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七章 大佬!
周泽默默地观察四周,他知道这应该是梦,但这次,他也算是体会到了张燕丰之前在描述那个梦时所做的形容————真实。
是的,
这个梦真的很真实,
一切的一切,你都可以看得真真切切。
它的真实体现在细节上,
温度,
湿度,
光亮,
没有丝毫属于梦的朦胧感,甚至,显得有些过分地清晰和明了了,你明明只是很随意地扫一眼,但是你连那里有几块砖包括那上面的纹路摩擦痕迹似乎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冰冷,潮湿,压抑,这里,像是噩梦的最深处,深渊内的一个角落,环境的要素其实还是次要的,最关键的还是在这个狭窄空间里或坐或躺着的人。
他们的神情,
他们的目光,
那种麻木,那种涣散,
给这里增添上了最浓厚的绝望。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你已经没办法去具体分析这臭味来自于哪一个单一的东西,这是一种混合,让你头皮发麻难以想象的混合。
尿骚味,脓水味,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其他恶臭包括尸臭等等杂糅在了一起。
周泽低下头,
这个环境,
真的让他很不舒服,待一秒,都是一种折磨。
哪怕这是梦,
他也希望醒来。
去尼玛的线索,
去尼玛的痕迹,
去尼玛的真相,
让老子待在这个地方,哪怕是梦,也不行!
周老板在这个时候显得很是任性,
他闭上眼,
慢慢地在心里想象着在水底上浮的感觉,一般的人如果做了这种“鬼压床”的梦或者是“清明梦”的话,也可以做这种尝试,这样可以加速苏醒。
然而,
偏生生的,有一只手忽然按在了周泽的额头上,而且这只手,很臭,那浓郁的刺激性味道直接刺入周泽的鼻腔,刺激到了他的神经。
“烧…………退咧。”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有着两处伤疤。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对方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手给挪开,但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虚弱得很,乃至于力气匮乏到了令人难以想象地程度。
手抬到一半只能落下,而且一阵头晕目眩。
“没事,没事,烧退咧,问题不大咧。”
男子张开双臂,将周泽抱入自己怀里。
“…………”周泽。
周老板现在很讨厌这该死的真实,
你弄得这么真实做什么,
有意思么?
破烂衣服之外的肌肤接触现在都是那么的清晰,那个男人身上的油腻和污垢累积下来的“泥”,似乎还自带着润滑效果。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部位的接触,
甚至对方呼吸吹打在自己脸上的湿热,
都带着一种令人犯呕的绝望!
“还冷么?”
对方问道,话语声很温柔。
周泽注意听了对方的口音,带着点川味,总之,不是通城地方口音。
周老板很想骂人,但他更想早点结束此时的尴尬,摇摇头,想说话,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他太累了,累得嗓音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哗啦啦…………哗啦啦………………”
锁链的声音响起,且越来越近。
牢房里原本像是一具具“干尸”一样的人忽然激动了起来,他们一个个爬起来,全都涌到了铁栅栏那边双手抓着铁栅栏看着外面。
像是农村那边赶集的日子一样,大家都凑过去看热闹。
“哗啦啦…………哗啦啦…………”
近了,
很近了,
戴着脚铐的人,要来了!
周泽很想爬起来,看一看,这应该也是张燕丰梦里所看见的那一幕,但看样子要么就是自己比张燕丰看得更真实要么就是自己和张燕丰根本就不在一个视角上。
爬起来,
给老子爬起来,
臭味闻过了,
这个肮脏的地方都经历过了,
还被一个男人抱了,
不起来看看具体情况的话,周泽觉得这些苦都白受了,自己也太亏了。
他对面前的男人使眼色,示意他搀扶自己起来看看。
“你烧刚退,先躺一会儿,我去看看。”
说着,男子很是温柔地把周老板安置在了地上,这块区域垫着比较厚的草料,所以比其他位置更柔软。
周老板就这样抬头,看着牢房天花板,
而现在整个牢房里,
包括那个之前陪着自己的男人,
全都挤到了铁栏杆边探头看着外面,
像是一群追星的狂热粉丝。
只有周泽,
一个人,
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周泽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有点像是跑龙套的,而且这个龙套还没台词,是一个死尸,且当镜头切换到其他地方去之后,坑爹的导演还不准自己起来,必须要让自己继续躺尸。
没人说话,
没人发声,
他娘的,
直播看不了,
连有声也听不了?
周泽在心里又骂了一次,他真的很想现在就闭上眼,在没有人干扰的前提下把这个梦弄碎好让自己苏醒过来。
他现在应该躺在莺莺的腿上,香喷喷地睡觉,醒来的话还能让莺莺给自己泡茶,
为什么还要继续躺在这个比茅厕还要脏的地方?
但周泽又有点不甘心,苦都吃了,便宜也被占了,就这样空手来空手回去?
还有,他记得张燕丰说过,那个梦,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它很真实,但那个梦,他只做了一次。
所以,
很可能,
周泽也只有这一次的机会。
我忍,
我继续忍,
周泽脑子里开始回忆自己上辈子最后阶段出车祸后“假死”的状态,
想想那时候被化妆再被推入火葬场的经历,
现在,
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围观群众的呼吸声加粗也加重了,
呼吸声中有着一种热切,也有着一种渴望,
像是一个个发情的公猩猩,喷着鼻气,就差双手擂自己的胸口“噢噢噢噢”叫起来了。
别问周泽是如何从呼吸声中推测出这么多东西的,
毕竟他现在除了研究这一点点的声音变化还能研究啥?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来了,
来了,
拖着锁链的人,
慢慢地走来,
而且根据声音,周泽可以确定对方已经走到了自己这间牢房的门口。
周泽用尽全身力气,侧过头,
他要看,
看一看,
一定要看!
但随后,
周泽绝望了,
他只能看见在栏杆位置,是一群群男人的背影,他们把那里堵得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周老板甚至连找个缝隙瞅瞅都难以做到!
艹!
周泽在心里不停地怒吼着。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声音由近向远,开始慢慢地拉长,
人,
应该走远了。
这就走了?
不说点话?
吼一句“给人进出的门被锁着,给狗进出的洞还开着?”
周泽之前和张燕丰讨论过,按照那时的环境来看,戴着脚铐的人很可能是烈士,宁死不屈的烈士,虽然有一些问题会有矛盾,但是那种可能性的概率真的很大。
现在,
周泽倒是可以排除之前的推断了。
因为当那个戴着脚铐的人走远了之后,周泽没看见牢房里其他人感到悲伤和愤怒,
恰恰相反的是,
他们的脸上全都是羡慕和憧憬。
仿佛恨不得那个戴着镣铐走出去的人,是自己。
这让周泽有些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又转了回来,伸手帮周泽整理头发。
讲真,
如果是让许清朗来给自己做这个动作,
自己至多觉得有点不适应,但还不至于太过反感,但眼前这个油腻且身上肮脏得不像样子的家伙这样做,就让周老板刚刚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恶心感再度升腾起来了。
这个地方,
他真的是片刻都不想多待。
“再睡会儿吧,等会儿开饭了,我帮你拿那一份来。”
男人温柔地说道。
周老板对吃,真的是没有兴趣,正常的食物他都吃不下,更别提看这里的环境其实你就已经清楚这帮人的伙食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梦结束了没有?
到底结束了没有?
周泽就像是一个看完电影的人散场还不走,就等待着彩蛋。
但等了好一会儿,应该是没彩蛋了。
正当周泽准备真的闭上眼离开这个梦境时,
忽然间,
周泽觉得自己腹部一阵绞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踹自己肚子一样。
艹,
吃坏肚子了?
“怎么了,你疼么?”
男子很是焦虑地看着周泽,然后伸手在周泽肚子上摸着。
“…………”周泽。
就在这时,那边又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木桶被放在了外面,应该是饭食。
男子站起身,走向了那边。
预想中的那种哄抢没有出现,大家就像是自发地克制一样,等着男子拿一个破碗盛了第一份饭食拿了汤水走回来,然后接下来众人才开始哄抢。
靠,
狱霸啊?
周泽书店里有不少“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书,很多小女生很喜欢看,
现在这是“狱霸大佬爱上我”?
“来,先坐起来,吃。”
男子把周泽搀扶起来,靠着墙壁坐着,
周泽坐了起来,
低下头,
发现自己肚子鼓鼓胀胀得很大很大,
胃胀气?
这么严重?
“辛苦你了,也辛苦你肚子里的孩子了。”男子带着歉意说道。
肚子里的…………孩子?
艹,
这是一具女人的身体?
第两百零九章 人间!
很多人都曾见过小路上一群野狗野猫争抢食物的画面,那种争斗,那种拼抢,不遗余力,不惜一切。
因为动物清楚,没有食物,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人,一直自诩为高一等的存在,自诩为万物之灵;
就像是有部分通城人被人称呼为自己是苏北人时会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咋呼起来的猫一样激动地反驳说自己是苏中,不是苏北,这反而显得更可笑。
很多年前,人类也是过着和野兽一样茹毛饮血的生活,但现在,人们对于一些过分的举动,往往会将其称之为“禽兽之举”。
开化了,
明智了,
就赶紧想要和以前的“同伴”撇开关系。
正如现在周泽看着这群人争抢锁链一样,他们枪得很是忘我,抢得很是投入,人仰马翻,本来空气就很差的牢房被他们又掀起了阵阵尘土,空气变得更差了。
到最后,有一个人手举着铁链站了起来,他脸上挂着彩,身上带着很多淤青,眉角还破了口子,有血不停地滴淌下来。
这是这个女人的男人,之前那个还含情脉脉喂饭的男人。
就像是一头狮子出去猎杀食物带回来给自己母狮子吃一样,他成功了。
黑色制服的人伸手敲了敲栏杆,
示意铁链有主了,
这也让周围还蠢蠢欲动打算再上去拼抢一番的人不得不偃旗息鼓。
其实,
一开始在分饭食时,牢房里其他人都表现出了一种极大的克制,他们知道这所监狱里,还有一个孕妇。
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接下来对铁链的争抢时他们会手下留情,晚一会儿吃饭和少吃一点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然而,这条铁链,却意味着更多的东西。
男人拿着铁链走到了女人面前,
弯下腰,
将铁链套在了女人的脚上,
“咔嚓”
扣上,
然后他抬起头,
看着女人,
他笑着,
笑得很开心,
这笑容,在周泽眼里宛若一个智障,
同时,
他有着一种深深的不解,
这条铁链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帮犯人为什么会对它如此地热衷,
但有一点周泽可以确定的是,
这条铁链似乎并不是那么的美好,
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年后还依旧存在的梦魇了。
这个梦,很清晰,细节条理都清晰得无以复加,但尽管如此,周泽却觉得这里头仍然有一层根本就看不清楚的迷雾笼罩着。
它笼罩着真相,
有时候,越是真实的东西,往往也意味着越是虚假。
周泽张开嘴,
他想说些什么,但声音在喉咙里还是无法发出来,只剩下了沙哑的呢喃。
然后,
男人搀扶起了女人,黑色制服打开了牢笼,旁边又走过来几个黑色制服,他们从男人手里搀扶过了女人。
男人下意识地想要跟出来,却被两个黑色制服男子一把推了进去。
然后铁栏杆再度被闭合,男人双手死死地抓着栏杆,看着女人,看着女人的肚子。
他仍然很开心,
无比的开心,
非常的开心,
开心得让周泽觉得自己如果有机会的话,
都想跑回去给他扁一顿。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的声音在地上摩擦,
周泽也在走,
但因为这具身体太虚弱了,所以两边都有黑色制服在搀扶着他。
一路走过去,
清冷且孤寂,
唯有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
那么的刺耳。
然而,
路过其他牢房时,
周泽看见了之前相似的一幕,
牢房里的犯人们一个个都聚集在了铁栏杆前,探着头,看着周泽,看着这个脚上绑着铁链的女人。
他们眼里,
满满的都是羡慕,
是那种恨不得取而代之的羡慕,
在听到这铁链的声音时,他们甚至还露出了很享受的表情。
这帮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周老板现在是一脸的黑人问号???
走,
还在走,
不停地走,
这条通道很长,再加上周泽走得很慢,
但明显也是身边两个黑色制服的人没有用全力的原因,如果他们愿意,明显可以分分钟拖着这个女人快速地往前跑。
这个女人虽然是一个孕妇,但周泽清楚,她能在营养和生活环境下依旧保证没流产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其实她真的很瘦,就比皮包骨头好一点而已。
她跟她的孩子能撑下来,
真的不容易。
在周泽看来,
是这帮黑色制服的人故意走得这么慢的,
他们像是巡游一样,
慢慢地陪着女人走,
像是在簇拥着冠军获得者接受其他人的瞩目和欢呼,似乎刻意地想要把这个过程给延长一些。
不过,周泽还有一个疑惑,
好像方向错了啊,
之前那个铁链是从自己牢房这边从右边往左走的,但自己这次是被搀扶着从左往右走的,周泽很细心地留意到了这个差别。
再长的路,
终归是有尽头的。
前面,
出现了一扇铁门。
门被打开了,
周泽被推了进去,
在里面有一张桌子,
上面放着干净的水和食物,
周泽没动,
让周老板在没有其他佐料的情况下吃东西实在是不亚于一场酷刑了。
但下一刻,
一种冲动在周泽心里响起,
周泽开始伸手,拼命地把食物和水往自己嘴里塞。
周泽清楚,这只是梦,而自己,代入是一个女人的视角。
所以,
现在不是自己在动,
而是女人的求生欲在迫使着她开始吃东西,拼命地吃东西,因为她想活下来,因为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她清楚地知道,她的孩子需要营养。
狼吞虎咽持续了很久,但女人似乎永远都吃不够,但旁边的黑色制服男子直接制止了她,打断了她的继续进食。
曾作为医生的周泽清楚,极度食物匮乏的阶段猛吃过度的话很容易出现生命危险。
古代在牢房里有着一种“私刑”,叫做“狱死”。
就是让犯人们一直饿着,只给少量的食物,让其不至于饿死,但也别想吃饱,当然了,这个阶段可以省略,古代想在牢房里吃饱饭也是一种妄想和奢望。
然后猛地一天,狱卒给你摆上了一桌好酒好菜,让你撒欢儿吃,当你吃得肚子滚圆之后,两个狱卒就过来,一人一边,一个抓着你的头一个抓着你的双脚,把你举起来玩儿“伸展运动”,一会儿收紧一会儿拉直。
来回这么一段时间,你就嘎屁了。
这种死法,以古代仵作的验尸水平是查不出什么异样的,身上也没其他的伤口,狱卒们一般用这种法子收黑钱帮人在监狱里整人报仇。
吃饱了,
身体像是一下子又有了一些力气。
一个黑色制服男子拿着水枪走了进来,
水枪开始对着女人开始冲。
冰冷的水冲了过来,来回地冲。
女人躺在了地上,
不停地呜咽着,
周老板也跟着一起变成了落汤鸡,这滋味,真的不是很好受。
随后,
黑色制服拿来了一件白色的长袍衣服给女人换上,把身上还有些湿漉漉但确实比之前干净不少女人又推出了铁门。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继续在地上被拖动着。
之前走过的路,还要重新走一遍。
周泽都有些迷茫了,
难不成这抢铁链就是为了吃一顿饱饭洗个澡?
就跟抢饭票抢洗澡票一个道理?
重新走回去的路上,两边铁栏杆里的人依旧是以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周泽。
继续往前走,
走到了周泽被关押的牢房,那个喂饭的男人也在栏杆边看着女人,他很激动,也很欣慰,很开怀。
这让周泽想起了刘若英的一首歌: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周泽继续往前走着,铁链还是继续摩擦着地面。
黑色制服男子并没有把他重新送回之前所在的牢房,而是继续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上了楼梯,
走着走着,出现了地毯,
走着走着,
又出现了铁门。
门被打开了,
里面有光,
让人一时间产生了一种可以逃出生天的错觉。
没蹲过牢的人是不能体会蹲牢房时对自由的渴望的,就像是大部分只有在生病时才会真切意识到平时活蹦乱跳身体健康没毛病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一样。
周泽明显察觉到,
在这个女人身上产生了一种激动喜悦的情绪,
很是强烈,
甚至她的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她主动走了进去,
铁链继续拖着地面,
发出停留在这个狭窄空间里最后的一点声响。
“哐当…………”
人走进去后,
铁门被关闭。
前面,被白色的类似农民种反季节蔬菜时用的大棚一样的东西遮挡着,
而附近区域两侧位置,
则是有着一个个类似淋喷头一样的东西,有着很多小孔。
像是一个公共澡堂一样,好像之前洗澡得不够干净,还得重新洗一遍。
女人的情绪继续激动着,
她还在慢慢地往前走,
而周泽在看见四周的布局后,
一种恐怖的阴霾马上笼罩了下来,
女人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但是他知道啊!
