萝莉的这个提议。
想想看,
以后每天的清晨,
自己从白莺莺怀里起床,
下楼,
洗澡,
咖啡、报纸、阳光、沙发,
当自己正在享受这一刻的时候,
旁边有一大群的大叔大妈正把自己的脚丫子放在鱼缸里一边聊天一边抖动,
再碰到个脚气患者,
啧啧,
那滋味。
“不行就不行嘛,但这个我要留下来,就给我一个人用。”小萝莉嘟了嘟嘴。
周泽点点头,这个可以忍受。
萝莉有三宝,身娇体弱易推倒,
看小萝莉的脚丫子总比看大妈的脚丫子要悦目得多。
吃过了晚餐,周老板才记起来张燕丰给自己带的东西,当下吩咐老道去拿自己的那本书里夹带的通缉册,并且让他去外面贴出去。
哪怕是第二天上班的环卫工人,也不会去清理这种单子的。
书店的门口也被贴了一张,对面网咖那里老道贴了十多张,从进门口到吧台那边一路贴了过去。
弄得人家顾客进网吧时有一种自己梦回监狱的错觉。
经过那一晚的事儿之后,那对网咖兄妹就没再主动过来过了,偶尔大家隔着马路见到了,也基本当没看见。
其实还是明明同学心虚,毕竟那一晚自己明哲保身,不过周老板倒是没当一回事儿,但老道不同了,他心里可记着仇。
等到晚上九点之后,
周泽先去楼上再查看了一下老许的情况,随后又看了一眼盆栽,花骨朵越长越大了。
犹豫了一下,
周泽干脆把盆栽从二楼搬了下来,搬到了自己平时坐的位置旁边,然后自己躺在沙发上继续悠哉悠哉地看报纸。
蚊香的味道,周老板并不喜欢,哪怕是电热蚊香,它其实也是有味道的,不过,当周老板把死侍搬到自己身边后,自己就舒服多了,任何蚊虫之类的可恶东西都没办法靠近自己。
小萝莉见周泽今晚要守夜,她就直接上楼看电视去了,有周泽在,她抢不过周泽的业务,偶尔有时候周老板偷个懒或者早点上去睡觉时,小萝莉往往会自己一个人守着店铺,等一个有缘人。
其实,一个和尚挑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喝,小萝莉现在跟周泽住在一起,等于是把自己以前的分店给关闭了,她的绩点肯定也因此比以前提升的速度低了太多太多,但她也越来越看得开。
一个勤奋的好萝莉鬼差,
在周泽的耳濡目染下,
变成了一条咸鱼萝莉。
仿佛周老板身上真的有这样子的一种魔力,让身边一个个积极健康向上的人受他个人魅力的影响,一起堕落进咸鱼的生活节奏中去,而后想爬也爬不出来。
当年的许娘娘坐拥二十几套房依旧在勤恳打拼,现在也早就十指不沾泥了。
“吱吱吱…………”
老道正在给猴子梳毛,
猴子忽然手舞足蹈起来。
老道点点头,拿起牛眼泪擦了擦,看向书店门口。
他看见一个身影从外面蹦蹦跳跳地进来。
没吃惊,也没意外,
老道像是一个老鸨子一样对那边还在看书的头牌泽喊道:
“接客啦!”
说着,
老道马上起身,去后面准备冷盘黄酒去了。
周泽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站起身。
却看见今儿晚上来的亡魂有点跳脱,
他是一边走一边在跳,
蹦蹦跳跳,
不知疲倦。
一头的黄毛,十多年前才流行的杀马特发型他还继续执拗地保持着,像是举着手指对天高呼:
“杀马特不死!”
不过,
等下,
好像有点面熟,
周泽特意走到书店门口,扫了一眼老道贴在门口的通缉单子,
照片,
信息,
是了,
就是他,
今天白天逃跑的开彩票店的黄毛。
现在,
他变成了一个鬼?
死了?
黄毛继续自嗨着,
哪怕进了书店他也依旧不能自已,
同时傻乎乎地高唱着一首儿歌:
“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
寡妇,娼姐,洞儿紧臀儿宽。
哥进去了哟,哥又出来了哟,
哥又进去了哟,
哥出不来了哟…………”
第三百零一章 误会!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燕丰不理解,因为他没见过鬼,之前黄毛亡魂来书店时他人也不在。
周泽则是若有所思,没去管下面吵吵嚷嚷以为警察来扫黄的声响,而是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查起来。
这里以前应该是类似那种老办公楼的户型,曾经在一段时间估计也是当过公寓筒子楼,现如今,有几个房间是被打扫过的,会被一些小姐拿来当炮房,但也有一大半的房间一直锁着上面也积攒着许多的灰尘,显然是很多年没人料理了。
舞厅的老板知道自己是在打擦边球,所以对楼上这种衍生出来的行为虽说没去阻止,但也不至于蠢到去支持,所以这里自然没人打扫。
“砰!”
“砰!”
“砰!”
周泽一脚一个把门踹开,
里面都扬起了阵阵灰尘,很是呛人。
亡魂来书店投胎时既然唱的是这里的歌,如果老道说的没错,这首歌的确是原创的话,很有可能黄毛就是死在这里。
这时候,舞厅的保安跑了上来,一是听到上面的声响,二则是警察没来,报信的大妈说了,是楼上的一个穿着袍子的糟老头在“烽火戏诸侯”。
张燕丰自觉地走到楼道口,当那几个保安上来时,他拦住了他们。
几个保安还想逼逼几句甚至直接动手把这几个“开玩笑”的**给收拾一顿,但在张燕丰取出证件在他们面前摆出来后,
几个保安只是陪着脸干笑着,
像是变成了蠢萌的哈士奇,
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老张,这里!”
周泽喊道。
张燕丰闻言,不再理睬这几个保安而是直接跑了过去,在一个尘封已久的房间里头,一个人被吊死在了电风扇下。
乍看一眼,不像是黄毛,因为他的头发不黄,反而是灰色的,但仔细一看,确实是黄毛,因为他的头发被灰尘给覆盖住了,变相染成了银灰色。
张燕丰没有擅自进入案发现场,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准备呼叫警局的支援。
打完电话后,
张燕丰皱了皱眉,
看着周泽,
尸体,
真的被他找到了啊。
如果不是自己清楚他的特殊,
按照以前的流程和习惯,
张燕丰会毫不犹豫地把周泽当作第一嫌疑人给抓起来回去审问。
那种自己杀了人还报警带警察叔叔发现现场的凶手又不是没有,事实上是很多,近八成的杀人犯会在警察发现凶案现场之后混在吃瓜群众里来看看,
这个习惯就像是坐在马桶上拉完屎站起身时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低下头看看刚刚拉出的便便一个道理。
很快,很多辆警车开到了这里,这把舞厅的管理人员和老板吓傻了。
妈嘢,
扫黄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我只是打打擦边球,而且是情s擦边球,又不是在卖粉。
警察很快封锁了现场,舞厅里的男男女女都被暂时扣押在了这里,因为发生了命案,这里环境又比较乱,所以都需要做一份笔录。
这让不少有家室偷偷跑过来的男的,额……还有女的,很是惶恐。
专业的法医过来,现场开始进行处理,周泽跟老道也就完成任务回到了楼下尼桑车旁抽着烟了。
“老板,这事儿好怪啊,六个人的盗墓团伙,俩死在了墓室里头,现在墓穴都找不到了,还有一个死在了这个鬼地方。
贫道估摸着,还剩下的那个白天没抓到的,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周泽点点头,这件事,确实冒着一股子不对劲的味道。
“难不成真的是墓主人亡魂出来索命了?”老道猜测道。
周泽没办法决断,如果真的是鬼魂杀人,那就属于他的管辖范畴了。
说真的,能出来报复杀人的鬼,哪怕周老板都很少见到,大部分亡魂都是规规矩矩地自己根据冥冥之中的指引走入了书店,再被周泽“剥削”一波送入地狱的。
不过鬼差当多了,周泽对鬼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现代人对盗墓的印象大多数是来自于盗墓小说或者是盗墓的影视作品里,但事实上那种动辄堪比甚至是完爆秦始皇陵地下宫殿墓葬真的是少之又少,甚至十根手指都用不完。
周泽上辈子当医生时出过一个任务,牵头组织了一个医疗应急小组跟随一支考古队去参加一次保护性挖掘。
挖掘对象是一名明朝的王爷墓,当时那个正是盗墓小说最火热的时候,小组里的其他年轻医生各个都像是伸长了脖子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小姐,一个劲儿地想找机会靠近挖掘现场看看。
周泽也看了,不过结果是大失所望,墓室一个朱门,后面是一个十米不到的甬道,两侧耳室,里面主墓室,面积跟农村平房的占地差不多大,里头也没什么好瞧的。
之所以需要配备一个医疗小组,也是防止出现挖掘时有受伤感染的风险,至于那种墓主人忽然变成粽子跳出来大杀四方的,毛都没看见。
周泽估摸着那些考古大学者他们这辈子所见的僵尸都没自己重生归来这一年见得多,很多人一辈子见不到一个,
自己能照照镜子,还能看看莺莺,
喏,
俩了。
不过那个考古队的一个学者当初跟周泽聊过天,说实际上这种小王爷小贵族的墓室其实还好,都是有规矩的,里面的陪葬品什么的,都有明确标准,有章可循,但那种地方性小地主小财主的墓,才真的是让人难以想象。
有句话叫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难以想象,而在墓室方面,也可以改一改借用这句话,那就是古代劳动人民惊悚创意的智慧是难以想象的。
那位考古学者和周泽举过一个例子,让周泽记忆犹新,是一个地主死了,家人怕他在下面寂寞,所以买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墓室封口前把孩子放进去,里面会放着一些水和吃的,但很少。
等孩子吃完了里面东西之后,也就饿死在里头下去服侍死者了。
所以说,墓室里的主人可能早就下地狱投胎去了,真正有怨气的,还是当初被强迫着陪葬的人。
换位思考一下,
黑不溜秋被密封无法出去的墓室里,
你旁边是个棺材,你的食物和水很少很少,你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砰!”
