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科幻灵异深夜书屋TXT下载深夜书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深夜书屋全文阅读

作者:纯洁滴小龙     深夜书屋txt下载     深夜书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少年换了衣服,没有穿官袍,因为他的工作,穿官袍不方便,而且显得不庄重。

    他和谛听一起住在十万阴山群中,平时也基本没什么交际圈。

    以前偶尔有阎王会过来一趟,他穿不穿官袍在阎王的眼里,没什么区别;

    就像是寻常人不会在意自己脚下的蚂蚁今天早餐究竟吃的什么食物一样。

    所以,他的阴司判官官袍基本都是在种地时才会穿。

    刚还阳回来,

    虽然走了也就三天的功夫,

    虽然谛听见他回来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他还是懂得了谛听的意思,

    马上拾掇好自己,提着水桶和拖把,准备给谛听搓澡。

    爱干净是一个好习惯,但这么大的体积还要爱干净,就真的是有些折腾人了,好在少年经得起折腾。

    少年对此早就习惯了,他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而谛听能窥伺整个地狱大部分的角落,却又灯下黑地放下了自己身边的这个朝夕相处的人。

    命运,

    或许有时就是这么的奇妙吧。

    这也可以证明,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那种绝对全知全能的存在;

    强大如仙人,当初可能也不会料到自己等人会有一天被一个被称为黄帝的人,一剑斩断了未来。

    习惯的手法,

    习惯的节奏,

    习惯的力度,

    虽说谛听没什么反应,

    但能够从阴山里逐渐加快的阴风中可以感应到,

    谛听现在心情不错。

    当然,你可以说没监听少年,是谛听疏忽了;

    其实,也有可能是因为谛听或许只是想要保留自己身边最后一点美好。

    当你什么都可以去知道时,往往会去想要不知道一些什么。

    少年埋头继续忙活着,

    却忽然间听到不远处似乎出现了一抹红光。

    十万阴山距离泰山很远,二者根本就不在一起;

    但十万阴山距离泰山又很近,因为菩萨需要谛听在他的身边守护。

    谛听忽然间扬起了脖子,

    一时间,

    沙尘漫天,

    许是动作太大的缘故,

    导致前方的一层崖壁直接坍塌了下去。

    少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半年前,他曾在那里开垦过一块地,也尝试性地种下了种子,等着看结果呢,现在,又没了。

    好在,少年也习惯了。

    他的目光不由地同谛听那硕大如房的赤红色眼眸一起看向了泰山的方向。

    谛听看的是菩萨似乎又出现那种症状了;

    少年看的则是自己未来的泰山庄园;

    谛听发出了一声叹息,它和菩萨的关系,是最好的。

    少年也在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自己何时才能到庄园里去踏踏实实地种地?

    然而,

    紧接着,

    谛听的身子忽然又颤了一下,

    随即,

    其庞大的身躯直接腾空而起,

    四周,当即地动山摇。

    少年还站在谛听的背部上,被它带着一起起飞。

    接下来,就是穿梭云海的感觉。

    谛听身躯庞大是庞大,但他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

    少年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就看见未来自家的泰山庄园已经在自己眼前了。

    一道红色的光从谛听的眼眸中射出,落在了泰山之巅,化作了一个黑袍男子。

    男子面容清朗,却带着一股子肃穆之气,他穿过了布满花卉植物的花园,径直来到了小庙门口。

    “嗡!”

    还没来得及进门,一道金光直接宣泄了出来。

    谛听双手撑开,堪堪挡住了这一层金光。

    泰山上方自己的身躯则因为承受了这一股转移过来的压力而随之一震。

    “菩萨?”

    谛听对着小庙里喊道。

    没人回应,

    但菩萨,确实在庙里。

    自一年前地狱大变九常侍上台之后,菩萨就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原本,在之前的千年时光里,菩萨一直给人一种静若止水的感觉。

    无论是末代的失踪还是十殿阎罗的上位又包括九常侍的取而代之,

    菩萨一直是菩萨,

    他一直能给人一种超然物外的压力,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近年来,

    泰山之巅时常会出现紊乱的气息。

    普通人修炼时偶尔会气机错乱甚至是心神失守导致这样那样的问题倒是还能理解,

    但菩萨怎么可能会这样?

    谛听清楚,

    这种情况,整个地狱,肯定不光只有自己感应到了。

    最起码,那九个关系很好的太监,肯定也感应到了,毕竟只要有一个感应到了,另外八个就肯定会得到通知。

    情况,有时候可以很无所谓,但有时,也会很严重。

    谛听对此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要知道当年末代在位的时候,虽然他很不正经,对政务也一直表现得很漫不经心。

    但泰山的基业以及对地狱的统治,在那时候并没有出现那种日薄西山风雨飘摇的感觉,初代所建立的那套体系,一直在稳固地运转着。

    而末代本人,也不像是现在被众人所传言的那般不经事,败家子;

    事实上,

    谛听记得当年自己普通着菩萨第一次见到末代时,

    末代笑呵呵地跑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

    它当即就有一种被一股恐怖的意识盯上的感觉。

    它是极为敏感的存在,也相信自己当时的感应不可能出错。

    所以说,当初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整个体系,都和“糟糕”不沾边的泰山府君一脉,也就是在那个年代众人毫无预料地忽然之间崩塌!

    末代失踪,阎罗崛起,阴司建立,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始料未及。

    所以,这个时候,谛听也不敢有丝毫地懈怠。

    阎罗们还在时,哪怕有不安分的,也无所谓,因为大部分都是安分的。

    但这九个太监不同,如果说阎罗是菩萨养的狗,那九常侍就是菩萨招来的狼,它们可以去咬别人,也可以来咬自己。

    没人能保证,若是他们确定了菩萨出现了问题,还会继续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

    “菩萨?”

    谛听又喊了一声。

    千年相处以来,他真的很少以这种方式很正常人的方式和菩萨说话。

    之前,只是两个月出现一次这种情况,但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了。

    地狱确实也有一些特殊的地方,是谛听所不能监听到的,当初平等王陆陨落的前幽冥之海主人的宫殿就是其一,而眼前泰山之巅上的小庙也是他无法监听的一处地方。

    终于,谛听鼓起勇气,走入了小庙。

    供桌上,

    有一滩烂泥。

    一年前,

    阴间巨变之后,翌日,菩萨就从冥河最深处取来了这些泥,就放在了自己的供桌上。

    菩萨说,

    很快不久,

    这泥就会变成自己心中所想要跪拜的模样。

    但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烂泥,

    好像还是烂泥。

    谛听的目光向里面扫视,他看见在供桌后面的蒲团上,跪坐着的那道熟悉的人影。

    菩萨双手合适,

    周身环绕着大慈大悲的光晕,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样。

    但当谛听走过去时,

    原本跪坐在蒲团上的菩萨身影忽然扭曲了起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一声声经文咒语,一声声宏愿,

    开始在小庙里面不停地扭曲和回荡着。

    ………………

    “吼!!!!”

    少年发现自己身下的谛听开始痛苦地扭曲和怒吼起来,仿佛正在承受着极为可怕的痛苦。

    少年惊呆了,

    脸上露出了关切之色,但心里却是一阵激动,

    自己这才回来多久啊,

    谛听就要暴毙了,

    菩萨也要出事儿了

    这下面的泰山,

    要给我种地了?

    \/

    ………………

    在谛听的视线之中,

    菩萨开始扭曲起来,

    同时,

    谛听也清楚,

    一同扭曲的,

    还有他自己。

    这种来自灵魂上,来自意识上的撕扯之力,

    比肉身所能带来的痛苦更甚十倍、百倍、千倍!

    谛听强行稳住了自己的心神,一遍遍地呼喊道:

    “菩萨?菩萨?菩萨?”

    忽然间,

    一张戴着面具的脸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饶是谛听,在此时居然被吓得心神瞬间失守。

    面具开始扭曲起来,

    面具上的嘴唇放在融化,

    他在颤抖,

    他在嗫嚅,

    他在一遍又一遍地说话。

    菩萨的身体在被拉长,他的脸也在被拉伸着。

    谛听想要离开这里,

    因为他意识到,即使以他的灵魂和体魄,若是被身陷拽如这恐怖的意识漩涡之中,也有很大的可能就此陨落!

    然而,

    当谛听跌跌撞撞地跑到庙宇门口时,

    菩萨的脸忽然又从上方掉落了下来,

    面具下的眼睛,泛着一抹彻底的冰冷,但很快又充斥着一股子疯魔的光彩。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啊啊啊!!!!”

    谛听捂着脑袋跪伏了下来,

    上方,

    谛听庞大的身躯也在痛苦地哀嚎,天幕之中,出现了一层血雾。

    谛听跌跌撞撞地后退,他撞到供桌上,忽然间,回头一看身后的供桌,

    发现原本摆放在这里的烂泥,

    变成了盘膝打坐的菩萨,

    菩萨面具的脸,

    竟然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你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两点前还有一章,莫慌!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死!

    没人敢问周老板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刷牙,

    难道不是应该在咬完人后刷牙的么?

    刷完了牙,

    周泽没急着咬老道,

    左手食指的指甲慢慢地长出了一小截,对着老道胸口位置,轻轻地刺了一点。

    周老板现在对指甲力量的熟悉和运用能力真的比医院抢救时电击得效果要好太多太多,只可惜周泽这辈子太懒了,否则若是真的跑去抱林家的大腿当医生,真的是前途不可限量,指不定在年老时还能冲击一下院士。

    当然,那又是另外一种人生了,存在于假设意义中的人生。

    在指甲的刺激下,

    老道的身体忽然一个绷直,

    鼻孔里的鲜血直接喷射了出来,

    biu

    两条血柱疾射而出,挂在了前方的墙壁上。

    随后,

    老道的眼睛眨了眨,脸上露出了一抹潮红,似乎精神头一下子恢复了不少。

    “咳咳…………”

    老道侧过脸,把自己嗓子里堵着的血水都吐出来,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被包围着。

    自己身体左侧跪坐着的安律师,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

    老道咧开嘴,

    笑了笑,

    安慰道:

    “老安啊,贫道这不是还没死么。”

    安律师摇摇头,道:“没事,我先练练。”(1)

    老道:“……”

    差点一口气没送上来,直接蹬腿。

    周泽清楚,老道此时的状态,一是因为失血过多带来的身体假状态下的亢奋,这个维系的时间很短很短,哪怕是正常人来说,也是一种对自己身体的极大透支;

    当然了,老道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情况,那就是…………回光返照。

    老道慢慢地把目光看向了周泽,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

    其实这一天,他一直在等待着,

    之前的一年里,能正常过一天就好好地过一天,平平淡淡,认真珍惜。

    但该来的,本就该来了。

    这副身子,终究还是垮了。

    “老板…………”

    老道以前喊过很多次的“老板”,但这一次,却带着一种格外的真诚。

    “我…………”

    “别说话了,你死不了。”

    老道闻言,当即瞪大了眼睛,急忙道:

    “我不想当僵尸咧。”

    老张在旁边皱眉,道:“老道,有的活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做什么。”

    顿了顿,

    老张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劝说道:

    “其实,不当人的日子,很快也就习惯了。”

    周泽晃了晃脖子,骨节处发出了两声脆响,两颗獠牙,慢慢地显露出来。

    老道摇头,不停地摇头,表示着抗拒;

    不是说好让我自然而然地来自然而然地去的么?

    怎么说话不算话咧?

    “地狱的门现在还没开,人死后,灵魂还会遭受一轮折磨,在绝望中,魂飞魄散。”

    冯四在旁边说道,这算是恐吓,但也是实话实说。

    听了这个话,老道嗫嚅了一下嘴唇,心中的一点信念,似乎有些松动了。

    “吱吱吱!!!”

    这时,

    小猴子跑了过来,身上的挎包里还带着一条玉溪。

    之前做修补工作时,老道和老张的烟都快没了,老道就打发小猴子去帮忙买烟去了。

    “吱吱吱!!!”

    小猴子跪在老道身边,一会儿看着老道一会儿看着旁边的周泽。

    随即,

    小猴子两只爪子抓着周泽的胳膊,使劲地摇晃着,这是在哀求周泽救救老道。

    整个书屋里,小猴子和老道最亲,名义上的主人和宠物,实际上就是爷孙。

    小猴子马上又用爪子指了指自己脖颈后头的三块颜色不同的毛发,焦急地在叫着什么。

    别人可能不懂,但周泽是能听懂的,小猴子说的是他愿意和当初搬山猿猴的选择一样,用自己的命,换老道的命。

    小猴子本来已经死在周泽的手下的,后来搬山猿猴圆寂之前,以它的遗泽,让小猴子重获新生。

    老道看着小猴子,眼眶湿润了,道:

    “没事咧,没事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额这辈子,没白活,没白活,真的。”

    小猴子不依,对着老道气哭地不停地喊着。

    老道眼睛里则是露出了一抹豁达和淡然。

    “老道啊,你可不能想不开啊,你行行好,就当是为我想想,你别死啊,我离不开你啊老道。”

    平等王安哭喊得闻者为伤心。

    老道有些感动,

    他万万没想到,

    安律师和自己的感情,

    居然这么得好!

    唉,

    人这辈子,

    有几个能在你葬礼上真心实意地为你掉几滴眼泪的人,

    知足了。

    老道感觉到气力正在不断地从自己的身体里被抽走,

    他感到自己好像越来越轻,

    越来越轻,

    像是变成了一团棉花,要飘起来似的。

    这种感觉,好像还真不赖。

    额要死咧,

    额要死咧,

    要死咧,

    嘿嘿!

    “啪!”

    像是撞到了天花板,

    老道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而后发现自己居然还是躺在这里。

    安律师一只手放在了老道胸口位置,

    把老道刚刚要离开身体的灵魂给强行拍了回去!

    老道:“…………”

    老道获得回光返照次数+1

    额做了什么孽哟,死都不能死得痛快点哟!

    也是,

    身边坐着判官巡检捕头,

    想痛痛快快地按照基本法去死,都是那么的艰难。

    “老道,人间还是很美好的,你忘记了你的那些大妹子了么?你忘记了早上的太阳了么?

    我跟你说实话,老子现在还后怕呢,当初死后如果不是侥幸万里挑一地当了鬼差,我现在都不晓得自己到底跑哪里去了。

    是在哪里浑浑噩噩的当然又或是在稀里糊涂地当狗…………“

    “当狗。”冯四抢答。

    “你闭嘴!”

    安律师转而继续劝说老道,“老道啊,活着,才是最美好的,下地狱,真的很凄惨的啊,一大堆人挤在黄泉路上,保不准你旁边还有带狐臭的。”

    老张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安律师,

    心想什么样的狐臭这么牛逼,还能带到灵魂上去的?

    但想着安律师抓过的鬼比自己见过的鬼都多,也就不哔哔了。

    安律师吸了吸鼻涕,“活着,活着,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活着的希望,真的,我是过来人,老道。

    再说了,现在连下地狱都不好下啊!”

    老道有些无奈了,

    他能感受到周围人对自己的关心,

    但他都已经为自己的“走”,做了快两年的心理建设了,这相当于是两年的自我催眠。

    再说了,

    额自己都准备要死咧,

    你们连死都不让额死,

    你们太过分了,

    仗着自己有权就能无法无天了么?

    面对安律师的劝说,

    老道开口道:

    “额觉得,谁说死就是死,谁说活就是活的?”

    安律师愣了一下,

    呀儿嚯,

    这回光返照次数多了,人没死脑子先糊涂了?

    “如果没人给定义,到底哪种才是死,哪种才是活呢?”

    老道叹了口气,

    想死,

    还得先劝服身边的这帮人,

    好辛苦,好累,好羡慕医院里的那些可以正常抢救无效就死去的老伙伴们,

    额怎么就这么苦咧?

    “你这是脑子糊涂了吧?”安律师疑惑道。

    “左边,和右边,难道从一开始左边就叫左边,右边就是叫右边么?”

    安律师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和右手,这是在说啥咧?

    “如果最早的人,把阳间说成阴间,把阴间说成阳间,那阳间不就变成阴间了,阴间不就变成阳间了么?”

    “你晕乎了吧,你这话去对那些普通人去说无所谓,我们这儿在座的,都是鬼,阳间阴间怎么可能分不清楚?”

    老道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了一抹不一样的光彩,这一刻,可能连老道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叙述着自己的心里话,还是本能地在说些什么:

    “阳间是活着,阴间是死了?

    你们懂,你们知道;

    是的,你们懂,是的,你们知道。

    黄泉路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麻木,他们懵懂,他们浑浑噩噩,在你们眼里,他们是蠢物,是死物,是没有意识地废品。

    但或许,

    这才是真正的快乐啊,这才是真正地解脱啊。

    无拘无束,故而无所在乎,故而无所畏惧,故而大自在。

    他们抛开了一切束缚,抛开了阳间的挣扎,抛开了阳间的喜怒,抛开了阳间的痛苦,抛开了一切的羁绊。

    他们干干净净,宛若玉石一般的通透,你说,他们是不是比阳间的新生儿还要纯粹?

    这才是,

    真正的新生!

    这才是,

    真正地活着!