该死,
出去,
要出去,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见鬼的淋浴间,
这里是炼狱,
真正的人间炼狱!
第两百一十一章 笑容(上)
洗了一个澡,周泽换了一身衣服,坐到了楼下的沙发上,现在才是后半夜,距离天亮还早,但周泽已经没了睡意。
正常的一个人在做了那个梦之后,估计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再睡回去吧。
白莺莺给周泽泡了咖啡端上来,然后在旁边站着,像是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手足无措。
周泽摆摆手,示意没事了,她可以上去休息或者是玩游戏了,但白莺莺还是不愿意走,在她看来,不管是有意无意的,她确实是从周泽身上吸收了煞气,而自家老板的身体明明还没完全复原。
这就像是一个身体本就重病的人居然还夜夜笙歌,真的是作死。
喝了一口咖啡,周泽点了一根烟,老实说,他也有点奇怪,为什么做梦时自己身上会自己散发出煞气,他相信白莺莺不是故意害自己或者等不及了,事实上,白莺莺对她“白发魔女”的造型还挺满意的,最近穿衣服风格也玩儿起了古风,倒是别有韵味。
这件事,只能算是自己心头的一根刺,想不通,就只能先放下,现在毕竟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处理和解决。
半个小时后,一辆警车停到了书店门口。
旁边还在“吸收日月精华”的许娘娘一瞅警察来了,直接起身上了楼,也不愿意在楼下待了。
他抱怨过看守所空气不好,睡眠也不好,看守所那一夜对他皮肤的打击很大。
进来的是张燕丰,是周泽给他发的信息。
张燕丰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他的目光先放在了白莺莺身上,有些疑惑地问道:
“她是谁?”
上次警察进书店,周泽让白莺莺她们先走了,所以张燕丰并不知道白莺莺,而且哪怕警察的信息系统再强大,也不可能录入白莺莺的信息。
“我侄女。”
周泽敷衍道。
张燕丰没再纠结这个,而是在周泽对面坐了下来。
“咖啡还是茶?”周泽问道。
张燕丰摸了一把自己有些倦怠的脸,又闻到了周泽面前咖啡的浓香,道:“咖啡吧。”
白莺莺去泡咖啡,周泽侧过头喊了一声:
“拿雀巢速溶的。”
“…………”张燕丰。
咖啡端了上来,张燕丰倒也光棍,一口喝完,然后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道:“不想看看?”
周泽摇摇头,“应该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呵呵。”
张燕丰笑了笑,也点了一根烟,问道:
“叫我来,做什么?”
“因为做刚刚睡觉了。”
“什么?”
“然后,我做了一个梦。”
周泽伸了一个懒腰,
梦里的画面不堪回首,
当然,比起最后进入的那个密封空间,之前哪怕“女装孕妇视角”的体验,也就不值一提了。
“什么样子的梦?”张燕丰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世界上,
就他跟周泽两个人腿上有锁链绑着,既然他能做梦,那么周泽自然也就能做梦。
“那个地方,应该不是医院。”周泽咳嗽了一声继续道:“那里,应该曾经是一座秘密的地下集中营,有点像是**的奥斯维辛。”
张燕丰眼睛眯了眯,“集中营?”
“对,我的梦应该和你有重叠的部分,我也梦到了那个监狱;
但可能是我和你有不同的原因,所以,我的梦比你更真实,细节上也比你的梦多得多。
那里,关押着很多犯人,每个牢房里都人满为患。”
说着,
周泽伸手指了指自己脚下根本就看不见的铁链,继续道:
“这条链子,是监狱管理方丢出来的一个东西,它好像并不是象征着锁缚,至少,对于那些犯人来说,它似乎代表着一种很美好的东西,寄托着不一样的美好感情。”
周泽又想到了梦中那个帮女人抢夺到铁链的男子,
当女人套着铁链走出去时,
他站在铁栏杆后面目光里带着祝福和美好的期待。
但他可能并不知道,
套着锁链的女人,
最后走入了怎样的一个地方。
这里形成了一个极其强烈的矛盾点,因为周泽觉得自己当时对梦里最后一个环境的分析应该不会有错。
**的奥斯维辛介绍资料真的不难找,有不少与其相关的人都写过类似的回忆录,有一段周泽以前上学时读过,记忆深刻,那就是不少犹太人进入那个房间之后以为这是给他们淋浴洗澡的地方,结果那些小孔里出来的不是温热的水,而是毒气。
张燕丰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个话。
“我想,这个资料里,应该没提及这个吧?”周泽伸手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袋。
张燕丰摇了摇头。
“那间监牢,应该是在地下深处的位置。”周泽沉声道,“而且推测一下当时人穿的服饰以及我所看见的管理员的服饰,应该是民国时期,既然这个资料里没有记载,我觉得,是不是存在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监狱现在还在地下,根本就没有被发现?”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让我去跟领导申请把警局推了往下开挖?
理由是我做了一个梦?”
张燕丰反问道。
“总归是能找到办法的,不是么?”周泽又喝了一口咖啡,“毕竟,苦主都找到我们脚上来了。”
“我做不到,也不可能用这种理由去做。”张燕丰很认真地说道。
“其实,这个不难的,只要找到一点点的证据就可以了。”周泽分析道。
“最近警局里面准备平整出一个地下车库。”张燕丰说道。
“我懂了。”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但周老板又继续慵懒道:“我去让人运作。”
如果能通过这个机会让施工队往底下多挖一些距离,说不定会出现什么线索,到时候只要能确定下面可能有特殊的建筑物,到时候正常的挖掘和施工也就能正大光明地继续下去了。
“还有事么?”张燕丰问道,看意思是打算走了。
“我的事情,你帮不上。”
周泽笑道,比如自己为什么会在做梦时“精满自溢”,甚至那逸散出来的煞气浓郁到都可以让白莺莺醉了过去。
“那我就先走了。”张燕丰起身,拿起了茶几上的文件袋。
“对了,张队。”周泽喊了一声。
“怎么了?”张燕丰回过头看向周泽。
“你家祖上有没有出过当兵的?”周泽尽可能地组织着自己的措辞,“你爷爷或者你太爷爷那一辈?”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问问,兴许那里头的受害者,可能会有你的亲属,你知道的,血亲关系,很可能也能成为一种羁绊;
而这种羁绊,有时候甚至能够超越生与死的距离。”
周泽想到了当初在文庙那边被自己杀死的老头,老头侍奉文庙很多年,为的,就是给自己的后代祈福。
“这个我不清楚,我得去问问。”
“也包括特殊失踪的。”周泽补充道。
“你说,监牢里有我的长辈,但既然是我的长辈,为什么给我这个后辈加一条锁链?”张燕丰问道。
“但对于他们来说,锁链是一种美好的象征,你长辈万一喜欢你,就把这个给你戴上了呢?
就像是给你一块糖或者一把长命锁一样。”
张燕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周泽翘着脚,继续侧躺在沙发上,陷入了另外一种沉思。
那就是如果张燕丰可以说是可能自己的某个亲戚长辈死在那个监狱里所以锁链最后会落在他的身上,
那么自己呢?
仅仅是因为自己是鬼差,
再加上自己恰好出现在了警局的范围,
所以就被戴上了锁铐?
真的,
是这样么?
想着想着,周泽忽然觉得有点胸闷,他站了起来,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站在了深夜的街道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还有稀稀落落的雨水正在落下。
哦,
原来是要下雨了,
怪不得这么闷。
周泽继续站在雨中,重新点了一根烟。
雨开始越下越大,
从一开始的淅淅沥沥变成了“哗啦啦”的磅礴。
周泽伸手挡住了头,
刚洗过澡的他还是决定先回书店里头了。
然而,
抬脚时身形一个踉跄,整个人差点摔了下来。
脚下好重,
像是被锁住了什么东西根本就抬不起来。
周泽有些诧然地低下头,
赫然发现在自己的脚上,
居然锁着一条脚链,
怎么,
怎么会?
……………………
老道吸了吸鼻子,走下了楼,他刚刚睡了一会儿,但有些冻感冒了,下来倒了一杯热水喝喝暖暖身子,实在是老板他们把二楼弄得太“清凉”了,这制冷的效果到现在都没完全消散掉。
之前他还听到上楼的许清朗打了个喷嚏,显然也是有点受不了这种天然人工制冷的余韵。
“哟。”
老道一边慢慢喝着热水一边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白莺莺,
“老板又睡着了?”
白莺莺点点头,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老板的面庞,道:
“那个警察刚走就睡着了,老板应该是真的累了。”
“嘿嘿嘿,这能不累么,都快被你给榨干了。”
第两百一十二章 笑容(中)
雨一直下,
气氛不算融洽,
周泽默默地发现自己所站的街道正在慢慢地缩小,脚下的地面也在变得模糊,
视线所及之处,正在不断地被压缩着,
逐渐形成了梦靥的翻版,
哦不,
其实,不能说是翻版吧,只能说是,
一种延续。
回过头,
发现身后不再是书店,而是一扇紧闭的铁门。
再往上看,雨帘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墙壁密密麻麻细孔位置不断滴落下来的不知名液体。
又是那个梦?
自己又回到梦里了?
回到了上次结束的地方,
回到了噩梦的暂停位置,
而当那个按钮按下去之后,
似乎只是给了你一点点的中场休息时间,
接下来你该承受的,
你该体验的,
你该去面对的,
根本就跑不掉。
周泽不清楚这是为什么,这个梦,这个锁链,为什么会有着这么大的能力。
想当初自己进入三乡村时,靠着那枚青铜戒指的“运营”,三乡村得以成为一个独特的架构一直存在至今,但也不至于有主动将人“吸入”的能力。
三乡村也只能静静地存在于那个位置,还需要你费尽心思去找它,才能进入,根本不会像这个梦一样,张开嘴主动地把你吞噬进去。
梦的结束,
梦的开始,
这其中,带着极为明显地蛮不讲理,似乎周泽这个做梦的主体在这其中根本就无足轻重。
无论周泽是否愿意,
他都会进来,
且必须进来。
周泽深吸一口气,
讲真,
一向咸鱼心态的周老板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他喜欢无拘无束,浪费属于自己的青春和人生,但并不愿意有人来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甚至强制自己去做一些事情。
也因此,
周老板在此时选择了非暴力不合作,
稀里糊涂地再入梦中,
好吧,
既然如此,
那自己就当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闭上眼,
甚至摊开双臂,
周泽做出了主动迎接的架势。
压抑逼仄的空间里,
那些液体不断地浇灌在周泽的身上,
略微有些粘稠,且鼻尖不断涌入类似于消毒水一样的味道。
不过,周泽本来脑补的一些东西并没有出现。
比如皮肤龟裂或者起密密麻麻的水泡或者**腐烂露出白骨云云,这些都没有出现。
当然,
这种感觉也不好受,有点类似于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
面前,是一块白色的布帘,裹得严严实实。
周泽走过去,伸手去将其撕开一个口子,然后用力地掰开。
前面,
是和自己身后一样的空间,
但又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正扶着墙壁不停地干呕着,显得很是痛苦。
她的身子应该本就很虚弱,而此时这个空间里这么浓郁的刺激性味道,也着实让她很是难受。
又是孕妇?
这里的孕妇怎么就这么多?
周泽下意识地低下头,
然后有些愕然,
自己的肚子是干瘪着的,
嗯?
好像有些不对劲。
周泽伸手摸向了老道经常掏出符纸的位置,
一杆枪加俩子弹袋,
这是一具男人的身体!
这次重新进入梦中,换了主视角了么?
还有,
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
怪不得这么眼熟,
原来就是自己上次做梦时的主视角。
周泽走了过去,想要把女人搀扶起来。
算是一种本能的,哪怕他知道这是一个梦,但自己至少曾陪伴过这个女人。
也就在此时,原本周泽身后的铁门被推开了,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而后有好几名穿着防化服的人员走了进来,他们的雨靴踩在地上发出了“吧唧吧唧”的声响。
其中两个人直接伸手夹住了周泽的肩膀,把周泽往后拖拽。
他们的力气其实不算很大,但周泽虽然这次梦里从女人的视角换回到了男人的视角,但不变的是身体依旧极为虚弱。
就算是再强壮的人,被羁押在这个地方,每天吃着跟泔水差不多的食物,不见天日,估计也很快就会废了吧。
那个孕妇也一样被夹了起来,两个人一起被架着往外走。
周泽尝试不停地扭头看着四周,一直到周围的过道开始越来越宽,到最后,远处还听到了阵阵声响。
不是牢房里的声音,
事实上周泽待过牢房,牢房那里虽然关着很多很多的人,但是那里格外的安静,大家都没气力了,也不会有人傻乎乎地抓着栏杆喊着什么“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这类的废话。
上头的灯管开始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密。
周泽被抬起来,放到了一辆担架车上,然后自己的手腕和脚腕位置被重新做了一次固定。
周泽听老道以前说过,一些带着s。。。。m主题的情侣房会有这种项目,人会被“大”字型捆绑在床上,用以增加情趣。
担架车被继续往前推,周泽侧过头,看见自己身边还有一辆担架车,上面躺着那个孕妇。
比起周泽的淡然,孕妇就显得紧张得多了,不停地哭喊着什么,显然,她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丈夫,姑且认为那个给她喂饭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吧,拼得头破血流给她争夺到了铁链,肯定不是为了享受此时的这一刻的。
周泽一直觉得,牢房里的所有人,对这脚链,带着一种极大的误解,当然,这也是监狱管理方故意造成的误解,甚至有意在经营着这种谎言。
女人的喊叫声很杂乱,不是通城方言,应该是其他地方的方言,所以她到底在喊一些什么说一些什么,周泽用力去听了,但收获寥寥,基本上都听不懂。
最终,
两个担架车被推到了一个房间里,这里有着一些手术器械和设备。
对于曾经当过医生的周泽来说,这里的手术设备和器械实在是老旧得不能再老旧,一些东西自己以前只是在课本上看到过。
穿着防化服的人把两个担架车上的人又检查了一遍,然后一起离开,走了出去,很快,又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
周泽一直在看着他们,他在期待着这些白大褂说话,因为在周泽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猜测,而这个猜测,需要一个佐证。
只要这帮人说话,
就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了。
然而,
他们并没有说话。
这群白大褂自走入这个房间开始,就毫无交流。
虽然周泽可以看出他们面罩之下的年轻和老迈,甚至有两个头发都有些花白了,也能看得出他们之间有身份地位的差距,明显的副手和主刀。
但他们就是不说话,不做任何的交流。
或许,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有点像是日常了。
实验室里送进来两个标本**,
他们照例去应对,
就像是厨师每天上班打卡,不需要研究新的菜式,每天做的菜也是固定的,盐味精油等等调料,都有标配,一切的一切,按部就班就可以。
其中两个年轻的白大褂走到了屋子最里面的一个类似保险柜的位置,那里有一根金属管子从里头探出来,两个白大褂像是打开水龙头一样,从里头抽出了一团赤红色的东西。
这是,
血?
这大保险柜里,是血库?
接下来,拿着血样的年轻白大褂站在一边,伸手指了指周泽和隔壁床铺的孕妇。
意思是,
先来哪个?