周泽吓了一跳,从思绪中跳出来。
是张燕丰。
“死因初步推断是自杀,现场也没发现其他人的指纹和他杀的痕迹。”
“这么脆弱?”老道嘀咕道,“盗墓又不是贩d,不会枪毙吧?”
张燕丰摇摇头。
“自杀?”周泽品味着这两个字,
最让人狐疑的,应该就是自杀怎么会选择这个地方?
有人选墓室时考虑依山傍水,黄毛选择在这里自杀是想着自己以后寂寞了可以下去跳舞?
还能摸摸抓抓?
再者,自杀的人意味着他抛开了一切杂念,一心求死了,又怎么会跑到自己书店里来,应该直接自己下地狱才对。
“张队,刚收到一个通知,另一具尸体被发现了。”
………………
驱车四十分钟,
众人来到了濠河边,
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放在了草坪上,盖着白布。
发现死者的是一个下夜班的餐厅工作人员,一开始他以为是有人深更半夜在下面游泳,仔细看了之后才发现是一个死人飘浮在水面上。
周老板蹲在尸体旁边看了一会儿,然后走了出来。
“老板,又是跳水自尽?”
“自尽”这两个字老道咬得很重。
周泽摇摇头,“从上午白天我看见他,他溜走,到现在,才多久?但尸体呈现出的巨人观像是在水里泡了一个星期的样子。”
张燕丰蹲在濠河边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本来破获一件盗墓案算是一项不错的成绩,写宣传报道时也能写自己在路边看见他们火眼金晶直接发现了他们可能有问题,邪恶在正义面前无所遁形云云。
现在好了,
逃跑的两个嫌疑人,一个上吊死了,一个溺死,挺简单的一个盗墓案正在有着向连环杀人案发展的趋势。
“老板,会不会是被留在墓室里的两个同伙亡魂出来报复?”老道在旁边猜测道。
“对,先找到墓室。”张燕丰咬了咬牙,把手里的烟头丢在了地上,皮鞋底在上面狠狠地踩了踩。
“帮我找到墓室吧。”张燕丰看向周泽。
周泽摇摇头。
“怎么了?”
“如果我是你,我觉得应该先做另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
这时,张燕丰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局里打来的,张燕丰先示意周泽等会儿说,他先接了电话,
听着听着,
他的脸色当即大变,挂断电话后,有些失神地看着周泽。
“怎么咧?”老道问道。
“白天我和你抓的两个嫌疑犯,年纪大的,自己咬舌自尽了。
年纪小的也企图吞异物自杀,还好被发现得及时,没死成。”
周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你刚要说什么?”张燕丰问道。
“说让你考虑加派人手,保护好被抓的两个人;
唔,
现在已经没意义了。”
第三百零二章 诧异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警局,周老板不是一个喜欢管事的人,但事到如今,该自己管辖的事情,他也不能装作看不见。
如果说黄毛的上吊和另外一位的溺死还能说是真的心灵爆炸自杀或者是有人在杀人灭口的话,那被关在警局里的那两位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说这帮盗墓的小毛贼还能通天了吧,有一个巨大的保护伞甚至能在警局里去灭口?
又不是警匪电视剧。
老道有些心慌地跟在周泽身边,在一起粗略检查了那位咬舌自尽的兄弟之后,老道的脸色就越来越惨白,这是被吓的。
鬼都见过了,却被这种场面给吓到,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实际上也很好理解。
咬舌自尽,得齐根咬断,平时吃饭不小心咬个舌头普通人都能痛个半天,试想一下那种直接咬断得多可怕?
死因要么是因为失血过多,要么是因为剩下的舌头堵住了导致窒息,而流血过多导致鲜血倒灌也能引起氧气摄入不足,总之,这是一种很有魄力的死法,也是一种很痛苦的死法。
最可笑的是,几个盗墓的小毛贼,又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理想献身的斗士,忽然表现得在狱中那么的“士可杀不可辱”,
可能么?
“帮我安排一下,我要见剩下的那位。”
这是周泽对张燕丰说的话。
张燕丰有些为难,但还是安排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张燕丰明白,周泽可能是自己破局的关键。
这起案子,已经在渐渐地脱离人力可以掌控的范畴了。
最终,等到了两个小时,天都已经亮了的时候,周泽终于在医务室的隔壁房间里见到了那位年轻人。
年轻人目光有些涣散,身体时不时地抽搐几下,哪怕抓住他的“罪魁祸首”就坐在他面前,他也当作没看见一样。
张燕丰屏退了其他警员,但他自己则是留了下来。
“还能说话不?”
老道伸手在年轻人面前晃悠了一下,年轻人依旧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疯咧?”
张燕丰点点头,“有这个趋势。”
作为一名老刑警,张燕丰见到过太多在警局里喜欢“表演”的老油条,喊着我有精神病,我有癫痫,我有等等其他各种各样的怪病以企图蒙混过关。
但眼前的这位,张燕丰真不敢判定他是在装疯卖傻,因为一开始的审讯,就是因为大家看重他年轻没经验,所以才在他身上率先打开突破口的。
周泽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这家伙的脸颊,这家伙还是没反应。
有呼吸,
有心跳,
有体温,
但却像是和外界完全隔绝了一样,陷入了一种彻头彻尾的自我封闭之中。
这个时候,别说是审讯问话了,哪怕你拿椅子对他暴揍一顿,人都不会喊疼的。
“怎么办?”张燕丰看向周泽,“局里已经派人去请心理专家顾问了。”
周泽摇摇头,
没用的,
这不是单纯心理上的疾病。
“他是在哪里企图自杀的?”
“在看守所,吃饭时企图吞咽自己衣服上的一件金属饰品。”
“带我去看守所。”
“好。”
………………
局里的看守所,周老板并不陌生,他之前曾在这里住过一晚,抓他的还是张燕丰,也是因为那一晚,自己腿上才出现了铁链引发了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情。
今儿个看守所里头人并不多,而那位年轻人所在的也是一个单独的隔间,和其他牢房是分开的。
张燕丰示意管理这里的警察打开门,周泽没急着进去,而是透过栏杆看向里头。
在角落里,
蹲着一个年轻人,
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
瑟瑟发抖。
像是一只受了惊的鹌鹑,惶惶不可终日。
牢门被打开了,周泽走了进去,直接在那个年轻人面前蹲了下来。
手指指甲慢慢地长出一点,在对方面前晃了晃,对方原本失神的目光重新聚焦,身体的颤抖更加地明显。
一切亡魂类的存在,对周泽的指甲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说吧,谁想让你死。”
一边的老道和张燕丰对视一眼,
都有些莫名其妙。
但老道好歹有经验了,马上取出了牛眼泪,给自己眼睛上擦了擦。
随即,老道有了一种天然的优越感,拿出一个小本本在周泽旁边蹲下来,一副专心当副官做笔录的样子。
时不时的,老道还特意抬头瞥两眼张燕丰,
嘿嘿,
你看不到你看不到。
张燕丰伸手捅了一下老道,然后摊开手,示意老道把刚刚那玩意儿拿出来给他用用。
老道摇摇头,
不行,
给你用了,
我就没优越感了。
而且,你当牛眼泪很便宜么?