    等到黄泉路走完,等到府衙那边绕了圈,等到走上了奈何桥,等到喝了那一碗孟婆汤,等到再一脚踩入了往生,踩入了下一世……

    纯净,无拘无束,大自在,也就将结束了。

    接下来,

    你将为吃而努力,你将去面临生老病死,你将去面对各种你你懂事前和懂事后都得去承担的责任;

    你会感觉到痛苦,你会感觉到悲伤,你会感觉到压力,你会感觉到绝望。

    那血肉之躯,那沉重的皮囊,就是你从母体出来后就一直得承受着的枷锁镣铐!

    它一直压着你,

    前半生,

    镣铐会越来越重,压着你,

    后半生,

    镣铐生锈了,它更会不停地变着花样折磨着你。

    终于,

    你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忍受了这么久的酷刑,

    当你要去死时,

    你才能从这镣铐中解脱出来,才能找回最纯粹最自由最大自在的自己。

    所以,阳间里的活人,其实才是真正地承受着酷刑的死人啊;而阴间的亡魂,才是真正意义上以最纯粹的方式存在着的活人啊!

    阳间,才是地狱;阴间,才是人间!

    死,其实不是死,死了,才是真正意义地要活过来了;

    而活着,才是真正意义地死着!”

    安律师、冯四、老张:“…………”

    老道说出的这些话,让大家觉得怪怪的,但莫名地,感觉好有道理的样子啊!

    周泽若有所思,忽然问道:

    “说完了?”

    老道脸上再度泛起比先前鲜艳几倍的潮红,

    缓缓道:

    “说完了,

    阿弥…………陀佛。”

    这章修改时间长了点,耽搁了十分钟。

    但这章写得是真好,值得大家打赏一下。

    技术活儿,看赏。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是你!

    在最后的“阿弥陀佛”四个字被念出来时,

    在场的所有人,

    都同时产生了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仿佛有一道漩涡已经形成,且自己已经被卷入了漩涡之中。

    大部分人,其实都是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随着波来,跟着浪走,浮浮沉沉,摇摇晃晃;

    若是就这么忽然间地把你推到了某个聚光灯下,

    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

    是无所适从,

    且带着一种本能的惶恐。

    冯四感到有一些嘴唇发干,

    一年前,他曾亲眼目睹即将陨落的紫金神猴领着一群同样成了骨头渣子的远古凶兽们攻打阴司主城,但那只是场面上的气势如虹。

    而眼下,才是真正地有一种自己正在见证历史的感觉。

    有些事情,在地狱早就不是秘密了。

    末代的失踪,和菩萨脱不开干系。

    此时在听老道说的这些话,你甚至很难分得清楚,这到底是老道本人说的,还是菩萨在说这些话。

    安律师这会儿也顾不得哭了,因为他感觉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单纯地老道死不死的问题了,也不是自己需不需要继续挤一些眼泪和鼻涕出来继续烘托一下悲伤氛围的事儿了。

    做一些俗务,当当黑手套,帮老板跑跑腿,做一点统筹安排,这是安律师的强项,领导没想到的他肯定想到了,领导想到的他肯定做到了。

    但眼前的这个游戏,太高端,高端得他都没有投币选择人物的资格。

    老张则是有些懵比,他对最后的“阿弥陀佛”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是被老道刚刚说的那一通“歪理邪说”有些触动。

    小猴子蹲坐在老道身边,眨着眼,看着眼前的老道,好像有些陌生。

    说完这些话后,老道就这么睁着眼,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在看,还没断气,但像是断了片儿。

    周泽皱了皱眉,也不急着去咬老道了,反而是看了一眼病房那边,

    道:

    “都出去,封锁药店,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大家都愣了一下,不清楚老板这么吩咐的意义何在。

    但所有人还是都默默地起身,包括小猴子,也被安律师抱起来走了出去。

    药店的卷帘门也被拉上了,屋子里,因为电路被雷劈过的原因,所以灯无法打开,显得有些昏暗。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看向了病房门口。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是庆。

    庆的嘴角带着一抹阴沉的微笑,看着周泽,而后用一种极为沙哑的声音开口道:

    “我很好奇,你体内的那位,到底是谁。”

    周泽没回答。

    庆默默地走到老道身边,看着躺在地上的老道,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但她脸上并没有贪婪和嫉妒之色,

    有的,

    只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这仨娃娃,手段确实不错,我也确实被封印了。”

    庆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你是仙,还是仙奴?”

    周泽终于开口道。

    “我要是仙,还会落到这个田地?”

    庆伸手,把周泽刚刚漱口用的一次性塑料杯拿过来,揉捏到一起,然后放入了自己的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周泽都有些担心,等庆苏醒后,她会不会因此消化不良。

    其实,

    先前赢勾在查看完情况后之所以一句话都不说,也没什么作为,是因为他看出来了那道黑影的伪装。

    庆仨人,先前确实成功封印了黑影,但黑影同时也反制了他们。

    现在,

    双方的灵魂还纠葛在了一起,谁先苏醒都说不定。

    原本,周泽是打算静观其变的,所以带着安律师他们打算先出了病房,但谁知道老道忽然出了事儿,在老道说出“阿弥陀佛”之后,周泽心里忽然传来了一缕悸动,而悸动的方向,则是来自于病房。

    “这仨娃娃了不得呢,我这儿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也就放弃了,换取了一点点最后出来透透气的机会,这个,你不要担心。

    哦,对了,我感应到了,你似乎也没怎么担心他们。”

    周泽和庆他们的感情……嗯,其实还真谈不上感情。

    庆他们虽然是在药店躺了一年了,但这一年里,周老板也在昏迷着,彼此之间,也没什么交流。

    仅剩的一点点印象,还是庆当初身为军统高官时的嚣张和跋扈。

    “你放弃了?”

    一场拉锯战,一场拔河,僵持着,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但黑影直接选择了认输,可能再过半个小时,庆他们就将苏醒,对黑影的封印,也就将彻底完成。

    但黑影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显得很云淡风轻,像是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

    “我似乎闻到了,在不远处,还有两个同类的气息。”

    庆又舔了舔嘴唇,似乎觉得牙痒痒,想再找个什么东西磨磨牙,恰好旁边有个水泥块,拿起来,放在嘴里慢慢地啃着。

    “高高在上的仙家奴仆,侥幸在断壁残垣中苟且了这么多年,忽然间发现等到了一线生机,还有一口气的几条小杂鱼,都激动地跑了出来。

    结果一起被这里所吸引,然后攒聚了过来,像不像是鱼塘里的鱼儿,争着饵料主动上钩?

    而且,这时机把握得,真的是恰当好处。

    我们出来时,他就快死了,真巧,真巧,真巧啊。”

    说着说着,

    庆的眼睛有些泛红,

    不是生气的,

    而是悲伤的和嘲讽的,

    “到头来,都变成了人家的肥料。”

    苟且了无数岁月,原以为是衣锦还乡,原以为于这个已经没有仙的人间,他们这些仙奴,就是真正的仙。

    谁料得,却是落得个这么个下场。

    早知如此,当初还苟且个什么劲儿,直接跟着仙人们一起殉了不就得了?

    “是老道把你们吸引过来的?”

    周泽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这阵子,

    一个两个三个,

    都往通城跑,

    他先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清楚了。

    紫金神猴曾说过,老道跑了就算了,还带着道统一起跑,他死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带着道统一起消亡。

    在老道阳寿已经油尽灯枯之际,宛若一颗珍贵的宝石即将失去主人,且已经散发出了光芒,绝大部分人,其实看不见的,甚至可能连谛听他们都看不见。

    能看见这些光芒的,只有和仙有关系的存在。

    就像是夏天晚上开的灭蚊灯。

    他们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生命,迥然于阴阳。

    庆点点头,道:“本想着来捡便宜的,谁晓得把自己也给交代了进去。”

    说着,

    庆回头看了看病房的位置,

    “当初,曾预感到在不久的将来,我将获得离开废墟的机会,就主动地分出一部分意识出来,碰见了他。

    在他身上种下了一颗种子,想着等我真正得以离开废墟之后,再回来,把这果实给摘走。

    这玩意儿,就和滚雪球一样,运气好,真能越滚越大的。

    气运如水,当年真正的仙人们,就喜欢做那引水调度的事儿,把整个阴阳都当作了自己的渠道和棋盘,任意地揉捏。

    我呢,也就会模仿点儿皮毛。

    谁知道,等我真的回来后,却发现这果实居然早就已经被人摘了。

    你摘了就摘了吧,吃了也就吃了吧,无所谓了,我也能看得开。

    但你这吃相真的是太难看了,

    吃了不说,

    居然还顺着种了下去,隔三差五地让他长大一点儿,继续吃。”

    说到这里,

    庆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指着自己的脸,

    道:

    “苟且地存活下来,我身上还剩下几两肉啊,你们这帮人居然还继续敲骨吸髓,还算是人么?“

    周老板摇摇头,道:“严格意义来说,我们这儿,没一个人。”

    庆惊愕了一下,随即释然,点点头,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道理,我懂。当初那位上来一剑劈下来,我就清楚,完了,都完了。

    侥幸没死,好不容易跑出来一看。

    这头顶上,居然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时刻提防着你。

    我甚至能感觉到,

    他其实就是在专门找你的茬儿,

    好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劈死你。

    这样看来,哪怕当年的仙没死,到了这个时代,也得低着头弯着腰和和气气。

    我们几个呢,当年是小杂鱼,现在还是小杂鱼。”

    庆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周泽还是有些不能理解,总觉得,有哪里,似乎还没办法说通。

    大家都是经历的人,但似乎现在看来,大家都只是旁观者。

    而这时,

    断了很久片儿的老道忽然又吐出一口鲜血,

    脸色变得更加地潮红了,

    在他额头上,

    却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白光,且这白光正在不断地消散,这是灵魂接替的征兆。

    庆低着头,看着老道,有些心疼,

    道:

    “就这么死了,那东西哪怕被你带走个七七八八,但也能剩下一口汤水,得便宜谁了呢?”

    庆说着说着,又看向了周泽。

    周老板却没有得便宜的喜悦,道统不道统什么的,在周泽心里,真比不上老道的命。

    然而,

    却在这时,

    于最后说出“阿弥陀佛”后一直没再说话的老道,

    忽然嗫嚅了一下嘴唇,

    语气忽然再度变得无比陌生起来,

    带着些许的嘲讽,

    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

    甚至还有一些夹杂着的飘逸和散漫,

    “呵,这就是仙么?”

    周老板满头雾水,这是老道临死前人格分裂了?

    而旁边已经恢复淡然的庆,

    却忽然目露惊骇之色,

    手指着老道,

    震惊道:

    “是……是……是你!”

    有点卡文,凌晨两点前还有一章。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这才是仙嘛

    可能,一千年后,两千年后,甚至是一个纪元更迭之后,地狱里会流传着这样子的一种描述。

    地狱巨变,天空布满了狰狞,那九个太监,窃夺了高位,自此,阴司步入了高压的白色恐怖时代。

    有些人是在乎身后名的,但有些人并不在乎。

    比如此时的大长秋,正坐在水晶桌旁,手里拿着一个玉杯,里面装着的是亡魂泪酿制出来的酒水。

    酒性泛寒,寻常人吃了直接灵魂冻裂,但对于大长秋来说,宛若喝着夏日的冷饮,取这一点点儿的自在。

    在大长秋旁边,坐着一位常侍,于常侍中原本排名第十,现在排名第九了。

    他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没饮酒,反而是拿着两根尖锐的骨刺,正在织着衣服。

    可以看出来,他的手艺很好,也很讲究,所用的丝线,也是极为难得的僵尸白毛特制而成。

    白毛僵尸,倒不是很罕见,但想要在老天爷把他们劈成渣渣之前找到他们再毫无利益前提的驱使下把他们的白毛取下来保存,这就很罕见了。

    好在一处阎罗殿里还真的有这个库存,也不晓得当初那位阎王到底是为什么闲着蛋疼去收集这玩意儿。

    “哥,那边又出事儿了呢。”

    小九一边织着衣服一边说道,

    寻常得像是姐弟俩坐在打谷场上说着家常。

    “呵,谛听去了。”

    “是该去看看了呢。”小九开口道。

    似乎是听出来了小九的深意,大长秋摇摇头,道:

    “还不到时候。”

    “他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呀?”

    小九把骨刺做成的织衣针放在嘴里咬了咬。

    “他清醒的时候,我都不敢去撩拨什么,他疯了的时候我还敢往前去凑?”

    大长秋一边拿着酒杯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对小九道:

    “小九啊。”

    “啊?”

    “你是不是想变成小八啊?”

    九常侍之间的感情本就非常之好,十指连心,说的就是他们。

    也就在闲聊之中,大长秋忽然站起身,耸了耸自己的鼻子,嘴角露出了笑意,

    道:

    “以前杂家还猜测,这谛听这么大一只,身子里头到底装的是沙子还是泥土。”

    “现在呢?”小九马上接了一下。

    “居然是血肉。”

    大长秋砸吧砸吧了嘴,

    道:

    “小九啊,你偷偷跑去泰山下面帮我接点儿回来酿酒吧。

    据说,前代幽冥之海的主人最喜欢拿魔神鲜血酿酒了,杂家也想尝试一下。”

    “哥,你是不要小九了么?”

    …………

    花开两朵,

    地狱那头因为泰山之巅谛听的怒吼和飙血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而阳间的书屋这边,

    周老板则是目光在四周逡巡着,想找个趁手的东西给“庆”打一顿。

    因为这家伙手指着老道喊出了“是你”之后,

    就一直卡在那儿,

    表情的变化先后顺序是:

    震惊,

    很震惊,

    非常震惊,

    无比的震惊,

    非常无比的震惊!

    下面呢?

    之所以没想着直接用指甲,是担心把庆给连累到了。

    终于,

    庆的表情放松了下来,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周泽,

    道:

    “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么?”

    周老板摇摇头,道:

    “我只知道你再铺垫下去我会忍不住想打死你。”

    庆笑了,

    伸了个懒腰,

    小女孩的身子,伸懒腰也没什么好看的。

    尤其是得知其体内占据主导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灵魂时,原本娇憨的举动反而显得无比的恶寒。

    “我忽然觉得,自己放弃了,是一件很英明的事情,因为我,居然能见证到这一幕。”

    说着,

    庆手指着周泽,

    道:

    “你有幸,见证了历史!”

    周老板的左手长出了指甲,

    忍不住了!

    庆马上继续道:

    “一千三百年前还是一千二百年前还是一千一百年前,总之,我急不得了,得有上千年了吧……

    黑影的故事讲述:

    时间,在这里真的没有什么意义。

    当仙山云海被推平,当亭台楼阁被摧毁,

    没了仙鹤的飞舞,也没了仙女的翩跹,

    这里,

    只剩下了长久的枯寂。

    一切的一切,都被定格了,定格在了不知多久之前,那把剑落下来的瞬间。

    当一切恒定,当一切永恒,时间,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

    老头儿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麻木地断壁残垣中行走着,衣着的细节上,其实还能看出完好时的华贵。

    但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要饭的老翁,且最尴尬的是,这个地儿,也没个人能给他施舍饭食。

    因为在这个地界,倒不是没有邻居,但那几个侥幸存活下来的小杂鱼,比他混得更凄惨,真见到了,到底谁施舍谁还不知道呢。

    但他饿啊,他也空虚,他趴在了一片瓦砾堆上,贪婪地啃噬着上面的苔藓。

    凡仙家之物,总归会留着点儿仙气,如今这里仙气早枯竭了,也就剩下这点儿边边角角的地儿还能找到一些,聊胜于无。

    废墟的中央位置,有一座雕塑,雕塑的胸口位置又一道恐怖的剑气刮痕,脑袋也没了,是一座无头的雕塑;

    而雕塑的主人,当年仙界的真正主宰,老头儿当初也只是在跳水浇花时远远地见过他一眼。

    但他也早就在那一剑之下陨落了。

    回想起那一天,老头儿至今也想不通,怎么就忽然那样子了呢?

    他只记得那阵子,一直听说下面在打着仗,仙人也下去了不少,赶着趟儿地两边帮忙捞外快。

    左手捞右手刮的,接引了不少气运上来,这仙界的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酿蜜的甘甜。

    那时还听说,下面的那位叫轩辕的人主,会在其百年后被接引上来,位列仙班。

    那可是直接成仙啊,哪怕是排在仙殿最末端的位置,那也是仙啊!

    是足以让他们这些无数仙奴羡慕嫉妒恨加无比仰望的存在了。

    但那一天,

    原本应该是那位叫轩辕的人主阳寿已尽被接引上来的日子,自家的主人是接引仙官,为此还高兴地说过也不晓得这位人间的人主到底能送几成重的见面礼来巴结他。

    结果,

    人来了,

    人不光来了,

    还带来了一把剑,

    一剑下去,

    天崩了,

    地塌了,

    仙……没了。

    …………

    让老头儿无奈的是,仙是没了,仙奴也死得就剩下杂鱼几条了,但那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美好,却没有发生。

    他们这几条杂鱼就这样被困在了这片废墟之中,只能苟活,根本无法出去。

    啃着青苔皮的老头儿忽然听到了一声响动,

    “吱呀…………吱呀…………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传来。

    老头儿瞪大了眼,马上站起身,抬头看去。

    他看见一只身上全是黄色毛发的巨猿居然用双手和肩膀扛起了已经破碎的天门,硬生生地用自己的体魄,扛开了这片早就被隔绝的废墟。

    老头儿激动了,

    同时,

    老头儿也害怕了。

    他显得有些无措,无数年的孤寂,早让他不复当年的八面玲珑,此时的他,更像是被时间造就出来的行尸走肉。

    他看见一个白衣飘飘的中年男子从那只巨猿的身上跳了下来,

    走进了这里,

    走入了这片废墟之中。

    白衣男子伸了个懒腰,

    对身后那头恐怖的巨猿道:

    “搬山有意思么?”