一个年纪稍大的白大褂走到了孕妇旁边,示意先这个。
没有交流,
依旧没有交流。
这是梦,周泽不断地对自己说着,既然是梦,那必然是假的,哪怕以前发生过,但也绝对不是发生在此时此刻自己的眼前。
周泽原以为自己能够很是平静地看完这一切,
就像是一个人坐在电影院里看一场午夜场的恐怖电影,而且国产能上映的恐怖片有一个准则就是不能出现真的鬼,不管前面多故弄玄虚氛围多好,到最后肯定给你归咎到精神病或者催眠一类的所谓科学解释之中。
所以只要抱着最后肯定吃屎的心态,
你会觉得开头部分无论再恐怖,也就有限了。
周泽以为自己应该是这种心态,
并不会有太多的波澜,
但他想错了。
当年轻的白大褂将鲜血像是打点滴一样慢慢地注入孕妇的体内时,
周泽眼睁睁地看着孕妇的身体开始疯狂地抽搐起来,
她的血管在不断地变粗,青筋毕露,像是马上要炸裂出来一样,
她表情极为痛苦,同时她不停地在试图抬起头,想要看看自己的腹部。
一边的几个白大褂们很是安静地在旁边拿着表格做着记录,他们早就麻木了,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孕妇的嘶吼和咆哮越来越夸张,她的眼耳口鼻里都开始有鲜血溢出,抽搐感也在不断地增强,身体开始扭曲起来,但因为四肢关节位置被固定着,所以形成了一种极为夸张和不协调的姿势。
脖子翻转,
身子明明朝上,
但脸是朝下的,
牙齿不停地咬着光滑的担架车,希望以此缓解自己的痛苦。
她的双臂也早就扭曲过来,双腿更是扭成了麻花。
周泽的目光有些茫然,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惨烈场面,
或许,
对孕妇的痛苦和折磨,周泽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最让他刺眼的是,
那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家伙,平静地站在旁边,观看着这一切。
作为曾经的一名资深医疗工作者,他们身上的白色,让周泽觉得那么的刺眼。
孕妇的挣扎持续了一段时间,
最终,
在某一刻,
她停止了挣扎,
整个人以一种天津麻花儿的姿势诡异痛苦地陷入了一种静止,
死于折磨,
死于痛苦,
死于扭曲。
见惯了生离死别,见惯了亡魂的周老板,
在此时竟然有一点点不敢看,
尤其是孕妇的眼眶位置,
黑黑的,
空空的,
但却格外地惊悚。
一名中年白大褂拿出了一把手术刀,
对着孕妇的肚子直接剖了下去,
从专业角度来说,
周泽可以确定对方拥有着资深外科医生的手术刀造诣,
顺滑的切口,
没有其他现代医学设备的辅助,
但却切割得无比精准。
而后,
他把戴着塑胶手套的手伸入孕妇的肚子里,
掏出了一个两个成年人巴掌大的婴儿,
但这个婴儿身体是黑色的,像是灌了铅一样。
拿在手里,
掂了掂,
等了一会儿,
婴儿忽然动了一下,
而后很是痛苦地继续扭曲起来,似乎是在延续着自己母亲的痛苦。
看着手中居然还在动弹还在挣扎的婴儿,
四周的所有白大褂忽然一起欢呼起来,
像是他们的研究有了新的突破。
拿着婴儿的中年白大褂甚至兴奋地叫了一声:
“哟西……”
第二百一十三章 笑容(下)
一声“哟西”,已经说明了一切。
上辈子作为一名医生,周泽清楚新药研发和医学的进步,离不开这种人体实验,最典型的“神农尝百草“,可以说是人体实验的鼻祖,不过在这里他是拿自己的身体去进行实验,所以才显得伟大和崇高。
而现代医学,已经形成了一种比较完善成熟的体系,新药的研发也有着属于它的规范和流程,前期的测定,中期对动物的实验以及之后的一期二期三期临床试验时,药物可能引起的副作用等等理论上或许会出现的危害往往已经被压缩到了可控和可接受范围内。
人类孜孜不倦地给自己的进步打上马赛克打上枷锁,或许在一些科学疯子眼里,这是对自己的桎梏,但实际上,这是人类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本能。
无论哪种学科的发展,到最终的目的,其实都是为了反补人类,而不是说对自己进行伤害。
上辈子时,一位来自日本的医学教授曾访华进行过行业交流讲座,他言必谈其师,凡是讲到大方向大方针时,肯定会将其师傅搬出来当作作证,他的师傅在世时,曾是日本外科医学的泰山北斗。
本着医学无国界的思想,周泽听完了整个讲座,回去搜索了一下以及找行业相关人咨询了一下,这才发现那位泰斗的师傅曾经参与过侵华战争时期人体实验的研究项目。
因为特殊原因,
这类人并没有被送到审判台或者是绞刑架上去,恰恰相反,归国之后他们往往成为了日本当地一些大医院的教授甚至是院长级别的人物,乃至于成为世界医学界某个领域上的学阀。
这确实是一种很黑暗的讽刺。
此时此刻,
一群白大褂,围绕着一个被托起的婴儿,不停地鼓掌。
但没有多久,
那个通体是黑色的婴儿,被以这种简单粗暴直接从死亡母体上解剖出来的婴儿也一动不动了。
中年白大褂把婴儿放了下来,然后开始了对婴儿的解剖,四周其他白大褂也做好了记录工作准备。
初段解剖完成之后,他们似乎已经满足了,对于今天的研究突破,他们显得很是满意,而且他们像是打算继续这个标本的课题。
其中一个年轻白大褂伸手指了指周泽,
好像是在问这里还有一个标本,怎么处理。
中年白大褂回应了一串日文,周泽听不懂,但可以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出来,对方的意思是随便找个项目给他做了,给人感觉就是反正货源充足,今天大家已经有了足够的数据和发现,你就随便折腾就可以了。
随后,留下了一个白大褂继续在这里,其余白大褂则是带着婴儿的尸体标本兴冲冲地离开了。
这个年轻的白大褂显得有些跃跃欲试,像是一个孩子以前只能看着旁边的大人玩游戏,现在终于可以自己亲手上手操作了,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刺激。
“马路大………嘿…………”
年轻白大褂自言自语了一串日文,周泽还是听不懂,但是里面有一个词,周泽听懂了。
“马路大”,在日语里是“圆木”的意思,大概可以理解成很普遍的材料,从这个称谓上就可以看出日本人对他们面前这帮关在地牢里随时取用的**标本的态度。
周泽半睁着眼,他现在已经没有了第一次不停想着结束这个梦的意思了,既然自己离开这个梦之后还会醒来,或者是外面有人把自己吵醒中断这个梦之后,自己还会无意识间再进入这个梦里,与其把梦魇分割成一一段段像是吃西餐一样慢条斯理地享受,还不如光棍一点,一口气给它吃光。
而且,对于这个奇怪的梦,周泽越来越有一种疑惑的感觉,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牵引着自己。
那个被日本人捧着走的婴儿,之后应该化作了厉鬼,毕竟在上个梦里,周泽曾看见这个婴儿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又爬了回去。
兴许,这个梦的形成和这个婴儿的亡魂有很大的关系吧。
趁着周泽在思绪飞散的时候,那个白大褂用针筒给周泽注射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刚注射进体内后,周泽就感知到那个被注射的左臂一阵火辣辣的疼,而后这种疼痛感随着血液循环开始扩散及全身。
周泽想到了那个孕妇,她最后是被硬生生地疼死在了担架床上的,自己也得走她的后路?
但年轻白大褂却直接把周泽的锁扣给解开,只保留了脚上的脚链,而后,他用绳索把周泽的手腕给反绑住,紧接着更是从旁边拿出一个金属圈,套住了周泽的脖子。
这玩意儿周泽以前见过,精神病院抓精神病时很喜欢用这个东西,一些地方的警察的防暴装备里也有,一个大夹子,只要扣住了案犯的脖子,就基本能将其制服了。
因为疼痛难忍,周泽翻身掉下了担架床,白大褂一只手抓着把手,控制着周泽,一只手拿着笔,看着表,像是在记录着一些数据。
酸胀、疼痛、肌肉的痉挛和抽搐,周泽本以为自己得重新体验一遍那种痛苦,但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这些痛苦开始远离自己。
他依旧是这个第一视角,他依旧是在这具身体上,他能体会到这个身体现在正在承受何种巨大的折磨,但他像是有些麻木了,也像是有些脱离了。
身体开始下意识地向外爬,周泽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借着这个视角继续地看着,这感觉像是戴上了vr眼镜正在看一部纪录片。
兴许,这是一种不幸中的万幸吧,或许,是这个梦认为一旦把这种痛苦等价地传递到自己的感官上,可能会引起自己现实里身体的反应,到时候这个梦就会被强行给切断。
试想那个孕妇刚刚惨死的画面,周泽甚至觉得如果等同的折磨落在自己身上,可能现实里的自己会下意识地直接进入“僵尸”状态。
年轻白大褂似乎放任着自己的“马路大”开始往外爬行,像是在遛狗一样,显得很是轻松自得。
爬出了这个实验室之后,在过道里,他在继续地爬着。
周泽看见了其他实验室的情况,甚至在过道位置,也有其他的白大褂经过,但对此都见怪不怪。
经过一个实验室时,周泽看见实验室里的两个担架床上,躺着两个男子,两个男子分别有一条胳膊刚刚被切割开,几个白大褂正在忙着给他们续肢。
对于现代医学来说,这是一种极为可笑的操作和实验,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了。
但是在这里,
却正在正儿八经地展开着。
这种研究项目是为了给那些在战场受伤残疾的皇军考虑,如果可以更换肢体的话,他们认为能提高皇军的战斗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年轻白大褂故意的,需要记录什么数据,可能他给这个**注射的那个液体比之前的孕妇少了一些,所以这个**能够持续更长时间的爬行,并没有很快的死亡,当然,这种痛苦折磨的时间也成倍的增加。
周泽还看见一个实验室里,躺着五个女性,她们的共同点都是肚子被剖开,五个人都死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应该都是孕妇,腹中的婴儿也已经被取出。
你很难以想象,
在这个其实不算很大的空间里,
每个实验室,
都在上演着惨绝人寰的悲剧。
有一部恐怖片,叫《林中小屋》,
但《林中小屋》的画面,比不上这里的十之一二。
“哐当”
门被撞开,
里面几个白大褂看向这边,脸上露出了不愉之色,年轻白大褂马上道歉,然后拉扯着周泽出去。
周泽只看见在这个实验室里,
有五个人跪在那里,双手放在一个类似大冰箱的地方,那里有小孔,只能给人的手伸进去。
其中一个人被拉了出来,他的双手早就已经被冻得成了白色,而后他被两个两个白大褂一起押着把双手放入滚烫的开水里。
下一刻,
皮肉像是雪糕一样融化下去,
只剩下了一双白骨。
而那个男的只是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他已经感知不到疼痛感了。
年轻白大褂似乎有些意外,意外这个**标本可怕的生命力,像是破了什么记录一样,他一边喊附近经过的同事似乎是通知自己的上级,然后拉扯着周泽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实验室。
实验室的门被他关上,然后他又走到了那个巨大保险柜的面前,像是要重新再提取一些血液标本。
这具身体的抽搐像是停止了,像是已经克服了最开始的痉挛和排斥阶段,他就这样靠着墙壁坐在那里,双目无神。
而周泽的目光,
则是盯着面前的那个巨大的保险柜。
经过之前的一圈“爬行”,周泽发现了,这间实验室,好像是这个地下研究所的核心所在。
通城这里有这种研究所,周泽并不感到多奇怪,大部分人只熟悉一个731,它在哈尔滨。
事实上还有在长春的关东军100部队,在北京的北支甲1855部队,在南京的荣字1644部队,在广州的波字8604部队等等等,这些只是本部所在的城市,每个本部都会有很多分部,坐落在本部附近省份的大中小城市内同样进行着人体实验研究。
年轻白大褂拿着大针筒从金属管子里抽出血液,
然后又走到了周泽面前,
带着好奇和惊喜,看着周泽,一只手抓住周泽的胳膊,准备继续注入。
周泽慢慢地抬起头,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张很是年轻的面庞,
很奇怪,
很讽刺,
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放到现在大部分医院里,可能都只能当一个实习狗,甚至年龄都没有周泽以前使唤的实习狗年纪大,
但在这个时代,他却在做着这种事情,且带着一种小朋友进游乐园的心态。
“八嘎!”
年轻白大褂见周泽居然敢瞪着自己,
直接一巴掌抽在了周泽的脸上,
兴许,
是他感觉到周泽目光深处的那种鄙夷,这让他很不舒服。
好在,周泽对这一巴掌全无感觉,他早就没感觉了,除了能看,体会不到疼痛。
不过,因为这一巴掌,
周泽目光里的戏谑之色反而更清晰了。
年轻白大褂再次举起了手,准备再抽一巴掌,但当他的手掌还没落下时,
“砰!”
一声闷响,
是从那个巨大保险柜里发出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狠狠地撞击到了保险柜。
周泽看见面前的这个年轻白大褂他的手在颤抖,
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扭过头,
看向身后的那个巨大保险柜…………
第二百一十四章 消失
一辆凯迪拉克停在了书店门口,现在还是凌晨,所以在白天熙熙攘攘的南大街现在依旧很是冷清。
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穿着百合裙,黑色的丝袜,再加上她那吹弹可破的细腻皮肤和年轻的容颜,完美地演绎着什么叫做青春与性感的和谐统一。
舔了舔嘴唇,女人没急着进去,而是看着书店两侧的牌坊,一边是“姑妄听之”,一边是“如是我闻”。
我就随便说说那些道听途说的故事,您就随便听听千万别较真也千万别往心里去。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咸鱼一般的气息。
如果是那种王侯将相级别的,退休之后在家门口挂这个,会给人一种看尽世间沧桑返璞归真的感觉;
但女人清楚,这家书店的老板,本就有着一种咸鱼气质,说难听点,就是有点不上进,整天想着的是得过且过。
就如同普通人如果看见地上有一张一百美元故意装作看不见不捡会被人当作打肿脸充胖子的典型,而如果是比尔盖茨不捡的话往往能因此衍生出很多寓意深刻的道理一样吧。
走到店门口,门是被锁着的,对于一家平时只在深夜开门正式营业的书店来说,这个时候居然锁着门本身就意味着一种不寻常。
女人手指轻轻一动,
“咔嚓……”
里面的锁自己打开,
推开门,
走了进去。
女人闭上眼,露出了一种极为享受的神色。
要知道,
此时书屋里头很多地方都结了霜,尤其是靠近地面的位置,还有白气缭绕,就像是夏天环绕着冰棍儿边缘的那种白气,可不是干冰形成的效果。
一开始,是舒服的,但慢慢的,就是连女人都有些受不了了,他看了看沙发座位上一动不动的一男一女,还是选择退了出去。
然后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很快,
裹着棉军大衣的老道一边打着哆嗦一边醒着鼻涕从楼上跑了下来,尤其是在经过自家老板身边时,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下面的那疙瘩更是被冻缩成了一个硬核桃。
老道没敢耽搁,马上跑到了店外,然后脱下了军大衣。
夏天的晚上也是带着闷热的,而现在老道则是很享受这种闷热,恨不得再热一点才好。
左顾右盼,老道看见了那辆凯迪拉克,然后凑近了过去,看见了靠在车门上拿着手机的女人。
女人很年轻,年纪可能就比书屋里的白莺莺大上一点点。
“哟,您来啦!”
老道脸上马上露出了讨好之色,当然,还有再见故人的喜悦。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唐诗。
唐诗看了看鼻子都冻红了的老道,有些莞尔,道:
“有人在梦里黄泉上看见了你现在的老板,他就让我来看看,看来,问题还挺严重的。”
“额,老板他怎么样?”老道问道。
唐诗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沉默不语。
老道也叹了口气,没有再问下去,随即他向身后的书屋看了看,道:“要我去叫醒他么?”
“叫醒了也没用,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先和我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出来时他也没和我说清楚,只让我过来看看。”
“行,要不进去喝杯茶我们…………”
老道说着说着又看了看身后的“冰雪奇缘”主题书屋,
然后摇摇头,道:
“算了,咱还是坐马路牙子上说吧。”
……………………
天亮的时候,警局后面已经传来了机械的轰鸣声,新批的一块地,用来改建成地下停车场,因为赶工期,所以施工队大早上地就开始施工了。
张燕丰刚刚睡醒,正打着呵欠,平时工作忙,在办公室睡觉其实也是一种家常便饭。
昨晚从书店回来后,他就坐在办公室里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着,然后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在公园长椅上,自己跟周泽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人在聊什么话题他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他看见自己腿上和周泽腿上都有一根锈迹斑斑的锁链。
醒来后第一件事是去洗漱,刷了牙,洗了脸,张燕丰感觉自己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
刚拿着洗漱用品准备回办公室开始今天的工作,迎面就走来两个年轻警察,两个人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在拐角和张燕丰撞了个满怀。
“聊什么呢?这么投入。”
张燕丰倒是没生气,一个习惯在办公室睡觉的离异中年男,也不可能有什么架子。
“张队,不好意思,我们在聊刚刚后面施工队挖出的东西,像是牌位什么的,还有一些陶器。”一名年轻警察回答道。
“什么?”
