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这就很僵硬了
徐乐的脸,对于涉世未深刚上班的小护士来说,确实是有一些影响力;
但是再英俊的脸,再夸张的颜,
在面对这道球形闪电时,
也只能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它炸了,
在周老板说“我们谈谈”时,
它毫不理会,
甚至还糊你一脸。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雷劈的周老板,
其实算是早积累了丰富的被雷劈的经验,
但这经验没什么用,
又不是去考试,也不是去相亲,
比如你这次被子弹射中没射中要害给抢救回来了,
这并不会因此增加你下次再中枪幸存的概率。
当球形闪电炸开时,
感觉,
是这样子的:
好嗨哟,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高峰。
确实是这种感觉,
倒不是说周老板有受虐癖好,
而是短时间内的强横电流忽然突袭你全身时,
那种仿佛你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开始兴奋起来的刺激感,化作了一道道情绪反馈,开始疯狂地冲击着你的神经中枢。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娱乐至死,
宛若大海潮水疯狂地冲击着你内心的堤坝。
就像是在拍狗血电视剧一样,
哦不,
是在这一刻,
周泽是真心想对那些以前他所吐槽过的狗血电视剧导演和编剧道个歉,
因为人在被炸飞的那一刹那,
脑子里确实能来得及浮现出很多很多的画面,
那些导演大概率估计都被炸飞过或者被电击过,
人家拍出来的,
才是真正的真实。
又可能是因为强烈的电流让大脑皮层以一种近乎疯狂地速率运作了起来,
总之,
周泽看见了很多很多以前的画面。
倒是没有什么从母亲怀抱开始的那种俗套,
画面中的自己,
要么是坐在桌边在吃饭,要么是躺在沙发上看报纸又或者是拿着彼岸花口服液笑得跟个二傻子。
“噗通!”
漫长的画面之后,
周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但这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在此时却柔软得像是一团棉花一样,甚至还带着极为强力的弹性。
落地后,
周泽感觉自己又被弹了起来,
那种放飞自我,尽情翱翔的感觉,
真的是让人迷恋和享受。
随风飘荡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
但在下一刻,
周泽马上清醒了过来,
他回过头,
看向身下。
他看见自己的身体正躺在下面。
我艹!
这个时候,真的只有脏话才能表达出自己现在的情绪。
好在,被雷劈的经验没用,但借尸还魂的经验还是在的。
所以,
在这个时候,
周老板开始风向地逆风飞翔,
他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要回去,
要回去,
要回去!
………………
“滴………………滴………………滴………………滴………………滴………………”
“滴滴………………嘀嘀嘀…………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病人心率开始复苏!”
“充电,让开!”
“噗通!”
周老板睁开眼时,第一反应是自己上了天堂……
然后他那丰富的人生经历马上否定了这个天真的幻想。
该死,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天堂。
而后,
耳朵似乎可以接收到一些声音了。
“噗通!”
视线颤抖了起来,耳朵边的声音又再度化作了一团乱麻。
周老板现在就感觉自己像是一条砧板上的咸鱼,
正在被人随意地折腾,
他自己也懒得去挣扎了,
好累,
好困,
但又睡不着;
睡着是不可能睡着的,但意识却一直在涣散和凝聚中不停地游离着。
渐渐的,
四周的光好像没之前那么亮了,耳畔的杂音也慢慢地开始消失。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当周泽真的可以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阴暗的地方。
身上,似乎还有炭烤的味道,这些味道充斥着自己的鼻道,挥之不去。
只要你还想呼吸,就肯定得把它们吸入品尝一番。
当知觉开始逐渐复苏后,那种全身上下仿佛都被电烙铁蹂躏过的感觉也慢慢地清晰起来。
好在,
疼痛确实是一剂良药。
周泽扭头看了看周围,
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就是病床周围的仪器有点多,
且自己鼻子喉咙那边感觉好难受。
周泽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向下,
他看见了一个细小的管子。
曾当过医生的周老板自然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从自己鼻子里进去,一直延伸到胃里。
但实际上插食管这玩意儿真的是无比的痛苦,谁用谁知道。
“吱呀…………”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他先走到角落里,打开了一个电饭煲,拿碗装盛。
紧接着,他端着碗筷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在看着周泽,
周泽也在看着他。
老道愣了一下,
紧接着连自己手上的乌江榨菜也被吓掉了。
“老板,老板,你醒咧?”
老道的声音有些虚弱,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他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脱离了食物中毒的危险了。
“我…………”
周泽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觉得嗓子干哑得难受,火烧火燎一般。
“老板,你别动,你别动,再休息休息,休息休息。”
周泽放弃了挣扎。
紧接着,
耳边传来了老道吃粥的声音。
“老板,你都昏迷五天了,可吓死额咧,额出来后,问医生,医生说你是触电了,老板,你咋能这么不小心咧?”
我是被雷劈了……
“老板,这阵子额都不敢从食堂点餐了,警察查出来了,说是承包食堂的那个老板,小三上位没成功,就故意拿敌敌畏过来加甲鱼汤里。
好巧不巧的是,那天额们吃饭吃得早,点餐也点得早,外加甲鱼汤也没什么人买,额喝了出事儿后食堂马上就被封了。
所以,就额一个人以身试毒咧。”
“滋遛滋遛,滋遛滋遛…………”
老道喝粥喝得津津有味。
“老板,按照你之前说的,没你的吩咐,额也不敢擅自出院,也没敢去联系安律师他们。
额这些天,就一直在这边陪着你。
食堂里的饭,额也不敢吃了,外面的外卖,额也不敢点了,买了点儿迷,弄了个电饭煲;
额啊,
就每天弄点儿粥吃吃,再配点儿榨菜豆腐乳什么的,也还不错。”
其实,老道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大鱼大肉了。
“就是这嘴巴,这阵子快淡出鹌鹑来了。”
老道喝完了粥,放下了碗筷。
“老板,额就睡你旁边,你晚上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喊额一声,上厕所就不要喊额了,下面也插着管子咧。”
“…………”周泽。
………………
这一夜,是那么的漫长,好在,随着意识复苏之后,身体的机能也在慢慢地回来。
被雷劈,绝对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儿。
但也并不是说被雷劈了就一定会死。
总之,这一次,周泽没死成。
天亮后,
周泽终于可以正常说话了。
医生护士上午来检查时,征询了周泽的意见后,把上下俩管子都撤了。
这下子,
才是真正的一身轻松。
下床时整个动作都颤颤巍巍的,像是在放着慢动作,老道站在旁边,一副想扶又不敢扶的样子。
眼角,
居然还滴漏出了点儿泪水。
周泽看见了,
没问“你哭什么”,
因为周泽清楚,
问了之后老道肯定会回答:老板你当年多么勇猛现在却这个样子了,老奴这心里难受哇。
都是大老爷们儿了,
又不是莺莺在这边,
周老板还真懒得和老道在这里玩什么煽情。
艰难地进了卫生间,
对于周泽来说,
只要没死,
只要还有一口气,
甚至如果有一天他被活埋了,那么支撑着他破开棺材爬坟墓的最大动力也依旧是…………洗澡。
老道拿了一个比较大的塑料盆,替周泽放好水后,又拿进来一个小板凳。
周泽就坐在板凳上,开始用盆里的水擦拭身体。
整个过程,很艰难,但周老板却乐在其中。
折腾了大概四十分钟,周泽才推开卫生间的门,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一出来,
周泽的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
病床上,
老道坐盘腿坐在上端,下端则是坐着那个口罩青年。
口罩青年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口罩青年了,覆盖面积变得更广了。
因为大面积烧伤的原因,他身上大部分面积都被纱布包裹着,身上弥漫着极为浓郁的药水气息。
二人中间的床铺上,摆放着一个象棋棋盘,老道和“口罩青年”正杀得正酣。
“让让…………”
一道沙哑的声音自周泽身后传来,
周泽侧过身,
看见瘸腿男手里端着一份果盘站在自己身后。
“老板,你洗好了啊,来来来,额来给你介绍这俩朋友。
这几天老板你昏迷着,额每天喝粥无聊死了,还好能和他下下棋,嘿嘿。
对了,老板,你还记得他们不,最开始时,他们来是和咱们一个病房唉。”
老道笑得很开心,笑得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年痴呆。
周泽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
因为被雷劈现在还有些僵硬的脸上挤出了更为僵硬的微笑:
“记得。”
………………………………
最近风大,大家可先关注公号“纯洁滴小龙”防止迷路。
第三十九章 开戏
眼前的画面,在周泽眼里,是那么的诡异。
府君和菩萨坐在一张床上下着棋,
谛听在旁边端茶递水。
好似,
一切的一切又都回到了千年之前。
当然,心里更多的则是一种茫然和失措,兜兜转转这么久,双方斗法来斗法去,自己还挨了雷劈,昏迷了好几天;
结局,
就是这样子的么。
老道的象棋功夫其实是不错的,毕竟早些年娱乐产业和娱乐条件可没现在那么发达,在那会儿,支起一个棋摊子,车对车,炮对炮,坐下来杀上那么几手,那是真的痛快。
老道走南闯北大半辈子,江湖残局以及骗钱的把戏早就见得多了,这眼力见儿,自然不会差了。
口罩青年下棋时很安静,确切的说,他一直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安静到,有时候下大半天的棋,老道都不会听见他说一句话。
但正是这种安静劲儿,才是老道最喜欢的。
人安静,但棋盘上却厮杀得过瘾。
虽然每每都是自己输了,至今为止,下了几十盘了,老道一盘没赢,但每盘都能厮杀得酣畅淋漓,输也输得过瘾。
瘸腿男把果盘放在了二人身边的椅子上,随后,自顾自地坐在另一侧的病床上。
好腿盘在床上,
瘸腿则在床下摆啊摆荡啊荡的。
虽然,眼下周泽已经有了一种被菩萨他们发现一切的感觉,但只要没有彻底的兵戎相见,周老板就不会选择去自暴自弃。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咸鱼?