    身后的巨猿一边努力地扛着天门,一边憨厚地点点头。

    白衣男子显得有些不满意,

    道:

    “我当初怎么就选了你没选那只小红,瞧给你笨的,接个话都不会接。

    搬山哪有搬天门有意思。”

    巨猿木讷地点点头,憨厚憨厚再憨厚。

    白衣男子被气消了,

    道:

    “也罢,小红也扛不动这玩意儿,你这是本该长脑子里的东西都长到肌肉里去了。

    话说,搬山有挑战性么?”

    巨猿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确定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以配合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仰天,

    无奈。

    “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啊,也是这天地法则对你们这些妖越来越不友好了,让你们的品种越来越低了。

    要是再有一次机会找个座下神猴的话,

    我要找一个跟老祖宗身边的那只那般能打的,同时也要有小红的脑子。”

    巨猿继续扛着天门。

    白衣男子砸吧砸吧了嘴,有些不忍,

    道:

    “行吧行吧,得跟紫猴子那般能打,有小红的脑子,还得有你这把子力气。

    没你这把子力气,我也进不到这里不是?”

    巨猿咧开嘴,开心地笑了。

    白衣男子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看着傻猴儿。

    “你再撑一会儿啊,撑不住了要被砸成烂泥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先出去你再成烂泥。”

    巨猿用力地点头。

    白衣男子转身,

    向里走去。

    老头儿发现对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老头儿当即吓得跪伏了下来。

    失去已久地面对上位者敬畏的本能,再度从血脉中复苏。

    白衣男子摇摇头,没搭理老头儿,径直走上了神台,走到那座无头雕塑的下方,

    用一种带着明显轻蔑和漫不经心地语气手指着这座雕塑,

    道:

    “呵,这就是仙么?”

    老头儿跪在地上,继续瑟瑟发抖,丝毫没有上前去呵斥对方安敢如此大不敬的想法。

    他也清楚,其他的几条剩下的小杂鱼,估计比自己更不堪吧。

    白衣男子打了个呵欠,

    伸手在旁边捡起了一块大石头,

    手指在上面指了指,

    原本的石头瞬间被雕刻成了白衣男子的面容模样。

    白衣男子仔细把玩着自己的脑袋石雕,

    确定满意后,

    直接飞身而起,

    将自己的脑部石雕放在了雕塑上,

    自此,

    雕塑又有了头。

    白衣男子从衣服兜里取出了一壶酒,

    喝了一口,

    转身,

    对着还在那里艰难地扛着天门的巨猿带着些许得意地喊道:

    “哈…………这才是仙嘛。”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怎么是他!

    其实,地狱的风和阳间的风,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无非是景物的不同导致了风给人的感觉上,被牵连地颠覆了观感。

    就像是站在洱海边吹着风和站在撒哈拉吹着风一样。

    而此时,

    在地狱数千年来最为神圣也是最为至高的地方泰山,

    一头体积无比庞大的巨物,正在疯狂地倾洒着自己的鲜血。

    使得这片区域的风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阳间曾有智者,为了应付上面的环保检查,将光秃秃地荒山上涂抹上了绿油漆;

    而此时,

    谛听的鲜血,

    宛若一座无比庞大的红色颜料罐,

    将整座泰山以及其周边的这块区域,彻底地用红色去浸染。

    悬崖壁面上,溪流上,植被上,

    仿佛在苍茫之间,

    似乎就只剩下了一种红。

    谛听身上坐着的少年脸上挂着无比伤心焦急的神情,

    内心里则是无比的激动,

    洒吧,

    洒吧,

    再多洒点,

    快洒点,

    有谛听之血浇灌,

    以后自己的庄园,注定将成为整个地狱最为肥沃的土地!

    少年的脑海中,仿佛已经浮现出了自己成为地狱第一农场主时的巨大满足。

    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这种人的,他们的追求,背离大众的节奏,只是孤独执着地追求着属于自己内心的安宁。

    在这一点上,

    少年其实和菩萨很像。

    大长秋口嫌体正直地出现在了山脚位置,小九站在他身边,替他撑着伞。

    在他们二人身后,

    还有七个常侍并列而立,

    无论是以前的十常侍还是现在的九常侍,变化的是数字,但不变的是那种一家人不管干啥都要整整齐齐的坚持。

    原本,大长秋是不打算趟这趟浑水的。

    他是见过菩萨这种人一天内被人打了三拳后到底是以何种姿态去唾面自干的,老实说,这事儿搁在他身上的话,他根本就忍不了。

    就算忍了,也是形势逼人,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模样,忍辱负重,期待报复和反杀。

    人啊,以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身上出了个伤口,吐口唾沫上去揉搓揉搓也就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但随着地位和实力的上升,原本那些以前觉得没有意义的东西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变得越来越重要,甚至重要到了不可侵犯的地步。

    所以,这才是大长秋之前最敬佩,同时也是最畏惧菩萨的地方。

    这种人,带着一种深深地执念,并没有被所谓的权柄和地位所腐蚀,所以,这种人一旦真的精神上出了问题,走火入魔什么的,那将是最可怕的。

    以往约束着他的执念,他的信仰,他的追求,在此时都将被忽略掉,

    宛若一头被禁锢的凶兽,刹那间解开了其身上的所有镣铐。

    啧啧,

    大长秋下意识地砸吧砸吧了嘴,

    脑袋特意地往雨伞外头探了探,

    舌尖等了会儿,还是等到了血珠子滴落上去,慢慢地品味了一下,带着点腥味和辣味。

    “都帮我收一点儿,回去我找个什么东西泡酒喝,去了这个腥味。”

    “喏!”

    身后的七名常侍们各自拿出了储物法器,开始收拢起这漫天的血水,忙得不亦乐乎。

    小九有些疑惑地看着大长秋,

    道:

    “哥,我们不上去么?”

    “再等等,再等等。”

    大长秋伸了个懒腰,

    “苍蝇不叮无缝蛋,得先让这缝儿自己再裂开一点儿。”

    小九微微皱眉,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太让人舒服。

    “啪!”

    大长秋一巴掌拍在了小九的后脑位置,

    骂道:

    “我都能开得起自己的玩笑,你在这里给我拿捏个什么架子?”

    小九有些委屈。

    “再哭丧着这张脸,信不信我就派你上去,给我们自己凑个八八大顺。”

    “…………”小九。

    …………

    此时此刻,谛听并不清楚九常侍们正站在山脚下一边看着风景一边收集着自己的血打算回去酿酒;

    就算是知道,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个了。

    它更担心的,是菩萨。

    佛和魔,很多时候都只是一念之间,佛门之中,修佛到极致最后一不小心入魔的,不在少数。

    而且,往往是那种越高的佛,才越是容易入魔;

    这往往意味着先前的积累功德全都付诸东流,万丈基业一朝崩塌。

    菩萨的身影一会儿出现在供桌上,一会儿出现在蒲团上,一会儿出现在门口,一会儿出现在里屋;

    每个菩萨都在念着佛经,都在许着大宏愿,都在说话;

    谛听擅长监听一切,但在这一刻,它却没办法将菩萨的所有话语全都听清楚,实在是太多太杂了,且它自己的意识,也在这之中不停地被扭曲着蹂躏着。

    它想出去,却出不去,它清楚,自己已经被迫地被菩萨关于了这个牢笼中了,而这,本来是菩萨自己给自己设置的牢笼,自己将自己囚禁在了这里,是谛听本人,硬闯进来的。

    它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菩萨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一年的时间,可能对于阳间的凡人来说都不算太长的时间,对于这些寿元动辄千年来计算的地狱大佬们来说,自然就更短更短了。

    但就是从那次阎罗下位之后开始,菩萨就开始出现这种症状。

    原本谛听以为以菩萨的能力,完全可以进行自我地调整。

    因为他是菩萨,是地狱千年以来,真正的至高意志。

    但问题,比谛听所预想的,要严重得多得多。

    且当它真的打算过来查看时,却发现事情,已经棘手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强如大长秋尚且不敢在这个时候跑泰山顶上去瞅瞅,就足以可见一个意志不清醒的菩萨,到底有多可怕了。

    “菩萨,菩萨,菩萨…………”

    谛听还在一边忍受着煎熬一边继续呼唤着菩萨。

    它现在做的,无非是希望能在自己的呼唤之中,唤醒菩萨的一丝丝清明,只要能起到一点点的作用,它就相信菩萨能够使得自己冷静下来。

    它的优势在于它的体魄强悍,所以可以将意识上的折磨分担到自己的肉身上去;

    但它的劣势也是在于此,它能听到很多很多,但能做到的,却并不多。

    没有任何全能的存在,哪怕是谛听这种级别的存在,在它看似漫长的生命中,也只能选择一条路去专门地行走。

    然而,

    在谛听渐渐感到绝望的时候,

    它忽然发现,

    小庙里的声音,忽然消失不见了,几乎是在刹那间,这里的环境,陷入了一种针落可闻的死寂。

    从先前的熙熙攘攘让人灵魂近乎炸裂的喧嚣,忽然转入到这种宛若可以将一切杂音瞬间吞噬的虚无;

    这种转换,让人很不适应,哪怕是谛听,此时也只能用腥红的眼眸安静地扫视着四周。

    终于,

    它看见菩萨了,

    菩萨走到了蒲团前面,

    双手合什,跪了下来。

    在菩萨的面前,

    仍然是供桌,

    供桌上,

    是一滩烂泥。

    “你来了。”

    菩萨的声音传来。

    谛听长舒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这时候,

    它恭敬地双手合什,

    对着菩萨的身影,

    虔诚道:

    “我来了。”

    菩萨点点头,谛听在拜他,他则是在拜供桌。

    “菩萨可好?”

    谛听开口问道。

    “安好。”

    谛听闻言,觉得菩萨是克服过来了,事情,也终于平息了。

    事实上,泰山上方,它的身体确实不在飙血了;

    然而,

    它的身子,不飙血是不飙血了,却在慢慢地膨胀起来,本就很庞大骇人的身躯,像是吹气球似的,开始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小庙里,

    菩萨面前的烂泥开始慢慢地蠕动起来,像是在意念的驱动下,和冥冥之中的某些存在,产生了某些联系。

    菩萨沉声道:

    “可知,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是何意?”

    身为菩萨的坐骑,搁在以往,可没少和菩萨一起讨论功课。

    也就是这几百年,随着一切安定,这种机会少了很多。

    谛听忙恭敬地回答道:

    “当地狱不再是地狱,当阳间不再是阳间;当地狱被视为阳间,当阳间被看作地狱;

    真正的阳间,自然是万鬼出行;真正的地狱,则已然空了。

    菩萨之宏愿,放可达成,佛位到手,功德圆满。”

    “这是我和他说过的话。”

    谛听点点头,他知道菩萨说的“他”是指的谁。

    “人,生儿求道,求索,求安。

    大动荡之后,是大安宁;

    大激荡之后,是大无垢;

    大磨难之后,是大自在;

    谛听…………”

    “我在,菩萨。”

    “你知我所欲何为?”

    谛听看向了供桌,供桌上的烂泥,已经凝聚出了一个人的下半身。

    “恭喜菩萨,贺喜菩萨,千年谋划,千年等待,千年布局,终引真仙佛法!”

    谛听跪拜了下去。

    当初,赢勾和菩萨第一次见面时;

    赢勾就说,他不习惯自己脑袋上还有别人坐着。

    菩萨则是说,他不习惯自己这空荡荡的供桌。

    听到谛听的恭喜后,

    菩萨扭过头,

    身子扭曲成了一个极为夸张诡异的弧度,

    谛听惊愕地看见,

    菩萨的面具正在融化,

    宛若一滩铁水在缓缓地滴淌下来。

    菩萨的声音带着一抹幽幽,

    道:

    “是么?”

    谛听抬起头,

    看向了供桌上那个已经成形的雕塑,

    这雕塑英武,

    这雕塑雄壮,

    一直到谛听看见了雕塑的头部时,

    他的身子猛地一颤,

    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惊呼道:

    “怎么是他!”

    这段剧情太难写了,铺垫设计了很久,真写到这里时,才觉得很难弄。

    坐电脑前一晚上了,才写出一章。今天就一章了,龙不敢强行为了量写下去。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那白衣飘飘的年代

    庆历四年春,

    于阳间,

    一个叫腾子京的谪守巴陵郡去了;

    等到第二年他就将闲得没事儿干去重修岳阳楼,

    到第三年刚被贬谪到邓州的范仲淹写下了《岳阳楼记》。

    也就是在这一年,公元1044年(庆历四年)。

    佛门开启,

    一位菩萨坐在一头巨大凶兽的身上,来到了地狱。

    这一天,

    地狱里的万鬼一起抬头,看到了那头凶兽遮天蔽日的一幕;

    这一天,

    府君体系下的官差们把这一幕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丝毫没有预感到,已经运行数千年的府君体系将因为这位菩萨的到来而产生倾覆。

    而那只被他们称呼为“傻大个”的谛听,将在之后的千年里,成为监听他们任何举动的耳朵,带来极为压抑的恐怖。

    这一天,

    一个叫厉的紫带子判官于一间小地狱中,刚刚斩杀了一只偷偷修炼起来的鬼王,正与袍子们坐在鬼王尸身前以其身上的残存怨念当篝火恣意纵歌;

    这一天,

    身为府君一脉支系的名叫董的男子正领着一帮手下赶往黄泉路出事儿的地段,追杀一群企图制造混乱还阳的恶鬼。

    这一天,如果不根据以后的发展来看,只是寻寻常常的一天;

    但纵览前后发展,

    这一天,

    其实是地狱真正改变的一天。

    泰山之巅,有一座宫殿,如果这还能称之为宫殿的话。

    四合院一般的宫殿围墙,

    一处大堂,

    一处寝室,

    一个只有一张石桌一张石凳子的大院子。

    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伸手揉搓着自己身边这只猴子的毛发,

    他的眉毛上,他的眼角上,他的鼻子上,他的目光里,写上的是满满的“枯燥”和“无趣”。

    有时候,

    人生的起点太高,

    也不太好。

    一出生,就该有的,就都有了。

    人生从开始就失去了奋斗的意义;

    谁叫自己的先祖太厉害了呢,一个人把地狱里的刺儿头都挑平了,也不说留个几只给后辈继承人们拿来练练手;

    上头的几任府君,不说什么功德无量,但也能算得上是兢兢业业,整得自己接班时,除了按照传统去找只猴砸以外,没其他事儿可以干了。

    其实几百年后,有个叫小弘子的,会和他有着相似的感觉。不过小弘子把精力都放在了睡女人和后宫身上,为后世的电视剧产业和文化事业发展做出了无法忽视的贡献。

    阴影袭来,

    白衣男子抬头看向了西边的天空,

    感慨道:

    “好大。”

    身边的猴子马上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不服气的神色,作势准备显露出本体,和那位比划比划。

    白衣男子伸手拍了拍猴子的脑袋,

    很敷衍地道:

    “你的最大,你的最大。”

    猴子开心地笑了。

    白衣男子翻了个白眼,

    自从选了它之后,

    他总是隔三差五地会产生自我怀疑,

    为毛我要选这个蠢货跟在自己身边?

    难道是为了凸显我自己的聪明么?

    不,

    我肯定没那么浅薄!

    谛听直接飞到了泰山之巅,其身上,菩萨佛光万丈;

    白衣男子伸手掏了掏耳朵,

    起身,

    伸了个懒腰。

    顷刻间,

    自泰山之上,

    风雨雷动,

    磅礴的气势宛若将这苍穹给挤压出水儿来了;

    而身躯磅礴的谛听这一刻宛若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荡漾摇晃。

    菩萨起身,自谛听身上落了下来。

    宛若圣人踩着惊涛,从彼岸,走向了另一个彼岸。

    谛听随即开始缩小身子,化作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形象,穿着一身黑袍的他,脸上还残留着未曾褪去的稚嫩和桀骜。

    菩萨下来了,谛听跟着菩萨一起下来了。

    白衣男子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当菩萨和谛听在这小院子里落下后,

    白衣男子伸手指了指四周,

    热情且好客道:

    “坐。”

    但这个院子里,只有一张石桌,只有一张石凳;

    于府君来说,

    在整个地狱里,能和他平起平坐的,几乎没有,如果有的话,也会马上被剔除掉。

    所以说,这个院子,留一张石凳足矣,其他人来了,跪着就是了。

    菩萨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了轻慢,

    很自然地盘膝于石桌前坐下,

    其身后的谛听有些不爽地扫了一眼白衣男子身边的猴子,也跟着菩萨一起盘膝坐了下来。

    “我来了。”

    菩萨开口道,

    同时,

    低头,

    带着些许的尊重,

    沉声道:

    “地藏,见过府君大人。”

    白衣男子瞥了一眼在地上打坐的主仆二人,

    道:

    “佛门一直讲轮回,在前些年我听说你们尝试着自己整三千小世界,想要自己搞个轮回出来,但好像一直没下文了。

    我知道,你们一直窥觑着地狱,想要把地狱收到你们的手里,但我就好奇了,之前的府君在的时候,你们没什么动静;

    怎么一到我这儿时,

    你们居然真的派人来了,

    而且,

    佛不来,

    居然来的是一个菩萨。”

    菩萨戴着面具的脸,看不清楚任何的喜怒,面对白衣男子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质问,

    他只是很平静地回答道:

    “佛是佛,我是我,佛有佛的事儿,我有我的事儿。”

    “你就不想成佛?”