“张警官,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吧。”周泽回头看向张燕丰,“有些东西,一旦看见了,想忘掉,就难了。”
从本心上来说,周泽还是希望张燕丰好好当自己的警察,为人民服务。
而且,灵异事件,如果真的亲眼见了鬼,那么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甚至对你之前良好的三观,都是一种恐怖的打击甚至可以说是摧毁。
没必要的。
张燕丰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了这里,站在外面去等着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周泽和老道从里头走了出来。
张燕丰看向周泽,又看向老道手里拿着的本子,问道:
“这个,我能看么?”
“安排一辆车,我们要去林子。”周泽说道。
“好。”
………………
西树林子,位于一片岸滩旁,算是通城地界上少数的几个没被大规模开发过的区域了,附近有几个村镇。
开车的是张燕丰,他换了一身便服,他执意跟过来。
下车后,
周泽马上皱了皱眉头。
老道也是一样皱了皱眉头,一副事情很棘手很严重的样子。
“怎么了?”张燕丰问道。
“好重的怨气!”
老道极为严肃地回答道。
“什么?”张燕丰惊讶道。
“是好臭。”
周泽把手伸到自己鼻子前挥挥手,前面不远处的岸滩那边有很多的垃圾堆积在那里,在夏天,散发着阵阵恶臭,上游的一些垃圾经过这里时会被留下来,慢慢就积攒成了一个小的垃圾山。
“…………”老道。
“…………”张燕丰。
率先走入林子之中,因为最近雨水比较多的原因,地上有些泥泞,周泽走在最前面,张燕丰说他可以带路,虽说没找到那个墓穴在哪里,但至少可以带到那几个盗墓贼白天指认出的那个位置。
周泽拒绝了,该问的,他都已经自己问了。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一个鬼魂在面对一名鬼差时,如果还敢耍什么“鬼心思”,那真的可以给他颁发一个小红花奖励其勇气了。
之所以不让张燕丰带路,也是因为那个年轻人正走在周泽前面。
这是他的亡魂,但并不是全部的。
有一个形容惊吓过度的说法,在很多地方都很流行,那就是“魂都被吓掉了”。
事实上,这个小年轻就属于这一类,他没自杀地成功,但他的魂魄却的确有一部分被吓出了体外,这才导致他的身体陷入了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
志怪小说里常常有元神出窍的说法,昔日铁拐李这一形象的诞生也是基于这个原理,不过是有着“主动”和“被动”的区别。
“老板,他之前可没找到啊。”
抹着牛眼泪的老道自然看得见到底是谁在带路,所以凑上来问了一下。
白天也是这个年轻人带路,但警察他们忙活了整个下午加大半个晚上,依旧是一无所获。
“当人的时候找和当鬼的时候找,不一样的。”
周泽解释道。
人的眼睛能给予人看见世界的窗口,但实际上,人的眼睛也很容易被欺骗,但死了变成亡魂就不同了。
你骗鬼哪?
这也是一句俗语,
但事实上,鬼可真的没那么容易好骗。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还挺远的,周老板有些无奈,自己皮鞋上已经沾满了泥泞,这让他看着很不舒服。
好在,
前面的年轻人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原地不动了。
“到了?”周泽问道。
对方点点头。
张燕丰一个人跟在队伍的后面,老实说,他有一种自己是局外人的感觉,但在这个时候,他听了周泽的问话,当即道:
“白天可不是这个地方,离着远着呢。”
周泽抬起手,
示意老张不要吵。
老张被噎得有点难受。
“老道,在这边找找。”
“好咧。”
老道马上开始在周围寻找起来,张燕丰虽说有点莫名其妙,但也跟着一起找起来。
大家的目标都集中在地上,希望直接找到墓穴的入口。
周泽嫌弃地上的烂泥和落叶太脏,有点敷衍地在边上逛着。
逛着逛着,
周泽看见前面的那棵树好像有点奇怪,
因为他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像是在不久前刚刚被打理过,这不是被清洁工的打理。
而是这棵树的树皮更嫩,这棵树的树叶更茂翠,
就像是一个暴发户站在一群苦乡亲中间,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格格不入。
周泽走到这棵树跟前,
伸手用自己的指甲在树皮上轻轻刮了刮,
周泽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在那里,只是有这样子的一种冲动。
而后,
在刮蹭掉的树皮之下,
一张人脸,
慢慢地显现出来…………
第三百零三章 土地
周泽站在原地,没动,他还不至于被这种场面吓到,甚至,周老板还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搅入这张脸的嘴巴里。
将其嘴唇翻开,
里面是牙齿,但不仅仅是牙齿,
还有结结实实的泥沙。
这是一张被泥沙充实得满满当当地脸,精致刚毅,表情凝固,像是一件矗立在这里的“石雕艺术品”。
“妈嘢!”
老道只是随便向老板那边一看,看见树皮里的那张脸,吓得一个哆嗦,再看老板居然还用手指去调戏那张脸的小嘴,
吓得老道又哆嗦了一次。
张燕丰深吸一口气,走过来,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说道:
“这是一开始死在墓室里的其中一个。”
“哦。”
周泽应了一声,
点点头。
事情,有点大条了啊。
别看周老板刚刚还若无其事地伸手去搅动一下看看里头到底有些啥子东西,实际上,那只是因为周泽刚刚脑子有点当机了做事情根本就没细想。
现在他在细想了,
然后,
细思极恐。
小萝莉一开始选择把周泽当冤大头“用完销毁”,是因为小萝莉觉得周泽心里很有逼数。
实际上若非蓉城那一晚的变故,周泽也没机会反客为主。
也因此,在见到这一幕之后,周泽就开始明白,这件事,哪怕是他,都有点不够格去处理了。
许清朗曾给周泽特意找过一些老的志怪小说,这里头比较有名的有类似《搜神记》《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这类的,也有的其他不是名家在文学界也没多少名气的作品。
周泽记得其中这么一段,好像是出自一位明朝作者的UU小说:
“有为土地者,享一方水土香火,护一方水土安宁;
然则土地不受封,就地以山精野怪、孤魂野鬼充之;
敢有亵者,
以草木为绳,立于庙前,以警后者。”
明朝的那位写这本书的作者是做什么的,具体职业是啥,甚至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毕竟在那个年代写小说这类的被当时社会风气认为是不入流的;
比如那位写《金**》的兰陵笑笑生到底是何许人也,谁都不清楚。
就像是那位写《**的故事》的原作者一旦自曝出自己的身份,等待他的可能是以传播银灰信息的罪名先进一下局子一个道理。
许清朗给周泽搜集了很多这类的书,周泽全看完的很少,但这本,他看完了,因为这本书很细致,它有插画!
基本每一页都有插画,周老板能像小时候看小人书一样对着插画看看,也不累。
原作者写的“土地”,也就是《西游记》里孙猴子经常对着地跺跺脚就得冒出来的老头。
在原作者这里,他写的意思是土地这类的小神,其实是不受天庭封诰的,因为官儿太小了,也不如流,有点类似现在的协警,工资低没编制还得做最苦最累的基层活儿。
现在还算慢慢正规起来了,以前那时候很多地方的联防队里头很多些当地的地痞流氓。
按照作者的看法,土地都是以山精野怪孤魂野鬼来当的,平时可以享受香火也能保佑一下地方风调雨顺什么的,但他们本性难移,一旦有人冒犯了他们,他们也会马上还之以颜色,把人杀了拿草木当作绳子把人捆绑在自己庙宇跟前,警告以后的人莫要再犯。
周泽记得那个作者在书里用毛笔画的那个插画,贼喜感,像是幼儿节目里那些喜欢穿着大树衣服表演节目的小朋友。
而现在,
周泽看见“真货”了。
周泽伸手,指了指这棵树平齐位置的另一棵树。
老道凑过去,伸手去擦擦树皮,但他用力太轻,而且老道已经猜出可能要刮出什么玩意儿了,有点慌,力气就更不敢用大了。
倒是张燕丰直接上来,用自己的钥匙开始刮,很快,领一张人脸也浮现了出来。
“是另一个人。”
张燕丰确认道。
死在墓室里的两个人,都出现在了树里头。
周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这六个**,
不会真的作死到去挖土地爷的坟茔去了吧?