周泽默默地走到床边,和瘸腿男并排坐在了床边。
瘸腿男扭头看了看周泽,
周泽也扭头看了看瘸腿男。
随即,
双方都开始沉默。
老道的手机里放着音乐,都是老歌居多,用老道的话来说,以前刚开始流行网络音乐传播时,那时候的歌,是真好听;
不像现在,所谓各大音乐榜单上面前面排着的,天知道是虾米东西,仿佛是个人都能在那儿唱、跳和rap一样。
手机里放着的是:
“啊啊~~啊啊~~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呐………………”
别说,
坐在旁边的周老板看着眼前的画面,
真觉得这歌唱得是那么的应景贴切。
中盘厮杀很惨烈,双方换子儿很快。
这也是老道摸索出来的打法,稳扎稳打慢慢经营,这是高段对低段常用的方法,靠布局经验以及推演能力尽量避免意外赢取胜利。
但经过一开始的交锋后,老道清楚,眼前这个不喜欢吭声的倒霉催的安静家伙,
简直就跟人形阿尔法狗一样。
跟他玩儿布局是真的一点戏都没有,只能在沉闷中自己把自己勒死。
所以,老道现在是一到中盘就开始大开大合,希望大力出奇迹。
不出意外,
老道输了。
但至少棋盘上,双方都不剩多少棋子了,看起来,也不是被完虐的盘。
棋下完了,
老道下了床,伸了个懒腰。
口罩青年拿起一块苹果,小口小口地吃着。
“陆放翁,做检查了。”
小护士走到门口开始催了。
“得,下午再下吧。”
老道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口罩青年点点头,
下床,
他走在前面,
瘸腿男跟在后面,
二人就这样离开了病房。
“老板,我去做个检查。”老道对周泽说道。
“别介,再等会儿,他们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老道有些发懵。
周泽闭上了眼,头很痛,摆摆手,道:
“你去做检查吧。”
“好的,老板。”
老道出去了,
周泽靠在床头枕头上,
一只手放在额头位置一只手放在胸口。
许是“大病初愈”或者叫“雷劈后遗症”,
人虽然醒,但身体和精神上都过于萎靡。
躺着躺着,
正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
老道做完检查又回来了。
这就跟打仗似的,没伤的照顾有伤的,轻伤的照顾重伤的。
老道给自家老板热了一杯牛奶,放在了床头柜位置。
周泽这会儿也睁开眼,
打了个呵欠。
“是他们找你的玩的,还是你找他们玩的?”
“额,贫道去买米回来时,在电梯里遇到那个瘸子了,贫道和他聊了几句;
之后我就回咱病房,把他们之前留下来忘记拿走的一些营养品给他们送回去了。
看个被火烧的小伙子也怪可怜的,恰好他们那间病房里有刚出院的病人忘记带走的棋盘,我就和他下起了棋。”
“咳咳…………”
周泽咳嗽了起来。
“老板,要不要去喊医生?”
“不用了。”
周泽拿起热牛奶,看了看,无奈道:
“有纯净水么?”
“有的,老板。”
从老道手里接过了纯净水,喝了一口。
边上的老道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板,怎么了,难道他们有什么问题?”
之前是周泽故意没说,这会儿看见周泽的反应要是老道还没察觉到他们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可就真白瞎了在两任老板手下熏陶的这几年了。
“没什么问题,就是觉得他们性格太孤僻,我不是很喜欢。”
“哦,这样啊。”
不是周泽不想告诉老道真相,因为一旦告诉了,你还得告诉老道你是府君,不是老道,你爸爸是府君,你爷爷是府君,你爷爷的爸爸也是府君,你们一家人都是府君。
一是因为周泽还是觉得老道是老道更让他舒服一些,
二则是因为如果要告诉老道真相的话,也应该是“老道”自己本人去告诉“老道”才对。
“烟呢?”周泽问道。
“哦,这里。”
老道帮周泽点烟。
周泽摇摇头,
只是把烟咬在嘴里。
菩萨那边已经来这间病房下棋来了,他们到底有没有发现,是发现了还在等最后的确认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周泽是不得而知的。
眼下,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真要最后还是输了这场游戏,
想着自己白挨了雷劈,
还真的是很不甘心。
“老板,那额再去找他们下棋啦?”
老道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泽看了看老道,一直把老道心里都看得有些毛了,才点头道:
“想去就去吧。”
既然你有以身饲虎的觉悟,做领导的也不能拦着你不是。
老板允许了,老道也就抱着棋盘离开了病房。
周泽把嘴里已经咬润了的烟拿出来,在手心里揉捏着。
不管怎么样,
自己既然刚醒,
那就先缓口气吧,
至少,
得把这身子先调理好一些吧。
“嘶…………”
忽然间,
周泽感知到自己胸口位置一阵绞痛,
同时肺部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只能出气儿不能进气儿了,
这种症状来得是那么的突然,
“心脏骤停…………”
这四个字马上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周泽是没有心脏病的,确切的说,是徐乐的身体也是没有心脏病的,当然了,徐乐的这具身体,除了面容保持着以前大概相似以外,内在早就被周老板改造得面目全非了。
所以说,
应该是自己现在“普通人”的状态,
也不知道是前几天的车祸导致还是那天自己被雷劈导致,
总之,
这具“普通人”的身体起了普通人的反应,
它坏了,
它出了问题!
要不是现在连呼吸都困难,
周老板真的很想怒喷一口老血,
自己被雷劈昏迷了好几天才醒啊,
还来?
周泽伸手去摸床边的铃,
紧接着,
愣了一下,
自己因为爱干净,洗完澡后特意选择的是空出来的第三张床,没有回自己昏迷了好几天的“老窝”,也没有上老道的床铺。
而偏偏,
这空床床头,
没有那个响铃的按钮!
艹!
有生以来,
第一次,
周老板开始反感自己的洁癖!
………………
“嘿嘿嘿,下棋咧,下棋咧。”
老道兴高采烈地抱着棋盘走入了1102病房。
“咦,来新邻居了啊,我们要不要小声点?”
老道还是很有公德心的一个人,之前口罩青年是单独一个人的病房,所以大家下棋可以放松玩儿,现在不行了。
瘸腿男正拖着瘸腿在扫地。
口罩青年摇摇头,
道:
“无妨。”
老道这才发现,那位新来的中年男子病人正拿着手机,开着大音量的公放在刷抖阴。
对方应该是腿出了问题,打着石膏躺那儿。
得,
额就是喜欢这种没素质的人!
“来来来,开杀,开杀!”
老道美滋滋地一屁股坐上了口罩青年的病床,开始摆棋盘。
这时,
护士小姐姐走到病房口喊道:
“1102的王树成,是你吧?”
“是我。”
正在刷抖阴的男子放下了手机。
“来,轮到你做检查了,出来一下。”
“好。”
男子有些艰难地拄着拐杖下了床,跟着护士出去了。
………………
此时,
医院门口的一辆面包车上下来了一群人,都是成年男性,各个面带凶相。
“头儿,查到了,1102病房,那王八羔子欠咱钱不还,昨儿个去姘头家里过夜,人家男的忽然回来了,王八羔子跳窗想逃,摔断了一条腿。”
“狗日的,真让我好找啊。哥几个听好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货既然耍咱们,咱们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跟我进去,废了他丫的!”
第四十章 命悬一线
酒店终究是酒店,
它和家的区别在于,
住酒店住久了,会腻;
而家,住一辈子也不会腻。
大家伙已经在这家酒店里住了十天有余了,舒服是舒服,毕竟这已经算是大家伙入职书屋以来公司里最大的一份福利了。
只是大家都被圈定在酒店范围里,老板和老道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说想真正放松心情无忧无虑地享受阳光沙滩大海,那也是不可能的。
安律师敲了一下老张房间的门,手里拿着的是不少玉石。
小男孩被酒店对面的那家玉器行骗了之后,隔了几天,安律师就出马了。
他本身就精通玉器这方面,再加一些小小的催眠手法,基本把那家玉器行里的压箱底的那些真正有料有品质的玉器都包了下来,价格还极低。
你弄虚作假坑我朋友在先,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也挑不出茬儿来。
再说了,安律师从不标榜自己是什么好人,且当年他与冯四搭档,陷害忠良欺上瞒下的坏事儿可真没少干。
这些玉器嘛,
见者有份,大家分分。
老张打开门后,安律师有些意外地发现老张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
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脸上有一道很清晰的疤痕,看样子,应该是枪伤留下的。
讲真,这种伤疤简直是再爷们儿不过了,不用脱衣服脱裤子的,走在街上大家都能看得到。
而且,枪子儿留下的疤痕听起来也比“当初老子在铜锣湾杀进杀出”显得有逼格多了。
甚至,有人曾说过,纹身,一定程度上是人类对“伤疤”情节的延续。
“老张,朋友啊?”
老张点点头,“秦盛,海南人。”
说完,
老张又转身,指着安律师道:
“我朋友,姓安,是个律师。”
“你好。”
“你好。”
安律师和秦盛握了握手,这时候,带来的玉器自然就没必要分了。
对方的气质一看就是警察。
而且,老张可不是以前的老张,这个秦盛,所认识的,应该是老张这具身体以前的朋友。
也难为老张了,要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应付这么久。
这时,秦盛的手机响了,他接了一下,挂掉了。
“市一院那边出了点事儿,我得去一趟,一起?”
对于秦盛而言,早些年二人一起当缉毒警的时候,那是真的过命的交情,后来秦盛受伤了,不光是脸上,其实身上还中弹了,伤愈后就从一线缉毒工作上退了下来,回到三亚做着的,是和老张一样的工作。
老张有些犹豫,因为安律师先前说过,大家这阵子最好不要在外面乱跑,等老板他们那边的最终消息。
之所以碰到秦盛,还是因为老张中午的时候在酒店外的一家小面馆里吃面,顺手抓了一个扒手,警察过来时,被秦盛一眼认出来了。
反正也无聊,就和对方一起回到宾馆里聊聊天,听听这具身体过去的故事。
“去。”
让老张有些意外的是,安律师做出了一个“去”的口型。
“好,一起去看看。”
“行,我先下去发动车,你换身衣服直接去酒店门口。”
秦盛先走了,
老张则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安律师,“可以去?”
“去呗。”
“可是老板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我冒然出去的话会不会…………”
安律师打了个呵欠,对老张翻了白眼,道:
“就是因为咱书屋未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清不楚,所以更需要政治正确。”
“…………”老张。
………………
“哎呀,走错咧,走错咧。”
老道拍了拍脑门,被对方逼了几下,自己应付的有些慌乱,直接变成了将军抽车的窘况。
“这把输咧,认输,认输,再来,再来。”
心里知晓对方的水平,老道很干脆地直接认输了,也不奢望什么逆风翻盘。
口罩青年只是微微点头,重新开始摆放自己的棋子。
他无论做什么,似乎都是这般的慢条斯理,井然有序。
瘸腿男依旧坐在隔壁床铺上,就这么看着面前的二人下棋,不看手机也不看电视,也不觉得无聊。
这时,
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
第一个进来的是两个比较年轻的男子,
手里拿着短棍儿。
“瘸腿的,哪个,这个!”
“给我打!”
二话不说,直接家伙事就招呼上了。
坐在床上的瘸腿男茫然地回过头,
“砰!”
领头的一脚踹在了瘸腿男的身上,
瘸腿男摔翻在了地上,后面跟上来的一起跟进,围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叫你不还钱!”
“叫你玩儿失踪!”
“叫你敢骗我们头儿!”