    “成佛后,我还是我,佛还是佛,成佛,只是一个阶段,而不是一个结束。”

    “你这个,有点意思。”

    白衣男子起身,走到了菩萨面前。

    谛听睁开眼,带着浓郁的戒备之色盯着眼前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却忽然伸手,

    像他刚刚摸自家猴砸一样,

    摸了摸谛听的脑袋。

    谛听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但下一刻,一股恐怖的意识瞬间倾轧了下来,瞬间击垮了他的一切愤怒和勇气。

    喵…………

    白衣男子一边继续对谛听进行摸头杀一边看向了菩萨,

    “怪不得你会被派来这里,历代府君,脾气都算不得多好,他们那些真佛自己不敢来,特意派你来送死,看来你在那里也混得不咋的啊?

    不过,我也算看出来了,估计你也瞧不上他们,是吧?”

    菩萨沉默不语。

    白衣男子不满意地摇摇头,道:“你来,不就是为了说话的么?”

    菩萨点点头,答道:“我只是在想,该说些什么。”

    “这还用想?”

    “得细细思量。”

    “我有这么不好说话么?”

    “和您说话很简单,但想把您说服,很难。”

    白衣男子手指一挥,原本的石凳一分为二,他指了指另一边,道:

    “坐下,好好说说,其实,我挺败家的,真的。”

    ………………

    没人能具体地清楚,那些日子,菩萨到底和府君说了些什么,但他们一连说了四十九天。

    原本,应该是第四十七天就说完了的,

    但府君硬生生地多留了菩萨两天,俩人明明已经没话聊了,但还是面对面地谁也不说话地枯坐了两天。

    因为府君觉得,凑足个七七四十九天,听起来更厉害一点的样子。

    关于这场菩萨和府君之间的交流,

    地狱的亡魂们根据之后的事情发展,总结出了一个比较令大家信服的版本。

    比如,

    谈话结束后,

    菩萨走出了院子,

    站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

    发下了大宏愿: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仿佛传这个版本的人,就是那尊石狮子一样。

    随后,

    谈话结束后,

    府君坐在石凳子上面,

    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最后洒然一笑,

    开口道:

    “菩萨说得对。”

    传这个版本的人仿佛就是那个石凳子,紧贴着府君的臀,所以听到了一切。

    而事实上,

    谈话结束后,

    菩萨坐上谛听的身子,直接选择了离开。

    谛听问菩萨:

    “好了么?”

    菩萨摇摇头,

    “可能好了,可能没好。”

    “我们还会回来么?”

    “可能会回来,可能不会回来。”

    “这座院子,感觉有点小了。”谛听说道。

    “我还觉得大了点。”

    这种事实的版本,肯定是不能满足地狱万鬼的猎奇心理的,不霸气,又不精彩,哪怕是真的,肯定也会被当作是假的。

    而另一边,

    白衣男子在谈话结束后,一边喝着酒一边帮自己的猴砸抓着根本就不存在的虱子。

    抓了很久很久之后,

    白衣男子伸手给猴砸脑袋敲了一记,

    骂道:

    “人家都知道问问问题,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成名人名言流传出去了,

    你这儿怎么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猴砸很委屈。

    白衣男子摇头,叹息道:“你知道么,要是小红在这里,现在已经冲出去要把那位脑浆打出来了。”

    猴砸愣了一下,

    马上面露凶光,

    起身,

    似乎这就打算去找那只谛听单挑,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最大只。

    “哐当!”

    白衣男子又敲了猴砸脑袋一下,

    “他很聪明,聪明得让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猴砸委屈地抱着脑袋,不知道是该配合地点头还是该配合地摇头。

    白衣男子看了看这被一分为二的石凳子,

    傻乐了一下,

    道:

    “要不是怕吓到他,我都不是分一半出去了,这烫手的山芋,全都给你拿去。”

    白衣男子又灌了一口酒,

    砸吧砸吧嘴,

    笑道:

    “且看千年后,是谁能笑到最后吧!”

    白衣男子低头,又瞧了瞧猴砸这“不明觉厉”的表情,

    抚额,

    无奈,

    解释道:

    “笑到最后的,才算笑得最好。”

    猴砸咧开嘴,

    很夸张的微笑起来。

    ………………

    书屋隔壁药店里,

    在庆和周老板的注视下,

    原本傻愣愣地瞪大眼睛躺在那儿断片着的老道,

    忽然“呵呵呵呵呵”地笑了出来,

    笑得,

    宛若一个智障。

    咱们前面被系统屏蔽了八章内容,龙已经和编辑一起修改放出来了。

    之前写到一千章时,有童鞋吐槽龙说:作者怎么不分分卷,一定要写到一千多章,还好章节名不算字数。

    这次修改屏蔽章节时,方便的地方就出来了,直接67、127、234、什么的,直接打出来,龙和编辑找起来修改起来也方便得多,也不用一卷卷地去找。

    这是龙故意的未雨绸缪,论这方面的经验,龙不是吹…………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觉醒

    “你知道你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伟大的人物么?”

    庆一边带着崇敬的目光看着老道一边对周泽说道,

    可以说,

    当初搬山猿猴扛开了天门,老道去了仙界废墟溜达了一圈后,

    把当时还在废墟里苟延残喘的黑影直接圈粉了。

    周老板没回答,

    没什么好回答的,

    不就是一个府君么?

    作为一个和初代一起吃过瓜,

    和菩萨猜过拳的人,

    在这方面,

    早就可以古井无波了。

    “能跟随着他,是你的幸运,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

    周老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他想知道庆那仨到底什么时候能把这喜欢废话的仙奴给彻底压制下去。

    “其实,很多的时候,仙只是一个名号。”

    庆摸了摸自己的光滑柔嫩的下巴,

    继续道:

    “仙虽然在很早之前就在那一剑之下被斩断了,不过是少了一群称号上带着‘仙’字的人。

    但接下来,一个个的,一群的,名号上虽然没‘仙’这个字,却不逊于仙的人,会慢慢地重新显现。

    昔日的那位人主,一剑下去,斩断了永生的仙,确立了阴阳的秩序。

    但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会想到,

    他死后的岁月里,

    还是会有人继续追求和得到着永生,

    死不了,

    一直活着,

    死不了,

    一直活着,

    就是死不了,这不是仙,又是什么?”

    说到这里,

    庆伸手指着老道,

    问周泽,

    “你觉得呢?”

    周老板则是马上想到了自己体内的那位。

    庆体内的这一股意识,可以说是现在最了解仙的人之一了,正因为他对仙的熟悉,所以才更清楚,仙,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也就在这时,

    庆的身子忽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仨娃娃要把我封印下去了。”

    庆有些无奈地说道,

    随后,

    他看向了周泽,

    “我要没了。”

    周泽摇摇头,道:“理论上,还早。”

    第一批化肥刚下去,

    周老板虽然上辈子家庭条件很差,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家庭;

    但他确实没种过田,不过他也清楚,太过密集的施肥无异于在揠苗助长。

    “是嘛。”

    庆苦着脸,

    “其实,我也值了。”

    接下来,

    身子的颤抖开始越来越剧烈。

    庆似乎是到了临到抉择的关头,他也清楚,一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再说了,之前还有点矜持扭捏,现在则是以连珠炮似的语气快速道:

    “我知道他是他他确实曾去过那里但现在如果你们还想去那里的话可以别这么急着处理掉我我和先前你抓的那两条鱼不同我比他们肥比他们大经验也比他们多他们是回不去的我是能有办法回去的记住啊!!!”

    “砰!”

    庆白眼一翻,

    向后倒去。

    身上的异样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死人”的气息。

    显然,庆他们成功了,这场持久的封印拉锯战,虽然有老头儿自己投降的因素在里面,但如果庆压制不住他的话,他也不会自暴自弃,投降,本就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的一个台阶罢了。

    周老板走到庆的身边,检查了一下,这次可以确认了,庆估计过个两三天就能苏醒了,胳膊上的红痣已经消失,封印完成得很好。

    随即,

    周老板又把目光落在了老道身上,

    老道在笑了一阵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老实说,今天的老道,让周泽有些陌生。

    如果那位苏醒过来的话,可能老道就不是老道了,真正的老道,可能就这样没了。

    就像是赢勾之前收藏的那无数手办,

    对于他们这类大人物来说,普通人的一生,真的不算什么。

    哪怕是周老板,以前其实也过着那种随时可能被赢勾换手办的心惊胆跳的日子,也就这一两年才好一些。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滴,

    老道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下来,

    脸上的潮红也在慢慢地褪去,

    这不像是回光返照结束了,

    更像是冥冥之中,也不晓得从哪里又汲取到了新的生机,或者是赐福一样,宛若神迹。

    周老板特意检查了一下,发现老道的身体状况确实平稳了下来,虽说不至于一口气回归到十七岁夏天花田里犯错时的样子,

    但比他先前完全油尽灯枯等死时,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周老板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一些言情剧里面,男一号重病时,女一号跑去寺庙里求神拜佛许下宏愿求菩萨保佑他能获得健康活下来时的画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周泽在地上坐了下来,

    老道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自己的鲜血润色过了,

    在度过了一开始的担心老道会不会直接死去且自己已经做好准备要不要咬老道一口把他变成僵尸的过程之后,

    周老板现在开始担心,

    苏醒后的老道,

    还会是老道么?

    …………

    药店门口,

    卷帘门已经关上了。

    冯四、老张和安律师仨人并排,蹲在门口抽着烟。

    安律师心里还是有些慌,手里的烟抽起来也是没什么滋味,只是下意识地嘬着,甚至都没过肺,吸进嘴里后直接吐出来。

    这个没有意义的循环动作,倒是能稍微排解一下此时的紧张和抑郁。

    前面,

    出现了一个小学生方队,

    学校老师带着学生们一起走上了街,

    应该是要去参加什么节目表演。

    当孩子们走过来时,

    安律师、冯四和老张一起掐掉了手中的烟。

    老张恍然道:“今儿个是六一儿童节啊。”

    “嗯。”安律师应了一声。

    “是小孩子的节目么?”冯四在旁边问道。

    他确实对近些年阳间的一些风俗变化不是很熟,以前偶尔还阳时也不会来关注这个,且这个时候,确实需要找些话题聊聊,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身边安律师的情绪之焦灼。

    “说是儿童的节日,但儿童只是站在舞台上负责表演节目,大人们坐在下面欣赏节目表演,其实更像是大人的节日。”

    “哦,是这样子的么?”

    老张笑了,对冯四道:“别听他瞎说,儿童节还是很美好的。”

    冯四点点头,道:“那儿童节,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安律师知道冯四的心思,想要故意找点事儿和东西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但他此时真没这个心情,直接道:

    “儿童节当然是准备制造过节的儿童啦。”

    “…………”老张。

    “行了,行了,我发现我第一次面对生老病死的这种事儿,居然会这么无力。

    老实说,民国那会儿我爹刚死时,我都没这么紧张。”

    “这话听起来不是很地道…………”老张提醒道。

    “你儿子小峰结婚了没?你说说你儿子现在除了你忌日时会稍微伤心一把,平时还不是自己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老张感觉自己心口被插了一刀。

    “我爹对我确实不错,让我舒舒服服地过了阳间的前半生,唉。”

    安律师摇摇头,继续道:

    “对了,老张,你准备好给你孙子取什么名字了么?”

    “我想这个做什么,我现在说这些又做不得数。”

    “你想一个呗,叫张什么的,然后等你儿媳妇真的怀孕了,你反正现在是鬼吧,晚上就潜入他们卧室里,在你儿子和媳妇儿床边不停地喊:

    儿子叫张xx,儿子叫张xx…………”

    “…………”老张。

    “啊啊啊啊啊!!!!!!”

    安律师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发泄着情绪,显然,他不是很想再说话了。

    其实,

    有一点,

    安律师不得不承认,

    那就是除了纯粹地抱大腿的模式以外,他在和老道的相处的这几年里,确实有感情了,他真舍不得老道死。

    甚至,

    有时候也想到过,老道万一真的“苏醒”了,且兑现承诺给了自己平等王的封号时,

    自己拿着属于自己的玺印时,

    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悲伤呢?

    嗯,

    估计还是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

    药店里,

    周老板也是一样的情绪,

    也似乎是因为这些情绪的影响,

    让他体内的煞气开始慢慢地环绕出来,

    逐渐将其给包裹住了,仿佛是将其给隐藏在了黑暗的角落里。

    很善解人意的是,

    在这个时候,

    赢勾并没有选择冒泡来破坏此时的氛围。

    “嘎吱…………”

    老道的身子忽然颤了一下。

    紧接着,

    他的目光里开始恢复意识和神采。

    “噗…………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

    老道慢慢地爬起身,双手抱着自己的胸口使劲地咳嗽着,咳出了不少淤血,但胸口的压抑和气闷感觉倒是因此减轻了不少。

    周泽一直在观察着老道,他不清楚,眼下苏醒的,到底是哪位,如果是那位喜欢穿着白衣服的男人,自己又该以何种的姿态去面对他?

    纠结,无奈,却又毫无办法。

    因为煞气包裹,所以隐藏住了他的身形。

    但,

    看着看着,

    周泽的嘴角忽然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看见老道在苏醒后,在这个昏暗没有开灯的环境里,发现躺在自己身边昏迷着的庆之后,

    紧张地下意识地把手,

    伸入了裤裆。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手摸着裤裆,紧张兮兮地注视着四周,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老道,还是老道。

    身边煞气开始慢慢地消退,

    周泽开口道:

    “没事了,老道。”

    “妈!!!”

    老道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蹦了起来。

    要知道先前周泽因为煞气包裹的原因,老道是看不见他的,这等于是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你背后拍了你一下背一样。

    也就是老道现在身体像是得到了赐福一样复原了,否则换做之前的他,光这一吓,可能就直接歇菜掉了。

    “老板,呼…………”

    老道见是周泽,长舒一口气,脸部肌肉似乎稍微有些僵硬,但还是尽力地挂上谄媚讨好的笑容,这些笑容,倒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在绝大多数时候,在自家老板身边,往往能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安全感。

    周泽站起身,走到老道身边,本想伸手搂住老道的肩膀表示亲热一下,也算是对老道“归来”的欢迎。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但以老道的身份,似乎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儿都能够让人理解。

    况且,这种事儿,周老板本身就很有经验。

    以前不知道多少想对付他的人,在面对自己召唤出来的铁憨憨时,都应该是这种“匪夷所思”吧。

    只是,手臂刚伸展开,看了看老道衣服上大片的血渍,周泽老板停顿了一下,转而改变手臂方向伸了个懒腰,

    道:

    “去洗个澡吧,这里交给安律师他们来处理。”

    老道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点懵,但还是点头道:

    “好的,老板。”

    卷帘门被从里头撑起,

    蹲在门口的仨男一起扭头向后看,

    老张只是真诚地笑了笑,他是真心为老道能够恢复而感到开心。

    冯四也只是长松一口气,至于老道是否变成了僵尸,他不是很在意。

    比起安律师的多条腿走路方针,冯四还是觉得,只要周泽以及周泽体内的那位大人物没事儿,他的未来就能一片光明。

    安律师则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和泪水主动扑向了老道,

    “老道啊,你可把我吓死了啊!”

    这个时候,再多的话语,也无法形容出平等王安此时的激动。

    老道有些惊愕,但这种同伴间发自内心的关心他还是感觉到了,紧紧地和安律师拥抱住。

    两个大男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血渍一片。

    ……………

    洗完澡,换了身道袍,老道整个人变得清爽多了,他本来卖相就好,有着那么一股子符合大众审美的“仙风道骨”的气质。

    这次似乎是因为从生死之间刚刚走了一圈,身上更多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超然。

    小猴子“吱吱吱”极为兴奋地跳到了老道的肩膀上,很是亲昵地搂着老道的脖子蹭着。

    “嘿嘿。”

    老道笑呵呵的,走到吧台边上,刚坐下来,许清朗就端出来一份鸽子汤送了过来。

    “呵呵,这怎么好意思呢。”

    老道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汤,对许清朗道:

    “嘿嘿,好喝。”

    厨房里的鸽子是自打老板苏醒后,莺莺预备下的,时不时地要拿给老板补补。

    许清朗这次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这会儿,折腾到了现在,天色都已经开始放亮了,从昨晚晚饭时的那次电击到现在,不知不觉间,一个晚上,也就这么过去了。

    老张吃了早餐之后就回局里上班,安律师则是带着冯四去完成老板之前吩咐的,把通城出现的那些灶神这类的新兴势力进行整合。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当然了,同时还得遵守老板既定的大方针与人为善。

    相信用不了多久,通城这边的土地山神们将会亲如一家人,和谐美好幸福。

    老道放下了粥碗,还想着拿起扫帚出去扫地,做完早餐就准备去补觉的许清朗有些意外地对老道喊道:

    “不睡一觉么?”