张燕丰马上把自己手中的东西塞给旁边的年轻警察,然后直接冲下了办公楼向着后面的施工区域跑过去。
他没想到周泽的速度这么快,昨晚自己才跟他说施工队的事情,今早他就能安排下去让人故意往下深挖看看。
张警官是误会周老板了,
在他离开后不久周老板就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了,根本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吩咐下去交给老道或者许清朗去安排。
就算去安排了,也不可能这么快见效,疏通感情打通关节就算最简单粗暴的恐吓也不可能这么快的。
这只能说是赶巧了,
赶巧是修建地下停车场,本来需要往下开挖的深度就挺大,又正好蒙对了位置,挖出了一些东西。
张燕丰跑到施工场地这边时,发现这里也有不少警察在看热闹,好在警察局范围内,吃瓜群众进不来,所以场面还是很安稳。
其实,也不怪大家好这一口热闹,施工挖出什么东西在全国各地都不算新鲜事儿了。
蓉城前阵子翻修一个体育馆,结果发现草坪下面居然有一个古墓,再联想一下体育馆经常被拿来开演唱会,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坟头蹦迪”。
但通城不是蓉城,虽说有着“中国近代第一城”的美誉,但你真要说地下的东西,还真的跟蓉城或者西安那边的没办法比,这个热闹,对于通城人民来说,是真的新鲜。
“挖出什么东西了?”
张燕丰问旁边的一个警察。
“挖出来的都收集到这里了。”这是另外一个部门的警员,当下指了指旁边的一片白布上放着的东西,“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而且我看了,好像也没什么古董的样子,有点像是近代的东西。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让他们先暂停施工了,刚打电话给局领导汇报了一下,局领导说先沟通文物局的同志来看一看。”
警局里能人不少,这位前不久刚在协助调查一起古董走私的案件,也是有眼力见儿的。
张燕丰看了看白布上的东西,发现大部分是一些陶瓷,做成的小动物的样子,还有一些牌位,但也不像是给人用的,很小巧,很迷你。
“啧啧,民国时候的物件儿,这个造型小鬼子喜欢,以前不少日本人家里给小孩买玩具就买这个。”
张燕丰抬起头,
看见对面一样蹲着的老道,
在老道身边还站着一个妙龄少女,穿着很惹火。
张燕丰是认得老道的,当下对老道点点头,他误以为老道是周泽派过来的人。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张燕丰指着牌位上的日文说道。
老道卡壳了,他是见多识广,但是真碰到专业的东西,他也是跟一窍不通差不多。
倒是旁边的唐诗此时也蹲了下来,伸手去碰那些牌位。
旁边一位警察下意识地想要制止她,但被张燕丰劝退下去。
“祭祀用的,祭奠小动物的。”唐诗说道,“这布条上还有字,上面日文的意思是祭奠这些为了大日本帝国献身的小动物们,希望他们能沐浴天照大神的光辉云云。”
老道有些意外地瞅了一眼唐诗,“你懂日文?”
而且这不光是懂日文了,分明对日本文化也很了解。
唐诗没理睬老道的疑惑,拍了拍手,又站了起来。
张燕丰则是想到昨晚周泽对自己说的话,他说这下面很可能是一个集中营,集中营是什么意思只要稍微熟悉点二战历史的人应该都清楚。
所以他当即对着唐诗说道:
“这些都是日本人拿来祭奠在实验中死去的小动物的对吧?”
唐诗点点头。
“那接下来继续挖掘的话,是不是会发现给人的牌位以及骨灰盒之类的?”
侵华战争时期日军在华进行过人体细菌实验本就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张燕丰现在这么问,也是在为接下来的后续工作安排做准备,这些东西肯定要妥善处置,毕竟都是苦难人,而且是同胞。
唐诗摇摇头,“不会有的。”
“为什么?”张燕丰问道。
“731遗址整理时,发现过日本人给那些实验室中小动物设置的祭奠场所和设施,但那些死在实验室里被当作**标本的人,他们别说牌位了或者祭奠供桌了,连骨灰都没有保留下来。”
“为啥?”老道问道。
“因为在日本人眼里,当时的中国人连畜生都不如。”
第二百一十五章 如你所愿!
梦和现实到底有多少区别,
可以说很大,
但也可以说是一线之隔。
庄生晓梦中庄子曾提出过一个哲学问题,如果梦足够真实的话,人是否还有能力去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此时的周泽就有这种感觉,原本的他,可能只是一种借住的视角,被拖入这个梦之后,他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看客。
无非是看一场更写实互动性更大的电影罢了。
但随着梦的深入,周老板也慢慢地被代入其中,开始感受到梦里人物的喜怒哀乐,触摸到属于他们的情绪。
明明是一个将活人当作“马路大”的人体实验室,活人在这里就是最不值钱的材料,每天都会被消耗。
但是在牢房内,脚链却被谎言营造成大家都积极渴求的东西,周泽不清楚脚链所具体代表什么含意,但可能只是一个借口,其实不难猜。
比如,交换战俘,又比如,每天固定释放犯人获得自由,作为主宰着这里的掌管者,他们有太多的办法去给自己手底下的羔羊营造出一个又一个的美梦,给予他们继续坚强地在恶劣环境中活下去的希望。
这一点点的希望,每天能够看得见的“希望”,就能够让大部分人顽强地克服艰苦生活条件带来的摧残,让他们尽可能地保留下来,然后被拿来当作试验品。
周泽一直忘不了那个丈夫在争抢得头破血流之后,拿到了脚链给自己怀孕妻子铐上的情景;
在那个丈夫看来,自己已经做到了能做的极致,他放弃了自己离开的机会,把这个机会给了自己的妻子,给了妻子肚子里自己的孩子。
然而,她的妻子刚刚极为痛苦扭曲地死在了手术台上,而他的孩子则是被掏出来,继续了实验,换来了那些白大褂嘴里一声惊叹的
“哟西”。
每一个实验室都在做着属于他们自己的项目,婴儿细菌实验,肢体续接实验,甚至人畜杂交实验等等以一个现代人视角来看几乎就是天方夜谭狗屁不通的实验,在这里却在没日没夜地进行着。
不是这里的日本人中二和异想天开,也不是他们真的没有足够的专业素养,而是因为他们的**标本原材料实在是太过充足,且源源不断,所以他们可以尽可能地自由自在地去实验和尝试那些犹如天方夜谭一般的设想和概念。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成本,最不缺的,也是成本。
周泽去过地狱,见过黄泉路,看过彼岸花,但说心里话,在这个梦里,在这个地方,他似乎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地狱”。
代入感,其实就是这么来的,一点一滴地堆砌,慢慢地浸润。
也因此,
当那个巨大且插着金属管子的保险柜内部发出那一声轰鸣之后,
周泽的目光再度看向了那个地方,
那个他一开始就注意到的地方。
原本,他以为那里是血库,因为他见过白大褂从里面抽取血液,注射进孕妇身上的包括注射进自己体内的血液,其实都是从保险柜外的金属管子里嫁接出来的。
年轻的白大褂此时无比的失魂落魄,吓得都在哆嗦,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反正周泽也听不懂。
而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白大褂的呼喊声还是保险柜的那一记闷响,总之,越来越多的白大褂开始聚集到这个实验室。
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惊恐之色,似乎对着保险柜内的东西,他们有着一种天然的敬畏,但也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东西,则是充满着激动和跃跃欲试。
周泽这个试验品反而在此时被忽略了,周泽觉得自己好像刚刚才破了一个小记录,但这会儿好像没人注意到自己。
几个年纪最大或者说是地位最高的白大褂开始了激烈的争吵,他们吵得面红耳赤,谁都不愿意退后一步。
听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不停地喧嚣,周泽觉得自己头都有些大了。
而这时,那个之前牵着周泽爬行的年轻白大褂走到一个年纪大的身边,指了指周泽说了些什么,年长者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像是在说这个时候你拿这种小事打扰我真是没眼力见儿。
年轻白大褂不停地“哈伊”“哈伊”,表情恭敬诚恳地接受批评。
然后走过来,拉扯起周泽出了这间实验室。
兴许,
是他们暂时没功夫料理自己吧,而自己身上也确实有了实验的小突破,所以留着自己还有点用,周泽在心里这样想着。
年轻白大褂没把周泽送回牢房,显然也是不可能被送入牢房的,因为周泽见识过了脚链真正的意义,对于这些白大褂来说,他们更希望自己的“马路大”们更坚强地活着给予他们实验所用。
周泽被推入到了一个空间稍微大一点的房间里,这里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年轻白大褂把周泽用细铁链捆绑在一个铁架子边,然后对着里面的几个正在工作的白大褂交谈了几句,随后就又马不停蹄跑回原实验室去了。
周泽就坐在这边上,一开始,他还在思索,思索刚刚发生的闷响思索着那台保险柜,但很快,周泽的注意力就被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所吸引了。
房间有一个金属加玻璃的巨大容器,透过部分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里面有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女孩,她们似乎是一对母女,因为小女孩依偎在女人身边,女人则是用手抚摸着女孩的头在安慰着她。
外面的几个白大褂有一个拿着相机,有一个拿着计时器和写着什么数据报告,还有两个则是站在容器旁边的一个类似鼓风机一样的东西旁边开始运作机器。
一开始,
周泽并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实验,
慢慢地,
他看懂了,
因为实验的原理很简单,他们在不断地抽出容器内的空气,有一个仪表盘上就是显示着容器内的实时压强。
随着空气地不断被抽出,
周泽看见容器内的母女全都趴在了地上,表情无比的痛苦。
小女孩脱离了母亲的掌控,爬到了容器边缘,对着外面不停地拍打着容器,但是她的叫喊和哭泣得不到丝毫的反应;
四周的白大褂们都在做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有条不紊,极为熟练。
最后,
小女孩看向了被绑在角落里的周泽,
她在向周泽求救,
她并没能分辨出来,
其实周泽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根本救不了她,或许,这就是小孩的天真吧,而她的母亲,可能早就预感到了结局,反而显得有些平静。
周泽看着容器内的女孩,
容器内的女孩也在看着他,
两双眼眸,就这样对视着。
周泽想做点什么,但他挣脱不开绳索,他已经在尝试,已经在努力了,这就意味着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周泽已经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看电影的观众,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看客的身份,他代入到了其中,他想要做些什么,他想要阻止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其实,是想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
原本,再坚固的锁链在自己指甲面前都像是纸糊的一样,但现在,他却根本奈何不得。
随着空气不断被抽出去,
这个画面,
让人头皮发麻。
就像是你走路,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蚯蚓,蚯蚓体内的那些黄的白的一股脑的迸溅了出来,但面前的这是人。
你能感触到她的喜怒哀乐,
能感触到她的痛苦,
以及,
她的绝望。
“吧唧…………”
她的身体一阵抽搐之后,
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她终于不再和周泽对视了。
等到空气抽到极限之后,
拍好照片,做好数据记录,
几个白大褂发出了一声欢呼,
像是到点了,工人下班了,他们可以回宿舍休息去了,谁谁谁手上可能还有慰安所的票,可以去放松一下。
一个白大褂看见了还在那里机械麻木地抽动铁链的周泽,
指着周泽大笑着,另外几个同伴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周泽是别的实验室“暂时”放在这里的,他们当然不会把周泽给一样送进容器里去,而且,他们今天实验项目和数据已经完成,可以“下班”休息了。
听到了笑声,
周泽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看向前面的这几个白大褂,
只是他抽动捆绑铁链的动作,却没有停。
知道没用,
毕竟这是梦,
再真实,
也只是梦,
但眼下,似乎只有这个动作,能让周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些什么,
或许,
这可以麻痹一下自己。
“咔嚓…………咔嚓…………”
周泽还在继续抽动着铁链。
旁边的几个白大褂还在笑着。
“咔嚓…………咔嚓…………”
周泽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最后小女孩盯着自己的画面,
她的眼睛,
原本清澈可爱,
到最后“吧唧”一声,
没了。
嘶…………
心,
忽然好疼,
好久没有再体验到心疼的感觉了,尤其是在自己没了心之后。
强忍着胸口的不适感,
周泽继续抽动着铁链。
“哐当!”
一声闷响从另外的实验室传出!
之前周泽所待的第一个实验室里,几个白大褂还在争吵着,附近一群白大褂恭敬地站在旁边等待着他们争吵的结果。
忽然间,
保险柜的门再度从里面被撞击了一下!
在场所有白大褂都愣住了,
一起以一种惊骇莫名地目光看着面前这个巨大的保险柜。
“咔嚓…………”周泽继续抽动。
“哐当!!!”保险柜的撞击声再度传来。
“咔嚓…………”
“哐当!!!”
“咔嚓…………”
“哐当!!!”
声音越来越大,
响彻整个研究所,
保险柜所在实验室里的所有白大褂们有的都吓得直接蹲在了地上,其他实验室里听到这个动静的工作人员也一个个都疑惑不解,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出来想查看一下情况。
唯有周泽现在所在的这个实验室里的这几个白大褂,
正在以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周泽,
脸上写满了恐惧,
因为他们惊讶地发现,
周泽每次抽动铁链的频率,
和那巨大闷响发出的频率,
一模一样!
第二百一十六章 猫屎咖啡!
“咔嚓…………”
“哐当!”
“咔嚓…………”
“哐当!”
此时此刻,
周泽已经忘记了这里,是梦;
而梦中所发生的一切,可能是在八十年前就已经注定了的。
梦只是告诉你一个结局,告诉你一个过程,告诉你一个既定事实,
毕竟,
谁又能改变未来呢?
按照大众价值观来冷静地旁观,周泽现在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显得毫无意义,在梦里头使劲折腾,使劲不懈,又能带来什么影响?
幼稚、
低级、
无趣,
甚至比一个喜欢蹲在角落里看蚂蚁打架的稚童还不如。
周老板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因为当好人太累,有时候也太委屈。
那位头戴高帽子哪怕是死后怎么摘都摘不掉的老师,就是最好的证明。
周老板一向很咸鱼,甚至还阴差阳错之下,还把自己的良心给吃了;
回味起那个味道,还真不错,没了良心之后,就顺心意了。
不该管的事儿,不管;
懒得管的事儿,不管;
麻烦的事儿,不管。
哪怕你外面洪水滔天,我也只是待在书店里继续晒我的太阳喝我的猫屎咖啡。
但有些话说是那么个说法,想是那么个想法,
只是,
当你被锁在这里,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在你面前发生,
看着那个小女孩临死前一直注视着你的目光,
看着她整个人像是牙膏一样被慢慢地挤压拉伸,
看着那些还在抖动的一根根肠子,
那一幕幕,
带给周泽的其实不是恶心,也不是畏惧,
地狱都走过,
生死都经历过,
还会真的怕什么么?
但那种感觉,
那种压抑,
却像是洪水一样,倾轧了下来!
牢房里麻木的犯人们,
带着期望抢夺着看守丢过来的脚链,
丈夫拼命争夺过来,把“美好”的希望交托给了自己的妻子,交托给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一幅幅画面,
不停地在周泽脑海中闪现,
像是在放幻灯片一样。
周泽的呼吸,开始越来越慢,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但依然强劲有力。
每一次的抽动,都伴随着手腕位置血肉的进一步模糊,
那种刺痛感,那种撕裂感,
在此时却显得那么的无所谓。
实验室台面上,
躺着的身体扭曲青筋毕露的孕妇女尸,
被托举在掌心里依旧痛苦挣扎的婴儿,
五个担架台上肚子都被剖开的母亲,
被强迫和动物杂交研究血统的男男女女,
双手冰冻了不知多久拿榔头敲击一下就直接粉碎脱落却一脸麻木的女人,
包括,
此时依旧躺在密封容器里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母女。
这个旁观者,
真的旁观不下去了,
那股子之前还能故意不当一回事儿给自己心理慰藉的理由,在此时也完全失去了效果。
愤怒,
压抑,
悲痛,
在此时化作了周泽沙哑嗓音里的一声声怒吼!
“啊!!!!”
周泽歇斯底里地嘶喊着,
他的手臂开始更加疯狂地不停地抽动,
他要挣脱这一切,
他要挣脱这条锁住自己手臂的锁链,
他要冲过去,
把面前这帮穿着白大褂却行着禽兽猪狗之事的混蛋们一个个撕碎,
他要生吞活剥了他们,
他要喝他们的血,
他要吃他们的肉,
他要将他们的亡魂给拘出来,
不给他们下黄泉进地狱的机会,
他要没日没夜地让他们接受折磨,
让他们承受无边的痛苦!
你们把这一切当作儿戏,
你们把这里当作属于自己的游乐场,
你们把活生生的人命当作“马路大”,当作剥了皮的圆木,
你们觉得你们是主宰,
你们觉得你们是行走在人间的恶魔,
你们觉得自己掌控一切,控人生死!
好,
那我今天就要让你们看看,
到底真正的魔鬼,
是个什么样子!