“别打咧,别打咧,要出人命咧。”
老道马上下床来拉人。
和老道的表现恰恰相反的是,
明显和瘸腿男是一起的口罩青年却只是盘膝坐在病床上,面容上,依旧无喜无悲,也不说话。
若是没入院的老道,说实话,别看这群混混各个手里都拿着家伙事,但一挑三,直接给他们放倒,还真不算什么。
老道身上,也确实是有功夫的。
但你这进医院来,又是车祸又是摔跤又是食物中毒的,再强的人也得被你给整虚脱了。
旁边人一推,
“少管闲事!”
老道脚下虚,
一跤摔回到了床上。
“别打咧,千万别打咧,别打咧!”
老道是个热心肠,乐于助人,被人推倒后,马上又爬起来,继续上去拉人。
“再打人就被你们打死咧,要出事儿咧。”
老道扑到一个小混混身上,
这个小混混是手里唯一拿着一把弹簧刀的一个,其余人至多就是个钢棍。
当然了,他也没敢真的下刀。
把人揍一顿,弄个鼻青脸肿再加点儿骨折也就是了,这刀,也还是象征意义更重一些。
有点像是岛国古代打仗时喜欢拿扇子的将军。
但老道这一推,
本是好意,
谁晓得这小年轻脚下也正好一滑,脚下没站稳,被老道一推后就向前摔了下去。
“噗!”
手中的弹簧刀,
直接捅进了瘸腿男的脖颈位置。
“…………”瘸腿男。
一时间,鲜血飞溅。
持刀的混混吓懵了,
周围的混混们也懵了。
口罩青年则是伸手捏了一块先前瘸腿男切好放在旁边的水果,放入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
市一院的大门就在前面了,不少警车已经开赴了进去。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老张听到了秦盛从对讲机那里来自属下的初步情况反馈,
有些惊愕道:
“这会儿居然还有人敢这么嚣张,脑子不好吧?”
通城那边老张是清楚的,以前搞放贷的,老板加手下全都放出去旅游了,都不敢回家;
拆迁公司的保安部都人去楼空了,不敢留人了。
但在这儿,竟然还敢有人堂而皇之地带手下冲医院?
这种行为,堪比从东北运煤去山西卖。
“脑子好就不当混混了。”
秦盛笑了笑,
下了车,
老张也跟着一起下去了。
往上走,
那些混混已经一个个地被按压着脑袋靠墙壁蹲着了,全都是手铐伺候。
见到杀人了,他们其实就已经慌了,再见到警察出现,根本就没人敢反抗,全都举手投降。
“出人命了?”老张问道。
“还在抢救。”秦盛回答道,他的脸色,已经没先前那般轻松了。
先前如果只是寻衅滋事的话,事情倒还是可控,就像是看着主动送上门的经验宝宝。
现在事儿性质不同了。
“人都带走,尽快取证,清理现场,不要影响医院正常工作。”
“是,队长。”
“捅到哪儿了?”老张问道。
如果只是捅到胳膊或者腿这些个位置,秦盛应该不会这么凝重。
秦盛扭头看向了老张,
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脖子,
“这儿。”
“这儿?”
老张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位置。
“捅穿了。”
“穿了?”
“嗯。”
“还在抢救?”
“嗯,还在抢救。”
老张也是有些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了,
只能下意识地感慨道:
“还真是菩萨保佑啊。”
………………
1214病房,
病房的门关着,
空调的温度刚合适,
窗户开了点儿小风在保持着空气流通,
满身是汗的周老板从这一侧的床下艰难辛苦地爬到了对面的床下,
短短几米的距离,
仿佛让他爬了整个世纪。
这时,
周泽强撑着自己已经在开始痉挛的身体,
举起手,
想要够到上面的按钮。
一次,
两次,
三次,
“啪!”
没够着,够不着,手臂有些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周泽仰面躺着,
胸口不停地在起伏,喉咙里却只能发出沙哑到极点的声音。
汗水早已将他全身湿透,
脸色惨白得如同白纸,
周泽已经竭尽全力了,
但问题是那个呼叫护士站的按钮,它设计得有点高,其实也不算高,但它是方便病人躺在床上按的……
周老板放弃了,
就在这时,
周泽忽然感到自己身下有个东西在膈着自己。
硬硬的,
冰冰的,
艰难地把手向下探去,
周老板的脸色当即变得更难看了,
在病号服的裤袋子里,
他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周泽。
第四十一章 狗村里最靓的仔
通城,
书屋;
小萝莉坐在空荡荡的书屋里,面前摆放着一本时尚杂志,
左手边是一杯橙汁,右手边则是一盘干果。
先前受的伤经过这么多天,不说完全复原,但也算是将养得差不多了。
杂志中间,放着手机,刚刚长时间的视频通话结束,手机已经有些发烫了。
每天开视频,已经成了她和小男孩之间每天必做的事情,明明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但开着视频就这么安静地彼此看着,感觉也不错。
都是当爷爷奶奶的人物了,却依旧沉迷在腐臭的爱情小游戏里。
小萝莉娇小的身子往椅子靠背上侧躺了一下,倒是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守书店的日子有多无聊,反而感觉也挺好的。
书屋的门,是关上了的,反正真正的客人,你关了门,他也能照样进来。
打了个呵欠,
小萝莉拿起还有余温的手机,
默默地打开微博,
给周杰伦超话打榜。
就在这时,
一辆车停在了书店门口,
小萝莉抬头看了一眼,
看见来人后,
嘟了嘟嘴,
把吧台上放着的杂志给抽了下去,取出《格林童话》和《伊索寓言》放上去。
而后,
闭上眼,
身子轻轻摇晃。
王轲下了车,推开书店的门。
“小蕊。”
小萝莉睁开眼,露出惊喜之色,
“爸爸。”
王轲走到吧台后面,把自己女儿抱了起来。
这阵子,王轲每天都会来书屋一次,亲自烧菜给自己女儿吃。
一顿和美的午餐结束后,
王轲摸着女儿的头,
笑了笑,
“爸爸走了。”
他没说带女儿回家。
“爸爸,不要走。”
王蕊伸手拽着王轲的衣服。
王轲蹲下身,双手捧着自己女儿白嫩的小脸蛋。
少顷,
女儿的眼睛闭了起来。
王轲叹了口气,
起身,
离开了书屋,坐上自己的车,离开了。
闭着眼的小萝莉缓缓地睁开眼,
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走到冰箱那边,给自己拿了一瓶冰可乐,喝了一口。
揉了揉眼,
其实,
如果生活一直这般古井无波的话,虽然味道上会有些寡淡,但却不会让人去生厌,否则该是得有多矫情。
商场风云,打打杀杀,
林可也都经历过,
自然是到了洗尽铅华的年纪了。
这时,
小萝莉的手机响了,
拿起电话一看,
是个未知号码,但号码归属地是通城。
“喂。”
“喂,我这里,好像出了点事。”
林可认真回忆着对方的声色,
好在,
终于听出了对方是谁了,没必要伤感情地再去问“你是谁?”
“好,我来了。”
挂了电话,
林可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
书屋向后拐,过了小公园后,蜡像馆就已经在面前了。
死侍也跟着老板去了三亚,现在蜡像管里也就黑小妞一个。
门没有上锁,小萝莉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郁郁葱葱的,宛若原始森林,甚至可以直接拿来当作“侏罗纪”的拍摄地。
黑小妞正站在池塘旁边,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一脸紧张。
林可走到她身边,也学着她一起低头看着池塘水面。
“你看见了么?”
黑小妞开口道。
林可很凝重地点点头,
认真道:
“没看见。”
黑小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林可眉头一皱,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也就学着黑小妞的样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感觉到了么?”
“脑袋,有点晕。”
这里空气质量太好了,且完爆了那些所谓的天然氧吧。
一下子呼吸到这么清新的空气,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血腥味。”黑小妞说道。
“血腥味?”
小萝莉又深吸了一口气,
摇头道:
“没有。”
黑小妞点点头,“它已经三天没上来了。”
林可忽然觉得,是不是因为死侍去三亚太久了,导致黑小妞一个人在家里因为太孤单,所以精神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它是谁?”
“我的……我的……小叔子?”
黑小妞很认真地回答道。
“小叔子?”
林可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了过来,
“那只龟?”
“嗯。”
“他啊。”
林可是知道的,死侍有个弟弟,是个乌龟。
黑小妞这个做嫂嫂的,每天不光得负责帮家里种地,还得喂小叔子。
“下去看看?”林可说道。
站在上面猜来猜去,也没什么意义。
“不敢,不,不要下去。”
黑小妞忽然抓住了林可的手臂,
“不能下去,真的不能下去,有危险,有危险。”
林可纳闷了,道:“这里,还有什么危险?”
就算有外地入侵,人不入侵书屋,却直接入侵你蜡像馆是个什么意思?
而且还躲在水潭里跟你玩躲猫猫游戏?
“我害怕,我害怕,真的。”
“别怕,有我。”
“你没用啊!”
“…………”小萝莉。
林可忽然不想说话了,甚至还想把黑小妞推进池塘。
虽然自己现在在书屋的体系里已经逐渐沦落到打酱油的层次了,但你需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么?
作为一个女强人,我不要面子的啊?
很显然,
平时为人处事一直滴水不漏甚至还能时不时敲打教育自家榆木脑袋丈夫的黑小妞,
现在是真的失了分寸。
“这下面,还有什么么?”
“有。”
“什么?”
“藕。”
“我不是问你在下面种了什么。”
“哪吒……不是,是老板种下的哪吒……”
“老板在下面种了哪吒?”
“是老板当初在这里用莲藕做了个人,然后还让老许过来雕刻了阵法,之后,就把莲藕人又放进池塘里去了,老板还嘱咐我好好帮他看着。”
小萝莉很想来一句:老板是不是有病啊。
但想想,这话似乎不方便说出口。
“但既然是老板安排下去的东西,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不,不,真的,我有这种预感,这里是我的田,这里是我的鱼塘,你知道么,这里的庄稼都是我亲手栽种下去的,是我一天天施肥浇水培育出来的,是我…………”
“行行行,知道你辛苦了,但我又不是老板,你长话短说。”
“我能感应到这里植物庄稼们的情绪,现在,他们很害怕,非常非常的害怕,你知道我意思了么?”
“有种德鲁伊的感觉。”
“就是害怕,里面的东西,有危险,很大的危险,不是我不知道它是老板放下去的,但这危险的预感,不是假的。”
“但还能怎么办呢?”小萝莉问道。
黑小妞愣住了。
“拿手机,给安律师打电话,说一下情况,问问他那边怎么看。”
“哦,好。”
黑小妞拿出了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小萝莉则是在池塘边蹲了下来,讲真,现在留守在家的就他们俩女人。
而且,
似乎还是书店娘子军里,
战斗力最差的俩。
要是莺莺或者庆她们在这里,
面对这种情况可能还能更容易处理一些。
但没办法,谁叫现在就剩她们俩了呢,总不能直接把家丢了自己先为了安全跑路吧?