    “睡不着咧,感觉自己现在精力旺盛得很。”

    “那早知道让老安别那么急着出去的,先带你出去玩玩。”

    这种“玩玩”,是值得玩味的玩玩。

    “严打咧。”

    “老安是老司机了,擅长在枪林弹雨里找补给。”

    许清朗今天心情不错,也难得开开荤段子玩笑。

    老道挠挠头,笑笑,没说什么。

    安律师和他的口味不搭,以前安律师倒是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和他一起去,结果找了几次大妹子之后,安律师还是选择了放弃。

    和老道不同的是,安律师一直都很专一,只喜欢年轻的。

    周泽坐在沙发上,莺莺在后面帮他按摩着肩膀,老实说,一晚上没睡,确实有点累了,但周老板也不打算补觉了,省得日夜颠倒,反而不美。

    老道拿着扫帚出门时,周泽看了一眼,也没开口阻止。

    老道现在的状态,似乎还真的不能用大病初愈的既定思维去看待。

    小猴子没跟着老道一起出门扫地,而是凑到白狐身边,蜷缩在那里睡着了,它昨天可是担心的老道一整晚,也是累得够呛。

    白狐的尾巴不时地摇晃着,像是在给它驱赶蚊虫。

    半个小时后,老道回来了,身上出了点儿汗,人却比之前更显得有活力了。

    “老板,我去接一下林可他们。”

    小萝莉和小男孩被王轲带着一起出去旅游了,原本因为周泽的苏醒而准备提前回来的他们,因为航班和其他因素的原因,耽搁了好几天,一直拖延到今儿个才回来。

    他们给老道打电话也正常,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老道刚刚发生的事儿,况且之前老道在书屋里,接送人的事儿本来也就是他在做的。

    周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用报纸蒙着自己的脸,莺莺就靠在他的身边,不睡觉是不睡觉,但稍微打个盹儿还是可以的。

    老道拿了车钥匙,发动了车子,一刻钟后,机场就在前面了。

    这时,老道拿出手机,又拨通了小男孩的电话,双方确认了具体位置后,老道把车开入了机场航站楼前。

    王轲这次出门没带自己的妻子,只是带着俩孩子一起出去玩。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俩孩子,年纪都比王轲要大得多。

    所以,三人行里,到底谁才是宝宝,还真说不准。

    大包小包,买的东西还真不少,林可还特意去了三亚的免税店,买了不少化妆品。

    可能,她确实是用不着,因为她还这么年轻,不,是还这么小,但这种买化妆品的过程所能给女性带来的快感,往往是远远超过了该化妆品实际效果本身的。

    “店里最近还好么?”开口问的是王轲,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小萝莉和小男孩则是坐在后头。

    老道点点头,道:“一切安好。”

    一些事儿,和王轲也说不上,而且,人家也只是礼节性地问候一下,自己也礼节性地回应一下就成了。

    老道先开车去了书店,在书店里把小萝莉和小男孩一起放了下来,对此,王轲也没说什么,他本想进去看看周泽的,但车停下后他就看见周泽闭着眼靠在靠窗位置的沙发上正打着盹儿,想着就不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了。

    老道继续发动车子,送王轲回家,王轲也只是对老道表示了一下感谢,并没有拒绝。

    也是,自己都把闺女丢人家书店了,蹭个车回家,也不算什么了。

    “三亚现在热么?”老道开口问道。

    “热呢,还是冬天去最好。”

    “冬天贵吧?”

    “贵呢,人也多,其实,春节过去后,去最合适了,只是这次孩子妈的新疗程的缘故,耽搁了一点时间。”

    “嗯,等下个冬天,我也出去找个地方过冬去。”

    “那下次我们结伴一起去吧,我这次还在三亚买了个房子,对着海的。”

    “这话下次见面可千万别对老板说。”

    “老周不会在意这些的。”

    “对他旁边的莺莺说就好了。”老道建议道。

    “…………”王轲。

    车子即将下高架了,

    但在匝道上,老道忽然靠着匝道侧边停下了车,这是明显地违章。

    王轲有些不明所以,老道却像是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一样,摸摸口袋,又摸摸汽车抽屉里,终于找出了香烟,递给了王轲一根后,自己先点燃。

    “我们这是?”王轲疑惑道。

    老道吐出一口烟圈,砸吧砸吧了嘴,道:“忽然嘴痒了,忍不住想抽一口子。”

    王轲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眼角余光一直盯着老道。

    也就在老道把手伸出车窗抖烟灰时,

    匝道下面的入**叉车道处,一辆卡车也不知道是刹车失灵了还是驾驶员出现了疏忽的原因,在红灯前居然没刹车,车身直接窜了出去,像是打保龄球一样,卡车的车身侧翻了出去,连带着下方匝道口下方红绿灯前等着灯的一众车都被卡车扫到了。

    “砰!砰!砰!砰!!!!”

    连续的撞击,掀起了极大的尘埃,玻璃渣子也都溅射了一地。

    王轲手里的烟,情不自禁地掉落了下来。

    老道则是把烟头丢了,

    重新挂档,

    道:

    “抽完了,可以走咧。”

第一千零二十章 铁骨铮铮冯四

    直行道被堵住了,老道干脆从匝道下去后右转弯,绕了一圈后回到了原来的既定路线,这时候,距离王轲的家,就不远了。

    直到这时,老道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

    “呼,刚刚真的好吓人啊。”

    王轲的表情僵硬住了,很想问,你是在说真的?

    车子进入了王轲的小区,王轲下车时,习惯性地问道:

    “来家里坐坐,一起吃个午饭?”

    老道脑海中当即浮现出了肉汤和肉汤,脑袋当即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

    “不去咧,不去咧,回去还有事儿咧。”

    王轲本就是客气客气,见对方拒绝了,也就没强留。

    只是看着老道的车开走后,

    王轲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深吸一口气,

    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他倒是没多少震惊,反正自己发小开的书店里,还缺这种神奇的事儿么?

    …………

    “找到了么?”

    安律师站在一口井旁边问手里拿着一个本子走过来的冯四。

    “打听到了,见义勇为的,晚上下班路上,就在这口井附近,有人抢劫,王强上去救人,人是救成功了,但自己被捅了两刀,而且刀刀在要害位置。

    听村里老人说,这口井当时旁边是一大摊的血,王强后来被送上了救护车,但还是因抢救无效死亡了。”

    “抢劫犯呢?”

    “被抓住了,枪毙了。”

    安律师把脑袋探到井口上,向里头张望了一会儿,道:

    “那不出意外的话,这口井里现在传出来的气息,应该是王强的了。”

    “嗯。”

    “行吧,你给我护法,我下去找他聊聊。”安律师说道。

    “还是我去吧,我好歹现在有官身,效果会更好一些。”

    安律师听了,有些幽怨地瞥了一眼冯四。

    冯四耸了耸肩,“我不是故意想在你面前秀的。”

    “没事儿,总有一天,我能秀回来的。”

    “我相信会有那一天的。”

    冯四站定了,闭上了眼。

    身子一阵摇晃,自然而然地斜靠到了安律师的身上。

    安律师努努嘴,伸手把对方的脑袋搁在了自己肩膀上。

    一刻钟后,冯四的眼睛缓缓睁开,伸了个懒腰。

    “谈完了?”

    “谈完了。”

    以黄带子判官的尊贵身份,跑来和一个小土地小山神而且是那种刚刚在孵化阶段的山神土地,聊什么其实都简单得很。

    就像是去诓骗刚入行的小白一样,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全程不明觉厉地看着你任你忽悠。

    冯四从兜里取出了一张带着符文的黄色大纸,上头又多了一个灵魂印记。

    “应该不剩下几个了吧?”

    冯四抖了抖大黄纸自言自语道。

    “早点儿处理完早点回去,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地狱?”

    冯四这次是因为任务的关系才得以还阳,等这次大清洗任务结束后,还阳的判官们肯定是要回去的,巡检倒是可能留下一小部分构筑阴司新设定的阳间三级体系。

    “再过两天吧。”

    “哦。”

    大黄纸上是以符文写下的灵魂契约,安律师和冯四俩人出手做事儿,这细节方面是真的没得挑。

    他们可不信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干了这杯酒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种鬼话,

    而是直接形成了一种半从属关系的契约,

    以这种方式强行把这一代还没成长起来的山神土地绑定到了书屋上面,

    形成了以书屋为核心的通城包围建设团队。

    这个对于书屋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也不算利用了他们,毕竟,老板本身就是通城人,老板的态度也一直是外面洪水滔天无所谓,别在自己的地盘搞事情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点上,倒确实是和这些山神土地的职责是相同的,之所以整合他们,一是希望多出一些眼睛观察着同城地界的风吹草动,二是防备他们自己闹腾引发出什么乱子出来。

    “对了,老板的巡检位置,你运作得怎么样了?”

    冯四摇摇头,道:“如果没有把一开始抓的那俩仙奴当肥料自己用了的话,单纯地上报上去,一个巡检是绰绰有余的。”

    “照你这意思,不好办了?”

    你既然贪污了东西,再拿这个去请赏就不是很合适了,这是拿阴司当傻子还是拿自己当傻子忽悠呢?

    “哦,那接下来怎么办?”

    “看着办呗。”

    冯四先上车,坐到副驾驶位置上,继续道,

    “我已经联系相关人员了,到时候和他们聊聊。”

    “嗯,是得好好聊聊。”

    安律师发动了车子。

    “算了,估计只剩下一两个了,今儿就先收工吧,给老板跑官要紧。”

    “行,你指路。”

    四十分钟后,在苏通大桥下面的一个村镇上,安律师把车停了下来。

    冯四和安律师一起下了车,

    俩人穿过了镇子,一直往里走,在一处已经完全破败的平房院子前停了下来。

    这个院子已经破败了很长时间了,一看就是早就没人居住的样子。

    不过此时,

    院子里有一男一女二人,

    中间还支起了一个供桌,上面摆放着香烛,男子穿着黑色的短袖,戴着耳钉,此时对着供桌跪伏了下来。

    冯四有些好笑道:“自己明明都是巡检了,还做这种事儿,自欺欺人什么。”

    “重要的是这种仪式,而不是过程。”安律师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对冯四道:“就和佛教道教这种宗教一样,信徒们享受的一直是这个过程,至于结果,谁真的见到结果了?”

    “你这话很危险啊。”

    冯四伸手,推开了院子门口的木栅栏,木栅栏直接倒了下去,这倒不是故意的。

    这时,

    院子里的一男一女都一起回头看向了身后。

    女的当即对着冯四跪伏了下来,

    恭声道:

    “参见大人!”

    男的则是稍微晚了几秒,毕竟刚刚祭祀完了自己的先人,需要从情绪里脱离出来,不过还是很快地跪了下来行礼。

    冯四摆摆手,示意他们站起来,同时看向那个男子,道:

    “你是通城人?”

    男子点头道:“是,不过我死得早,十七岁时就死了。”

    “家里还有人么?”

    “没了,我哥哥的孙女,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在通城这边,也没亲人后代了?”

    “没了,我们这家子,已经断子绝孙了。”

    “哦,没事儿,看开点,我们俩也是这样子的。”说着,冯四伸手指了指自己和安律师,“咱在阴间当差的人里头,你没断子绝孙都不好意思出门和同僚打招呼。”

    “…………”男子。

    不得不说,冯四的这种安慰,还真是直接。

    “咳咳。”安律师咳嗽了一下,示意冯四可以进入正题了。

    “你很大概率会被分配到通城任驻扎巡检,你知道了吧?”冯四问道。

    男子点点头,道:“这是我向徐判大人求的。”

    “哦,你一直跟的是老徐?”冯四问道。

    “嗯,是的,大人。”男子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老徐?哪个老徐?”安律师在旁边问道。

    男子有些意外地看向安律师,他不认识安律师,也感应不出安律师的灵魂气息是谁的,但他很显然对安律师不认识徐判官这件事感到很诧异。

    “徐宗泽,以前还当过咱们上司的那个,现在橙带子。”

    “比你还低一档?”安律师不由得笑出声来,“这王八羔子还没死球呢。”

    显然,

    当年安律师和冯四二人,与那位徐判是有过节的。

    听到眼前二人这般评价自己的上司,耳钉男子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忍住了。

    因为眼前的冯四以他的身份说得,他却说不得。

    “那就没得谈了啊,莫说那姓徐的肯不肯让,就算让了,肯定也会特意留意这里的,到时候这王八羔子万一真的特意过来查看一下,可能还会有后续的麻烦。”

    安律师说道。

    冯四点点头,很平静地道:“那就不聊了吧。”

    “嗯,这样干脆一些,想好把锅分给谁了么?”

    “就分给作乱的妖吧。”

    “还得我出苦力是么?”

    “等之后你用妖丹里的妖气,在这里扫几遍,做个交代就好了。”

    “真的没问题么?”

    “这次大清洗,因公殉职的判官都有俩了,巡检就更多了。”

    “这么夸张?”

    “虽说不是每个捕头都能和咱们的老板那样,但这些年阴司太放纵阳间的基层了,鱼龙混杂之下,还真隐藏了不少狠角色。

    也有不少故意拿着一张鬼差证洗白自己上岸的,这些人,还真挺棘手。”

    说到这里,

    冯四手掌一挥,

    一道结界直接将这个院子覆盖住了,

    杀机,

    几乎是毫不遮掩地宣泄了出来。

    既然跑官因为特殊原因没能跑成功,那么,把原本既定派往这里当驻扎巡检的人给杀了,自家老板升任巡检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了。

    所以,周老板绝对是捕头中最幸福的,人在家中打盹儿,却有人特意不辞辛劳地为他的升迁出功出力。

    结界之内,男子和女子都露出了震惊之色,男子更是咆哮道:

    “你们,你们怎么敢,就不顾阴司的王法了么!”

    到这个时候了,他也顾不得对判官大人的尊重了。

    冯四闻言,

    微微一笑,

    随即面容一肃,

    掷地有声道:

    “逆阉当道,鬼不聊生,我冯四,绝不可能与尔等同流合污!”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你好狠的心

    在很久很久以前,并没有“人”和“兽”的区分,人和百兽之所以区分开来,也不是因为人类学会了吃熟食刺激了大脑的发育,而是因为在机缘巧合之下,人学会了立牌坊。

    这就像是人类文明的灿烂光火,人其实一直在做着的是和野兽没什么区别的事儿,但在牌坊的光辉照耀下,显得神圣而高洁,最终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对立群体。

    就比如现在的冯四,

    配上点儿bgm,再加点儿凝重一点儿的滤镜效果,

    搁在明朝的电视剧里,就是典型的反抗宦官黑暗统治的正义人士形象。

    俩巡检,俩连优秀都谈不上的巡检,在冯四面前并没能掀起什么浪花,以前的冯四还是巡检时,对巡检这个群体基本都有着绝对的实力压制,更何况现在三级跳后黄带缠身,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还在书店里靠在莺莺的肩膀上顺着午后阳光打着盹儿的周老板还不清楚,

    自己的升官之路,

    已经浸染上了一层血色。

    当然了,哪怕是知道了,周老板也会装作不知道,这一点儿默契还是有的。

    退一万步说,安律师和冯四这二人当初在地狱到底是个什么形象,通过那么多的“正面人士”的反馈,周老板还不清楚么?

    但这俩人,确实好用。

    冯四在处理着尸体,其实这活儿倒是简单,虽然没有《鹿鼎记》里韦小宝的招牌化尸水那么夸张,但做到不留什么痕迹确实不难。

    唯一需要注意的还是对灵魂痕迹的清扫,以防止对方在被杀前曾留下过什么灵魂讯息或者暗记,不过,杀人越货栽赃陷害的事儿冯四儿和安律师都是行家里手,这收尾工作自然也是经验丰富。

    安律师还特意释放出自己从白狐妖丹那儿继承来的妖气,在这个院子里横七竖八地到处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

    冯四随后再进行取材,做了一个鉴定报告,这俩刚刚被杀的巡检不久后就会上了阴司因公殉职的名单里去。

    事了拂衣去,

    安律师一个人开车回了书店,

    冯四则是单独离开了,他距离要回地狱的时间没多久了,在这之前,还得确认敲定自家老板升任通城驻扎巡检的事宜。

    二人的分别,倒是丝毫不显油腻。

    隔着车窗,一人一根烟,互道了一声“回见”。

    一个开着车,驶入午后泛黄的阳光里。

    一个走着路,步入了黑暗地狱的深渊。

    到书店时,刚停下车,安律师就看见坐在书店门口剥大蒜的老道。

    安律师赶紧下车,快步走来,关切中带着心痛地说道:

    “你这身子才刚好,怎么能让你这么忙呢,不行不行,我来,让我来!”