从地狱里爬出来,
从黄泉路上走回,
从幽冥潭中浮出,
我要让你们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惧,
我要把你们施加给其他人的折磨和痛苦……
十倍,
百倍,
千倍,
万倍地,
还给你们!
“啊啊啊啊啊!!!!!!!”
嘶吼仍然在继续,
无声的呐喊在心中咆哮,
周泽大笑着,
面容扭曲着,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手臂抽动铁链的频率开始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
快得让人觉得夸张。
在这几个白大褂眼里,
此时的周泽就像是一头渴望脱困到不惜一切的野兽,
哪怕是自残,
也要挣脱铁链的束缚,
择人而噬!
………………
“哐当!”
“哐当!”
“哐当!”
保险柜里的撞击声不断地传来,这个实验室里将近十个白大褂此时都是一脸的凝重,不堪者,更是跪伏在了地上,就差磕头了。
他们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也就明白这里头的东西忽然开始撞击保险柜究竟是一件多么惊悚的事情。
是的,
他们也是知道惊悚的,
哪怕他们平日里都双手沾满血腥,哪怕他们各个都是屠夫,是刽子手,但他们依然会有害怕和畏惧的情绪出现。
之前争吵最激烈的一名老年白大褂此时忽然主动向前扑了过去,他竟然抱住了保险柜的门闩,神情地摩挲着,像是一个男子见到了自己的初恋情人。
他很激动,
他很忘我,
他在大声地用日语说着什么,
像是在演讲,
又像是在歌颂,
他这个行为,显得很是疯狂,显得很让人难以理解。
但这里是变态的巢穴,是“恶魔”的寄居所,在这里生活和“工作”的相关人员,都不能以寻常意义上的人去衡量。
在老人激动万分地演说之下,
周围有不少白大褂脸上也露出了憧憬和激动之色,他们开始拥抱,他们开始喜极而泣,他们开始欢呼,他们开始雀跃。
日本人的人体细菌实验研究已经进行了很久了,但他们真正有用的发现,能对前方战局起到些许作用的发明,也就是在细菌战实验中所意外发现的野外饮用水过滤处理的方法。
这个方法,也确实帮助了在东南亚作战的日军减少了一些因为饮水问题所带来的疟疾等疾病问题,除此之外,纵观整个人体实验研究始终,都没有第二件值得一用的发现和成果。
虽然原材料获取简单,也方便,更是极为“廉价”,但日本军方在这一个个的研究所里,也倾注了大量的资源,迟迟不出效果,无法真的支援大日本帝国的扩张和作战,他们这些研究人员的压力,也是格外的大。
而此刻,
保险柜里的撞击声,让他们看见了希望的曙光,看见了自己成功的希望,在这个保险柜里,存放着的东西,
居然活了过来!
这是奇迹,
是天皇陛下护佑下的奇迹,
是天照大神赐予大和民族的辉煌,
是整个大日本帝国的明天!
撞击声不断地发出,
保险柜也随之开始抖动,
但这个保险柜太粗也太厚重了,也因此,里面的东西哪怕不停地撞击着,却依然没办法出来。
研究所里其他实验室的白大褂们也都被这巨大的动静所吸引,纷纷放下了手头上的实验,走过来看看情况。
有的实验室实验还在继续,但白大褂却走了,他们不在乎这次实验数据是否会作废,反正**标本不缺,这次没做好,再做一次就行了。
渐渐的,
那个有着保险柜的实验室里里外外,站了七八十个工作人员,他们都在往里面看着,不停地交流着。
那个抱着保险柜很是激动的老者,他的话语很有煽动性,渐渐的,越来越多的白大褂开始应和起来,他们激动,他们疯狂,他们开心地大笑。
有人开始唱起了日本军歌,
这种氛围开始传染,
那个抱着保险柜的老者也高唱起来,
慢慢的,所有人都似乎投入到了这种情绪感之中,
“嘹亮铿锵”的军歌在这里形成了大合唱,
他们甚至热泪盈眶,
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觉得自己的“付出”也没有被辜负,
他们在庆祝,他们在高歌,他们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一批人,是见证大日本帝国即将彻底崛起的“先驱”。
可能,
只有和周泽在一个实验室的那四个白大褂才最清楚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
当那个最中心的实验室里在伴随着保险柜不停地撞击声高歌时,
这个实验室里的四个白大褂只觉得内心一片森寒,
周泽每次抽动锁链,
远处保险柜就同时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他们清楚,
是这个男人,
是这个马路大,
他引起的震动,
引起的反应!
而周泽的疯狂仍然在继续,
他疯狂地抽动,
歇斯底里,
不顾一切,
他的血肉早就开始撕裂,
鲜血开始迸溅,
但他仍然没有停止的意向!
尤其是在周泽听到远处传来的歌声时,
他那压抑的情绪被彻底且完全地点燃!
你们,
还在唱歌!!!
“啊啊啊啊啊啊!!!!!!!!!”
“咔嚓!!!!!!!!!”
铁链没动,
但周泽却获得了自由,
因为在他的手腕位置,
竟然被硬生生地被他自己给扯断了!
“哐当!”
与此同时,
在那个仍然在高歌的实验室内,
原本看起来“固若金汤”的保险柜,
忽然裂开了一个洞,
一只满是伤痕白骨嶙峋的手,
从里面探了出来。
歌声,
也在此时,
戛然而止…………
第二百一十八章 艺术!
这里,本就是“炼狱”,只不过现在,更多了一种叫做原汁原味的东西。
就像是一些国际大品牌的仿品,在质量上,差别真的很小很小,甚至有些仿品在质量上还强过真品,但真品在消费者眼中,就有着一种属于他的氛围,属于他的纯正。
眼下,
真正的恶魔降临,
众生平等,
于地狱面前,
集体,
颤抖!
各个实验室里的器具在此时都发出了颤音,像是感应到了一种磁场和呼唤,之前的杀人利器和工具仿佛在此时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它们开始欢呼,它们开始活跃,它们更是有些迫不及待,等待着新一轮属于恶魔的饱食。
有锁链的摩擦声,有手术刀和手术钳的撞击声,有担架车的“吱呀”作响,有门窗的“飒飒”,就连用于焚化尸体的焚化车间那边,
也有骨灰,
乱飞。
一道道或高或低,或整齐或杂乱的声响,在此时被完美地整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种激昂的节奏,就像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在此时缓缓地拉开序幕,走向了高……潮。
这是一种气场,也是一种渲染,真正的阴森,真正的恐怖,有点像是桌台上的烛光,它不会给菜肴带来任何味道上的改变,
但这种形式感,
不可缺少。
缺了半截手臂的周泽行走在这个研究所里,他走得很慢很慢;
看着八十年前的自己进行着属于他的裁决,属于他的杀戮,
第一次,
周泽真正的意识到,
死亡,
原来真的也是一种艺术。
带着属于它特有的节奏,
蕴含着它独特的韵味,
像是窖藏了许多年的佳酿,没喝之前就已经被这酒香所迷醉,而现在一口一口慢慢地品着,酒香从口中进入,流窜于鼻尖,最后落入胃里,火辣辣的滋味顷刻间袭遍全身。
舒服过瘾得,让你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要发出****!
白大褂们在研究所里像是一个个无头的苍蝇不停地来回奔窜着,尖叫着,哭泣着,嘶吼着,当恶魔和马路大的身份被调换之后,事实证明了,根本就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一说,在同等的位置和境遇之中,大家都是一样的。
当初的他们,在面对试验场内那些牢犯的挣扎和哀嚎时,他们或许还能笑着聊天,还能讨论附近慰安所里哪一号服务更热情。
那时候,他们在外面,别人在里面,而现在,他们则进了里面,也就没有了以前在外面时的闲情逸致。
他们遭遇到了最为可怕的“鬼打墙”,知道要跑,却根本跑不出去。
就像是实验室里被关在容器内饲养者的小白鼠,命运,其实已经注定。
因为周泽的特殊吩咐,
所以接下来的死亡画面,没有一开始的那种干脆,之前是昙花绽放,现在,则是让你从花骨朵到含苞待放到最后彻底盛开以及之后的凋谢。
每个过程都不能少,每个环节都不能缺,
从恐惧的培育,到前期的压抑,中期的细节,后期痛苦的延伸,生命之花,如此的娇嫩,却被用了无数种方法慢慢地炮烙。
死,也不会让你们死得轻松,更不会让你们死得简单,榨干你们每一点恐惧,释放你们最后的痛苦,甚至连你们的灵魂,都不会放过。
不要以为肉身的终结就是解脱,
真正的生死不得,其实在你肉身完结之后才刚刚开始。
要知道,灵魂比起肉身,更是敏感,地狱的刑罚,更是大多针对灵魂的。
如果将肉身比作包p,那么灵魂就是藏身其中的贵头,
谁更敏感,
都懂。
杀戮的艺术,
死亡的旋窝,
不断地喧嚣,不断地徘徊,也不断地在交错着。
周泽低下头,
他看见地上的鲜血,似乎也变得鲜活了起来,像是挥墨的山水大师,不停地变幻着模样。
阴森、玄奥、鬼画符,宛若星辰给夜空的点缀,带着一种根本就不用掩饰的戏谑和嘲讽。
一滩滩鲜血不断地延伸过来,在周泽的脚边化作了朵朵血色莲花,每一个花瓣上,都是一张痛苦的脸,是刚刚死气的白大褂们的亡魂,这是属于他们的禁锢,这是属于他们的恐怖盛宴。
就像是小时候看黑白电视机上的画面,一条条线,一片片留白,线很杂乱,白也不是那么的白,纷纷扰扰变化之下,让人目眩,让人犯呕,让人恶心。
周泽弯下了腰,
他用仅存的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有点想吐。
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只是单纯的有些意外,
八十年前的自己,
比起现在的自己,
似乎更是心狠手辣。
那道残缺的身体还在行走其中,
慢条斯理地像是在欣赏着属于他本人的杰作,
到一定时候,
他就出现在一个还活着的白大褂面前,将其当作一道配菜,丢入这激昂的交响乐中化作其中一道音符,或者是鲜榨出他的鲜血,补充这血色的浪漫水彩。
他没有狞笑,
甚至除了一开始睁开眼看周泽以外的时间里,他其实都是闭着眼的。
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但他却像是最为追求完美的艺术家,乐队指挥者,他恪尽职守,将一切的一切,都做到最好,让观众……满意。
哦不,
其实是让他自己满意。
交叉了八十年时间距离的梦,
彼此分别位于时间点的两端,
到底什么是梦,
什么又是梦可以改变的虚假部分,
周泽不懂,也不明白。
但大概,
八十年前的自己,在这里苏醒,开始杀戮这里,开始净化自己,这应该是真的。
至于他是否见到了八十年后现在的自己,是否因为接受了自己的委托,而将这场本对于他来说极为简单的杀戮变得更加地复杂更加地累更加地漫长更加地享受,
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想知道真相,
只能等挖掘出地下的秘密,
离开这个梦,
在现实里,
去看八十年前遗留下来的痕迹,
这样才能获得最正确的判断。
然而,
忽然之间,
一切的一切像是都被加快了进程,
周泽猛地发现地上原本变化着图案的鲜血开始沸腾起来,
一个个之前还等着挨次序投入这场盛宴的白大褂和宪兵们几乎是一股脑地被投入到各个实验室之中,实验室里的实验开始继续,工具和器械开始自己运作起来,各种各样的实验重新开始,甚至连记录的册子和笔都自己飞舞起来进行着属于自己的记录。
只不过,原材料,并不再是以前他们口中的马路大,而是变成了他们自己。
但这种旋律的变化,让周泽有些心惊莫名,当他再度看向那个残破的身影时,却发现那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双手抓着他自己的半截脑袋,
显得很是痛苦,
身体也在不停地摇晃,
像是已经无法克制住自己一样。
四周的一切,都是他的手笔,是属于他的死亡艺术,一切的一切,都根据他的心境在变化,而当他开始逐渐陷入疯狂,陷入失控之时,周围的一切也都开始向残酷的暴力美学去延伸。
惨叫声,
哀嚎声,
有活人的,
有亡魂的,
他们在这其中更加地痛苦不堪。
猛然间,
那个残破的身影睁开了眼,他的眼眸中带着一种血红色,一时间,让周泽都有些发懵。
他在对着自己喊着什么,
他在对着自己诉说着什么,
但该死的,
自己为什么一个字都听不到!
“我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周泽对着他大喊着,他知道,对方说的话应该很是重要,这甚至可能是八十年前的自己给自己留下的讯息。
通过……
梦的形式。
但是他什么都听不见,真的什么都听不见,再加上对方是处于失控边缘近乎咆哮地在呐喊,周泽就算是懂唇语也不可能分析出他到底在说什么内容。
“轰!”
“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传来,
这是几个出口被炸毁的动静。
上面的日本人已经没人敢再下去了,打算把这里封闭。
而这时,
那个残破的身影像是越来越疯狂,
地上的鲜血在此时不断地升高,慢慢地覆盖起来,一开始,仅仅是到周泽脚面,然后慢慢地到周泽的膝盖,到最后,没过了腰部。
周泽很想再喊住那个身影,他很想知道他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但周泽来不及再开口询问,也来不及再做什么,因为鲜血已经将他整个人淹没。
“咕嘟…………”
身体,
像是坠入了海洋深处,
四周,
是令人内心绝望的孤寂,
而在下方,
有一个身形残破的身影,
像是也在抬头,在向上看,但二人的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远。
浮力开始越来越大,周泽上升的速度开始越来越快,那种窒息的恐慌感也在越来越强烈。
“噗…………”
当周泽浮出水面时,
他整个人直接从沙发上坐起。
“呼呼…………呼呼……………呼呼………………”
周泽身上大汗淋漓,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身边的白莺莺还在沉睡,但头发已经恢复了少女的黑色,甚至连皮肤都变得更加的紧绷和有弹性,仿佛掐一下都能出水儿一样。
如同新鲜的花蕊,被晨间的露珠好好地滋润过了一样。
周泽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
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实在是之前的画面,太过疯狂,也太过心惊,尤其是那种杀戮之中所体现出的艺术感,让人觉得自己正身处于交响乐团的正中央,
不,是海啸的正中心!
这时,
周泽的手机响了,
他扫了一眼屏幕,
居然是张燕丰的电话。
接了电话,有气无力地一声“喂”。
电话那头的张燕丰显得则是很激动,旁边还有机械轰鸣的巨大声响,他大声地喊道:
“喂,上头已经同意了,要开挖了,要开挖了…………”
要开挖了?
周泽还有些迷糊,
开挖什么?
但很快,
周泽猛地清醒过来,
马上把手机对准自己的嘴吼道:
“不能挖,现在不能挖,
千万不能挖出来!!!”
——————
——————
ps:新的一个月了,大家把保底月票投给龙吧。
莫慌,
抱紧龙!
第二百一十九章 留人!
挂断了电话,周泽伸手揉了一把脸,长舒一口气,起身时,惊醒了白莺莺。
白莺莺伸手揉了揉眼睛,横躺在沙发上,露出她的两条修长也不失丰腴的腿,脚部轻轻交叉,曲线毕露。
带着女人的妩媚也有着少女的天真。
“老板…………”
这声音糯糯的,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切和孺慕。
“人家好舒服呢,好满足。”
“…………”周泽。
此时,许清朗穿着棉袄,正坐在吧台那边喝着热茶,旁边还放着一个取暖器,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歌,悠哉悠哉的样子。
店门外是大夏天,行人都被大太阳给烘烤着,而自己这里则像是入了冬。
他今儿一天,基本就是在书店里坐一会儿,然后就跑外面再逛逛,真的是有些不亦乐乎。
冰火两重天的体验,啧啧,有趣。
很多人都会有过在夏天时想念冬天在冬天时想念夏天的经历,许清朗这次算是好好地爽了一把。
见周泽醒来,许清朗伸了个懒腰,像是没体验够,活脱脱的久旷怨妇。
“把你车钥匙给我。”周泽直接道。
许清朗哈出一口白气,从兜里把车钥匙取出来,丢给了周泽。
白莺莺见周泽要出去,马上也要从沙发上下来跟着老板一起出去办事,但她刚下床就发出了一声轻咛,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嘤嘤嘤,
老板,
人家腿软了。”
她这次,是吸了个饱,把以前失去的元气都补充回来了,整个人有着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满足感,连骨头都是酥软的。
“你好好休息。”
周泽没打算带白莺莺,而是直接走到外面上了车,开了出去。
路上,周泽开得很快,因为刚刚在电话里周泽虽然喊了好几遍让那边先停工,停止挖掘,但周泽清楚,张燕丰在这件事上,并没有绝对处置的权力。
再者,张燕丰到底会不会听自己的话答应帮自己阻止这一切也是个未知数。
毕竟,换位思考一下,那个铁链的事情几乎成了他二十年来的梦魇心结,现在有机会解开心结,他怎么可能还忍得住?