就在这时,
小萝莉忽然发现水面之下出现了一些波纹,
波纹开始越来越大,
慢慢地又出现了气泡。
紧接着,
一块黑色的碎片飘浮了上来。
小萝莉伸手,
把碎片拿起来。
有点硬,但又不是单纯的硬,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
再翻过来看看上面的纹路,
小萝莉懂了,
这是,
龟壳碎片。
小萝莉倒是听说过蛇会蜕皮,但还真不清楚乌龟会不会也会蜕壳儿?
很快,
越来越多的东西开始浮出水面,
都是零零碎碎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全是残渣。
小萝莉的呼吸开始变得重了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
很像是一个人吃完了饭,把饭渣都倒出来了一样。
那只乌龟,小萝莉并没有接触过,但也大概清楚,作为一只妖怪,想轻轻松松地把人家当一盘菜吃下去,
得多么可怕?
“老板,当初到底种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小萝莉开始自言自语。
“你………………猜…………………”
小萝莉整个人如遭电击,
因为回答她的,
是男声。
……………………
“老张呢?”刘楚宇开口问道,这几天,他基本都是和老张一起下去吃饭的,无他,图人家老实而已。
作为书屋上下,资格最低实力最低存在感最低的一个弟弟,
刘楚宇只能从老张那里获得一些安慰了。
“去积德了。”安律师端起红酒杯抿了一口,随手将一个盒子丢给了刘楚宇,“送你的。”
“哟,谢谢安哥。”
“呵呵。”
手机响了,
安律师拿起手机,看是黑小妞打来的,就接了电话。
“喂,家里出什么事儿了么?”
电话那头,
没有回应。
“喂,你要是想你男人了,给你男人打电话呗,他最近一直在海水里泡着呢,你打电话好好说说他,别被泡溶解了。”
电话那头,依旧没声音。
安律师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看屏幕,是自己这边信号不好么?
也不是啊。
“喂,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啊,没死的话给我说话!”
唉,本王这无处安放的暴躁情绪啊。
而后,
电话那头,
终于传来了声音:
“死…………了…………又…………活…………了…………”
第四十二章 拉幕
对着手机,安律师一开始有些疑惑,这男的是谁?
首先,排除黑小妞或者小萝莉趁着自家男人都不在家开始偷男人了这一情况。
以黑小妞的“审美”,现实里你还真的很难再找一个“死侍”一样的同类型男人。
而以小萝莉的心性,就算偷男人也不会到让那个野男人接她电话的程度。
安律师的大脑开始飞快地运转起来,
但还是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想出对方到底是谁,
只觉得对方说话的语气和节奏带着一种浓郁的“我是大佬所以我说话慢”的装逼气息。
“您是?”
想了一会儿,
安律师最终还是友好且不失礼貌地问了。
“呵呵…………”
电话那头继续故作神秘地笑了。
安律师揉了揉鼻尖,老实说,确实是有种似曾相识感觉,但真的记不起来是谁了。
以前,应该打过交道才对。
其实,真不怪安律师记不起来对方是谁,一是当年接触得本就比较少,也就在那地洞里的一次照面罢了,且当时安律师还被旱魃上了身,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二来,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想过对方真的能够再“起死回生”。
“我…………饿…………了…………”
“那……您想吃点啥?”
安律师走到阳台上,有些烦躁地抽出烟咬在嘴里。
家里出事儿了,
这是他现在能掌握的唯一信息。
一个让自己觉得陌生记不起来是谁的男性,出现在了家里,且通话这么久以来,还没听到黑小妞或者小萝莉的声音。
“找…………找…………”
“可以让你旁边的人帮您点个外卖。”
安律师试探性地说道。
“太…………饿…………了…………”
“等不及地话可以去南大街找个胖哥俩吃一下,他家肉蟹煲不错,就是放的鸡爪有点多。”
电话没有挂,但那边的人,似乎懒得回应了,
安律师把耳朵贴在手机那边,只能听到阵阵“唦唦”的声响,像是对方在绿植丛中行进。
…………
蜡像馆内,
小萝莉感觉自己如坠冰窖,
这不是形容自己的“震惊”,至少,在此时,不是拿来形容情绪的,而是她的双手双脚在此时都结上了冰霜。
像是一条条冰冻的锁链,已经将自己完全控制住了。
虽说,
小萝莉的脑袋还能动,
嘴巴还能张,
但面对前方的那位有些佝偻身形也有些奇怪的男子,
她还真的不敢去伸出自己的舌头。
当双方的差距已经大如鸿沟时,带来的,是一种切切实实的绝望。
黑小妞和林可一样,也是站在那里,身上被一层冰霜所覆盖着,想说话却又不敢的样子。
许是因为身子是莲藕做成的,所以行走起来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出不协调,甚至,还能给人一种滑稽的既视感,像是一个半桶水的机械舞发烧友在旁若无人地沉浸在属于自己的BGM中。
但现场的两个女人,真的不敢笑。
半张脸手里拿着手机,垂落着手臂,他似乎懒得继续和安律师说话了。
拨开前面的植被,半张脸看见了隐藏在其中的那株特殊植物。
深吸一口气,
半张脸这莲藕一般的身躯因激动而颤栗起来,让人很担心他的躯体会不会因此分离。
“仙…………的…………气息…………”
语气中带着追思,带着回忆。
自上古那一年黄帝一剑下去,世间无仙。
但任何的事儿,都不能真正地一刀切解决。
看似效果最好,但总少不得一些漏网之鱼以及之后的发酵。
这世上,零零散散下来,和仙有关的人和物件,是真的不少。
当初赢勾所面对的,应该是仙人复苏的最大一波浪潮,却被赢勾直接斩断这一进程。
自上古到现在,哪怕当年如哈巴狗一样只沾着一点“仙”字儿的一些东西,也早已经修炼成巨无霸一样的存在。
当年,
半张脸脱离赢勾之后,曾专门去找这群人的麻烦。
赢勾当初是因为镇压仙的复苏而陨落,那么他,为了证明自己比赢勾强,自然接收了这件事。
是的,他是为了证明自己比赢勾强,以此来反推自己存在的价值,绝不是为了为赢勾报仇出气。
那些年里,他杀了不少人,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和仙有关系。
不过后来,在面对那一次围堵之中,他被打败了。
不管有再多再多的原因,他确实是失败了。
而此时,
站在这里,
再度闻到仙的气息,
真的有一种老酒鬼遇到心仪美酒时的喜悦。
这株植物,是以仙为肥料种出来的。
黑小妞有些惊愕地看着站在那株植物面前的半张脸,她当然清楚这株植物对于老板来说得有多重要,且为了将其培育出来,自己等人又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和代价。
半张脸的手,在植物枝叶上轻轻抚摸着。
很可惜的是,
这上面,
没有任何的果实。
像是这一季的作物在前不久刚刚被人取走了一样,想要吃,得等下一季。
然而,
他真的太饿了,
他也饿得太久了。
自打当初从赢勾那里独立出来,席卷走了赢勾三千年之积攒,再到那一战自己被围困熬杀而败,封印在地窟开始,
他已经处于那种死是不会死却真的被熬炼成渣滓的那种状态太久太久了。
这种饥饿,
不是身体上的饥饿,
而是灵魂上的饥饿。
半张脸等不及了,
他的目光,
再度开始逡巡着。
他能感觉到,
在这里,
有好吃的,
有能够让自己饱餐一顿的东西。
他找到了,
往西边挪动了一些距离,
半张脸的手向地面探去,
下一刻,
泥土宛若流沙一般开始退散,
里面出现了一个被绿色根茎所包裹得类似蚕茧一样的存在。
小萝莉张大了嘴,黑小妞一脸不敢置信,
她们是大概能猜出眼前这个存在是在做什么的,
他饿了,
他在找吃的,
而他现在,
找到了前不久去三亚前老板他们带回来的封印的那个妇人。
半张脸微微侧着自己现在已经“完整”的莲藕脸,
嘴角带着意外的笑容看着下方的妇人,
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嘿嘿…………找…………到…………了…………”
………………
曾经,作为医生,周老板自己也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手术室里救过多少个病人。
当然,因为年龄的关系,这个数目肯定不会太夸张,只知道最忙的时候,几乎没日没夜,一个结束没多久就又来一个。
而最近,
他体验了一把反向手术,
以前自己是医生视角,现在自己则是病人视角。
给自己做抢救的这位医生,年纪不算大了,也不算小,处于一个无论是做医生还是做男人还是做人都算是很尴尬的一个时期。
做手术时喜欢和旁边的护士们开一些荤段子玩笑,还是些周老板上辈子做实习医生时帮老师在手术台拉钩时听他们讲的过时产品了。
他却依旧讲得津津有味,也难怪护士小姐姐们转过身背对着他做事情时会下意识地撇撇嘴,就差直接表达不屑了。
荤段子讲得不行,
但至少是把自己抢救回来了。
周泽又被推回了手术室,
病房里,
老道坐在病床边,
神情有些呆滞。
一直到周泽都被推进病房了,老道才马上起身过来帮忙一起将周泽重新安置在了病床上。
医生护士们安装固定好了监测仪器后就离开了,
真像是游戏程序里的NPC,没他们戏份的时候,就会自觉地消失。
“老板,你又去被抢救了?”
虽说这话听起来让人很想打他,
但周泽还是默默地点点头。
“唉。”
老道叹了口气,愁容满面。
周泽默不作声。
“唉,人啊,真假。”
老道继续哀叹。
周泽继续默不作声。
“唉,人这辈子,感觉轻得很啊。”
老道就差直接拿着喇叭对着周泽喊,
快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告诉你啊!
但周泽就是不接茬。
已经被老道连续献祭了的周老板不想和你说话,且很想给你一指甲。
…………
“还有一个当事人,做个笔录就好,你没必要跟来的。”
电梯里,秦盛对老张说道。
“没事,跟你一起做完一起回去。”
既然安律师都发话了,自己肯定不能偷懒的。
“行吧,今晚去我家,让你嫂子给你做一顿海鲜大餐,哈哈哈,哦,对了,你是在通城上班的,那儿也靠海。”
“嫂子就在家里带孩子?”
“得了吧你,你哥我还没腐化到那种地步,就我一个人的工资,哪够现在在城里过日子的?
要是搁以前咱们年轻时那会儿无所谓,现在毕竟是有孩子了不是。
你嫂子在银行上班,建行。”
“那也辛苦吧。”
“是挺辛苦的,最近一直在忙着推销ETC业务,弄得我在局里见人都问你装ETC了么。”
“呵呵。”
“到了,就这间病房。”
秦盛推开门,走了进来。
周泽和老道一起看向门口,
他们的注意力不是在秦盛身上,
而是在秦盛身后的老张身上。
午后的余晖撒落在老张的身上,
神圣而光洁。
第四十三章 为你礼佛!!!