    老道愣了一下,把蒜袋往前一推,道:

    “行,我去里头看看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安律师。

    就这么同意了?

    我就客气客气刷个好感而已……

    老道起身进了书店,

    安律师深吸一口气,没办法,只能坐下来开始剥蒜。

    这双手,上午还收服了不少山神土地,还参与了杀戮俩巡检的过程,

    现在,

    得拿来剥大蒜。

    安律师倒是不反感这种随时随地被拖入生活节奏的感觉,

    就是眼睛被熏到了,

    有点酸,想哭。

    过了半小时,蒜都剥好了,安律师拿着装满新鲜可爱娇嫩蒜瓣的塑料盆起身进了书店,

    喊道:

    “剥这么多蒜干嘛啊?”

    “腌啊。”

    莺莺系着围裙走过来,从安律师手里接过了塑料盆,不忘嘀咕一下:

    “怎么剥了这么久,太磨蹭了。”

    “…………”安律师。

    可怜安律师上辈子过的是阔少的生活,死后也是在阴间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居然沦落到亲手剥蒜还得被嫌弃的地步了。

    “话说,僵尸不是怕大蒜的么?”

    安律师问道。

    莺莺拿起一片蒜瓣,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很脆,慢慢地咀嚼着,道:

    “谁告诉你的?”

    “僵尸片里这么放的啊。”

    老道在旁边呵呵道,“搁以前,很多人还以为大蒜能防**呢,记得那会儿**闹腾得最厉害的时候,在火车站还遇到有人脖子上挂一圈大蒜坐车的。”

    安律师闻言,笑道:“那旁边人会不会觉得他很煞笔?”

    老道回忆了一下,摇头道:“这倒没有,周围人都跟他讨要点儿大蒜拿手里当护身符了。”

    “这也可以。”

    “那会儿情势挺紧张的,出门在外的人体会最深吧。”

    莺莺拿着蒜进了厨房继续忙活了,自打自家老板苏醒之后,莺莺进厨房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也是,只有一个女人真正在乎你爱你的时候,才会用涂抹着精致指甲油保养得很好的手去为你拿起锅铲。

    小男孩穿着一身小西装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安律师看见他,眼睛都泛红了。

    “这蒜味,这么冲的么?”小男孩有些好奇道。

    安律师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这时,外面来了一辆物流卡车,车上走下来一个戴着帽子的工作人员,对方推门进来后问道:

    “请问,这里是徐先生家么?”

    “找错了,没…………是的,请问什么事?”

    安律师马上反应过来。

    “这是我们送过来的家具。”

    几个工人开车门卸货,把一个大包裹搬运了进来,看样子还挺沉的。

    “徐先生在哪里?我们这里需要他签一下字。”

    周泽此时刚刚起身,走过来,对安律师点点头。

    安律师拿过笔代签了。

    等对方走后,

    除了在厨房里忙活的莺莺和老许,其余人都聚集在了大包裹前。

    收件人竟然写的是徐乐,这倒是有意思了。

    “打开吧。”周泽说道。

    老道和安律师一人一边拆开了绳子和胶带,包裹很快就被打开,露出来的,居然是一个保险柜。

    保险柜的颜色是深绿色的,给人以一种很厚重结实的感觉。

    安律师尝试了一下,没打开,回头对周泽道:

    “老板,已经上锁了。”

    其实,保险柜这种东西,对于一些公司和机关来说,作用确实很大,但对于大部分普通家庭来说,使用价值就很鸡肋了。

    尤其是网购上买来的保险柜,拿个锤子基本就能砸开,怕声音动静太大的话,裹上一条被子再砸就可以了,也就是给小偷增加个锻炼身体出出汗的机会。

    不过,周泽这里倒是不需要找什么锤子,书店里拳头比锤子还硬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

    指甲长出了一点,

    周泽直接用自己的指甲顺着保险柜的缝隙位置往下切,

    柔顺得像是在切豆腐一样,给人一种强硬和温柔对比之下的异样美感。

    “哐当!”

    保险柜的门脱落了下来,

    里面是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

    安律师擦了擦手,这种活计,肯定是他来啊,这点政治素养还是有的,也不用吩咐,直接把这东西拿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进行拆封。

    黑色的油纸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等解开了一大半后,安律师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从指尖的触感以及现在所呈现出的形状,他已经大概猜出来里面是个什么东西了。

    “老道,关门。”

    安律师提醒道。

    “好。”

    老道马上去把书屋的门锁起来,大灯打开,同时把玻璃窗那边的窗帘都拉上。

    反正书店什么时候关门都没什么区别,以前是还想着晚上有鬼上门,最近鬼门关没开,连鬼都不见了。

    一直保持着天天开门的习惯,仅仅是潜意识里觉得开个店不赚钱还一直亏钱感觉很傻缺,开个不赚钱的店还不开门的更傻缺。

    终于,最后一层黑色油纸被撕开了。

    这东西的庐山真面目呈现了出来。

    老道眼睛眨了眨,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好在这是在书店不是在其他地方,他的安全感还是很足的。

    安律师则是舔了舔嘴唇,

    小男孩目光凝重。

    周泽则是走上前,

    将这东西拿在了手上,

    放在自己面前,

    轻轻地转换,慢慢地端详着。

    这是……半张脸。

    只是,因为半张脸的意识已经被周泽吸收了,所以这只剩下了形体。

    安律师看着周泽,道:“我去给蓉城那边打个电话问问,有人进了那个封印的场所把它给取出来了?”

    周泽摇摇头,

    道:

    “不用了,那边的封印没被破开。”

    “嗯?”

    “蓉城青城山下面封印的,我没记错的话,应该会是右半张脸,这个,是左半张脸。”

    当初,半张脸反出赢勾,独立了出来,赢勾失去了三千年的积累,半张脸作为狗村儿的希望和偶像,走上了秒天秒地秒空气的王霸之路,然后被不知名的存在分解镇压了下去。

    “咳咳…………”

    周老板忽然感觉胸口有些闷,咳了起来。

    “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安律师问道,“是挑衅,还是宣战?”

    周泽摇摇头,

    手指在半张脸头骨后头轻轻摩挲着,那上面,还有几个字,只是周泽并不想当众念出来,这事儿,和书屋没多大的关系。

    因为那几个字是:

    “你好狠的心。”

    本章说到七号就会恢复了,我知道,大家很难受,其实……龙更难受。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二十三块五的天台

    书屋对面的网咖顶楼天台上,周泽一个人坐在那里,旁边放着一瓶红酒,还有两个酒杯。

    红酒叫“至尊干红”,

    出自于书店斜对面南大街后头巷弄里一家由王婆婆看店门的小卖部,单价二十三块五人民币。

    上面印刷着一串法文英文的混合体,外加一串中文告诉你原产地是法国某某酒庄。

    周老板还是觉得有点贵了,

    上辈子做医生,熬夜是常态,有些老医生喜欢用浓茶提神,周泽则是喜欢喝咖啡,不过那会儿他有个同事,家里条件很不错,也喜欢喝咖啡,所以蹭他的光,周老板倒是从雀巢速溶升级了不少,体验到了磨咖啡豆的感觉。

    所以这辈子条件好了点,喝喝猫屎,虽然贵,但至少自己还能分辨得出好坏。

    至于这红酒,两世为人,周老板对酒精这种东西的最大印象还是停留在消毒方面。

    出来上了天台,晚风吹着,小天儿准备聊着,花生米都准备好了,怎么可以没点酒?

    啤酒没什么意思,白酒更需要氛围,尤其是这种大概率一个人自斟自饮的方式为前提的话,还是红酒最合适一些。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了一小口,

    微微皱眉,

    有点酸,

    有点甜。

    酸劲过去后,则是死人的甜腻,像极了爱情。

    “我说,那女人烦不烦啊,这是又要找上门来了?”

    那个字是谁留下的,真的不用猜了。

    虽说奈何桥那儿还站着一位严重的斯德哥尔摩患者,当初明明被赢勾强了这么多年下来,居然还想着要倒贴;

    但那位很乖巧,当初和周泽初次见面,还送了周泽见面礼,也没干其他的什么事儿。

    老实说,周老板对人家的印象还真不错。

    而且出门跟人家说奈何桥的孟婆侬晓得伐?

    我家亲戚。

    多有面儿啊……

    但送头盖骨的这位,

    活脱脱的小辣椒,哦不,是小米辣,甚至是朝天椒。

    无论是黄帝之女的贵重身份还是其旱魃不逊于赢勾的僵尸始祖形象,

    都表明着她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况且大家上次在青城山下已经碰过面了,

    这女的眼里只有赢勾,其他人,生死都不在意,甚至恨不得全都清理个干净只剩下她和赢勾在一起过二人世界。

    若不是最后赢勾直接本色出演了渣男负心汉凤凰男吊癌直男癌等等的角色,

    反她一手,

    可能现在书屋,真的已经是她的天下了。

    这是抱怨,来自周老板的怨念。

    自苏醒以来,虽说碰到了土地公公们地再度上岗复苏,也碰到了仙奴们的自投罗网,但这些事儿都在可控范围内。

    总体而言,虽然小浪不断,但大局上,依旧稳定。

    而这种稳定,是周老板最喜欢的;

    他可以继续醉生梦死,可以每天继续晒着自己的太阳,喝着猫屎咖啡,享受着莺莺的服务,过着奢华的生活,所以,才需要维稳。

    “与…………我…………何…………干…………”

    赢勾回应了,但这个回应,依旧显得很不负责。

    周泽拿起酒杯,

    看着酒杯里荡漾着的红色,

    剔除掉酒瓶的成本,这杯子里的酒,应该值个三块钱吧?

    就像是当初上学时在学校食堂打饭,一份红烧肉五块钱,也就五块肉,周老板吃一口都得在心里算一下,这一口一块钱,这一口一块五,这一块肉小一点,是八毛。

    “你要来点么?”周泽问道。

    周泽觉得喝惯了拿上古魔神鲜血酿的酒,再尝尝这巷弄小卖部里的二十三块五的干红,也算是换一种口味吧。

    赢勾没回答,可能是这个提议太脑残,懒得回应。

    周老板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还尝试着舌头蜷曲一下,不知道方法对不对,自我感觉良好一下就行了。

    酒杯放下,喉咙腻得要死,

    真特么的难喝啊,

    还不如直接选果汁。

    “她在哪儿?”

    “不…………知…………道…………”

    “但她知道我们在哪里。”周老板伸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怕这个女人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儿。”

    “你…………想…………做…………什…………么…………”

    “我觉得,不管你们之间以前到底有什么矛盾或者什么误会,最好的解决方式,还是大家坐下来,用和平的方式进行探讨和协商。

    通过交流来增加互信,通过互信来增进了解,通过了解来化解矛盾。”

    “简…………单…………点…………”

    “找到她,抓住她,与人为善!”

    周老板抬起头,

    晚风吹起刘海,

    眼眸深处,

    有黑色的光泽在流转。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对手那就算了,大家兵对兵,将对将,打就完事儿了;

    但这种对手,有很强的实力的前提下,还有着特殊的喜好和怪癖,这就让人头痛了。

    不能怪周老板冷血,而是对付这种对手,你不冷血就等着被她玩儿死吧。

    “她…………还…………在…………复…………原…………”

    “我知道。”

    周泽继续道:

    “但她现在送东西过来,证明她快复原好了,话说,她好像比你快。”

    说完这句话后,

    周泽后悔了,

    是啊,

    当初手里刚有点儿积蓄时,

    干嘛不去银行里存个定期,

    非得下地狱去装逼呢?

    装逼一时爽,一直装逼肯定是一直爽;

    但之后的空虚感,却是那么的漫长。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她?咱们干脆把这个问题私下里解决了。”

    “没…………有…………”

    “真的假的?怎么感觉你是知道的?还是你不忍心?

    不是吧,你都你那么对她了,还觉得自己可以继续怜香惜玉?”

    “看…………门…………狗…………”

    “好好好,我是没理由去质疑和干预你的感情生活,但现在问题是,你的感情生活,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了。

    对了,要不找个机会,找到她,她不是想和你在一起的么,你就牺牲一下自己,我也吃点亏,成全一下你们。

    你把她也邀请进我们的灵魂深处就是了,

    到时候,

    在外面,

    我继续过着我的生活,

    你们在灵魂深处里可以继续玩儿手办,自己造手办也可以。

    对了,

    我一直很好奇,没肉身的话可以造娃么?

    你们应该是能创造奇迹的,我相信你…………”

    身体,

    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周老板马上匍匐在了地上,

    脸部肌肉开始痛苦地痉挛起来,

    但他还是在硬扛着这种痛苦,强行和赢勾的力量进行着抵抗。

    兜里的钢笔在兴奋地颤抖着,

    它似乎一直很期待着周泽能够让它再上去封印住这个最牛逼的大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啊,

    周老板的算盘是什么,

    很清楚了。

    反正灵魂住一个赢勾是住,

    再住一个旱魃也是住,

    管你们在里头怎么过自己的日子?

    这会儿,

    有危险可以喊赢勾上来帮忙,

    以后有危险的话,

    老子左手赢勾右手旱魃,

    谁敢跑来找事儿,

    直接揍得他怀疑人生!

    人的贪婪是无休止的,哪怕是对外挂的需求,也是一样。

    俩外挂总比一个外挂更保险,万一其中一个被拉闸了,另一个还能继续运用。

    “想想都不能想想么?你怎么这么霸道?”

    “你…………只是…………一…………条…………”

    “行行行,我是看门狗,看门狗,要不我叫两声给你听听?”

    周老板翻了个白眼,

    痛苦的感觉正在如同退潮般消散。

    “可…………以…………找…………到…………她…………”

    “你早说啊。”

    周老板擦了擦脸上因为刚刚的痛苦过程而出的冷汗,

    这次不再嫌弃了,

    拿起酒瓶,

    二十三块五的至尊干红开始直接挺着脖子往里灌。

    “那…………里…………我…………去…………不…………了…………”

    “你去不了是什么意思?”

    “在…………那…………里…………我…………无…………法…………出…………手…………”

    周泽愣了一下。

    “你…………可…………以…………不…………受…………影…………响…………”

    “是啊,你不能出手,躲在后面休息,我上去单挑旱魃?我拿什么去单挑?”

    “可…………以…………带…………人…………去…………”

    “带谁去?带老张?他身上就旺财的一缕分身,根本不够打的,带小僵尸去?信不信他过去了直接跪下来喊人家女祖宗。

    带谁啊,没人可以带了,根本就没人。”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周老板露出了沉吟之色,

    忽然想到了什么,

    道:

    “你的意思是,想办法,让半张脸复活?”

    赢勾那边沉默了许久,似乎是有点哑口无言。

    周泽催促道:

    “我当初吞了人家倒是答应过他有朝一日让他复活的,你说的是不是这个办法?”

    “是…………吧…………”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引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在自家老板的英明领导下,书屋上下早就学会了如何团聚在自家老板身边以雷打不动地姿态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从容去面对每一天的生活。

    翌日,书屋外头的太阳还是照常升起,老道开了门后依旧扛着扫帚去扫店门口的马路,同时还不忘和那些环卫兄弟姐妹们问好打招呼。

    老道大半辈子漂泊,所经所看非寻常人所能企及,外加做白事儿先生练就的嘴皮子,让他更是能在这群环卫兄弟姐妹们之间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原本应该躺在靠窗沙发位置喝着咖啡的身影,今天却破天荒地不在了。

    “老板,沙拉,吃一点不?”

    黑小妞把一个玻璃碗递给周泽,黑小妞每天都至少吃一顿沙拉,因为她坚信这可以让自己变得更白。

    同时,她还会特意去买一些矿物水,咕嘟咕嘟地喝着,说是里面的微量元素可以促进自己的新陈代谢,从而加速自己黑色素的分解。

    周泽摇摇头,他吃不惯这玩意儿,总有一种自己在当羊的感觉。

    有时候做人就已经这般艰难了,又何苦再这般为难自己?

    还有,身为医生,周老板清楚广告上的这些矿泉水里说里面加入了什么什么微量元素,可能是真的,但哪怕是真的,估计还没你吃饭时多吃一口菜摄入的微量元素多。

    “去书店那边帮我拿俩包子或者油条,再来份豆浆。”

    “好的,老板。”

    黑小妞听话地去了。

    蜡像馆里原本所存的蜡像,都早就被处理掉了,此时蜡像馆更像是一个原始生态博物馆,中间这块区域,还有一个小水塘。

    其实,叫水洼也可以,因为这至多就是个喷泉池子的面积,但里头的水很深,水下的淤泥更深,在有限面积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向下发掘深度,也算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就如同现在的公寓楼越盖越高一个道理。

    当然了,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商业街中,这种布局,真的是堪称奢侈到了极点。

    今天周老板不是来看赢勾的花生米的,

    昨晚他和赢勾在天台上聊完后,就决定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将半张脸复活。

    在这件事上,赢勾倒是表现得很大度,没有开口反对什么。

    事实上,当初在青城山见面时,无论半张脸表现得多疯狂对赢勾的忌惮和恨意有多深,赢勾对他,也一直是很平淡的感觉。

    真的很难看出那种自己三千年积累被席卷走的愤恨,这倒是周泽一直很佩服赢勾的一点,这家伙死要面子不假,但有时候,这气魄,这胸襟,确实不是吹的。

    死侍蹲在周泽身边,和周泽一起盯着水塘里的莲藕。

    莲藕是夏天无法缺少的食材,清脆爽口不说还带着清热败火的效果,蜡像馆这边现在除了一些禽肉类暂时还没建立起体系以外,平时书屋里所消耗的素食类食材基本都由它提供了。

    想帮人家复活,总得给人家找个身体。

    周老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莲藕;

    别问为什么选莲藕,问就是没童年。

    尝试着和死侍交流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死侍一开始是震惊的,

    果然,

    日本神父是没童年的。

    随后,死侍的目光很快地从震惊中转化为了另一种震惊,像是在看着一个天才人物脑海中迸发出的天才般的灵感与创意,

    叹为观止,

    高山仰止!