那个地方,一直是被尘封着的,八十年前,梦中的事情出现,周泽记得在梦的结尾,日本人炸毁了研究所的出入口通道,而后世的现在对这件事对这个地方全无所知,很可能是日本人故意封锁了消息。
也因此,那个地方大概在八十年的时间里,都没有人发现和开启过。
也就是说,
那具残缺的身体,很大可能,还在里面。
如果他们擅自开挖,把那个地方打开,将那具残缺的身体再度惊醒,看看梦中最后那身体自己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场面,周泽就觉得一阵心寒。
最要命的,
那个家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就是自己,
到最后,
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这笔帐,很可能还得算在自己头上。
周泽倒不是想着怕担责任,而是那种以前的自己发疯导致意外发生的话,他的心里肯定也会过意不去。
手机在此时响起,是许清朗打来的电话,周泽接了电话:
“什么事?”
“哦,忘了跟你说了,那个唐妹子来了,老道跟着她去警局了,之前跟我说如果你醒了的话,就打电话给他。”
唐诗在那里?
周泽一阵惊喜。
周泽马上挂断了电话,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老道的电话。
“喂,老板,啥事儿,我们这儿正挖着呢。”
老道那边的声音也很嘈杂,和之前张燕丰打电话给自己时的感觉差不多,显然老道现在就在施工现场。
“叫唐诗接电话。”周泽喊道。
“念诗?”老道捂着自己另一只耳朵,显然,他这里噪音太大,没听得清楚。
这个时候,老道那边手机响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是我。”
应该是唐诗在得知是周泽打电话来后二话不说就从老道手里抢过了手机。
“不要让他们继续挖下去,下面有问题!”
周泽喊道。
“我知道了。”
唐诗说完,挂断了电话。
周泽愣了一下,她真的听清楚了?
不管了,周泽下意识地加速开始向警局开去,违章什么的反正是许清朗去交管局交罚款扣分,反正车是他的。
一路上除了一个小学门口小学生们为了庆祝“六一儿童节”组织了一次郊游活动过马路导致车堵了一会儿以外,其余时候都畅通无阻,没有再堵车。
把车停在了警局外的马路上,周泽迅速下车,直接冲向了那边的施工现场。
施工现场现在很安静,没了之前手机通话时所听到的嘈杂,不少施工员都坐在地上,在发呆和闲聊。
“老板,这里,这里!”
老道先看见了周泽,马上喊了起来。
周泽走了过去,看见在前面一块干净的花圃平台边坐着的唐诗。
唐诗正在剥着大白兔奶糖不停地往嘴里放,这个习惯她似乎一直没有改掉。
快小半年了,再一次见到她,发现并没有什么变化。
唐诗一边咀嚼着奶糖一边瞥了一眼匆忙赶来的周泽,道:
“所有施工机械都被我做了手脚故障了。”
闻言,周泽长舒一口气,唐诗这次是帮了他大忙,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没开挖出来就好。
这就意味着最可怕的可能暂时不会发生,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下面,很可能是一个集中营,对吧?”
唐诗看着周泽问道,她之前已经分析过一开始出土的东西了。
“对,是类似731的**实验研究所。”周泽直接开门见山。
唐诗并没有多少吃惊,转而继续问道:“让我阻止他们开挖的原因,是什么?”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周泽没急着回答之前的问题。
“是你自己做梦时梦回了地狱,被人看到了,她发现了你的异常,又告诉了他,他又对我说了,让我过来看看,说你身上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
周泽还在脑子里不停地分析这么多的他到底是指谁时,
唐诗直接用穿着凉鞋的腿轻轻碰了碰周泽的小腿,催促道: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周泽叹了口气,
指了指前面的工地,道:
“我被埋在下面。”
“…………”唐诗。
“…………”老道。
………………
“老板,你这真的是……嘿嘿,上午我才看微博看见一个消息,说一个考古学家挖一个墓挖着挖着发现是自己的祖坟。”
老道在旁边说道。
“段子你也信,这个段子我几年前就看过了。”唐诗直接说道。
“哦。”老道耸耸肩,然后指了指周泽,“你总不能说,老板刚刚也是在逗我们玩,跟我们讲段子吧?”
唐诗没再说什么,而是用一种带着玩味的笑容扫了一眼周泽,“以前可真没看出来,你来头这么大,前世上辈子什么的,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往往都是大人物的专利。
或者,你这其实就不是什么前世,本来就是你以前用过的肉身?”
唐诗干脆靠近了周泽,伸手在周泽肩膀上捏了捏,继续道:
“能换一次,为什么就不能换两次?上一次是意外,但既然成功了,就意味着以前也能成功。”
这个时候,张燕丰看见了周泽,向这里走来。
“机器出故障了。”张燕丰直接说道。
“嗯。”
“幸好,你给我打电话之后,我就去跟领导汇报了,我说下面很可能是以前的日军人体细菌研究所,盲目开挖的话很可能会导致一些毒气一类东西泄漏,危及附近居民安全,现在上面已经决定暂停施工开挖,等北京和上海的相关方面专家队伍过来查看。”
周泽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张燕丰,道:“你忍得住?”
“我是警察,我得对百姓的生命安全负责。”
张燕丰回答道。
将心比心,换周泽是张燕丰的话,估计真忍不住,当下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催促人赶紧开挖了。
一个折磨了自己二十年的心理阴影,可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也就是说,至少到明天,这里都是安全的?”周泽再次确认道。
张燕丰点点头,“专家队明天才能赶来。”
周泽放心了,
但很快,
他的脸色就变了变,
因为只听得“咔嚓”一声,
张燕丰直接拿出手铐铐住了周泽的一只手同时把手铐另一端铐在了他自己的一只手上,两个人用一个手铐铐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周泽指着手铐道。
“我能忍得住,你也得忍住,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肯定打算今晚找机会下去。
对不起,我的责任不允许让这里有丝毫的意外发生,我这次算是违规操作,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了,等明天专家团队到了之后接管了这里,你可以去警局投诉我,我愿意接受处分。”
周泽舔了舔嘴唇,强忍着用自己的指甲把手铐掐断让张警官见识见识真正力量的冲动,
因为想想,对方在道德和职责上,真的做得无可厚非,甚至还很让人敬佩。
周老板还是决定以德服人,
直接道:
“相信我,我对这下面很熟。”
张燕丰呵呵笑了一声,
显然是不信的。
“我在下面住了八十年了。”
第二百二十章 再来一次
入夜了,
警局后面公园长椅上坐着两个人,
一边是男人,
另一边也是男人。
张燕丰从口袋里取出烟,递给了周泽一根,然后自己嘴里也咬了一根。
他们已经这样坐了很久了。
不远处,站着老道跟唐诗。
“磨磨唧唧。”
唐诗显然对周泽做事拖泥带水的风格很是不满意,按照她的习惯,直接把那位警察给打晕过去也就没事了。
“老张,相信我这一回,这件事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我先下去看一看,哪怕是明天那些专家来了,都没我下去效果更好。”
张燕丰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吐着烟圈。
“我没必要骗你,真的。”
“下面是日军以前的细菌研究室,你能确定擅自下去不会引起有害气体的泄漏?”张燕丰沉声道:“你知道这附近到底住了多少人?”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下面是最坏的一种情况,到时候事情一旦糜烂起来,会比毒气泄漏造成的损伤更大。”
想想那道残破的身体,最后他连自己都无法控制住了,如果再成绩到他苏醒,后果真的太可怕了。
“你可以打晕我的。”
张燕丰把烟头丢在了地上踩了踩。
“什么?”周泽愣了一下。
“我一直在等你打晕我,当然,我会反抗,因为这是我的职责,但我相信你这种人……有能力在我反抗的前提下把我打晕,到时候,你要去做什么,我就阻拦不了你了。”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周泽有些无奈道。
“死心眼的,不是我,是你。”
张燕丰伸手指了指前面路灯下还在等待的唐诗和老道,道:
“那个女孩,杀过人吧。”
周泽没回答。
“看她的第一眼我就清楚,呵呵,我以前当过兵,后来当的刑警,混这一行很多年了,穷凶极恶的人也见过不少。
那个女孩的眼神,我一看就知道,她杀过人,而且是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那种。
我如果不相信你的话,当时在警局里,我就可以喊人来把她给围住,然后对她做身份调查。”
周泽笑了笑,“调查不出来的。”
张燕丰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周泽。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是调查不出来的,真的,当初你把我抓了,也没从我身上调查出什么吧?
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一年来,我已经送了不知道多少人下地狱了。”
“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在这里陪我坐这么久?”张燕丰有些好奇道。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在变化,一开始,周泽是嫌疑犯,张燕丰是警察,随后,二人都是“狱友”,而现在,二人更像是两个圈子里互相带着点欣赏意思的朋友。
“第一,还没到后半夜,天色还早。
第二,我觉得你是个好警察,我愿意在你身上浪费一点时间。”
“我是不是应该为此觉得荣幸?”
周泽站起身,张燕丰也被迫使一起站了起来,
“我是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我以前也见过几个好警察,是那种真正意义上奉行准则的好警察,我敬重他们,所以现在也敬重你。
所以,希望你这次不要迂腐,你可以和我一起下去,你脚上也有铁链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你祖上哪个亲戚就死在那里头。”
“我调查过了,我有一个二爷爷,抗战时据说从了军,但后来也就没了消息了,家里人打探也打探不到。”
“跟我一起下去吧。”
周泽邀请道。
张燕丰掏出了枪,
指着周泽的后背,
“我对你的身份并不清楚,说实话,我也害怕去清楚,你可能觉得我的行为很迂腐,也很固执,但对不起,我以前的人生经历和工作经历告诉我,有时候,真的就必须固执和坚持下去,一步都不能退。”
“嗯,我敬重你的…………”
“砰!”
不是枪响,
而是一块石头砸中了张燕丰的脖颈,
张燕丰晕倒在了长椅上。
唐诗走过来,面色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都叫你打晕他了,你还废话做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再给你们准备点茶水,再拿一台dv录下来,好让你们两个人的正能量对话可以继续传播下去?”
周泽伸出指甲,轻松地掐断了手铐,叹了口气道:“跟你说不通,你脑子里除了大白兔奶糖,还能装下什么?”
唐诗目光一凝,似乎准备发作,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转身,直接向工地那边走去。
老道在旁边呵呵一笑,心想自家老板自从会开无双之后,再见到唐诗妹子时,腰杆儿也挺直了,包括对待小萝莉也是一样。
果然,男人有钱不变坏,母猪上树变妖怪。
三个人一起来到了工地上头,这附近已经被封禁了,但显然阻拦不了他们。
“哪个位置?”唐诗冷冰冰地道。
“就这儿,往下挖就可以了,注意别弄出太大的声音。”周泽指了指脚下。
很快,
脚下的石块木料开始自己悬浮起来,安静地堆放在一边,因为有了白天挖掘的基础,接下来其实就很方便了,而且唐诗的“工作效率”,真的不比大型机械来得慢。
周老板以前就想过,自己如果组建一个建筑公司的话利润应该很可观,有力大无穷的白莺莺打小工,再加个唐诗充当工程机械的作用,一个不用吃饭,一个不用耗电,基本没啥成本就全是利润了。
过了一会儿,供一人下去的通道就被清理开了,周泽第一个走下去,唐诗是第二个,老道是第三个。
下面并没有什么毒气味道,有着一种尘封的霉味。
顺着台阶下来,
拿出手机当手电筒,
前面的视野还算是清晰。
老道走在最后面,只觉得鞋底有些粘,嘀咕道:“这地上是什么玩意儿?”
“血迹。”唐诗回答道。
“嘶…………”
老道不敢再多哔哔,紧跟着前面两个大佬。
推开前面的一道早就腐蚀生锈得不像样子的铁门,入眼的,是很熟悉的牢房过道,两边则是牢房。
周泽还记得梦里自己戴着脚链从这里走过去的场景,附近牢房里的人都带着艳羡的目光看着自己。
再经过这里时,拿手电筒往里看看,视线所及之处的牢房里,是一具具干尸。
日本人炸毁出入口之后,应该就没打算重启开启过,后来可能是因为战局或者其他原因,乃至于等到日本战败之后,这里就被遗忘了。
里面牢房里原本被关押着的人,就这样被困死在了这里。
“不是饿死的。”
唐诗这个时候直接用念力扳断了两根栏杆,甚至蹲下身检查了一具尸体,道:
“炸毁通道时粉尘应该很多,这些人都是因为窒息而死,不是因为当年你的见死不救。”
“谢谢。”
周泽深吸一口气,
“我收回之前说你脑子里只有大白兔奶糖这句话。”
“你呢,你在哪里?”唐诗问道,“你说得那个身体。”
周泽指了指前面。
“不要耽搁了,要祭奠等明天。”
说着,唐诗主动往前走去,
过了前面一个甬道,前面马上豁然开朗,因为进入了实验室的区域。
唐诗停下了脚步,老道跟上去,也跟着唐诗一起停下了脚步,随后,老道捂着嘴弯下腰,身体不停地抽搐着,显然是在抑制不住地干呕。
周泽最后一个走过来,面前的情景,倒是没让他觉得有多吃惊,毕竟在梦里,他亲历了最为鲜活的实时画面。
而眼下,
实验室区域里,各种惨死的人,各种惨无人道的死亡方式,各种夸张带着艺术炸裂气息的画面,也因为八十年的时间过去了,染上了时间的尘埃,不复当初一开始的鲜活和触目惊心了。
当然了,
对于没见过初始版本的人来说,
此情此景,
已经足以被称之为人间炼狱。
“这里死的,基本都是日本军人和研究人员,他们死有余辜。”周泽解释道。
“话是这么说,但老板,这场面也太十八禁了,老道我真的吃不住。”
老道擦了擦嘴角,脸色都发白了。
“你处理一下地上自己的呕吐物,别明天专家组下来拿你的标本回去研究了。”周泽提醒道。
说完,周泽又看向了身边的唐诗,问道:
“你还好吧?”
唐诗摇摇头。
周泽有些纳闷了,按理说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比老道要高的。
等到周泽往前再走两步,看见唐诗的脸时,发现她居然在笑,脸上也露出了激动和欣赏的神采。
“额…………”
唐诗看了看周泽,道:
“难以想象,以前的你,品味和格调居然这么高,这里的画面,这里的尸体,这里的死状,包括鲜血堆砌起来的图案,
真的,
很美。”
“…………”老道。
“…………”周泽。
“咔嚓………………”
一声清晰的脆响忽然从实验室深处传来,
周泽的目光猛地看向了那个位置,
那个实验室,
没记错的话,
是安置保险柜的区域!
唐诗舔了舔嘴唇,她显得有些紧张,但也难掩激动,缓缓道:
“你看,
他也同意我的说法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半张
和唐诗的激动不一样的是,周泽现在有些后背发凉,因为周泽见识过那个残破身体游走在研究所里用死亡描绘艺术的画面。
那种闲庭信步,那种慢条斯理,
就差在你面前排出九文大钱,问你“死”字到底有几种写法了。
如果别人说“我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害怕”只是一种调侃的话,
那对于现在的周老板来说,
这真的是最贴切的形容。
明明都是自己,
但自己心里对那位,是真的带着一种极为忌惮的情绪。
“其实……你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唐诗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说道。
“什么问题?”