“小月,去外面安抚一下病人家属的情绪。”
“好的,主任。”
“安抚好了?”
“不是,主任,手术室外面并没有病人家属。”
“病人家属还没通知到位么?”
“应该是通知了的,但…………”
“行了,你去催一下血库,快点。”
“好。”
很多时候,抢救过程更像是马拉松式的赛跑,比拼的是双方的耐力。
人的身体真的是一个很脆弱的东西,没有人能比医生更清楚,看似被各种文艺作品赋予了太多超层次意义和象征的“人”,
到底有多么的柔嫩。
而医生这个职业,不光是需要来自外界的赞美,有时候还需要时不时地自己给自己鼓鼓劲,感动一下自己,否则真的很难支撑得下来。
病人还在坚持,你就不能放弃,当该做的都做了之后,往往剩下的,是一种类似运动员和训练员之间的陪伴。
彼此之间,都是一种折磨。
如果能最后跑过终点,那皆大欢喜;
但事实,在这里,开始的赛跑,大部分时候,你都无法看见终点的影子。
同一件事失败了太多次之后,还得继续元气满满地参与下一次很大概率的“失败”,这不是折磨,又是什么?
王主任示意身边的护士给自己擦汗,老实说,他的眼睛已经有些发晕了。
这倒不是上了年纪的原因,这个世界上分两种男人,一个是绝不服老的男人,另一种则是嘴上说自己老了但也只是嘴上说说的男人。
尤其是对于王主任来说,为了响应国家号召,他的妻子已经成功怀上了二胎。
虽然连王主任本人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病人一直都还在坚持着,但他心里至少有一个准则;
作为医生,在工作时,你可以选择放弃,但放弃的前提是,你必须在病人本人以及病人家属先放弃的前提条件下,你才有资格去选择放弃。
这条准则看似有些难以理解,也很冰冷,但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余温了。
口罩青年穿着病号服来到了手术门口,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里面的医生护士们还在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仿佛谁都没有看见他的出现。
口罩青年走到了手术台边,
看着周围的忙碌景象。
他的大部分表情,一直都习惯于隐藏在类似口罩和面具这类的遮挡物后面,但他的眼神里,一直都是古井无波。
这种平静,不是小桥流水人家的平和,更像是大地苍茫一片的淡漠。
“其实,你没必要一直硬撑着的。”
口罩青年开口说话了。
虽然,手术台上躺着的这位,这会儿,还没能力回应。
但心电图以及各种仪器的指标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还在为自己的“活着”,不遗余力。
哪怕,
这种活着,
只是单方面地承受着凡人的痛苦。
“人们的目光,总是短浅的,肤浅的,片面的……”
“就如同在日常生活中,手和脚擦破皮了,过阵子,也就复原了;
感冒了,休息几天,吃点药,过阵子也就复原了;
人们往往会因此麻醉自己,觉得似乎任何的事情都可以复原,
这,
就是人的感知。”
“但这是假的,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的复原如初。”
口罩青年低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伤者。
当你变成凡人时,
你的苦难,你的感知,
也将和凡人无异。
这个手下,宛若车祸发生时,正扛着失控大卡车防止其继续滑行的挡板。
他不敢撒手,因为自己的主人,没有下达游戏结束的命令。
他在为自己的主人争取着时间,且为此承受着恐怖的折磨和苦难;
哪怕自己的主人只是站在他的身后,
做着一些看似没有多少意义的事情,
比如,
看风景和思考人生。
“你说,从我和他第一天开始下棋时,你就察觉到不对了。”
“其实,从你那天下了公交车去救出了车祸的他们时,我就已经发现了。”
“你说,一千年前,我带着你第一次离开佛界,来到地狱,见到他,他曾走到你的面前,你怕了。”
“其实,那一次,我也怕了。”
“你说,千年以来,地狱之中一直传言他以败家之名丢掉了祖宗留下的基业。”
“其实,我也曾一度迷茫,认为,似乎真的就是这样。”
口罩青年缓缓闭上了眼,
周围,
开始荡漾出淡淡祥和的梵音。
手术室里,正在辛苦进行着抢救工作的医护人员们,莫名地,感到自己的内心一片祥和,仿佛先前的焦躁和疲惫顷刻间就被一扫而空了一样。
灵魂得到了安抚,情绪得到了舒缓;
“我来了,我找到了他,看似,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但实际上,
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真的不好说。
到底是属于我的猫捉老鼠还是我的狗急跳墙,我更认为,后一者或许更贴切一些。”
“那天的车祸,是他的邀请,他的意思是,可以玩一场游戏;
我接了。”
“一如千年之前,我说想和他论佛时,他也欣然同意一般。”
“千年前,我给他挖了坑;
千年后,他给我挖了坑;
这场因果,也算是了结了。
之所以,让这一场游戏持续到现在,是我还有一些犹豫;
这场游戏,为何会如此简单?
一如科举前一个月,就将考题送我面前。
年纪大了,虽然本说,我还没年纪大到够得着‘仙’的层次,但不得不说,确实年纪大了。
当年,我敢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如今,
千年之后,
我已经亲自将这所谓的棱角完全磨去。
有时候,回想起来,
我为了佛性磨去的棱角,
是否,
那些棱角才是我的真正佛性?”
“这些天,我在犹豫,我在彷徨,我在思索;
求佛,求的是一个解脱,求的是一个归宿,求的是一个安宁,但归根究底,求的,是一个答案。
站在佛前,
你可以向佛倾诉,
佛可以回答你的问题,解开你的疑惑;
这才是佛。
然而,佛的回答,并非是来自于佛。
青灯古壁,蒲团供桌,
你所问的是佛,
而佛,
则是在你心里。
佛,
是一种媒介,
你从佛那里得到的答案,其实是你自己的内心给自己的答案。
这才是我心中的佛,
顶礼膜拜佛,
不如顶礼膜拜自己。
当年,
我就是明悟了这一点,才离开了佛界。
于他们来说,因为他们需要高高在上,所以,佛必须高高在上;
于我而言,佛是白纸,是让人踩在上面的白纸,这才是佛,这才是真正的……高度。
比人高的,是房屋;
比房屋高的,是坡丘;
比坡丘高的,是山;
比山高的,是云;
比云高的,是苍穹。
这个世上,一山更比一山高,你总能找到一个比你眼前所见的,更高的一个东西;
然而,
那些对于你来说,
又有什么意义?
对于自己来说,
高山、白云和苍穹,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真正的最高,
是自己的头顶。”
“这场游戏,很精彩,却终究失去了执念,到最后,会只剩下乏味。
可能,他真正想要的,是想让我自己在疑虑中退去。
可能,他是想让我在忧虑之中,去孤注一掷。
我求佛,供桌空了,想请仙下来,礼佛,满足不了我了,我想看看,真正的仙,是何种气象。
但他,却比我更早地去过那个地方,求来求去,求成了他的一个替罪羔羊。
我不是很了解他,否则这千年的迷局,我不可能直到剑锋快触及到我的脖颈时,才真的恍然大悟。
他却很了解我,甚至,比我自己都更了解我自己。”
口罩青年站起身,
缓步走到了手术室的门口。
“我犹豫了太久了,我也迷茫了太久了。”
“偶有迷暇时,恍惚间,曾梦回上古;
上古的大能们,嬉笑怒骂,动辄天崩;
于这似真似幻之中,
我曾走近他们,
他们问我,
来自何方;
我答:
自极乐来;
他们问我,
来此为何;
我答:
来此求佛。
他们笑了,
他们笑着说,
他们出生时,世间可无佛。”
“嘀………………………………”
心电图上,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王主任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是解脱,还是遗憾,又或者是苦涩?
他不清楚,但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手术室里的众人,在此时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在默哀一个生命的离开,却不知,这对于手术台上的病人来说,是一种解脱,是一种新生,是一种…………归来。
手术室门口,
口罩青年伸手,
推开了门;
门口,
一个黑袍青年躬身而立,
面带微笑,
仿佛早已恭候多时。
当口罩青年的脚迈出手术室时,
他身上的绷带开始消散,
他身上的伤痕开始复原,
一袭古朴的袈裟出现在他的身上,
一张金色的面具取代了口罩继续遮盖着他的面容,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依旧清澈,依旧不带丝毫烟火气息以及波澜:
“既然,你说你出生时,世间无佛;
如此,贫僧特来此处,为你礼佛。”
第四十四章 吃!
“安不起,我大孙子呢,我大孙子去哪儿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房间里,刚放下手机的安不起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席巴!
还真是个老古董,
明明有门铃却只知道死劲儿的砸门。”
安律师把酒杯里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起身,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没去门口开门,而是走到阳台那边,尝试着翻到隔壁去。
这一系列动作,简直是将做贼心虚这个成语给诠释到了极致。
“砰!”
一声闷响传来,
门锁被炸掉了。
房间门直接敞开,
老张头小小的身躯,却如同蕴藏着火山般的愤怒一般,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他确实有足够的理由去愤怒;
安律师下意识地转身,从翻阳台的动作变成了靠在阳台上享受午后海风的姿态;
阳光,沙滩,暖风,
外加轻轻荡起的刘海,
大叔范儿十足。
这几天的晚上,安律师都会下去和那些网红聊聊天,分享分享人生感悟。
虽说确实有不少网红是靠开着美颜出镜的,甚至整容的也不在少数,但你不得不承认,网红圈的普遍颜值还是要比其他圈子要高不少的。
当然了,分享完生活感悟后千万别忘记秀出你的高档钱包掏出尊贵的金卡付账。
毕竟,有钱的中年男人才叫大叔,没钱的中年男人是叫……老汉儿。
此时,安律师以这种方式来面对老张头,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有点慌。
慌的原因是什么,不言而喻。
老张头站在那里,目光,死死地盯着安律师,一字一字道:
“我大孙子,哪儿去了?”
舐犊情深,隔辈亲;
更别说老张头和老张之间隔着不知道多少辈了,别看老东西每次对老张都是骂来骂去的,实际上,他真的是很稀罕自家的这个大孙子。
喝酒时,他常常感慨为毛命运一直渴着他老张家一脉来使劲地薅羊毛,但这心酸之中,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
“老张人不在酒店么?会不会是下去吃下午茶了?”
安律师一副我很无辜我什么都不清楚的表情,单纯得像是个天线宝宝。
老张头默默地伸出双手,开始掐印。
“嘿,我说,你别冲动啊!”
安律师马上从栏杆上下来,手指着老张头让其控制住叽叽。
“安不起,你玩儿我?”
老张头怒火中烧。
“他一个做警察的朋友来找他,他就出去帮忙匡扶正义去了。”
“安不起!”
老张头听了这个,怒不可遏。
“干嘛,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朋友又不是我朋友,又不是我安排那人来的,你家大孙子和人家聊得挺开心的呢。”
“安不起,我不信你不清楚现在三亚头顶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菩萨,府君,加上幽冥之海的主人,明显是在斗法!