    周泽摇摇头,可以看出来,黑小妞在对死侍这方面的训练上没少下功夫,死侍也学得很认真,就是认真过度显得生硬了点儿。

    拍马屁这种事儿讲究的是个润物细无声,或者该雨打芭蕉时就雨打芭蕉,该小桥流水时就小桥流水,这一点上,安律师算是集大成者。

    “取点儿上来。”

    死侍操控着藤蔓没入水塘之中,很快,两株莲藕被挖了上来。

    恰好这时候黑小妞去前面拿了俩萝卜丝包子回来,

    周老板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示意黑小妞拿菜刀给莲藕分分段,并且摆出了类似火柴人即视感的莲藕人形象。

    黑小妞一边切一边还在哼歌“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滴朋友…………”

    等周老板包子啃完了,这边黑小妞也完工了。

    周泽先在池塘边洗洗手,然后站到边上端详着的地上的“莲藕人”。

    老实说,

    看起来有些寒酸。

    周泽忽然觉得神话传说可能并不是那么靠谱,如果自己真把半张脸在莲藕人身上复活了,结果这货走路时都动不动会骨折,还怎么让他去打架当自己的打手?

    但转念一想,半张脸好歹是自家狗村的偶像级人物,当初在青城山下真的只剩下半张脸还被封印时,也能搞出那么多的事情,这莲藕人身子,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了,复活一个人,就这么摆弄个“火柴人”肯定不行。

    很快,

    吃好早餐的许清朗应约前来,

    还带着一个自己的工具箱。

    自老许的师傅被彻底解决后,没有以前那股子狠劲儿的老许确实懈怠了下来,不再那么刻苦不再那么用功了,恢复到了以前的生活节奏,美容护肤spa一条龙走起。

    但对于阵法方面的研究,他却一直保留了下来,且在周泽昏迷的这一年里,取得了更大的进步。

    用老许的话来说,这应该算是他的兴趣爱好吧。

    只是,在看着地上的莲藕人模型时,许清朗的嘴角还是下意识地抽了抽。

    “老周,你确定没开玩笑?”

    “试试呗,万一能成呢?”

    “那万一成不了呢?”

    “那就买点儿排骨回来,把莲藕放进去炖汤。”

    许清朗忽然觉得周泽说得很有道理,自己居然没办法去反驳。

    当下,也不去想其他了,在莲藕模型旁边跪坐了下来,开始用各种器具在莲藕身上雕刻着法阵。

    这得花费不少的功夫,今天可能都做不完,周泽也不急,就让老许慢慢做,反正书屋现在有莺莺做饭,少了个老许也能照常运转。

    周老板走出了蜡像馆,没急着回书店,而是坐在了二者之间的半开放小公园的长椅上歇歇。

    南大街一直是人流如潮,但这里平时却没什么人,颇有种闹中取静的感觉。

    前面有几个穿着汉服的小姑娘在那里拍照取景,因为斜前方有个钟楼的原因,所以在这里取景角度也挺不错的。

    周老板就靠着躺椅,同时看着人家小姑娘,目不转睛。

    倒不是周老板想特意过过眼瘾,

    而是他已经准备好了对面忽然走过来一个小姑娘说:

    “嗨,我是旱魃。”

    根据以前的经验,这种事儿发生的频率还挺高。

    似乎自己的每个对手在出现于自己面前时,其隐藏手段,都能够直接秒杀007.

    好在,一直盯着那边的几个小姑娘看了四十多分钟,等那几个小姑娘离开这里后,周老板才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得,

    没事儿。

    不过,

    眼睛刚揉完,

    一个小姑娘忽然去而复返,

    拿着相机走过来道,

    “帅哥,能帮我拍张照么?”

    她那几个朋友也站在角落里笑着看着这边。

    周老板估计应该是自己刚盯着人家看久了,人家也发觉了。

    又因为徐乐这皮囊效果确实好,因此没让人觉得自己是大色狼在进行着骚扰,反而愿意和自己互动一下。

    周泽果断地摇头,

    道:

    “不了,我累了。”

    说完,

    起身离开长椅。

    等走回书屋门口时,恰好看见扛着扫帚的老道一边哼着歌一边往回走。

    “老板,来一根?”

    周泽从老道手里接了根烟,正准备进去时,被老道喊住了。

    “老板,我这儿有个事儿。”

    “缺钱了?”

    “哎呀,缺钱我找您干嘛啊。”

    “…………”周泽。

    “不不不,贫道不是这个意思,嘿嘿,是有点小忙想老板你帮一下。”

    “说吧。”

    “是这样子的,我那儿有个环卫朋友,他儿子呢,是下面乡镇里当城管的,这阵子一直做噩梦,整个人脸色蜡黄蜡黄的,吃不下东西,去医院检查,也没个什么毛病,但人就这样一天天弄得憔悴得快脱形了,这不是着急么,我这儿之前不是顺道吹牛皮说我会这方面的道道么,人家就找上我了…………”

    “那你去呗,到人家家里当着人家的面儿把你裤裆里的那张符拿出来贴人家儿子脑门儿上。”

    “这样行么?”

    “差不离吧,要么那儿子身上的脏东西被你打死,要么你被人家家里人打死。”

    “额…………”

    周泽倒是挺开心的,老道嘛,这才是有老道的意思,不圣母不乐于助人你还是老道么。

    好在王轲没再联系过周泽说那天马路上的事儿,否则周老板估计就不会这样想了。

    “你叫林可陪你去一趟吧,就说我吩咐的。”

    “额…………”老道面露为难之色。

    “又怎么了?”周泽问道。

    “老板,还是您陪我去吧。”

    “我?”周泽耸了耸肩,他哪有这个闲工夫,已经耽搁了半个上午了,自己还没晒太阳呢。

    这时,

    一个环卫工大爷骑车垃圾三轮车恰好从这边马路上经过,看见了老道和周泽,笑着打招呼道:

    “哟,陆哥啊,你和你儿子这是打算去给老孙家看风水去呐?”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发生

    老道在开车,车速很慢,但他的手心都是汗;

    时不时的,老道还会特意瞥过去看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老板,好在,老板似乎没有要发怒的样子。

    其实,平日里,书屋里的人,和外面的交流并不多。

    老板和莺莺自不必说了,老张一直忙工作除了蹭饭时过来喊一声“真巧啊”,吃完饭也是嘴一抹直接走;

    老许偶尔去市场买菜,基本都待在店里美容或者是琢磨着自己的阵法。

    所以,书屋里真正和周边邻居会进行交流进行社交活动的,也就是老道了。

    一般街道或者是区里又或者当地派出所等等各种组织要召开什么“创文明卫生”“消防安全事项”“纳税光荣”等等学习会议时,也都是老道去的。

    在他和那帮环卫兄弟姐妹们的交流中,他把自己说成了一个不容易的老父亲,而且是老来得子的老父亲。

    半生漂泊,有点儿钱,但儿子不争气;

    儿子性格孤僻,喜欢研究阴阳学问,他没办法,只能拖着这把老身子骨来陪儿子,生怕儿子一个人住一个人生活的话哪天心情不好就直接下地府观光旅游去了。

    老道长舒一口气,到地方了,最重要的是,老板也没问自己关于那个“儿子”的事儿。

    下了江海大道高架就到兴仁镇了,这里算是通城的崇川区和通州区的交界位置,继续深入,过了镇上,很快就能到乡里。

    老道明显是提前问清楚了人家的住址,拐了几个弯儿后,到了兴仁镇下面的芦花港村。

    这里基本上都是自家盖的二层甚至是三层的楼房,说真的,这种房子如果不是修建得早当初人们的审美水平没现在这么高的话,稍微修修改改,做出个别墅的样子。

    外加前有自家田后有自家鱼塘的情况下,居住舒适感直接秒杀所谓的联排或者大平层。

    车直接停进了对方家门口的场子上,对方的老父亲身上的环卫工制服还没脱下来,赶忙迎了过来。

    他应该是出事儿人的父亲,叫老孙头吧,老实巴交的一个糙老汉,主动殷勤地递上了香烟。

    “老孙头啊,你儿子在哪儿呢?”

    老道这会儿是把老板请来了,可算是能在老伙伴面前牛气一把了。

    “在楼上房间里躺着呢,这几天啊,就一直躺着,饭也不怎么吃,唉!”

    老孙头一说这事儿就皱眉,他儿子还没结婚,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和他老伴儿可怎么活。

    “在这扯什么呢,带我们上去看看,放心吧,我就在这儿给你打包票了,不管是有病还是有脏东西,我儿…………”

    老道说着就想拍一下周泽的肩膀,

    好在刹那间,他清醒了过来,

    马上道:

    “我耳朵有点痒啊。”

    其实,老道这还不是瞎吹,真的是身子出了毛病,自家老板那可是当过医生的,也能瞅瞅,要是有其他的什么脏东西,那就更莫慌了!

    阎王都杀过的人,还在乎你这小鬼蹦?

    “对对对,请请,这里请。”

    老孙头领着周泽和老道一起上楼,周泽走在最后面,其实,周泽最后之所以同意跟着老道过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就像是老张是书屋的政治正确一样,老道也是另一道标杆。

    以前,只是单纯地觉得老道是趟雷器,绰号不趟雷不舒服斯基。

    到现在,周泽反倒觉得老道身上有一种气运,如果你能不被他克死的话,倒是能让他变成机缘和宝物触发器。

    外界的事儿,如同蛛网罗密,但老道总是能七拐八拐地给你拉来你所需要的那条线。

    就如同自己正琢磨着如何提升产量时,老道居然能撞到俩跑下来隐藏在凡间的仙奴。

    二楼阳台过去,孙老头推开房门,老道跟着进去了,周泽刚走进去一步,马上后退了出来,皱眉道:

    “屋子里烧的是什么东西,这么呛人?”

    老道愣了一下,啥玩意儿?

    老孙头则是惊愕了一下,随即尖叫了起来,整个人显得无比的激动,“噗通”一声,对着周泽跪了下来,喊道:

    “师傅,师傅,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救救我儿子吧!!!”

    若非老道见势不对,拦着老孙头,老孙头都要给周泽直接磕头了。

    “你起来啊,你起来啊,有啥事儿咱起来好好说不成么,你这样子干啥呢,我们人都来了,就肯定要帮忙的,否则我们来这里干嘛!”

    老孙头激动得都哭了出来,仿佛是看见了救星一样指着周泽对老道泣声道:

    “陆哥啊,你儿子,你儿子不是吃干饭的啊,也不是神经病脑子有问题啊!

    他是真有本事的,真有本事的啊,你儿子是高人啊!”

    “…………”老道。

    妈卖批!

    老子费了老脸请了老板过来帮你,

    你这老菜帮子居然想害死我!

    “大师,大师,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救救我儿子吧,求求你了…………”

    周泽直接无视了老孙头的激动,

    在他的视线里,

    屋子里确实是乌烟瘴气,

    像是有人在里面焚烧了什么东西一样,

    但随后,

    周泽意识到了这些东西只能自己看见,普通人是看不见的,但既然是这种情形了,老孙头的儿子显然就不是什么身体上的疾病了。

    “让开一点。”

    周泽挥手示意。

    老孙头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挣脱开了老道的束缚就想来抓周泽继续哭求。

    周老板后退一步,

    老道马上跑过去,一个抱摔,把过度激动的老孙头扑倒在地,他可是清楚老板本人那洁癖的,你这要是把鼻涕眼泪什么的糊到老板身上去,

    天呐,

    太可怕了!

    “让开。”

    “好好好,老孙,听话,听话啊。”

    老孙终于安静下来了,马上点点头,老道这才放开了他。

    随即,

    老道和老孙头都站到了门外。

    周泽伸手,以自己指尖的煞气作引,将里面的这些污浊之气都牵引了出来,随后,这才走入了这个房间。

    “完事儿了,走,进去。”

    老道拍了一下老孙头的肩膀。

    周泽走到了床边,床上挂着蚊帐,一个青年男子躺在上面,面色蜡黄。

    没有在这个男子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周泽转而开始在四周查看起来,其实,这类的事儿,解决起来对于现在的周泽来说,并不难。

    毕竟,有铁憨憨和半张脸人格傍身,若是这样子还能被阳间的小鬼给制住,那周老板真的可以带着铁憨憨一起找块豆腐撞死了。

    就是这个过程有点繁琐,因为那种脏东西并不是说要害你时就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种一直和你躺一起,一起睡一起吃,要么是恨你到恨到了骨子里要么就是爱你爱得无法自拔。

    屋子里,是没有那种脏东西,所以中间就得多出了一个“找线索”的游戏环节,这让周老板有些不耐。

    像是做惯了高等物理的人,得给初中生讲光的折射原理。

    终于,

    周老板跳了一下,伸手拍了一下蚊帐上方。

    一些草木叶落了下来,看起来像是枯草,又像是秸秆。

    现在这会儿正是农忙的时候,家家田里基本都有秸秆堆放着。

    孙老头一见这个,当即吓得一个哆嗦,嘴唇都开始泛白了。

    “怎么了,老孙头,你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出来。”老道在旁边提醒道,老板这可是放着午休不去过特意来帮忙的!

    “师傅,师傅,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救救…………”

    老道当即对着老孙头后脑来了一记毛栗子,骂道:“你快说点有用的!”

    老孙头回过神来,指着地上的秸秆道:“是他,肯定是他,肯定是他,就是他缠着我儿子不放,就是他,就是他!!!”

    “不是,他是谁啊!”老道不满道。

    “西村五组的,西村五组的,好像姓郑。”老孙头说到这里时,双眸一些无神,似有愧疚,似有畏惧,同时还有些许的愤恨。

    “你怎么着人家了啊?”

    老道直接问道,

    因为这不明白着么,

    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变成鬼怎么可能还缠着你?

    “按照规定,现在不是禁止烧秸秆么,因为污染环境,还会引发火灾,还会影响交通什么的,这几年都是禁止的,禁止了好多年了。”

    “对啊,怎么了?”老道继续追问道。

    前几年每到这个时候,农户们就开始烧秸秆,真的是烟雾缭绕着,空气质量受影响极大不说,附近的交通网络等于是上了一个人造的“雾天”。

    “我儿子是城管队的,从前阵子开始就开始下乡查私自烧秸秆儿的了,然后查到了西村那边,那个姓郑的,五十多岁吧,偷偷地把秸秆烧了。

    被抓到了显形和证据,我儿子他们队就直接上去做处罚教育。”

    “罚款了?”老道问道。

    “嗯啊,罚款了,这是按照规定罚的,之前咱这里各个村都贴了告示,私自烧秸秆的罚款两百到两千。”

    “罚了多少?”

    “两千。”

    老道闻言,舔了舔嘴唇。

    老孙头一拍大腿,懊悔道:

    “谁知道那个姓郑的被罚款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回家想不开,直接喝农药自杀了!

    这天杀的,你死了就死了,干嘛做鬼还记恨上我儿子啊,你罚款两千,我儿子他们队里才分两三百块而已啊,你干嘛惦记我儿子啊!”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你找错人了!

    事儿,到这里算是清楚了,老孙头的儿子确实是被脏东西给祟上了。

    因果也已经理清,下面,其实就是顺藤摸瓜下去解决了。

    老孙头此时是又害怕又愤怒,虽说嘴里一直骂着那个祸害自家儿子的家伙,但实际上,他心里也是对这件事有着很大的愧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只是,他还是要保住自己的儿子,所以在老道提出要求后,老孙头马上同意坐上了老道的车,一路指路,领着周泽和老道来到了郑家。

    郑家门口的白灯笼还没撤去,这事儿其实到现在还没处理完,郑家人想讨要个说法,地方镇政府则是想着息事宁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除了通城本地的濠滨论坛上出现了几个帖子以外,那些真正的记者,仿佛在此时完全失去了原本灵敏地嗅觉,

    望天,

    望天,

    还是在望天。

    “为什么那次下去的城管有一队人,其他人都没事儿,就我儿子被他缠上了啊?”

    坐在车里,老孙头忍不住问道。

    中国人自古讲究一个不患寡而患不均,无论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都同理,老孙头觉得委屈,明明那天下乡检查罚款的城管可不止他儿子一个人,其他人怎么能好端端地没什么事儿?