“那就是以前的你,是你;
现在的你,也是你。
既然现在的你是你,那么以前的你,就不是你了。”
老道在旁边数着好多个“你”,讲真,他是没听明白唐诗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同时老道心里也开始疑惑起来:
这些死鬼果然都和常人不一样,
在这么一个阴森可怖的地方,
居然还在讨论哲学问题。
讲真,老道现在是有些后悔跟着一起下来了,早知道留在上面放风多好,这下面本就慎得慌,他们还说怪怪的话。
周泽倒是听懂了,唐诗的意思是,他在梦里看见的画面,是以前的自己在杀人。
那么,
八十年后,
自己已经变成了周泽,自己失去了不少记忆,也只记得自己是周泽的事情,但灵魂,是传承下来的,自己也能变成僵尸也是这个原因。
也因此,
自己和那个残破的身躯,是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时代的,对方现在就算是在这里,也只是一具躯体而已。
因为八十年前在这里大杀四方制造死亡艺术的那个残破身影,他的灵魂已经变成了自己现在的灵魂。
所以,
只留下一具空壳在这里,威胁程度肯定没以前那么大。
“你就对你自己以前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么,反正我是没感觉出来你有多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唐诗避开了脚下的一具干尸问道。
“我只记得我是我,我是周泽,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周泽回答道。
“呵,心态真不错。”
“我书店里倒是有不少书里的故事,主人公为了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为了寻找遗忘的真相一路苦大仇深的,但那多累啊。”
“很有道理。”唐诗点点头。
“其实,最关键的是,如果找回了以前的自己,我害怕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几乎就等于是被‘杀死’。”
老道在后面听得真的是一头雾水,
娘类,
这俩狗男女是聊上瘾了吧,
还聊得这么深奥。
终于,
走到了那间实验室门口,实验室的门是被关着的。
“他最后,害自己跑回了保险柜?”唐诗问道。
“我不清楚。”
“吱呀…………”
腐朽的门慢慢地打开,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在这个研究所里不停地回响着,远处一些角落里还出现了回音,像是有死去的亡魂依旧在哀嚎着。
“唐小姐,这会儿咱能老老实实用手开门么,你那样开门贫道我总觉得慎得慌。”
老道在旁边小声地埋怨道。
唐诗看向老道,耸了耸肩,
“如果我告诉你刚刚我没用念力,你是不是会觉得更慎得慌了?”
“…………”老道。
唐诗没急着走进去,而是重新环视四周,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某个黑暗位置正在看着自己等人。
“周泽,我们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抱歉,是我没处理过你这种复杂的事情,所以一直忽略没想起来。”
“什么?”
“那就是,既然现在的你在这里,你是周泽。那岂不是说,在这八十年间,留在这里的那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否则,
你是从哪里来的?”
“哐当!”
唐诗话音刚落,
从实验室里面就传来了一声闷响。
唐诗目光一凝,顾不得跟周泽继续讨论刚才的问题,直接走入了实验室之中。
保险柜的门,已经被关闭了,周围还有扬起的尘土,保险柜上面,还有一个人脸差不多的大的洞口。
而在下方,则有着一具只剩下白骨的干尸,白骨的头比身体其他部位保存得要更洁白一些,像是刚洗了牙的那种感觉。
老道躲在周泽身后,手里捏着那张符纸,但眼睛不停地在那个干尸身上转悠着,同时问周泽:
“老板,那个头骨可以带回去啊,跟艺术品一样。”
“你要带你带回去吧。”周泽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想法。
唐诗看了周泽一眼,示意她要开保险柜了。
周泽点点头,向旁边侧了一下身子,以做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进行支援的准备。
“吱吱吱………………”
保险柜那边传来了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拉扯着门不让唐诗用念力打开一样。
唐诗微微皱眉,
加大了力道。
“轰!”
只听得一声炸响,
整个保险柜都飞了起来,
是的,
飞了起来。
周泽马上推开了老道,而后自己也让开,这才避免被保险柜给砸到。
“嘶嘶嘶嘶嘶嘶嘶……………………”
保险柜的门自己打开,
从里头忽然窜出来一只只体型巨大的老鼠,这些老鼠一个个都有小猫的身体那么大,同时眼珠子里头泛着乌光,出来之后也不怕人,而是聚拢在了人的面前,像是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而原本保险柜所在的位置下面,则是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洞,这个洞是凹陷下去,这里还残留着白烟。
地上两块玻璃被唐诗操控起来,直接对着这些大老鼠扫过去,老鼠一时间血肉横飞,死伤惨重,剩下的那些马上吓得窜回了那个洞穴里去。
“刚刚是怎么回事?”周泽扫了一眼地上的老鼠尸体碎片问唐诗。
“有东西在下面跟我角力。”
唐诗没急着去洞穴那边,而是看向周围的墙壁。
“周泽,我觉得现在的问题不是去解决你以前遗留下来的躯壳那么简单了,这里真的还有其他的东西。”
唐诗话音刚落,
实验室内的墙壁忽热开始了龟裂,一根根类似触手一样的玩意儿忽然横扫了过来,空气中都发出了呼啸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强的力道!
唐诗双手撑开,念力形成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大部分的触手。
有一根从另一个方向穿插过来,在即将接触到唐诗的时候被周泽直接攥住,而后用指甲切割开,一时间,周泽掌心位置出现了一滩腥臭的液体。
也就在此时,研究所其他位置也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有无数根藤蔓正在向这里延伸过来。
“啪啪啪…………”
附近的玻璃也被打破,那些藤蔓很快就堵住了这个实验室的所有出口和缝隙,它们没有进攻,而是开始分泌出了粘稠的乳白色液体,这些白色液体带着一种极为强烈的腐蚀性味道,落在地上时感觉像是硫酸泼出来了一样。
“娘类,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老道吓得身体开始哆嗦。
这场面,像是自己等人走入了一朵食人花的肚子里,现在人家要准备把自己等人给消化掉了。
“应该是受到这个地方影响的植物。”唐诗说着微微皱眉,“不对,是妖物,我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这里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鬼气,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是妖!”
“吧唧…………吧唧…………”
四周乳白色的液体开始越来越多,渐渐地开始向周泽等人这边靠拢。
“它是要把我们赶进那个洞口里去。”
周泽指了指前面刚才那些老鼠钻回去的地方。
“架子很大,我们来了这里,你不主动出来见我们,还想我们主动去参拜你么?”
唐诗闭上眼,
而后又缓缓地睁开,
在她的眼眸深处,有紫色的光芒在闪烁,她整个人的脚好像也都飘浮了起来,当然,飘浮的距离并不高,也就几厘米的样子。
而后,
起风了,
一时间,地上正在涌过来的白色液体也全都飘浮了起来,倒转着飞回去,全都洒在了那些触手的身上。
之前明明是从那些触手中分泌出来的液体,但现在却对它们也有着等同的伤害,刹那间,周泽密密麻麻的触手开始疯狂地扭曲和融化起来,而后开始迅速地后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烤面筋的味道。
唐诗再度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
身体略显摇晃,但还是强撑着,她刚刚,已经有些透支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从洞穴下面开始传来了一阵清晰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这里移动。
那个东西,
来了。
一道影子,
从洞穴下面缓缓地升起,
像是一张人脸。
老道拿出手机手电向那边照射过去,眼睛当即睁得大大的。
在洞穴位置,
露出来的,
是半张人脸,
另半张,像是被极为顺滑地切割出去了一样,还带着一种诡异的光泽。
第二百二十三章 老实人
“咕嘟…………咕嘟…………”
周泽记得自己好几次沉入过水中了,但那时候要么是在地狱要么是在梦里,尤其是在经过那个碰见无面女的水潭时。
但这次不同,这次的窒息感和危机感是那么的强烈,从他被拉拽着下来开始,他清楚,自己的生命就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没后悔那个时候跑去救唐诗,哪怕二人刚刚还吵了架,唐诗臭婆娘脾气周老板也很是看不惯,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瞎子”,其他男人他都看不上眼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样,唐诗这次是特意从上海过来帮自己的,自己如果那个时候作壁上观也未免有些太不厚道。
当时也没想太多的东西,就像是当初在着火的电影院里,自己也没多想,就直接往火堆里去跑准备救人了。
最重要的是,唐诗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强大,但她的身体是一个很大的弱点,一旦被近身之后,她就很难有什么办法,自己至少还有一搏的机会。
“咕嘟…………咕嘟…………”
气泡不断地从口齿间和鼻尖冒出,肺部的空气开始越来越少。
但那个残缺的只剩下半张脸的身体还是死死地抓着自己,草茎缔结出来的藤蔓不断地交叉编织着,完善出了另外半张脸。
左边原本的脸依旧平静,但右边绿色的脸则是带着清晰的狰狞,仿佛带着滔天的怨气,根本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另外的一种意识形态表现。
对方好像很恨自己,恨自己没让他抓的成唐诗?
他想要抓唐诗下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噗…………”
对方压着自己继续往下,其实也没多深的样子,从洞穴口到下面也就十几米的深度,但在下方,周泽看见了一个老树根盘踞在那里,树根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大,恰恰相反的是它显得很是“苗条”,但又看起来格外地精致,一张似男似女的脸在树根中部不停地扭曲着。
在这张脸上,周泽看见了满满的怨念。
这种感觉,很难以形象,就像是一个壮年小伙给他下了大量的烈性药,捆绑着他的双手双脚然后强迫着他看成人动作片,每一秒都是剧烈的煎熬,何况这货估计被煎熬了不少年了。
“砰!”
周泽被按压在了树根旁边,树根上的那张脸看向了周泽,那张脸一开始是愤怒和不屑,但慢慢的,那张脸又出现了新的情绪。
震惊、
恐惧、
惶恐、
然后又是疑惑,
最后,
变成了狂喜!
川剧变脸闻名天下,但这树根的表情表现比变脸更加地传神。
“是…………你…………”
树根内部居然传来了话语声,天知道这声音是怎么在水中传播的,周泽竟然也能听得到,只是有一点点的不清楚和嘈杂。
你认出我来了?
周泽心想。
然后周泽又有些不好意思,
的确是不好意思,
你看,
人家都认出自己来了,
但我自己本人却还不认识自己。
“滋滋滋…………”
树根的藤蔓开始激动地颤抖起来,显然,它一开始是没认出周泽的,所以才选择先抓唐诗,至于它抓唐诗的目的,现在周泽好像也能猜到一些,它想挪窝!
它被困在了这里,
哪怕它的藤蔓将那具失去灵魂的残缺身体给控制住,但它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也被死死地钉在了这里,它要抓唐诗可能是因为控制了唐诗后有机会帮它脱困。
但现在周泽都能感知到这树根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大部分影视文学作品里,树精都显得很是沉稳睿智,基本是以老爷爷的形象见人,然而周泽眼前这货却像是嗑药嗑嗨了一样,跳起了霹雳舞。
“你…………死…………”
那声音又传来了,
带着一种阴森和怨毒!
与此同时,那残缺的身体开始更加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身体,这次,他是动真格的了!
浓重的危机感袭来,
之前对方可能是存着省力气把自己拖到水下淹死让自己自生自灭的心思,
现在,对方是想亲手杀死自己,体验复仇的快感。
而周泽,之前其实也是在多等等多看看,毕竟不到真正万不得已的时刻,周老板真不想进入僵尸状态,这意味着他回去之后又要躺半个月。
但这次是没办法了,看着几乎和自己贴着脸的那家伙,周泽张开了嘴,两根獠牙迅速生长出来,同时身体开始迅速脱水,变得干瘪起来,眼眸深处,更是被绿色的光芒所覆盖,他的气质也完全发生了变化,变得癫狂和恣意!
“吼!”
“吼!”
两个人一起张开嘴,发出了咆哮,仿佛是被刺激到的老虎,正在宣示着属于自己的威严!
若是画面在此定格,仔细观察的话,你甚至能够发现二人咆哮时的神态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
“轰!轰!轰!!!!!!!”
一连串的恐怖暴击声从下方传来,
周泽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饿狼,拼命地撕扯着面前的这具残缺却无比坚韧的身体,可以看得出来,周泽占尽了绝对的优势。
毕竟,
面前这具残缺的身体,早就不再是八十年前那一天大杀四方的那位了,一个只是曾经的壳儿,而且是一个破裂的壳儿,而周泽这里,则是有着曾经的内在核心!
残躯被踹开,四周,无数根藤蔓忽然席卷过来,细如发丝的它们开始缠绕住周泽的身体。
“砰!”
周泽身体一颤,
那树根也是一颤,
但却仍然将周泽限制住了。
刚刚被周泽踹飞出去的残缺身体又再度冲了回来,张开嘴,直接咬中了周泽的脖颈位置,他整个人就趴在周泽的身上,疯狂无比。
“你…………死…………”
树根兴奋地颤抖着。
此情此景,比它自己脱困都更能让他激动,甚至,它愿意以自己脱困为交换,以此来彻底葬送那个人的灵魂!
这个人,
当初欺骗了自己,
害得自己错过了化形的机会,让自己一直被困锁在这里,只能停留在这方寸之地间。
这种恨,
比天高,比海深!
“宿命…………报应…………”
对方狞笑着。
周泽身体不停地在颤抖,像是在试图反抗,但全身上下的细细藤蔓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怕的铁链,死死地锁住了周泽全身。
树根在以自己的力量,
控制着周泽,压制着周泽。
这还是周泽自从能开“无双”以来,第一次遇到自己被压制的情况,要知道以前可都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往不利的。
当然了,现在的周泽根本就失去了思考能力,脑子里,现在只剩下那种叫做“疯狂”的情绪。
这种僵持,持续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
树根开始萎靡下去,显然它也开始力竭了,但周泽气息的削弱更是明显。
上次在将军山,因为长时间进入僵尸状态,肉身几乎崩溃,也因此,周泽进入僵尸状态的时间真的很短很短,根本维系不了太长。
原本周泽脖颈位置的肌肉是完全紧缩着的,现在也松弛了下来,残缺身体的獠牙直接撕裂了周泽脖颈的一块血肉。
“噗…………”
鲜血开始弥漫开来,
周泽脖颈位置裂了一个大洞,脑袋几乎就剩下一点点的皮肉还维系牵连在脖子上。
眼眸中的绿光慢慢地暗淡下来,
身上的反抗力量也在越来越式微。
树根更加地激动,它甚至让那残破的身体离开了周泽,转而用自己那密密麻麻的藤蔓将周泽的身体给裹挟了过来。
它不能动,
但是它要欣赏这个仇人最后的临死画面!
这是一甲子以来,它最开心的时刻!
除了脖子伤口位置,周泽身体其他位置也开始溢出鲜血,每次进入僵尸状态之后,身体都会因为承受不住这种压力而龟裂,皮开肉绽。
这一次,
也不例外。
“呵呵…………报应…………宿命…………天谴…………”
树根每次说话都只能说两个字,此时此刻,它不停地宣泄着自己内心的怒火和幸灾乐祸。
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一甲子之前坑得自己被锁困在这里自此无法动弹一步的罪魁祸首,
居然在六十年后自己送到了自己面前,
而且还变得这般的虚弱!
这是天意,
这是上天睁眼!
作为曾有化形机会的妖物,他被那个家伙坑得太惨太惨了。
残破的身体悬浮在一边,一动不动,昔日的身体现在被树根所控制,成了最忠诚的傀儡和打手。
“报应…………宿命…………一个…………甲子…………”
树根看着飘浮在自己面前,生命体征正在越来越弱的周泽,不停地挥舞着自己的藤蔓,载歌载舞。
它要静静地看着他,
近距离地看着他,
看着他死,
看得他死得透透的!
然而,
就在这时,
周泽那双原本早就暗淡下去的眼眸忽然绽放出了刺目的绿光,
之前,
周泽的脖子被那残缺身体咬掉了一大块肉,现在只剩下一点点的皮肉和自己的脖子相连着,但这时候,反而得以顺利让其将头甩了几乎两三百度,直接撞向了树根的面部。
两颗獠牙精准狠地刺了进去,
掀翻了树根的表皮,
张开嘴,
将里头发着光的绿色果实给吞入了口中,且慢慢地咀嚼着,
“嘎嘣……嘎嘣……”
脆得很!
树根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
它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等了你…………六十年…………你终于…………熟了…………”
周泽一边咀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用一种沙哑的声音缓缓道:
“还有…………
六十年了…………
你还是那么的…………
好骗。”
第二百二十五章 别闹
周泽醒了,
这件事,
没有在这个书店里掀起太大的波澜。
许清朗依旧在敷脸,给自己做着脸部按摩。
老道依旧在直播,猴子帮他拍摄。
死侍继续坐在书店角落,除了哪里脏了,否则他绝不会起身动一下。
就连白莺莺,也还在自己房间里吃鸡,一直等到那一把结束她才放下耳机来到周泽单独的卧室房间里。
老板醒了,
该咋样咋样呗,反正老板经常睡。
你不能怪这家店的店员都太冷漠,换做你身处于一个老板经常消失半个月一个月不会醒来的公司企业里,你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的散漫………堕落。
在白莺莺的帮助下,周泽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坐在了底楼靠窗的熟悉位置。
阳光明媚,最是宜人,但周泽好像觉得自己之前才“苏醒”过来没多久。
这种忽然昏迷半个月的情况以后得少来了,否则人家过一个月的日子,自己才过了两天,寿命明显是一样的,但自己总觉过得亏得慌。
最重要的是,周泽有点不敢让那个意识再苏醒了。
借着阳光和煦,周泽思量了一下。
不让那个意识再苏醒的前提条件,就是自己不能再落入一个很尴尬很危险的境地,一个超出了自己现在能力所能解决和遇到的困境。
而不让自己落入束手无策的险境,就要求自己懂得足够的趋利避害,避免麻烦。
而不让自己招惹过大的麻烦先决条件就是自己要足够的冷静,学会躲避麻烦,让麻烦不要找到自己。
所以,
还是要做咸鱼啊,
咸鱼才是王道,
要更加坚定和贯彻地咸鱼下去,
不看不闻不出门,
每天晒晒太阳,舒舒服服地喝喝咖啡,坚决不去搞事情也不让事情搞自己。
周老板之前只是觉得咸鱼很舒服,是自己的选择,
现在,咸鱼真正地变成了生存准则了。
然而,周老板刚醒,白莺莺正在帮周泽泡咖啡的时候,事情,就来了。
进门的,是张燕丰。
听洗澡时白莺莺说,他这三周每隔两天就来一次,都被他们以老板出差为借口搪塞过去了。
这次,张燕丰一进门就看见了周泽,然后马上走了过来。
周泽低下了头,侧躺在沙发上,闭着眼,不想看见他啊。
“看新闻了么,那里挖掘工作结束了,揭露了日本当年在中国的罪行,举国哗然。”说着说着,张燕丰的神色有些尴尬,“就是研究所遗迹里那些惨死的日本人让这个宣传口径有些尴尬。”
“有你亲戚的尸骨么?”