这阵子虽然看似风平浪静,但你我都清楚,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神仙斗法,我们这些小喽啰小角色,只有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祈祷不要波及到自己的份儿,你怎么还敢把我的大孙子放外面去!
我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呵呵,你还没放弃你那天晚上的说的计划是不是?”
话,既然说开了,安律师也懒得再装模作样了,笑了笑,道:
“得嘞,可别说是我的计划安排,说不定更上面的人,早就有这个计划安排了呢。
我这人呢,聪明谈不上,我要真聪明,当年早直接当判官了,也就是靠个心黑帮帮大人物做做脏活儿混口饭吃。
但能坐上面的,哪个是蠢材?
我能想到的办法,他们却想不到,你信么?”
“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老子只是说出了这个计划,但老子又没真的去用,我也没给书店那边下命令!
我就这么告诉你了,你大孙子要是出了事儿,和老子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个计划又不是老子对老板他们说的,那时候开始,老子就已经联系不到老板了!
我知道你生气,你丫就是那只老母鸡,但你特么的能不能有点出息?
且不说你大孙子现在还没出事儿,就算真出事儿了,和我安不起有几个关系?
对啊,就我是软柿子,所以你就渴着劲儿地来捏我。
你敢去捏老板么,你敢去捏府君么,
你敢么?”
“…………”老张头。
“我知道你的心情,老子虽然一贯看不得你的清高,但也明白,什么事儿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也跟明似的。
就这么说吧,要不是遇到老板,你大孙子人早没了,连灵魂都要被过路的污秽给吃掉。
现在,
现在,
现在嘛,
最坏的结果是你大孙子成仙,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呢。”
老张头“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表情有些呆滞。
显然,他对所谓的“成仙”,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于人世间,多少人渴望一朝富贵,升为人上人;
但也是有人,所期望的,只是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哪怕清贫,却也甘之如饴。
安律师从阳台那儿走回来,站在老张头面前,咂咂嘴,还是蹲了下来,看着老张头,
缓缓道:
“咱们啊,就是人手里的小虾米,这是大不敬的话,但你我心里都应该清楚。
接不接受,那是你的事儿,但如果真要决定什么,大人物们可不会理会咱们这些小人物的想法。
退一万步说,你家大孙子就真没察觉到出去可能有危险?你大孙子他本人,其实是愿意的。”
“你这风凉话,说得太明显了。”老张头瞥了一眼安律师,“你安不起是个绝户,是不懂的。”
“现在想想,当初我爹要给我相亲,我死活不愿意,真好,要是当年我也不小心留了个后代在这儿,那才叫真的麻烦咧。”
老张头冷冷地盯着安律师,道: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如果发生了,我…………”
安律师伸手拍了拍老张头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
“乖,别说气话。
别忘了,
没了大孙子,
你还有大曾孙子。”
………………
蜡像馆内,
小萝莉和黑小妞还都被冰霜禁锢着,
这里的蜡像们其实早就被清空了,唯一留下的,只有一尊赢勾坐在白骨王座上的蜡像。
而此时,
半张脸就站在那尊蜡像面前。
他的目光里,不似在追思,也不似在憧憬,有的,只是一种荡漾在历史波澜中的余波。
“你不能吃她。”
小萝莉鼓起了勇气,终于还是开口说话了。
天知道在这样一个恐怖存在面前开口说话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但小萝莉还是拧着脖子说了,因为老板他们都不在通城,这里,现在是她在看家。
冲上去打架,是没有意义的选择,不是不可以这样选,但冲上去的结果就是被直接灭掉,对于对方来说,简单得更像是踩死一只蚂蚁。
虽然把自己比作蚂蚁是林可这种女强人性格的人很不喜欢的比喻,但在现实面前,其余的一切,都只能算是浮云。
直接被掐死和用话语多说点话,似乎后者所能产生的价值,更大一些。
妇人已经被挖出来了,躺在那里,身上曾被下的封印也早就被半张脸解开。
老许的心血封印,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算很优秀的了,但在半张脸面前,还真是不够看。
到底是狗村的偶像,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
半张脸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走到妇人身边,
妇人的身上也染上了一层冰霜,
可以看出来,
她一直保持着清醒,但她和小萝莉一样,根本就挣扎不开,确切地说,也是不敢挣扎。
半张脸伸手,轻轻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莲藕做的身子,真的是不习惯,稍微动动就容易关节错位,而且莲藕的味道,吃起来是爽口,但要是一直在你鼻尖萦绕着,谁都受不了。
“你不能吃她,不能。”
半张脸终于把目光看向了小萝莉,
“你倒是个,有趣的女娃娃。”
对方和自己说话了?
这会儿,
小萝莉心里居然很不整齐地升起了一股受宠若惊的感觉。
谦虚,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尤其是在别人夸你的时候。
小萝莉带着淡淡的落寞和自嘲,开口道:
“我也不过是人家的一条狗罢了。”
半张脸闻言,目光当即一凝。
“啪!”
小萝莉被抽飞,
“噗通”一声,
落入了池塘之中。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就你,也配叫狗?”
“哗啦!”
近乎要被溺死的小萝莉被从池塘里抓了出来,
身体悬浮在了空中,
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自己的脸上,
但即使是在这个时候,
小萝莉依旧开口道:
“你是老板拉回来的,老板有吩咐,不能让她死,不能!”
为今之计,
只能搬出老板来阻止他了。
因为既然老板把他种下去了,总不可能种出来一个白眼狼吧?
哪里有这么挖坑坑自己的?
半张脸笑了,
笑得很夸张,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得小萝莉莫名其妙,
终于,
半张脸停住了笑声,
指了指水塘又指了指那边的妇人,
道:
“你怎么就没想过这样一个可能,
他把我种在这儿,
可能就是想让我醒来吃掉她呢?”
第四十五章 阿弥陀佛
病房里,因为老张的出现,使得原本有些压抑的氛围稍显温煦了一些。
毕竟,
无论老道再稀里糊涂,不管周泽再意志坚定,
一直逗留在这家医院里,不停地去承受着各种各样的意外,总会有那种排斥和低潮的情绪。
在这个时候见到一个熟人,感觉确实不错。
“徐先生。”
老张对周泽微微点头。
周泽闭上了眼,点点头。
“老…………”老道差点喊出老张的名字,但还是忍住了。
“你们认识?”秦盛问道。
“嗯,好朋友,我们一起来三亚旅游的。”
“哦,原来是…………”
秦盛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什么?”
秦盛深吸一口气,挂了电话,把笔录簿递给了老张,
“兄弟,手术室那边出了状况,我得去看一下,笔录你看着帮我先做一下。”
这个时候,已经不再顾忌是否合规矩了。
秦盛离开了病房,老张上前把房门关上,这才转身,以一种很不可思议地表情关切地问道:
“老板,老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老张啊,别提咧,额在这儿住院快把命都住没咧。”
老道仿佛见到了亲人,他有一肚子的委屈需要倾诉。
“你怎么来了?”周泽睁开眼问道。
“那个是我这具身体的老战友,在酒店下面吃面正好碰到了,就一起过来了。”
“安不起让你来的?”
老张闻言,愣了一下,没回答,但也没否认。
这会儿,若是安律师在这里,肯定会一拍大腿,赞叹道:
“啊,老板真不愧是老板,果然,一眼就能瞧出是哪个王八蛋出的鬼主意!”
“我们没什么事儿,你赶紧走吧。”
这场对决,真的没必要拉其他人进来,有自己和老道在就行了,要是自己和老道最后都搞不定,拉再多人过来都是送人头的。
老张犹豫了一下,他还记得那晚回到酒店时安律师说的那个计划。
甚至,这些天每天晚上冥想时,他都重复默念着那几个字。
老张这辈子,哦不,是两辈子都忠于职守,忠于人民,但这并不影响他去选择为自己的朋友去牺牲自己。
事实上,在老张的心里,这辈子,他算是借周泽的福,多活的;
如果能以自己的这条命,帮周泽和老道度过这场难关,他觉得值。
“老板,我留下来帮忙照看一下吧,你们都这样了,身边没个人照应着不合适。”
老板很惨,躺病床上了。
老道是肉眼可见的更惨。
“回去吧,听话。”
周泽没打算在这件事上有丝毫的可商量余地。
安律师想的那一茬,周老板根本就没想到,倒不是说周泽没那么聪明,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周泽还真没那种牺牲自己手下去换取利益的意识。
若是那些路人甲路人乙,领盒饭也就领盒饭了呗,也不在乎。
人都有个亲疏有别,哪个领导身边没自己的亲信圈子?
在老张没光荣前,周泽就认识他了,那时候真觉得这个老刑警实在是太烦人了,整天似乎就想着让自己去帮忙查案。
后来老张死了,嗯,死了后的老张能更加理所当然地来麻烦自己去查案了。
烦归烦,但说实在的,周泽是真的拿老张当自己人的,一开始把他变成鬼差,可真没想到过日后他能融合獬豸的分身;
纯粹是站在一个普通人的思维角度上,
认为一个这么优秀这么好的一个警察,
就这么没了,
太可惜了。
这世上祸害遗千年的太多,总得在力所能及下为好人做点什么。
“老板,你们闻到没有,好香啊。”
这时,坐在病床上的老道忽然嗅了嗅鼻子。
老张也用力嗅了嗅,有些疑惑道:“好像是有那么一股子香味。”
“啥味儿啊,还挺好闻的,不是饭菜香吧。”
“檀香。”
周泽开口道。
“啥玩意儿,檀香,哪家病人这么讲究,在病房里烧这玩意儿?”老道疑惑道。
老张则是明显惊愕了一下,
和老道稀里糊涂地不同,
老张是清楚现在书屋到底面对着怎样的一个对手的。
这檀香…………
香味,忽然越来越浓,没有给你多少准备和适应的时间,似乎浓度一下子就提升到了一个可怕的基数。
这时候,你就仿佛是被丢入了香油罐子里,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起来。
周泽缓缓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那边撒照过来,
此时,
是那么的明亮,
一朵朵金色的莲花倒映开始在窗台位置流转,宛若神迹。
梵音,开始吟诵,不知从何处传来,却始终围绕在你的耳边。
若是有玄修此时恰好在这座医院外面,可以通过法眼看见这整座医院此时都被一层霞光所笼罩着,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天上的云,攒聚在一起,时而似人,时而似兽,却都荡漾着一种圣洁的姿态。
老张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坐到了周泽的床上。
怕?
当然怕。
吹牛时倒是可以说老子天不怕地不怕,
但当你知道即将要出现在你面前的人是谁时,
无论是再勇敢的人还是再穷凶极恶的人,
都不敢再信誓旦旦地强撑着说自己不怕的吧?