这种作死的方式,不亚于在高速路上跳广场舞,你不死谁死?
深吸一口气,
周泽走到年轻人亡魂身边,把他挪到自己身后,而后慢慢地弯下腰,伸手在地上的烂泥位置掏弄了一把。
薄薄的一层烂泥下面,则是一块残碑,上面到底写过什么字都看不清楚了,给人一种极为古朴的感觉。
“呼呼…………呼呼…………呼呼…………”
树林中,
忽然挂起了阵阵阴风。
《西游记》里的土地爷形象,都很慈祥,也很和蔼,但那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是孙大圣。
就像是大部分领导面对更上面的领导时都很谦逊很友好,但面对你时……
周泽慢慢站直了身子,没再继续伸手挖下去。
“怎么了,那个墓室就在下面么?”张燕丰问道。
“你给我回来,别打扰老板。”
老道也察觉到了不对,抓着张燕丰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不让他往前去。
“土地公,他们冒犯了你,他们死有余辜,六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五个,剩下的那个,也痴傻了,您也可以息怒了吧?”
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你家的祖坟,哦不,就是你的坟墓,被人挖了,你会不会想着拿起刀跟那帮盗墓的去拼命?
搁在美国私闯民宅你开枪打他都没问题,当然了,这是阴宅,但这个阴宅是有主人的。
当初那位盗了周泽骨灰的神父现在是什么下场?
被周泽弄在书店里头上草三丈高了。
如果是厉鬼报复作祟,周泽不介意顺手把厉鬼给解决了,送他下地狱什么的一条龙服务,但既然可能是土地爷发怒,周老板也就只能在此地打个招呼,
您好我好大家好,就当是邻居来串个门,
或者是隔壁单位的搞个联谊活动;
小萝莉曾说过,通城这个地方虽小,但也绝不是几个鬼差就能说话算话的,当初白夫人没下地狱之前,她也知道白夫人,但也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就在这时,
老道身体忽然一抖,像是发了羊癫疯一样嘴里开始吐出白沫子,老道也是个人精,知道不好,马上伸手进入自己裤裆,一张祖传符纸马上取出,贴在了自己脑门儿上。
刹那间,
神清气爽,吃嘛嘛香,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
“娘的,敢上贫道的身!”
老道当初是被上过身的,在将军山时,面对那三套武士甲胄的异动,最后还是靠曹顶英魂上了老道的身才摆平的;
所以,老道有经验,也知道刚刚那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老道没事了,
但旁边刚刚还关心老道的张燕丰身体也抖了起来,像是得了帕金森,但这种抖动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随即就消失了。
张燕丰还站在原地。
“呔!”
老道马上跳远了,目光警惕地盯着张燕丰。
“怎么了?”
张燕丰有些不知所以。
“咦,你也没事?”老道挠挠头疑惑道。
“他是公家的人,又是好警察,一身正气,虽然没穿警服,但国徽一直在他头顶上,你上不了他的身的。”
周泽说道。
这像是在解释给老道跟张燕丰听,
也像是说给那位土地爷听。
对方应该是想找一个人上个身,
聊聊天,
说说话,
装装逼,
对着麦克风“喂喂”两声,来个演讲什么的云云。
但老道有祖传符纸护身,张燕丰又是个人民警察。
就像是那本书里所介绍的那样,土地爷,无非是山精野怪滥竽充数进入的不入流小官,归根究底,能随随便便杀人报复的脾气总之也不会太好,所以他想上这两个人的身,
难。
但接下来,
周泽只觉得四周的风开始以自己为圆心开始攒动,
一股冥冥之中的气息开始向周泽袭来。
这是,
打算上自己的身?
周泽摊开双手,
没抵挡,
只是开口道:“这里能有资格和你交流的,只有我,你上了我的身,谁能和你说话?”
老道这时候忽然伸手指了指张燕丰,道:“说不定他想跟政、、、府对话。”
“…………”周泽。
风越来越急促,
那股气息也越来越近了。
“我是鬼差。”周泽强调道。
“阴司犬奴耳,安敢自称官人!”
一道苍老促狭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老道跟张燕丰都没听到,只有周泽自己本人听到了。
看来,
这位土地爷是一定要上自己的身了,
而且,老道刚刚的那个猜测可能真不一定是废话。
古代朝廷的地方官都会组织修缮当地的土地庙城隍庙之类的建筑的,
这次这位土地爷被六个盗墓贼侵犯了老窝,
如果真的想跟政、、府对话帮他重建个庙宇好更方便地享受香火,也不无道理。
再加上他评价自己的语气,
显然是拿自己这个阴司最底层干吏不当一回事儿,
也没想和自己对话聊天把酒话桑麻什么的,
他只是想借个肉身活动谈判用用。
周泽长舒一口气,
还是没抵抗,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抵抗,
他只是很平静地道:
“大爷,上我的身,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因为自己体内,
已经住了一位脾气很不好的家伙了,
如果把他吵醒了,
事情就不会那么美妙了。
但大爷脾气不好,
人老了就容易变得固执,
显然没听周泽的话,
周泽只觉得脊梁骨那边一阵寒意袭来,
“嘶…………”
第三百零六章 永世!!!
“王医生,谢谢您的指教,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心理辅导这方面,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希望能早日追赶上您的脚步。”
年轻的疗养院心理医生对王轲很是真诚地鞠躬,
这是发自内心的钦佩,
因为在刚才,王轲不光是解答了自己几个方面长久以来的困惑,同时还将一份他本人这些年的一些经典案例以及病情分析资料拷贝了一份给了自己。
每个行业,无关中外,其实都有着敝扫自珍的传统,但王轲这种坦诚提携后辈的姿态,确实打动和征服了他。
“客气了,赵医生,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还可以多交流,毕竟,你也看见了,我预计会在这里住很久。”
“这是我的荣幸,谢谢。”
赵医生再度鞠躬,然后离开了。
王轲深吸一口气,坐回到了椅子后面,连续咳嗽了几声之后,从抽屉里取出雪茄盒,准备点一根雪茄。
对待任何人,他都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是他的工作习惯,也是他的人生哲学。
雪茄还没拿起来,手机上就发来一条消息,上面是一个没有注明备注的电话发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
【我来了】
王轲回复了两个字:
【进来】
很快,门被推开,疗养院内部安保系统很严格,对方能直接进来,也从侧面表现出对方的身份不凡。
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身形有一点点的佝偻,走进来时,习惯性地关门,而后在沙发上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茶。
这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人,你不能称呼他为老者,因为五十岁这个年纪,算不得老;
你也不能称呼他为中年人,因为已经不算是了;
总之,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年纪,
尴尬到他头顶上半黑半白的头发都在诉说着这一切。
“咳咳…………”
对方重重地咳嗽两声,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胶囊,拿水喝了下去,头一仰,只听得“咕嘟咕嘟”两声,再重重地低下头,连续喘息着。
“我快死了。”
对方声音有点沙哑,但这种沙哑,没有给人虚弱之感,反倒是类似一条正在蛰伏着的猛虎,谁敢轻视他,注将遭受反噬。
“我知道。”
王轲点点头,放下了雪茄,因为他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现在闻不得烟味,如果他还想多活几天的话。
男人抬起头,看了看雪茄,裂开自己干裂地嘴唇,用舌头舔了舔,一副很垂涎的样子,但还是打了个呵欠,再度低下了头,摊手,看了看自己满手心的老茧,
沉声道:
“两年前,我问你需不需要我动手,你说再等等,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么?”
“恨不得杀了我的感觉。”
王轲回答得很平静。
老者微微一笑,笑得有些自得,“我儿女们包括我的私人医生,都说我能活到现在算是一个不小的医学奇迹了。
但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你得谢谢我。”
“谢你?”
男子猛地抬起头,眼眸里血丝深重,沙哑地低吼道:
“谢谢你让我多受了两年的苦?
两年前我被确诊,医生给我下三个月时间期限的时候,我疯狂地给你打电话联系你,要把欠你的人情还上,你不肯,你说再等等!
是你,
让我不甘心欠着你的人情走,
是你,
让我白白多承受了两年的病痛折磨!
我谢谢你啊,
我真得谢谢你啊!”
“两年前,确实不适合。”王轲回答道。
“是你怂了。”
“是的,是我怂了,两年前,那两个人刚出狱,他们如果忽然死了,很容易就会被联想到我身上。
我不能有出任何意外的风险,
也不允许有任何可以让我出意外的风险!”