    自家儿子连个头目都不算,还是前年家里拖了很多的关系塞了不少的钱才进了城管队,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已经算是花费了不小的代价获得了一个他们眼里“有面子”的工作了。

    周泽笑了笑,把手伸出车窗抖了抖烟灰,

    道:

    “兴许是因为你家离得最近吧。”

    “…………”老孙头。

    周老板这不是在调侃,说的,只是一个事实。

    冤有头债有主这种事儿,就连老天爷都理不清楚这笔糊涂账,那就别强行要求那些死后带着怨念渴望复仇的亡魂们了。

    上辈子,周泽也相信一些东西,比如什么贱人自有天收云云。

    这辈子,见得多了,他忽然觉得,其实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老农会想象皇帝老儿每天可以吃二十个大饼,这可能确实是个笑话;

    但皇帝家的儿子和老农家的儿子其实一样,都会为了家里的这点“祖产”分家时闹得不可开交,大打出手。

    本质上,还是一样的剧情,换上不同的皮,在不停地舞台上继续上演罢了。

    “行了,老孙头,你可以回去了。”

    周泽又开口道。

    老孙头愣了一下,显然是没预料到周泽居然这就让自己回去,他倒不是想看什么抓鬼的戏码,当然了,好奇肯定是好奇的;

    但他还是想要亲眼看着周泽把你这个……那个……那个脏东西给解决了,自己才能心安。

    见老孙头犹豫着不下车,老道当即骂道:

    “待会儿我们要做的事儿你这个血亲在这里不合适,你想让他发狂直接把你儿子弄死么,要想你儿子好,你就听话!”

    什么样的人老道没见过?

    如何的拿捏他们,这也算是老道的生存哲学。

    别看那些白事儿先生各个口灿莲花,殊不知,有时候一句话说错或者犯了什么忌讳,被主家人直接打一顿你都没地方去说理去。

    “好好好,我走,我走,那就拜托师傅了,拜托陆哥了!”

    老孙头双手合什,对着周泽和老道拜了拜,马上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向自家的位置跑了过去,是真的在跑,不是在走。

    这会儿,老道才装作一副自己很经验丰富地样子问周泽:

    “老板,待会儿我们是不是要进去把那个家伙的亡魂给抓出来?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其实我们可以和他讲讲情理的,他烧秸秆确实有错,但我们也可以给他家多争取一点…………”

    周泽摇摇头,道:“问题不是出在这里。”

    “嗯?”

    老道摸了摸脑袋,都快把假发给摸掉下来了,但他可不认为老板会看错,只能说,可能原本既定的关系线,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吧。

    周泽确实是观察过后才下的结论,郑家上方此时肯定是愁云惨淡,但上方并没有怨念和煞气凝聚而出的气旋。

    车停在这里,也看见郑家人偶尔进出了好几次,也没见他们身上有什么问题。

    寻常意义上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阴阳家一直有这种说法,先人的坟茔必须选好地方,地方选好了,能庇佑后代事业顺利。

    但如果坟茔没选好地方,破坏风水是次要的,万一先人尸体尸变成了僵尸,这僵尸会本能地向有着血亲呼唤的位置“前进”。

    也就是所谓的,僵尸必先杀血亲的理论由来。

    倒不是说一旦变成僵尸后就会变得六亲不认,甚至是以前爱得越深现在恨得越厉害,他们只是单纯地遵从着一种本能。

    家,这个概念,不是只有活人才有的。

    只是,当僵尸回到家之后,他所表达“爱”的方式,以及他的本性,就像是猫咪对你表达亲近是蹭蹭你狗狗则是趴你身上舔你,僵尸的爱,可能一般人真的消受不起。

    他爱你,才选择第一个吃了你。

    鬼,也是一样。

    且老孙头儿子屋子里的那种情况,证明了那个东西已经成型了,又在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不回家的。

    如果他现在还能清楚自己现在回家的话对家里人不好,所以故意没回来。

    那恭喜你,你已经直接升级了,超脱了厉鬼的层次,直逼鬼王了,但这显然又不可能。

    所以,综上所述,得出的结论就是,自杀的那位,并没有变成厉鬼来报复。

    这时,一对男女从郑家门口走了出来。

    男的脸上带着一种悲愤,女的则是脸色平淡。

    这应该是来探望的亲戚吧。

    那一对男女从周泽车身旁走过,

    男的掏出了一根烟,摸了摸口袋,特意扭头对坐在车里的周泽道:

    “兄弟,借个火好不?”

    周泽点点头,把打火机递给他。

    男的笑着感谢,点了火,这才和自己的妻子继续往后走。

    周泽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身边坐着的老道。

    老道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老板的目光里,那股子深沉的意味,实在是有些让人看不懂啊。

    周泽压了一下雨刷器,冲洗了一下车窗,随后车子在只有“单行道”的乡间水泥路上调头,朝着刚刚那一男一女去的方向缓缓地跟了上去。

    “老板,刚刚那一对男女肯定有问题!”

    老道强行马后炮。

    “他们倒是没什么问题。”

    一盆冷水,再度浇了下来。

    老道干脆把假发摘下,从副驾驶前面的车抽屉里取出了一张湿巾,擦了擦自己的头皮。

    没头发人的方便是一般人所无法想象的,尤其是在洗头发的这件日常活动之中。

    周泽补充道:“但他们身边,应该有不对劲的东西。”

    事情,

    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趣儿了。

    …………

    “老公啊,你不是带了打火机了么,怎么还跟人家借啊。”

    “我是担心那辆车是派出所的。”

    “派出所在这儿干嘛?”

    “盯着,怕闹事儿呗。”

    “那是不是啊?”

    “应该不是,旁边副驾驶坐的那么老的一个家伙,怎么可能是警察。”

    “哦,老公你真聪明。”

    “行了,你先回家吧,我再去那边逛逛。”

    “老公,你要去哪儿啊?”

    “我自己逛逛,乖,你先回家。”

    年轻女人自己走回家了,男子则是拐入了田埂上。

    周泽也停了车,和老道下了车,跟了过来。

    老道还左闪右闪,既然是跟踪,自然得有点跟踪的样子,虽然没练习过专门的跟踪技术,但电视上也没少看到啊!

    只是,自家老板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大大方方地跟着对方走。

    “这…………”

    最后,

    还是周泽实在看不下去了,老道这前面树后头躲着,左边石头后头蹲着,沟渠里下压着,窜来窜去的样子,他看得都觉得累,直接道:

    “我用煞气遮掩了我们的踪迹,他看不见我们。”

    “…………”老道。

    就这样,

    大大方方地跟踪下去,

    男子穿过了半片田地,来到了一个池塘边,这里,有一个小小的二层小洋楼。

    迷你的二层小洋楼,和开发楼盘时用的沙盘一样。

    这年头,单纯地坟头已经逐渐无法满足人们的物质生活需求了,很多东西,也都讲究个与时俱进。

    男子从一棵树下面找到了一个油纸包裹,从里面取出了香烛,在这上面点燃,然后跪拜了下来。

    “这是我今天又问到的两个城管的住址和名字讯息,我这就烧给你,求求您为民做主,为民伸冤啊!”

    说完,

    男子对着面前的坟头连续磕头,

    表情诚恳严肃,

    宛若为民请命的包青天在世。

    男子没发现的是,

    他面前的这座在他心里无比神奇灵验充满着神秘的二层小楼,

    此时居然在轻微地摇晃着,

    似乎是感应到了一股可怕的气息正在瑟瑟发抖。

    男子继续跪拜着,

    周泽和老道则是越走越近,几乎就站在了男子的身后了。

    男子毫无察觉,继续跪拜。

    周泽也蹲了下来,就蹲在男子的身边,因为煞气包裹的缘故,男子依旧没有察觉。

    周老板微微侧着身子,斜着头,看着面前的二层迷你小楼,轻声道:

    “找到了。”

    二层迷你小楼里忽然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尖叫声:

    “没有,你找错人了!”

    这几天身体不是很舒服,休息质量极差,前两天更新有点坑,不是不想请假,而是有时候迷迷糊糊地,一天就稀里糊涂过去了,请假也来不及,在这里给大家道歉了。

    另外,明天本章说里的小机灵鬼们就将回归了,还真是想死你们了。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惩恶扬善

    正在磕头的男子听到了声音,有些诧异地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右侧,当他看见周泽时,眼睛当即睁大,整个人后仰,摔到了田埂上去。

    这是被吓得不轻,如果有心脏病的话,可能就直接去了。

    “嘿嘿。”

    老道直接上前,对这家伙来了个擒拿扣,将该男子压在了身下。

    这一招如果让老张用起来,应该更行云流水,毕竟老张才是专业的;

    但想象一下,一个七十多岁得了癌症的老头儿居然能做出这个动作,你真的已经无法再要求更高了。

    周泽没理会男子,而是伸手要触碰这个迷你建筑,他想知道,这里头,到底藏着个什么东西。

    然而,

    就在这时,

    这建筑内忽然窜出了一股粉色的烟雾,

    周泽一开始根本就没理会,因为就算这烟雾里有毒,以他的身份,难道还能把自己给毒死?

    然而,

    似乎对方也知晓这个,

    所以这烟雾不是对着周泽去的,而是直接窜向了老道。

    周泽犹豫了一下,

    讲真,

    他真的想试验一下之前才“起死回生”的老道,其身上的祝福是不是还在。

    但又怕万一玩儿脱了,让老道直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毒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当下,

    周泽停住了之前的动作,右手指尖释放出煞气,将这一团烟雾给直接封锁住。

    也就在这个当口,

    一道红光从小房子里飞出,且在飞出的瞬间一化为十,向四面八方逃去!

    周泽的反应已经很快了,煞气回转,顷刻间绞杀了其中的七道红光,但依旧让剩下的三道飞走了。

    随后,

    粉色雾气消散,

    周泽拍拍手,周身的煞气也随之消散。

    虽然不晓得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这种果决劲儿,确实让人心惊。

    先来了一手围魏救赵,紧接着毫不犹豫地直接消耗自身本源以秘法的形式逃命,但凡耽搁一点点或者犹豫一点点,它都不可能从周泽手中逃脱。

    对此,周泽倒是没觉得有多可惜的,而是低头,从面前的香烛堆里找到了几张纸条。

    纸条上记录着两个男性的名字和住址,以及一些杂七杂八零零碎碎的讯息。

    在周泽的印象里,似乎这种下咒或者请鬼的方式应该是用生辰八字来做的,这年轻男子的活儿确实糙了一些,但看他之前的举止以及孙老头儿子此时的状态,这家伙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了。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年轻男子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喊叫起来。

    他能感知到老道身上的温度,既然是人,就没那么好害怕的了。

    “你给我老实点!”

    老道继续压着对方,同时下意识地收紧了一点力道。

    周泽走到跟前,蹲下来,看着这个被老道压在身下的男子,指了指身后的那个迷你小楼做成的坟头,问道: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要你管啊,我上坟也要你管啊,你是谁啊,怎么管得这么宽啊!”

    男子硬挺着脖子,眼神里带着一抹子决绝。

    周泽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脖子上端,然后,发力。

    “砰!”

    男子的脸直接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这种痛苦的压迫和摩擦感以及脖子位置上传来的近乎撕裂的痛苦让他鼻涕眼泪都一起涌了出来。

    老道咽了口唾沫,论狠,的确还是老板狠啊。

    到底是连阎王都杀过的人。

    其实,老道一直很想问问自家老板,现在,他还会在意一条普通的人命么?

    但想了想,这个问题还是没敢问。

    终于,周泽松开了手,男子的脸上擦破了不少,鼻血也开始溢出,脸上一片污浊。

    “刚刚,那是谁?”

    周泽又问了一遍。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宁死不屈的人的,但他更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位绝对不属于那个序列。

    果然,有时候,好好说话确实是没什么用。

    “是城隍爷。”男子一边吸着鼻血一边回答道。

    周泽再度伸出手。

    男子直接被吓哭了,呛然道:

    “我不知道它是谁啊,我问它它也不说,然后我问你是不是城隍老爷,它说你说是就是吧,我就一直喊它城隍爷了。”

    周泽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叮嘱道:

    “下次回答问题,别自作主张地简略。”

    “好,好,好的,好的。”

    “你这是来求它做什么?”

    “求它为民做主。”

    男子忽然很真诚地说道,似乎打算用这种真诚来感动周泽。

    周老板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继续问道:

    “那个姓孙的城管,也是你弄的?”

    “孙民么,是我,那一队人里,我只认识他一个,所以我就先来这里找城隍爷说了他。

    这就是隔壁村儿的,隔得又不远,我知道,他们抓到一个有钱拿,所以才…………”

    周泽再度伸手,

    男子果断地闭嘴。

    “不让你简略,但也没让你废话。”

    男子咬着嘴唇,使劲地点头。

    “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三个月前,我喝醉了酒,回来时稀里糊涂地跑到田里来了,然后听到有人叫我,就是它叫的我,当时因为喝了酒,胆子大,还和它聊了半宿。

    第二天醒来时又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但还记得昨晚的事儿,所以傍晚的时候我又来到这里,它又和我说话了。

    就这样,接触上了。”

    “它让你做什么?”

    “它说它是来积累功德的,所以让我把附近镇上的什么不平的事儿,全都告诉它,它来惩恶扬善。

    我心想,这是做好事儿啊,就同意了。”

    “这确实是好事儿啊。”老道点头道。

    周泽瞪了老道一眼,

    老道吓得赶忙缩了缩脖子。

    “惩恶扬善有人民警察,哪里轮得到这些邪门歪道来做这些。”

    老道马上用力点头,

    对,对,您说得对!

    “我真的是在做好事儿啊,真的是在做好事儿,我出发点是好的,我觉得,他们应该…………”

    周泽懒得听他废话,伸手再度压住了对方的脖子,向着地里面一埋。

    “唔唔…………呜呜呜…………”

    足足过了一分钟,

    周泽才松开手。

    有些东西,有些说辞,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周老板。

    身为一个鬼,身为一个也算是见惯了阴司上下真实面孔的老人了,他是相信这个世界上确实有类似于老张他曾祖父那种做鬼也刚正不阿的巡检;

    但周泽绝不相信有那种上来就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要做好事儿的,

    这么不懂得低调,

    岂不是自己找死?

    况且,刚刚那粉色的雾气加上那四散的血光,里面夹杂着的都是阴邪的气息,可比鬼差捕头所使用的怨念也邪恶多了,怎么着都不算是个正派角色所使用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

    眼前这个口口声声地喊着是在做好事儿的男子,

    从他面相上来看,

    也不像是那么忠厚老实的一个人。

    这只是个人的偏见,有点以貌取人,周老板承认自己可能有些武断和太自信了。

    男子刚刚近乎窒息了,头抬起来后,整个人也显得晕乎乎的,似乎意识都不是那么清醒了。

    其实,如果这时候安律师在身边问话的话就方便多了。

    周泽完全可以走到旁边树下,抽两根烟,然后该问的和不该问的,安律师都能问出来向自己汇报。

    这类活儿,自己做起来,确实没那么顺手。

    “这不是第一次你求它做事吧,以前还求过什么?”

    “以前,村里有个无赖,专门喜欢跑到市区里往车轮下面躺碰瓷,然后我告诉城隍爷了,他没两天就回家时骑着电瓶车摔下了河,摔断腿了…………”

    男子浑浑噩噩地回答着。

    “还有呢?”

    “我邻居,专门放高利贷的,害了很多人,被我告诉城隍爷了,没几天就喝酒后中风了,现在还没完全好…………”

    老道听了这些,还都觉得,虽然结果太暴力了一点,但出发点,似乎还都是好的,不赞成,但总归能理解。

    周泽则是思索着那位“它”帮忙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

    肯定是有个目的的,不可能是单纯地做好事儿不留名,否则也不用发现自己后直接那么果断地逃跑。

    再说了,

    自己,

    有那么吓人么?

    “还有么?”

    周泽默默地抽出一根烟,也递给了老道一根,反正这家伙连癌症都能扛过来,抽烟就抽烟吧。

    上辈子在医院,说实话,你去和那些七八十岁的老人说什么忌口的,不能抽烟不能喝酒,还真没什么意思。

    就算治疗也不见得能多活多久,倒不如该抽抽该喝喝,乐乐呵呵地把人生最后一点日子走完。

    老道接了烟,殷勤地拿着打火机给老板点烟。

    “还有…………还有…………还有我老婆他爹,当初跟我要三十万的彩礼;

    他疯了吧,这是卖女儿吧,哪有这么当爹的?

    只想着钱,只想着钱,一点都不为女儿的幸福考虑。

    我告诉了城隍爷,

    哈哈哈哈…………”

    男子忽然笑了起来,

    像是一个人在说梦话,说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事情,精神头都变得亢奋了起来,

    “然后,第二天,她爹上门路上就被卡车给压死了,哈哈哈…………

    我老婆也终于和我结婚了,她爹死了赔的钱还被我拿来装修了自家的房子,哈哈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7727/ 第一时间欣赏深夜书屋最新章节! 作者:纯洁滴小龙所写的《深夜书屋》为转载作品,深夜书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深夜书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深夜书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深夜书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深夜书屋介绍:
一家只在深夜开门营业的书屋,欢迎您的光临。————————《舵主群》:587980337(进群粉丝值验证)《进击群》:584799103(无需验证)《战斗群》:457654443(无需验证)深夜书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夜书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夜书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