一些东西,
它早就流传了千年,
它活在人们的日常话语之中,
它活在人们的生活习惯之中,
它活在人们的信仰之中;
周泽默默地拿出香烟,
给老道和老张都分别弹了一根,
而后自己也默默地点起。
游戏,
要结束了么?
玩儿这么久,大家都吃了这么多的苦,看来,终究还是没有挺过去啊。
吐出一口烟圈,
周泽的目光落在了老道身上。
刚刚那位当地刑警接了电话后好像说手术室出事儿了,
哦,
是了,
谛听没抢救过来是么?
其实,还是有侥幸的空间的,比如菩萨可能没能确认自己等人的身份,又或者,菩萨的目标另有他人。
毕竟无论是这佛光撒照还是这弥漫于空气之中的浓郁檀香,针对的,是整个医院,而不是针对的这个单独的病房。
但不知道怎么的,这会儿了,闻着这檀香味,周泽心里真的连半点侥幸的心思都没了。
剩下的,
只剩下即将要面对的坦然。
老道还在那里不停地耸动着鼻子,
他没办法看见四周其余的异象,只能闻着香。
周泽忽然不慌了,
双手靠在后脖颈位置,就这么靠在床上。
他真的很感兴趣,
当菩萨走进来时,
末代,
该如何去面对他。
至于自己的安危以及铁憨憨的安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担心又不能帮忙化解危机。
眼下,
医院上下,
心情焦躁不安的病人家属在此时忽然心态平和了下来,
正承受着病痛折磨的病人们在这一刻好像也得到了安抚,
忙碌了一天的医护人员们身上的疲惫也被清扫得七七八八,
佛光,
普照;
“吱呀…………”
门,
从外面被推开了。
病房里的三人都把目光投过去,
老张身体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紧接着,
他意识到了一件极为严重的事儿,
自己要变成獬豸,要有用,得书屋那边先把那个妇人给杀了才行,而安律师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里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所以…………
老张马上拿出了手机,
他要通知安律师,
是时候了。
然而,
令人很尴尬的是,
手机显示,无信号。
“鬼都会的把戏,别说佛了。”
周泽还以为老张打算打电话搬救兵,见老张看着手机屏幕发愣,忍不住调侃道。
“不是,老板……”
老张有些六神无主了,这可如何是好?
老道则是有些好奇地盯着门口,可能觉得是医生又来查房了吧。
周泽则是好整以暇地等着,到底是曾农夫三拳过的人了,事到临头,总不可能跌了自己的份儿。
病房的门,
被打开了,
房门触碰到后面的墙壁时,
整个病房在此时像是直接拉伸了起来。
并不是很大的病房瞬间无垠起来。
地上,
郁郁葱葱,
周遭,
小桥流水,
天空,
万里无云,碧蓝一片。
柔和的阳光暖暖的风,淡淡的栀子花香。
这或许,是为人类量身定做的世间乐土,一切的一切,都是自然中的自然,不带丝毫雕琢的痕迹。
只是,
身下的病床还是在告诉三人,
这里,
有问题。
“娘咧,医院进鬼咧,老板。”
老道惊呼道。
作为经常见到猪跑的老道,自然清楚此时的变化意味着什么,不过,他的想象力,仅仅局限在鬼身上。
苍穹之上,
在此时传来了肃穆的声音,
但这声音却不会让人产生畏惧,
反而能够让人觉得无比亲切,仿佛声音的源头,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
“世人皆佛,则世间无佛;
世间无佛,则世人蹉跎;
佛无量,佛无涯,佛无相,
万物万法尽头皆是佛。”
远处,
溪水边,
一名披着破旧袈裟的僧人正站在那儿,
面向周泽等人方向,
他的脸上,
金色的面具在阳光下,光泽流转。
这一刻的压力,
如山崩,如海啸,
而三人所在的位置,
则宛若佛海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被湮灭于其中。
小僧身上散发着平和的气质,
宛若老友重逢,
双手合什,
诚声道:
“阿弥陀佛。”
第四十六章 一手擎天
周老板把手伸出床外,抖了抖烟灰。
不得不说,如果你是花了88块钱买的4D电影票此时坐在影厅里看到这一幕的话,
哪怕这部电影的剧情再怎么俗套男女主演演技再怎么扑街,
就光这个镜头,
其实就已经值回票价了。
菩萨的出场方式,不得不让人赞叹,到底是专业人士,知道该以何种的方式出场营造出怎样的氛围才能吸引人,调动起大家的情绪。
没看老张已经双手撑着病床边强忍着不下跪磕头么?
周老板摇摇头,漂亮是漂亮,震撼是震撼,不过说真的,人家不是特意过来给你表演一通“佛光普照”的,真要看这个周老板觉得还不如自己再去重温一下97拳皇里的大蛇。
以前孤儿院里的几个孩子曾带他去过那时还存在着的游戏机房,
依稀记得是摇杆儿往前滑半个弧度再向后滑半个弧度的同时按下C键就可以普照了。
那边的小僧,依旧仪态端庄,将出家人的出尘之气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若是他知晓此时周老板内心已经发散到那种奇葩的区域的话,可能真的会抑郁得吐血吧。
只是,不管怎么样,人家的目的不是来表演的,俗话说输人不输阵,就这样被人家堵在病床门口一阵狠秀,总是让人觉得不爽的。
老张是不指望了,獬豸的分身在此时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除非獬豸本尊亲自降临在这里。
所以,
老道?
周泽看向老道,
打算让老道体内的那位出来秀一秀泰山的肌肉,
不管最后的输赢如何,
最起码得把场子找回来。
谁料老道已经跪在了病床上对着那边开始磕头了,
泪流满面,激动无比,
像是最死忠的脑残粉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
估摸着若是此时菩萨发句话,
老道会毫不犹豫地离开道门投身佛门,然后顺带恬不知耻地为自己辩解一句:“佛本是道嘛。”
周泽微微皱眉,老道是这种反应,他能理解;但老道体内的那位,怎么还没出来?
难不成,
先得让自己和铁憨憨去打头阵?
对老道,周泽是放心的,但对那位末代,周老板还真有些吃不准。
小僧已经缓步走来,
其木屐所经过的区域,
花朵盛开,郁郁葱葱;
周泽把烟头丢在了地上,下了床。
人都打上门来了,自家这仨总不能真的这会儿开始抽签决定谁上吧?
天幕上,
忽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阴影,遮天蔽日!
紧接着,
怒吼咆哮声倾轧而下,
随之下来的,
还有这远远超过山岳的浩瀚身躯!
“铁憨憨!”
周泽在心里喊了一声。
他觉得,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人家也已经上门了,甚至人家都动“刀子”了,还有什么好躲藏的必要么?
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至少也得豁出去拼一把。
谁晓得,
体内的铁憨憨依旧没有回应。
老道那边,惊愕地抬起头,看着上港那具恐怖的身躯正在不断压下来,整个人都吓傻了。
虽说这段时间在医院里住着,倒霉的事儿特别多,但好歹没脱离正常人的思维模式,但眼下这是哪一出?
菩萨出来了,自己正拜着呢,头顶又来一座大肉山?
所以,
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出现了,
当天幕都倾塌下来时,
周泽和老道在一起抬头,
望天;
就像是汽车着火时围聚在周围看热闹拍照的吃瓜群众,仿佛真的不担心这汽车烧着烧着会炸一样。
唯一还在做事儿的,就只有老张了。
老张十指紧攥,开始召唤自己体内的獬豸分身力量。
他不会去关心周泽和老道要做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去做什么。
尤其是在面对这种危险情况时,他反而能够继续保持着自己头脑的清醒。
赢勾还是没动静,
周泽也没继续在心里不停地喊下去,
行吧,
没动静就没动静吧。
周泽干脆又坐在了病床上,又取出了一根烟,像是无可救药的烟民,临死前的唯一愿望就是再来一根似的。
“老板,天塌啦!”
老道这会儿也顾不得继续跪舔菩萨了,只能以求助的目光看着自家老板。
在他眼里,自家老板就是那种每次都会驾着七彩祥云过来救自己的盖世英雄。
事实上,大部分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每次书屋面对真正恐怖的对手时,基本都是大家打打下手然后老板去解决战斗。
但现在,老板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坐在那里,还在摸着打火机。
干啥咧!
老道着急得恨不得上去一把拍掉周泽手里的香烟,吼一声“吸烟有害健康!”
但他还是没敢,
只是眼巴巴地盯着周泽,
目光里带着哀求,带着期盼,以及一丢丢的不解和哀怨。
边上的老张也是海急啊,
虽说他也清楚可能自己就算是召唤出了自己体内的这具獬豸分身的力量也改变不了局面,但他还是想搏一搏的。
只是,
也不知道是因为先前受到菩萨的出场方式的震撼,使得自己的内心十分不宁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导致在此时他连獬豸的力量都催发不出来。
就像是一个人坐在摩托车上使劲地踩踏着,却怎么踩都踩不着火。
越急越踩不上,越踩不上就越急。
黄豆大小的汗珠已经自脸颊上不停地滴淌下来,老张紧咬着嘴唇,还在继续做着尝试。
毕竟,这会儿你除了尝试,也没什么其他事儿好做的了。
“啪!”
周泽点了烟,
别说,
这里山花烂漫,空气清新,在这里抽烟,仿佛连味道都变得更清香了一些。
而头顶上的恐怖黑暗,
已经越来越逼近了!
………………
小僧停下脚步,距离,已经很近了。
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那边病床周围的三人,
也能看见上方已经倾轧下来的谛听,
甚至,
他还能清晰地感知到谛听此时所散发出来的慌张情绪。
谛听是害怕末代的,千年前的那次会面,虽然结果是末代失踪,十殿阎罗崛起,但末代当初走近谛听拍拍它头时的那一幕,却近乎成了烙印在谛听心中的一道永远都无法抹去的阴影。
而现在,
它正在尝试用自己的身躯,
在这须弥小世界之中对那位恐怖的存在进行碾压!
激动?当然激动;
但心里依旧是慌得一比。
菩萨笑了,
他没有斥责自己的座下护法神兽在此时的怯懦,
有些东西,
是人之常情,
刻意地去忽视它反而落了下乘。
人活一世,最怕的是没有什么好怕的东西了。
所以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才渴望能在自己的供桌上放上一尊雕塑可以让自己能尝试着去敬畏。
“我佛慈悲。”
一声佛号下去,
谛听的内心变得安详起来,
仿佛自己的佛心得到了巩固,
且其身躯的下降速度一下子加快了。
这不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也不是大浪淘淘横扫一切,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地列天崩!