“呵呵,我知道,一个孤儿院里走出的孩子,奋斗到今天很不容易,所以连这种仇,都能一直忍着,生怕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你知道么,
以我活了半百的人生阅历告诉我,有时候越是怕失去什么就越是容易失去什么,而且,这样子的人生活着,实在是太累,也不值得。”
“你错了,我不是舍不得钱和身份地位。”
王轲摇摇头。
“也是,你如果去上海或者去其他机构的话,发展应该会更好,咳咳咳…………那么,你舍不得的是什么?“
“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女儿。”
“那个杂种也算?”
王轲猛地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显露出一抹深邃的光泽。
“你很少生气的。”男子又沙哑地笑了起来,“看来,这不是装出来的慈父,你是如何催眠自己,把一个不是你女儿的孩子,当作自己亲生女儿的?”
“她,就是我王轲的女儿。
不管,
她,
是人,
还是鬼!”
“行行行,她是你的女儿,是你的宝贝女儿。”
男子站起身,咬咬牙,
“我这头老虎,牙都快松了,我真的很怕,怕你让我还人情时,我这口牙,都咬不死人了。”
说着,
男子取出了一把手枪,
在王轲面前晃了晃,道:
“当你联系我时,我把它拿出来了,你知道的,在国内,用枪,意味着什么。”
王轲看着这个男子,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击着,道:
“我联系你时,不知道你的情况,直到前阵子见面时,我…………”
“不用废话,我欠你的人情,就是我欠你的,这种东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该还回去!
天经地义,
我一辈子,就信这个。
哪怕我知道,这枪开出去,可能会把我前半辈子的积累以及我那几个儿女希望我留下的积累都毁掉,但我仍然不后悔。”
王轲耸了耸肩,劝说只是尽一个姿态,而不是真的为了劝说。
“两年了,那两个人再死,应该也就没什么问题了,至少,不会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且,一旦查起来,我能帮你全都背着,也落不到你的头上。”
男子把枪放回了茶几上,又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才站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有些累了。
“医生叫我拄拐,但我用不来那玩意儿,我年轻时曾指着那些拄着拐杖的老头跟身边的兄弟们说过,老子以后如果到了要用拐棍走路的那天,宁愿把枪口塞进自己嘴里自己扣动扳机。”
“嗯。”
“不过,事到临头,我忽然发现自己亏得慌。”
“怎么了?”
男子伸手,在茶几上的枪口上摸了摸,道:
“用不了它了。”
“为什么?”
“因为它原本要杀的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
王轲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让人杀的?”
“呵……”
男子叉开腿,笑道:
“我让人调查了,这俩人先后出狱后,很快就又勾搭在了一起,居然又招呼了几个人,去野外挖坟头盗墓。
结果运气不好,那两个直接死在了里面。
警方,
正在调查这件事呢,
如果不是我了解你,我还以为是看不起我这头病老虎了,自己出钱让他们黑吃黑帮你报仇了。”
“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因为你会让他们俩死得这么干脆的,我当初也想着帮你把人抓过来,交给你处置,有些气,得自己亲手发出来才过瘾,老子当年刀尖上舔血混道上的,最懂这个道理。”
“啪!”
男子拍了一下手,
“但现在没办法了,除非你跑地狱去把他们俩人魂给勾回来,不然真的没办法了,人估计都已经投胎去了,哈哈哈哈…………咳咳咳………
到头来,
你王轲,还是没能亲手报得了仇。”
“死了…………就好了。”
“呵,老子就他娘的看不惯你这种什么事儿都看得开的语气和态度,妈的,装什么装,装这么久都装成本能了吧,你累不累?”
男子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打算离开。
“枪。”王轲提醒道。
“玩具的,送你女儿玩,这地方安检这么严格,老子带把真家伙怎么进的来,
你似不似撒?”
等男子离开之后,
王轲扭过头,看向坐在院子里依旧在一个人发呆的妻子。
妻子似乎有所感应,回头看向王轲,对王轲嫣然一笑。
“肉汤快好了,马上就可以开饭咧。”
王轲喊道。
“好,吃肉。”妻子笑得很开心。
王轲重新系上围裙,
走入了厨房,
拿刀切最后的葱花韭菜时,
看着刀口,
愣了好几秒,
嘴里喃喃道:
“就这么……死了啊?”
………………
二十多年前,
通城港闸秦灶镇孤儿院,
开饭了,
每个孩子都被阿姨分了一块梅菜肉,在这个年代,在这个地方,吃肉,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虽说中国人正在逐渐摆脱吃不起饭吃不起肉的时代,但孤儿院里的条件,总是会比外面要普遍慢上一些的。
两个孩子坐在一起吃饭,
大一点的孩子盯着这块肉看了很长时间,然后拿起筷子夹给了身边比自己个头小一点的孩子碗里。
“哥,你不吃么?”
“不吃,你吃。”
矮一点的孩子不客气,也不懂得谦让了,美美地吃着自己碗里的两块肉,吃得嘴唇都是油渍。
“阿泽,以后哥我要好好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矮个子男孩捡起嘴边的饭粒送入嘴里,撒敷敷地问道:
“赚钱干嘛?”
“赚钱娶老婆啊。”
“娶老婆干嘛?”
“娶老婆后,给钱给老婆,让她每天都给我买肉,做给我吃,让我天天都能吃上肉!”
“娶老婆是这个意思啊?”
“对啊,不给你买肉吃的老婆,娶了有什么用?
门房、、、秦大爷不总是跟我们显摆,
说他家老婆子隔三差五地就给他买肉做红烧肉吃么,
所以,
娶老婆,
就是赚钱给她负责买肉的!”
“哦,懂了。”
“阿泽,你呢?”
“哥你有肉次,我也就有的次啊。”
………………
林子里,
两头行尸还在快速地挖掘着,
他们不知疲倦,
不晓痛楚,
只知道完成来自上面的命令。
坑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地向下深入,
慢慢地已经露出了一座古庙的房梁结构。
远处,
一直被注重保护三观的张燕丰张警官,
感觉自己的三观已经炸裂了一地,
他不时看看那两个从树立走出的行尸,
不时又看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周泽,
大哥,
这就是你说的保护我的三观?
这就是你说的让我继续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让我看见这个,
我还怎么正常生活?
地底下面,
已经感觉到头顶凉飕飕的土地爷在下面又气又叫,
骂道:
“你这是作孽啊!
作孽啊!
他们侵我庙宇陵寝,我杀了他们,以儆效尤,天经地义!
但我没禁锢他们的亡魂,放任他们亡魂下地狱投胎轮回!
身魂有联,
故而人们最注重死后尸身入土为安得到安息,因为这会影响到亡魂在地狱的状况。
你现在把他们两个尸身变成行尸,
这是让他们俩的亡魂哪怕在地狱里也永远失去了轮回的机会,
将承受地狱无边炼狱之苦,
永世不得超生啊!”
第三百零九章 暴躁了!
“卧槽,醒了,真的醒了,妈嘢!!!”
老道有些诧异地看着许清朗,
他刚看见许清朗的手指动了一下,
紧接着,身子也倾斜了一部分。
“老许,你快点醒来吧,开启你的后宫争霸吧!”
老道呼喊着,打算加一把火!
随即,
许清朗身体一阵抽搐,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对着床下干呕着。
老道直接把自己装脏衣服的塑料盆清空,将盆放在他下面接着,另一只手抚摸着许清朗的后背: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许清朗干呕了好一阵,也没吐出什么东西,若是周泽在这里,应该能看出是因为长期昏迷的原因,导致身体部分机能陷入了半休眠状态,这种干呕现象有点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放久了的车发动起来开始重新预热了。
毕竟,老许只是昏迷,是一种因为“心病”而导致的自我主动封闭,和所谓的“植物人”并不搭界。
事实上,大部分植物人苏醒过来的可能性都很低,而且哪怕侥幸苏醒过来,想变得跟正常人一样也基本不可能,大部分都是继续浑浑噩噩的状态,生活不能自理。
至于那种植物人苏醒过来还能记得以前的所有事还能继续“嗨”起来谈恋爱的,
那种事儿,基本都只能发生在言情小说和电视剧里。
呕吐了一阵子之后,
许清朗睁开眼,
看了一眼身边的老道和小萝莉,
而后又昏沉沉地侧头又睡过去了。
这次的睡,只是身体的休息,人,其实是醒来了。
“你等着哈,我去给你弄点汤喝喝,滋补一下身子。”
老道喜滋滋地跑出去了,
小萝莉瞥了一眼躺在床上胸口不断轻微起伏的许清朗,
撇撇嘴,
小声嘀咕着: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老许醒了,这是一件开心事儿,老道忙前忙后伺候着,让老许喝了吃了点东西后继续睡下去了,老道终于得空洗了个澡,换上一套干净的道袍,走下了楼,回到了自己吧台所在的位置。
一壶老黄酒,一叠白蒲茶干,
面前再放上一份报纸,
不时小小的抿上一口黄酒,再捡俩茶干丢嘴里,小曲儿哼着,小报看着,也学起了老板,偷得浮生半日闲。
那个大盆栽就在老道身边放着,防蚊虫叮咬,以前只能是老板享受的待遇,老道也享受上了。
白天,一般很少客人的,老道有时候一整天坐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儿做,不过这次刚刚进入状态,就有三个人走进了书屋。
老道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换上一副笑脸,
“三位,喝点什么?”