“很难找了,一具一具地做dna鉴定的话工程量太大,代价也太大,而且那里还有焚化炉,说不定我那位亲戚也早就被烧成灰了。”
“你看得开就好。”
“挖掘工作结束的那天,我晚上做梦时,发现自己脚上没铁链了,像是解开了一个心结一样。”张燕丰笑着说道。
“恭喜恭喜。”
“对了,你最近去哪里了?我来找你好多次了,你店员都说你不在。”
“去借钱去了。
你知道的,在南大街开书店生意真的不行,我又对这个书店有感情,所以需要借钱维系这家店的运转和存在。
唉,但没借出来多少。”
“额…………”张燕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道:“可惜了,我没什么钱,不然肯定会借给你。”
这时候,白莺莺把周泽的咖啡端过来,放在了桌上。
张燕丰以为是待客给自己准备的咖啡,道了一声“谢谢”后就端起来自顾自地喝了。
周泽的嘴角抽了抽,
心在滴血。
“我要出门借钱去了,耽搁不得,就不招待你了。”
周泽直接下了逐客令。
“额,我来找你是有事儿的。”
我知道你有事儿所以才让你走的!
周老板双手捂住自己的太阳穴,痛苦道:
“头疼,头疼死了,钱啊,借不到钱,苦啊,愁啊,难啊…………”
“钱的事儿先不急。”
“…………”周泽。
周泽真的很想指着对方的鼻子开骂,
钱的事儿不急?
我信你是大公无私的人民好警察,但你这样说话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一开始我来找你,是为了挖掘工作的事情,之后则是因为我想到了手头上的一件滞留了很久没进展的案子。
你之前说过我如果遇到很悬疑的案子可以来找你试试看,我就…………”
“我说过这句话么?”周泽马上问道。
“你说过,那天在公园里。”
“那当不得真的,而且那时候我刚被你抓紧看守所,我慑于你的官威,所以才瞎说的。”
“…………”张燕丰。
话题,似乎很难继续下去了。
但张燕丰很快就继续跟进,他把卷宗放上来,道:“这是那起案子的卷宗,我把能让你看的部分拿来的,如果你想看更多的细节,可以到我办公室里来看。
老实说,以前很多事情我是不信的。
我是一名党员,我信马列,而且是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
周泽伸手把卷宗往外推了推,“对的嘛,我这种神棍你真的不应该和我靠得太近。”
“但***教育过我们,要依靠和团结一起可以团结的力量!”张燕丰说得义正言辞,“所以,我觉得你可能有能力给我在这件案子上提供一些看法和猜想。”
“我不是警察,就是一个开书店的负翁,参合你这种案子,不合适吧?”
“我可以给你警局顾问的身份。”
警局顾问?
上一个警局顾问现在眼睛还瞎着呢。
周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唐诗说她马上要回去了,瞎子那边还需要她的照顾。
“实话和你说吧,我现在不想去做其他的事情。”周泽叹了口气,“上次研究所的事儿,让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这样吧,我不为难你,这个卷宗,我先放在你这里,你想看的时候就看,反正是陈年旧案了。我先告辞了,谢谢款待。”
“结账…………”
周泽喊了一声,
但张燕丰像是没听见一样直接走出了书店。
而坐在吧台边正在直播的老道显然装作没听见周泽的提示,
笑话,
你让我去跟一个警官要钱?
贫道才没那么傻呢!
周泽觉得自家的书店迫切地需要一场整风行动,纠正这一股尸位素餐、贪图享受不干正事的歪风邪气!
“你醒了,我走了。”
唐诗从楼上走了下来,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拿着车钥匙。
“再见。”
周泽对她挥挥手。
她点点头,走出了书店。
“老板,喝茶。”白莺莺端来一杯茶。
“咖啡呢?”周泽问道。
“刚刚泡出来的是最后一杯了,现在那种咖啡已经喝光了。”白莺莺回答道。
“喝没了?”
周泽咬了咬嘴唇,
心,
痛得无法呼吸。
“这卷宗怎么办?”白莺莺指着桌上的卷宗问道。
“丢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周泽很是嫌弃地扫了一眼这个卷宗。
他才不会打开去看呢,也不想去了解有什么冤屈,凶手有多残忍,被害者有多可怜,情节有多恶劣。
看都不想看,就当自己完全不知道。
不知道就没愧疚,没愧疚就不会有事情,没事情就不会有麻烦。
端起茶,喝了一口,周泽拿起自己的鬼差证看了一眼,那上面的绩点很久没涨了,而且一直停留在一个很低的位置。
皱了皱眉,
周泽觉得自己这阵子成天正事儿不做到处瞎折腾真的是一种罪过,现在看来自己得好好寻思寻思该去哪里找鬼提升一下绩点了。
但说实话,通城就这么大一个城市,你让它忽然一下子鬼满为患,也不现实。
“对了,我上次叫你封存的彼岸花呢?”周泽问道。
“那个啊,林可中途来了一趟,把彼岸花拿走了,她去找办法做成了密封的液体罐子,自己留了一部分,其他的都送回来了。”
周泽有些欣慰地点点头,
一觉醒来,
总算是听到了一件好消息。
这时候,周泽看向了许清朗,喊道:
“晚上吃什么?”
许清朗摘下了脸上的面膜,看着周泽,像是见了鬼一样,他是不清楚周泽现在对于可以“大快朵颐”这件事到底有多么的渴望。
“行了,我出去买菜。”
许清朗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活脱脱地老公不争气,
整天死赖在家里懒人一个,但自己还得捏着鼻子给他做饭吃的姿态。
“陪我出去走走,躺太久了。”
“好的,老板。”
白莺莺搀扶着周泽走出了书店,
刚出门口,周泽就看见有一个拾荒老太婆模样的人在自家书店橱窗那边摸摸索索着。
“去问问,干嘛的。”周泽说道,因为看样子那老太婆也不像是讨饭的,对方虽然衣着破烂,但脸上和头发却都显得很干净,很是精神。
白莺莺跑去问了,老太婆连说带比划地跟白莺莺说着什么。
周泽扶着旁边的电线杆点了一根烟,还没抽两口莺莺就回来了,
“老板,问清楚,她说她在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
“找花。”
第二百二十九章 特殊时期
出租车是一种很奇怪的存在,
当你不需要它时,
它一辆接着一辆在你面前打着灯“无客”慢悠悠地开过去,司机师傅还对你眨眨眼,像是期待你的入座。
但当你需要它时,
你会发现它又没了,
就算是有,上面也是有客了。
周老板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车呢?
车呢?
车去哪里了?
“喂。”
小萝莉双手别在身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老实说,小萝莉对周泽有点绝望了。
阴差阳错之下,身份颠倒,周泽从本来她面前的“用完销毁”,变成了如今掌握她生死的“捕头”老大。
愿意也好,愿意也罢,都无法改变此时的局面和现实。
也因此,每次周泽做出出格的事儿时,小萝莉都没得选择,只能和她眼里的那头蠢女僵尸一样帮他擦p股。
这里是通城,她也是通城的鬼差,她跟周泽又有从属的关系,所以,她跟周泽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荣没看见,
损是连续好多次了。
忧伤,
心累。
但是,
她是最愿意看见周泽奋发不要变咸鱼的那一批人,
颇有一种妻子看自家不成器丈夫的感觉。
打着骂着,让他看看别人家的丈夫如何如何努力,而你却只知道在家吃软饭,不思进取;
但打骂之后,还得看看他有没有饿死。
周泽点了一根烟,也不招手喊车了,只得道:
“说吧。”
“以前在蓉城开冥店的那位,你认识吧?”
“别说废话。”
“他就能比以前变强很多。”小萝莉说起那个人时,仿佛又被勾引起蓉城那个雨夜的噩梦记忆,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如果你能找到他的话,可以去问问他,当然了,可能他的方法并不适合你,因为你们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当初,最先发现他的是蓉城的鬼差。
在鬼差的追捕下,那个人明明在一开始只能抱头逃窜,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事实上,如果不是蓉城那帮鬼差一开始被那个仿佛连鬼的心思都能看透的男孩耍得团团转的话,那个人,应该早就落网了。
那个男孩也是因为那件事,被杀的。
鬼差们很少杀人,或许可以说是不敢杀人,但那个男孩还是被杀了,
因为他连鬼都能骗,那双眸子,仿佛可以看穿和洞悉一切。
然后,
那个之前只能逃窜的男人,
主动回来了。
在他身边的人一个被一个地抓起来或者打伤追逃之时,
他回来了。
之后,就是那血色的一夜,灵魂在燃烧,大家在自相残杀,落下来一地的,
鬼差证。
说着说着,
小萝莉伸脚踢开了面前的一块石子儿,那一幕,她不想再回忆了,不过还是继续道:
“我记得无面女在我面前说过你,她对你的评价很高,甚至是高得可怕,我以前不懂她的意思,现在我有点懂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更适合你,也绝对能行得通。”
“说。”
“你是那个强大存在在昏迷时诞生的一缕意识,而且形成了独立的自我人格,甚至具备了灵魂的存在形式。
那个老太婆骂你不过是一条看门狗,
你大可以先认下来。”
周泽陷入了沉思,他好像听懂了点什么。
“你是看门狗,你是看大门的,你守着一个巨大的财富宝藏!
你可以……
监守自盗啊!”
监守自盗!
周泽的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他不是还没完善么?
他不是还没苏醒么?
他不是还残缺着么?
这正是你的机会啊!
他的力量,
他的能力,
他的天赋神通!”
说着,小萝莉主动抓起周泽的手掌,掰着周泽的手指说道:
“就比如这黑指甲,这就是你监守自盗的一种表现啊,你已经在无意识之中完成了一部分了,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但在很长时间里,其实已经足够你自保了,甚至能支撑起你当起鬼差的职责。
你可以偷更多,
你可以窃取更多啊,
把他的都偷来,或者,偷一半!
只要偷一半过来,你还用得着怕他么苏醒么?
再极端点,
当初你还只是一个临时鬼差时都有勇气在心里生出对我取而代之的念头,
你现在就不敢对他取而代之么?
你是周泽,你是一个独立人格,你是一个人!
凭什么不能?”
周泽听完这些话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啊,
与其去跟别人请教修炼变强的方法,自己这边明明有一座类似少林寺的藏经阁在自己身边,门钥匙还在自己手上,
又何必去舍近求远呢?
“你拿与不拿,这些东西现在都放在这里;
你不拿,也不是你的。
你拿了,就是你的。
放这里,也是浪费。”
小萝莉的话语声带着些许的煽动性,
“所以,拿过来,搬回自家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但如果他苏醒过来,取代了我,对你来说,不是更有利么?”周泽看向小萝莉,问道。
“我只是一个鬼差。”小萝莉笑了笑,“你体内的那个东西完全醒来,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屁。甚至他在吞噬你时,估计也不会介意把我顺带一起吞了,毕竟,我的魂血,也在你手里。”
这个解释,
说得通。
“我知道了。”周泽说道。
“以后,从你珍贵的晒太阳看报纸喝咖啡的宝贵时间里,抽出一小部分,尝试一下吧。”小萝莉继续劝说道。
像是一个操心操力的母亲,在尽力地劝说自己不成器的脑瘫儿子稍微争一点气。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周泽看着自己面前的小萝莉,“你刚刚说的话,挺多的。”
还不是为了你。
“能告诉我,你生前,是做什么的么?”周泽问道。
“企业家,女企业家。”小萝莉直接回答。
“哦?”
“靠国企改制,私吞国有资产发的家。”
周泽恍然,
所以这妞刚刚劝说自己监守自盗时,
才这么熟练啊。
………………
打车回到书店,
一路上周泽都在思考如何监守自盗这件事。
宝山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有大门钥匙,因为自己可以主动唤醒它,然而,自己却不知道如何金银财宝从那里运出来放到自家的方法。
这是一个很让人头疼的问题,
有点像是当初无面女伪装成林医生勾引自己的那一夜,
有心无力。
下了车,已经是傍晚时分,店里亮着灯,
然后,
书店里好多人。
是的,好多人。
依照周老板的记忆中,自家书店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走进书店,基本都是学生模样的青年,男女都有,他们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自己面前的书,看着笔记本。
有几个,还在嘴唇微动,应该是在背诵英语单词。
周泽有些疑惑,
今晚,
生意真好。
许清朗坐在吧台旁边,当周泽走近时,许清朗耸耸肩,道:“怎么样,今晚生意是不是好得出奇?”
“怎么了?”
忽然来了这么多的鬼,意味着这么多的业绩,周老板有些不适应。
过惯了苦日子了,贱呗。
“等天亮高考就开始了。”
许清朗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圈,继续道:
“这些都是学生的亡魂,他们不知道自己死了,却还认为自己明天要高考,所以到这里备考来了。”
“这么多?”
“昂,还有以前高考失败,跳楼自杀的。”
“哦。”
两个大男人,一起坐在吧台边,抽着烟。
周泽没急着把这些人收入地狱之门换绩点,因为他们一个个复习得很紧张,很投入,周泽暂时不想打扰他们。
“我学习成绩打小就不好。”许清朗感叹道,“没经历过高考。”
周泽点点头,道:
“上学的时候,班上长得漂亮的,学习成绩基本都不会太好。”
“…………”许清朗。
“你呢,你成绩应该很好吧?高材生?不然也做不到天才外科医生吧?”
“你可以翻资料,我是那一年通城理科状元。”
许清朗愣了一下,
“哟,没看出来啊,你还是学霸啊。”
“学霸怎么样,到头来,还是变成了鬼。”
书店门口,又走进来一个客人,是一个妇人,衣着朴素。
是熟人,
以前来过店里。
“您这儿换地方了啊,我一顿好找。”妇人说道。
“哦,先坐坐吧,待会儿再上路。”周泽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哎,好。”
妇人坐下了。
之前她来过周泽的书店,陪着那个丢柯基的富家女一起进来的。
不过当初她说要给今年高考的儿子陪读,所以周泽网开一面,让她离开了,没收她下地狱。
天亮了,就要高考了,她的陪读任务也结束了,所以按照约定,她来报道了。
“不等孩子放榜了再过来,至少可以看看你儿子考上了哪所大学。”周泽问道。
“有啥好看的,我这个当妈的,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陪着他每晚复习到深夜,他睡着了我就在旁边陪着看着,他爹粗心,我得时不时地托梦告诉他爹明天得给孩子吃啥,补一补什么的。
他高考了,
无论考得好坏高低,
无论上什么学校,
我都不在乎了。
他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路要走,只是一个高考而已,他的人生才刚开始呢,未来的路,很长很长的。
也不是一个高考所能完全决定的,未来,还是得靠他自己去努力去争取。”
“看开就好。”周泽点点头。
这一坐,
就几乎坐到了天快亮的时候,
今天书店打烊的时间,比平时都要晚上许多。
时候,差不多了,
周泽站起身,
先打开了地狱之门,
然后拍拍手对着书店里同样复习了整夜的学生们喊道:
“高考了,
同学们到我这里领准考证,
祝你们,
一路顺风。”
边上,
许清朗端出来后半夜赶制出来的糕点和糯米粽子,
对那些站起来的学生亡魂喊道:
“上路前,
一人拿一个米糕再拿一个粽子再走,
叔叔祝你们,
糕粽(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