“一壶龙井吧。”
来者是两个年轻人加一个年纪比老道都大一些的老头。
“好嘞,那边坐着,等着哈。”
老道去后面泡茶了。
两个年轻人搀扶着老头选了一个距离吧台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头脸上都是老人斑,拄着拐杖,穿着一件白色破洞短袖,在旁边人的细心搀扶下坐了下来。
两个年轻人坐在他对面,一个拿出了录音笔,另一个则是拿出了一个笔记本,随时准备记录着什么。
“哟,采访呐?”
老道端着茶壶和茶杯走了过来,挨个放好,倒好茶。
“嗯。”其中一个年轻人应了一声,指着面前的老头道:“这是抗战老兵。”
“哟,老哥哥,佩服!”
老道对面前的老头比了一个大拇指。
坐在那里的老头也只是矜持地点点头,他牙都不剩几颗了,看样子说话都有些勉强,耳朵也不是特别好。
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年纪这个状态,真的是半只脚已经放进棺材里了。
老道心里戚戚然,直接道:“这样的话,今天这顿茶,我请了,三位,我再给你们拿点儿小吃过来。”
“谢谢老板了。”俩年轻人向老道道谢。
“客气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平时一向锱铢必较的老道这一次难得的大方了一回,回到吧台后面拾掇了几个干果瓜子儿之类的盘子端了过来,放上去之后,老道也不走远,自己抓了点儿瓜子儿,就靠着吧台一边嗑着一边听着。
老道是建国那两年生的人,没经历过战争年代,但他这个人习性如此,就是喜欢道听途说听故事。
早些年,其实还是有不少说书先生的,后来也就慢慢绝迹了。
“老先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年轻人问道。
老头点点头。
采访就这样开始了。
两个年轻人应该是某个小报社的记者,正在做采访抗战老兵的专栏。
老头说的第一句话,
就让老道心里激动了一下,
只因为老头虽然说话很慢,也有些模糊,但那一口子的陕北口音,让老道真的是分外亲切啊。
妈的,
老乡啊!
老道犹豫着要不要再送点啥东西给他们,这些钱他会自己放进吧台的,公家的东西是公家的,自己的是自己,他老道也不至于去偷偷占周老板的便宜。
毕竟,
周老板那么穷。
看着昨晚老板抓着那把银币不撒手的样子,
老道心里都有些可怜,
这得是多深的执念啊。
老头的采访还在继续着,他说得很慢,但是条理很清晰。
像是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哦不,应该是面对这样子的采访次数应该很多了吧,慢慢地,该怎么说,也就习惯了。
“因为当过**,所以在很长时间以来一直觉得抬不起头来,慢慢地,我也就养成了少言寡语的习惯。”
老头叙述到这里时,
年轻的记者马上道:“辛苦你了,贾老先生。”
另一名记者则是端起茶壶给老头续了一杯茶,送到老头面前。
老道在旁边继续嗑瓜子,津津有味地听着。
那个年代的很多事儿,很难讲得清楚道理,但至少现在的社会风气是在进步和改正错误的,人们的认知也不再和以前那般局限了。
只要是为国流过血的人,其实,不用计较其身份,也不用再去顾忌什么私德方面的事情,他们本身,就已经很值得尊重了。
“当年参军,其实也是为了吃一口饱饭吧,那时候年纪小,参军时才14岁,也没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很多道理,也是以后才懂的,才晓得,当初我打仗,挺光荣的。
打打散散,跌跌撞撞,到了45年的时候,部队就在陕西驻扎下了。
我当时是在第一集团军30军90师3营3连2排,司令胡宗南,军长鲁崇义,师长王会民,团长高树勋,连长姓陈,排长姓刘。
我记得很清楚,一直死死地记着当时部队的番号,当时上面人强行让我们记住的东西,说是以后哪怕是战死了,到地狱之后,咱也好招呼旧部在下面继续打鬼子。”
两名记者在旁边耐心地记录着,这些都是不久后会登报的报道,目的是呼唤社会对这些抗战老兵的关心和爱护,尤其是**的。
光看两名眼圈已经泛红的记者现在这个状态,
就知道这篇报道见报后,肯定会有不少人因为这篇报道而落泪,大家都会为这位抗战老兵而感动,同时也会骂…………
老道在旁边皱了皱眉,
不对啊,
45年的时候高树勋是团长?
老道自己怎么记得40年的时候高树勋就是军长了?
而且高是冯玉祥西北军系的老将,怎么跑去给胡宗南当手下去了?
再看看这个老头,
哦,
应该是记错了吧,
毕竟年纪大了,
也正常。
老道没说什么,继续嗑瓜子。
“部队移防到陕西汉中,随后在西安灞桥、渭南这几个地方跟鬼子打过交手仗。
我忘了跟鬼子的部队番号了,只记得人家的枪比咱们好多了,人家用的是三八式,咱们部队用的是湖北条。
战斗很激烈,咱们的人伤亡总比鬼子多。因为我当时年龄小,战友们都很照顾我,有一次跟鬼子打仗敌人的炮弹炸到了我大腿上,当时也不知道疼,血流了一裤腿,鞋里都是血,是我的战友救我到战地医院养伤的…………
………………
等鬼子打完之后,解放战争时,我们连长带着我们阵前起义了。
因为,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一名记者已经在拿餐巾纸抹眼泪了,
旁边另一个记者则是哽咽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好,说得真好,委屈你了,贾老先生,这些年,你吃的苦,受的委屈,会有回报的。
这是我们这次的采访报酬,请您收下,改善一下生活。
祖国人民不会忘记你的,社会也不会忘记你的,我们会帮你宣传…………”
“等等,等等!!!”
边上的老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马上走上前来,用力地敲了一下桌子,呵斥道:
“你们这不是瞎扯蛋么!”
“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年轻记者皱着眉看着老板。
老道没急着理财俩记者,而是先指着这个刚刚讲述完正把那一封厚厚一叠红包收下去的老头骂道:
“越扯越不像话!
额们潼关老一辈们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无论鬼子飞机怎么炸,都没让鬼子过了风陵渡!
你他娘的这都在灞桥渭南打过仗了,
干你奶奶的,
你回去问问小日本,当年他们过得了函谷关不!”
说完,
老道又指着俩还在“感动中国”状态中的年轻记者:
“你们俩脑子进水了吧,随便请个骗子就来采访,还哭得稀里哗啦的,脑子里都是浆糊么?”
第三百一十章 噩梦!
滴答……
滴答……
滴答……
水珠不断落下的声音,
带着一种绝然的空响,不停地在四周回荡着。
有一滴水珠落在了周泽的额头上,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这一次醒来,
他只觉得自己身下一种冰冷生硬的感觉传来,让他很是难受。
直觉告诉他,自己这次不是在卧室床上醒来的,身边也不会有每次醒来都肯定在旁边候着的白莺莺。
是的,
四周是一片压抑的苍茫,
头顶上,乌云密布,而且天与地的距离,在这里被无限地拉近,让这种压迫感更为强烈;
在乌云间隙地位置,有一轮残破的血月挂在那里,它不是在照明,也不是在发光,更像是一只眼睛,带着戏谑和嘲弄的情绪默默地站在上面盯着下方的一切。
这里,
不是人间,
而是,
地狱!
坐起身,周泽忽然觉得有些热,是那种闷热,让人心里发慌和难受,就像是大夏天被丢在密封的卡车车厢里一样。
手撑着地面,慢慢地站起来,环视四周,周泽发现自己身边有一个坑。
坑不是很大,
也就一个小池塘的面积,
也不是很深,
也就二人高的高度吧。
坑被一层黄褐色的草给覆盖着,密密麻麻,却了无生机,像是无数老妪的头发,随着炙热的风,来回地飘摇。
有点,
眼熟啊。
周泽默然地向前走了两步,
然后他记起来了,
这里,
确实眼熟,
因为他来过好几次。
原本,这里应该是有一个池塘的,里面蓄满了水,仿佛亡者的幽怨,在这黄泉路边浓郁得滴出水来汇聚而成的景观。
池塘深处,
也应该有周泽的那位老熟人,
无面女。
只是,
眼前的情景分明就有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
水没了,
无面女也没了,
仿佛一只手伸向这里,扯断了这儿的一切生机。
地狱,
也会干旱么?
这个问题在周泽心里浮起,
此时,
应该是一个梦吧,
梦回地狱。
周泽记得国外历史上有个叫“但丁”的名人,曾在做梦时周游了地狱,醒来后写了本书叫《神曲》。
重生后的周泽还特意找到这本书以以前完全没有过的郑重态度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周泽确认那位名人确实做梦了,
不过却是白日梦,
他所描述的地狱和周泽亲眼所见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
周泽向远处眺望,那里,是黄泉路。
无论日夜,无论何时,
那条路永远都是密密麻麻繁忙的景象,
因为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无论死亡方式如何千奇百怪各有千秋,但亡者的归宿,就在这里。
然而,
当视线眺望过去时,
周泽却看见黄泉路上虽然依旧是满满当当,但那些人却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一排一排地战列好,像是排队参加升旗仪式的小学生。
黄泉路上,被空出了一条缝隙,犹如高速路上的应急车道。
站在周泽的角度来看,黄泉路上的亡魂们像是要去参加“黄河大合唱”一样,就差有个人起个头,
随即就是山呼海啸气势磅礴: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呼吸,有些困难,虽然在地狱根本就不用呼吸,但你仍然能感受到那种类似来自胸腔的恐怖压抑感。
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丢在摊煎饼锅子上的一只蚂蚁,蹦跶几下后就会焦化。
周泽继续往前走,他慢慢地走到了黄泉路边上,然后,走了上去。
这里,为什么这么热,
还有,
黄泉路上的人,
怎么都停了?
就在这时,
周泽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叫喊声,
扭过头看过去,
一群人正在向这里冲来。
如果他们还能算得上是人的话。
因为,他们虽然保留了人的形象,但他们全身上下,早就被各种匪夷所思地酷刑折磨得完全不成人形。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受虐程度,
当初唐诗还在书店时,
周泽曾问过唐诗,地狱里的酷刑,和现实里,有什么区别?
因为虽然都是地狱“偷渡客”,但周泽只是在外围浅尝辄止,靠着指甲,提前出来了,地狱深处的疯狂,他可没去经历过。
所以,在面对唐诗每次听到“地狱”两个字总是会神情一抖时,周泽有着一种很强烈的好奇。
因为未知,所以好奇。
好奇这样子一个刚毅坚强的妹子,为什么会对那俩字如此讳莫如深。
唐诗的回答很简练,
大概意思就是,
人间的酷刑,要注意不能把人直接弄死,因为受刑的人一旦死了,那么再做什么酷刑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而地狱的酷刑则不同,他们能够有一万种方法保证你的亡魂不会崩散,
然后,
在这个基础上,
各种折磨人的酷刑就像是失去了枷锁的小天使们,
开始疯狂地展现出来自地狱劳动人民的疯狂想象力。
周泽所看见的,正在向自己奔跑而来的,
就是一帮刑徒。
他们在跑,他们跑得很茫然,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跑到哪里去,但他们仍然在跑。
或许,
对于他们来说,
能跑,
这个过程,
在地狱里这种恒久的折磨生活之中,
也是一种幸福。
因为他们的跑来,导致附近黄泉路上的众多亡魂们也有了些许的异动,原本一脸麻木踮着脚跟的他们在此时脸上也露出了其他的情绪波澜。
人,
是有一种从众情绪的,
而且蝼蚁尚且偷生,别说是人了。
就在周泽认为多米诺骨牌效应即将被掀开时,
“啪!”
一声鞭响,
像是一道惊雷轰然落下!
那些站在黄泉路上脸上刚有些许异色的亡魂们在这一声之下瞬间再度变回了麻木,
甚至连那批刑徒们之中,也有几个在奔跑的人停下了奔跑,很是麻木地站在了一边,归入了黄泉路的站立大军之中。
但仍然有很多人在继续奔跑着,哪怕他们现在很是难受,哪怕他们现在很是迷茫,但他们就像是飞蛾一样,
继续地往前奔跑。
跑在最前面的,
是一个女孩儿,
在现实世界里,形容一个女孩儿如何前卫的话,你可以说她衣着多么少,遮住肉的部分多么的简单敷衍,
眼前的这个女孩儿,
更加的前卫,
因为她身上就没多少肉,
脸上有一点,
胸上有一点在摇摆,
腿上有几丝,
前卫得几乎无以复加。
周泽下意识地伸手想阻拦她,
甚至准备用自己的指甲,
但就在此时,
第二声鞭响传来,
周泽只觉得自己十指一麻,十指连心,当即一股钻心的疼传递过来,让他有些难以忍受,同时,也让他心里产生了些许的警惕。
刑徒们在周泽面前一个接着一个奔跑了出去,
周泽低下头,发现自己指甲位置已然鲜血如注,有些刑徒更是夸张地直接从周泽身上穿透了过去,仿佛周泽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是啊,
我不是真的亡魂回来,
这只是梦而已。
不知道多少刑徒从自己身边跑过去之后,
后面,
又有一群人追了上来,他们穿着黑白二色的古装服饰,手里拿着铁链和枷锁,有些停止奔跑的刑徒被他们直接捉拿了起来。
最后,
周泽看见人群中有一个头戴凤冠的女人,
看起来约莫是三四十的模样,
脸上像是涂抹着一层厚重的胭脂,甚至让人难以看清楚她的真容。
但她手里,
拿着一条皮鞭,
这是一条紫色的皮鞭,
有二十多米长,拿在手中时,像是一条巨蟒在空中飞舞一般,而且皮鞭之上,印刻着无数张正在嘶吼的人脸,仿佛被羁押在其中永世不得超生的罪孽!
“啪!”
皮鞭落下,
黄泉路上的亡魂们像是恢复了往日的模式,
开始继续神情麻木地踮着脚向前走去,
像是家圈里被圈养的猪狗。
“啪!”
又一鞭子落下,
四周,起风了,
随后,
下雨了,
刹那间,
大雨滂沱,
之前周泽所看见的那座干枯的池塘里,又慢慢地开始重新积蓄起雨水。
持皮鞭头戴凤冠的女人似乎特意扫向了周泽所在的位置,
微微皱眉,
下意识地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向着周泽抽来!
一时间,
周泽只觉得山呼海啸般的气势向自己碾压而来,
自己就像是巨浪之中的一叶扁舟,
随时都可能倾覆。
“啪!”
…………
“啪!”
周泽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边刚刚帮周泽拍死一只蚊子的白莺莺很是惊喜地看着周泽,喊道:
“老板,你醒啦!”
“呼呼…………呼呼…………”
周泽只顾得上大口地喘息,也来不及回应白莺莺。
“老板,你刚刚吓到我了,流了好多汗哦,我帮你去洗澡吧。”
白莺莺说着便走过来准备抱着自家老板下楼,
她做这些已经做习惯了,
周泽本人也习惯了。
然而,
就在这时,
卧室门被猛地推开,
小萝莉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你干嘛!”
白莺莺气鼓鼓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小萝莉,以为她是故意来破坏自己跟老板独处的时光。
“周泽……周泽……”
小萝莉一边喘着气一边举起自己的鬼差证,
急促地喊道:
“周泽,不好了,地狱,有一批恶鬼……逃……逃出来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霸王花!
老道车开得飞快,还闯了几个红灯;
车上的氛围也很肃穆,小萝莉头靠在车窗,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莺莺则是双拳紧握,在心里祈祷着。
周泽则是微微皱着眉,目光微凝。
最活泼的应该算是刚刚被抓住的那只老鼠了,似乎是感应到车上众人的低沉,它反而开始跳得很欢畅起来。
“唧唧!!!”
老鼠在瓶子里张牙舞爪,黄豆粒般大小的眸子里,满是戏谑的神采。
…………
“嘶…………”
许清朗趴在地板上,自己的手臂被匕首刺入,扎在了地板上,难以移动,稍微撕扯一下,就是一股子钻心的疼。
棒球帽在许清朗旁边坐了下来,摘下了帽子,手指,在许清朗身上游动着。
“真正的……健康的身体啊。”
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话语声中有着一种根本就不需掩饰的艳羡。
“我想要你的身体,真的很想,很想…………”
男子低下头,嘴在许清朗臂膀上的伤口位置舔了一口,新鲜的血液入喉,让他发出了一种仿佛在品尝红酒一般的享受的呻、、、吟。
而后,
他开始大口地喘息起来,
趴在地板上,就在许清朗身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像是呼吸不过来了一样,表情十分痛苦。
“呼呼…………呼呼…………呼呼…………”
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药瓶,从中取出了几粒红色的药丸,而后一股脑地塞入嘴里强行仰头吞咽了下去。
喘息还在继续,但开始慢慢平复下来。
男子身上已然是大汗淋漓,但总算闯过了这一关。
“为什么,为什么我进入的身体,是一个重症病痨子?”
男子自言自语着。
他没有再耽搁功夫,但也没有直接杀死许清朗,而是取来了绳子,将许清朗双手捆绑在后,随后拔出了匕首。
紧接着,他从吧台岸边取来之前许清朗就在喝的红酒,自顾自地喝了一大口。
见许清朗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脸色苍白,匍匐在那里一动不动。
男子笑了笑,将酒瓶口子对着许清朗的伤口位置浇灌了下去。
“啊啊啊啊!!!”
许清朗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种痛苦,不亚于在伤口上撒盐!
“呵呵,叫叫好,能叫就说明你没死。”男子又喝了一大口红酒,“老子太亏了,好不容易从地狱出来,居然进了一个病鬼的身体,说真的,他家里的病危通知书我都看过了,没多久好活的了,王八蛋!”
男子叫骂着,也不知道他在骂谁,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应该去骂谁吧。
“不过,我也知道,哪怕我没多久好活了,但本地的鬼差,也不会放过我的,他们会认为我依旧有利用价值,他们还想着把我再送入地狱换取一笔丰厚的酬劳!
所以,
我主动找到了这里,我想着,与其他们来抓我,不如我主动去找他们。
那种当老鼠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但我运气不太好,店里居然只有你一个人。
喂,虽然你是个普通人,但我说的意思,你应该懂吧?
因为你也在这个书店里。”
许清朗咬着牙,“等他们回来,你就死定了。”
“呵呵。”
男子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而后用匕首割破了自己左手掌心,鲜血当即流淌出来,却在掌心中慢慢地蠕动着,没有滴落下来。
“这些年,在地狱受的苦,也不是白受的,你以为我找上门来,就真的是来送死的?”
说着,
掌心的鲜血开始倒流回去,伤口也速度愈合。
“很可笑吧,这具活不了三个月的身子,在我进入之后,却产生了异变,而这种异变,则是可怕的自愈能力。
呵呵,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男子像是发了疯一样对着自己的脸不停地切割着,
很快,
一道道可怖的疤痕在他脸上出现,但这些伤口位置的鲜血却都不会溢散出来,转而很快地伤口开始愈合,甚至连一道疤都没有。
“我原本正在为自己的自愈能力而窃喜,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灵魂在地狱接受折磨之后产生了变化,等我好不容易逃出地狱后,这就是我受过的苦难所给予我的福利。
我原以为自己是吸血鬼,能够拥有长久的寿命,让我尽情地享受阳间的人生享受阳间的繁华。
但我只有三个月的命了,只有三个月了!
而我,
又不能再换身体!”
男子不停地怒吼着,
这种美好与现实的剧烈冲击感,的确足以让人发疯发狂。
就在这时,在二人身后的盆栽发出了轻微的颤抖,轻微到根本就微不可察。
花朵开始慢慢地升腾起来,从大盆栽泥泞的黑土之下,慢慢地伸出一只洁白的手;
手是从盆栽泥土里探出来的,也是从花蕊之中穿出的,它像是鬼魅一样,伸展出了三米的距离,一个寻常人胳膊根本就不可能延展出的恐怖距离。
手默默地来到了男子的身后,
而后,
掐了上去!
“唔…………”
男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卡住了自己的脖子,随后其整个人在地上拖拽着向后滑动。
“砰!”
男子撞上了墙壁,
但在这一刻,男子张开嘴,嘴角里赫然出现了两颗獠牙。
乍看的话,他的獠牙和周泽的獠牙很相似,但实际上他的比较细小和尖锐,没有周泽獠牙的粗狂。
而且,
不光是这两颗獠牙,男子嘴里其他的牙齿若是凑近了瞧的话,可以看出来都是无比尖锐的,像是两排上下交错的小锯子。
这可怖尖锐的牙齿,经常刺破男子的口腔,使得他说话时声音沙哑,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口腔内皮开肉绽的痛苦,但他那可怖的自愈能力却能将一切都快速复原。
手开始甩动,企图脱离男子的獠牙,但男子却像是一只毛毛虫一样双手双脚死死地抓住这只手。
“啪!”
盆栽裂开,
花朵枯萎,
叶子凋零,
泥土堆散落,
在里头,
有一个肉瘤一样的东西,像是一颗巨大的心脏一样不停地在跳动着,而这只极长的手,就是从肉瘤之中探出来的。
许清朗侧着脸,倒在地上,因为双手被倒绑着,所以他现在甚至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那只死侍化身的肉瘤和那男的在做着搏斗。
“哗!”
男子手中的匕首划过,
死侍的手断裂,男子也跪伏在了地上,但在片刻之后,男子主动地向着肉瘤冲了过去。
“嘿嘿,这里居然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肉瘤开始滚动,像是在躲避着男子,它似乎是还没长好。
但它记得自己被赋予的使命,
那就是清除这个屋子里,
一切属于垃圾的东西。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
则属于它眼中的垃圾行列。
但肉瘤滚得再快也没有男子的速度快,男子冲过去,一只手抓住了肉瘤,肉瘤内部迅速分泌出了类似硫酸的腐蚀性液体。
男子的手开始迅速地被溶解,但男子却没有畏惧,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不在乎,他像是看着一块宝贝一样看着面前的肉瘤。
“吼!”
他低下头,张开嘴,咬了下去!
肉瘤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在肮脏褶皱的表皮之下,则是细嫩的红肉,里面还有暗金色的汁水正在流淌,这才是死侍的内在,而男子正在贪婪地吞吃着这些东西。
他有一种预感,
自己如果吃了这个东西,他就不会死了,他的寿命能够得到延长,这个该死的绝症也应该可以得到解决。
到时候,
自己再拿这个人当人质,如果能换取一枚鬼差证帮自己洗白身份最好,如果换取不到的话,至少也得让自己有机会逃出去。
他要逃,
他一定得逃!
之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反正时日无多,不如最后疯狂一把,但现在既然有了生的希望,他开始为自己的后路考虑了。
跪伏在地上的许清朗开始默念咒语,
之前的他根本就没机会反击,对方也不会给自己念咒语的时机,
但现在,
他有了。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
许清朗胸口有一张符纸慢慢地滑落出来,散发着暗淡的光芒。
随即,
只听得“嗖”的一声,
符纸激射而出,
直接贴在了男子的后背上。
“啊啊啊啊!!!”
男子身体一颤,发出了一声怒吼,扭过头带着愤怒的目光看着趴在那里的许清朗。
“你这是找死!”
许清朗咧开嘴笑着,嘴里还有血渍不停地滴淌出来。
一张符纸,
确实杀不了他啊,
自己的修为,
还是太菜了一点。
男子捡起匕首,
“呵,我先杀了你,让你调皮!”
说着,
男子转身向许清朗走来。
“嗡!”
然而,
刚刚被他咬出一个大洞的肉瘤在此时像是一只鲨鱼的巨口瞬间张开,宛若一个充了气的气球迅速地膨胀起来。
男子只觉得自己身边一黑,
紧接着,
他整个上半身就被这巨大的肉瘤给吞没了进去,
若是周泽此时在这里估计会看出来,
这个举动,
和盆栽前俩月在那里帮自己吃蚊虫时的方式一模一样。
男子只剩下两条腿在外面不停地踢踹着,
肉瘤里传来男子痛苦的叫喊声。
南大街,
依旧人潮涌动,
但没人注意到,
这家书店此时正在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