在此时,
连这个须弥小世界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似乎连它,都无法承受谛听的这沉重一击。
小僧目视前方,
看着那边的三个人,
第一眼落在老张身上,目光中透着一股子深邃;
第二眼落在周泽身上,微微蹙眉;
最后,
目光则是完全落在了老道身上,
面露凝重。
小僧盘膝而坐,双手掐印,自其身下,一朵金色的莲花盛开,将其托举了起来。
…………
随着上方的黑暗越来越近,那种近乎实质化的压迫感已经让你都快无法呼吸了。
老道看着周泽的目光也在发生着变化。
周老板是真的不慌,既然铁憨憨没动,那自己慌也没啥用。
一边是咸鱼,
一边是以前动不动为了面子要求自己后辈僵尸杀了自己的主儿,
两边一凑,
还真能凑出一种对死亡的无所谓姿态。
老道一开始是带着期盼和哀求,
渐渐的,
老道的眼睛都红了,
老张那边的情况反正老道是直接无视了。
老道双手死死地攥着病床上的被褥,死亡其实没那么可怕,对于他们这种人,尤其是老道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不说能坦然面对死亡,但至少还能带上那么点儿的从容,毕竟当初知道自己得癌症后,老道是做过心理建设的,反正年纪大了,该走也就走呗。
但那种在床榻上病死和眼下这种被碾为齑粉的下场,让人真的难以去等同接受啊。
慢慢的,
老道眼里的红色开始逐渐褪去。
似乎是因为周泽真的表示出了“无所谓”的态度,
又可能是因为上方的黑暗,真的已经压到头顶了。
老道脸上的紧张畏惧慌乱等等这类的情绪也开始随之消散,
其眼眸深处,
开始释放出另外的一种神采,
像是,
变了一个人;
也确实是,
变了一个人。
终于,
谛听的庞大身躯已经压到众人头顶上方不到半米的位置了,
老道仰起头,
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长吟,
宛若一个人大梦初醒。
有些无奈,有些不情愿,也有些哭笑不得,
老道带着这种情绪,
伸出手,
“啪!”
一只手掌拖住了上方的磅礴身躯,
同时叹了口气:
“唉。”
第四十七章 末代府君!
“唉。”
这一声叹息里,
包含着太多太多的无奈;
有点像是晚上宿舍大家都上床后,最后实在受不了灯亮无法入睡的人才会下床去熄灯。
又有点像是网游打团时,怪到面前了,肉盾战士却依旧站在后面抽烟看风景,最后法师只能无奈地顶上去。
但不可否认的是,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尤其是这一声“唉”,在此时起到了一种浑然天成的点睛之笔!
论派头,论仪式感,论逼格,论家教,论传承,论经验,
讲真,
巍巍泰山在地狱矗立了大几千年,
初代起家后面几代府君守业时,菩提树下的果子还没落下来呢。
这搁在阳间,就是空前绝后的大王朝,礼仪和规矩以及融入到骨子里的优雅外加如何作秀立牌坊技能,早就点满了。
说句不好听的,他放个屁,也懂如何让周围人闻得更心旷神怡。
恐怖的磅礴身躯,
被一只手撑住,
就这么定格在了那里,
加上一声“唉”,
宛若洒洒水,轻飘飘,
一切的一切,
似乎都不值一提。
这场面,虽然短暂,却真的不比先前菩萨出场时的特效差丝毫。
更别提接下来,
老道手腕一动,
喉咙里发出俩字:
“起开!”
“嗡!”
这遮天蔽日的磅礴身躯,就跟掷铁饼一样被丢了出去。
可怜这谛听长得这般威武雄壮,此时却像是个弱不禁风的小鹌鹑,抛过来,丢过去。
谛听的身躯开始缩小,到最后,化作了一个成年男子的形象,跪伏在菩萨的莲花法座之下。
“阿弥陀佛,一别千年,又见面了。”
菩萨到底是菩萨,
自始至终都在贯彻着他的优雅。
老道则显得没形象多了,
坐在病床上的他,伸手抠了抠脚拇指的缝隙,随后还把手指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画面,当真是有味道到了极点。
“哎呀我去,可不是嘛,这么多年没见了,可把我想死了哟。”
老道说完,嘿嘿一笑,伸手从自己身后床上取出了一个橙子,继续道:
“吃一个,解渴咧。”
说完,
这橙子直接向菩萨丢了过去。
旁边的谛听当即上前,
“砰!”
谛听被一只橙子砸飞。
“啧啧啧,现在水果多贵啊,人都快吃不起了,你不吃就算了,怎么还能让畜生糟蹋了呢。”
老道显得有些不满意,用自己的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而后放在嘴边吹了吹,吹出了雪花点点。
菩萨不以为意,毕竟,对于他来说,眼前这人到底是哪种做派,千年前他就已经清楚了。
“千年了,你没进丝毫。”
菩萨目光如炬,很多东西一眼就能瞧出。
自老道失踪的这一千年,他音讯全无,阴司那边找不到他,连谛听都感应不到他。
论起藏身的本事,说实话,老道还真不比赢勾弱。
不过赢勾那是因为陨落后,仇人太多,不得已而为之。
老道则是自己主动选择地“敛去”自我,更像是在下一盘大棋。
当然了,任何事儿,都是有得必有失,这种隐匿自己的日子,自然不可能和神话故事中那样子般去隐居加修炼。
菩萨说他千年以来,未进步丝毫,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嘿嘿,其实,我也想努力来着,每天其他啥事儿都不干,就一门心思地面壁青灯古佛潜修。”
说着说着,
老道自己都笑了,
继续道:
“但没办法啊,谁叫我他娘的是个天才呢,有时候还真得小心翼翼一下,上个茅坑往那儿一蹲,就这会儿功夫说不准就能顿悟个七八次,
唉,真是太折磨人咧。”
言外之意,
千年未进算什么,
只要我想,
随时都可以一鸣惊人,补回那失去的千年。
“一把剑而已,值得你蹉跎千年?”
菩萨开口问道。
双方看似在说话,如同在叙旧。
实际上,
菩萨是在重新编织着这座须弥小世界,
这里是阳间,
他很高,
眼前的末代不比他矮,
两个很高的人站在一起,
会很扎眼。
这苍穹,是有脾气的,阳间的苍穹,更是一个脾气不好的主儿,它不会和轩辕剑一样,主动来找你麻烦,但你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跳得过分欢实了,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把这须弥小世界缝缝补补,其实也是为了接下来的事儿做个铺垫。
神仙打架,却也都要顾忌点凡人的。
“千年算什么?”老道没好气地撇撇嘴,“本府要的,是天上地下,万万年年!!!”
不知道为什么,在老道说出这番话时,周泽的眼皮子跳动了一下。
似乎在这一刻,
老道才是真正的末代府君,
那个发起狠来,
祖宗基业说丢就丢的主儿。
舍得丢下,
是因为想获得更多!
他要的是世间万万年,要的是永恒,仅仅损失千年,和万万年比起来,真的是毛毛雨了。
就如阳间很多学生为了拼搏出一个好大学,将自己丢在中学里与世隔绝六年一样。
尤其是高三班级黑板上,最喜欢写这种今日的苦是为他日的甜这种鸡汤短句。
“如此,祖宗基业,都可说丢就丢?”
菩萨继续问道。
同时,
其座下片片金莲开始落入下方的土地之中,
就连这头顶天空,似乎都被慢慢地镶嵌上了一道金边。
老道打了个呵欠,挥挥手,
“这点基业,算个球,只要给本府时间,本府能打下比老祖更大的基业!”
自老道出手后到现在和菩萨交流时,老张都是以一种嘴巴张大的表情在看着老道的。
尤其是老道回答菩萨的那些话,当真是…………气吞山河。
你不会觉得他是在说大话,因为他身上洋溢出来的那种自信和气场,真的是给人一种他既然说了,想做就肯定能做到的感觉。
老张这下子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一向无比挑食的安律师会愿意和老道一起搭伙去钻小胡同小巷子安慰那些看起来比安律师自己这具身体皮囊还大一些的大妹子了。
曾经,
老张觉得局里的那些喜欢钻营逢迎的那几个,已经是够极品的了,谁成想,安律师才是此道里真正的集大成者。
就刚刚那几句回答,震撼得老张这个自认为很“正直”的人,心里都产生了一种想和老道多亲近亲近的念头。
周老板则是暗戳戳地又点了一根烟,
抽烟有害健康,危害他人,是错误且愚蠢的行为!
但此刻,周老板觉得除了继续“愚蠢”着,也没其他的事儿好做了。
这会儿,他算是明白了赢勾先前为什么不做声;
是啊,
自家现在还没复原,还在舔舐着伤口呢,
眼前就一个活蹦乱跳的家伙杵着,
他不上难道让自己拖着受伤之躯上?
大不了比谁不怕死呗,
呵呵,
论比不怕死,
你这个因为怕一千年后死早早地连祖宗基业都丢掉的家伙,
敢比么?
不过,
周泽也瞅见了,
这个结界,或者叫小世界吧,反正周老板也不通阵法,具体是个什么称谓,他也不懂。
但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里的一切,正在变得越来越真实,也就是说,这个结界,正在越来越巩固!
瓮已经加固好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捉鳖了?
周泽很想去提醒一下老道,
别只光顾着吹牛比了,
赶紧上去干架,
然后是遛是继续干,那个再说,但眼下必须得抓紧时间。
不过,想了想,这种提醒周老板还是没开口说,只是继续愚蠢地“吞云吐雾”;
人家比自己更怕死,四周的变化,人家会不知道?
“可惜了,你蹉跎千年,换来的却是今天。”
菩萨双手合什,
“阿弥陀佛,今日,贫僧只需让你真正动起来,你强加在贫僧身上的劫,也就散了。”
菩萨之所以巩固这里的阵法,其实并不是为了要在这里绞杀末代府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说这千年来,一个未进丝毫,一个千年苦修,早非昔日;
但菩萨真的不愿意在这里和末代府君死磕,
之所以将这小世界巩固起来,并非是像周泽所想的那般瓮中捉鳖,而是为了方便在在这里,迫使府君在其打击下展现出实力。
他要做的,就是这一点,做完之后,大可直接离开,是云游而走,还是回归地狱,都可以从容不迫。
而只要末代真正地“动”了,
轩辕剑就能感知到他的气息,
到时候,
正主被发现了,
替死鬼也就不再是替死鬼了。
这才是菩萨的打算,一如当年地狱大变时,面对赢勾以及面对后来的初代,菩萨都只是默默地被挨了拳头却不反抗和纠缠一样。
说好听点是佛系,说不好听点,他也懒;
懒得为自己不在意的事和不需要的事多花费一丝一毫的精力。
老道笑了,
笑得很…………小人得志,
笑得也很败人品;
这笑声,和电视剧里的反派BOSS在被主角反杀前,简直神似。
“地藏,你知道你和我最大的差距在哪里么?”
远处,
菩萨微微低头,
道:
“求解。”
“无他。”老道伸了个懒腰,然后手指着自己的脸,微笑道:“我的命,比你好!”
………………
与此同时,
在几千里之外的通城的一家蜡像馆中,
一个人,
弯下腰,
低下头,
张开嘴:
“咔嚓!”
第四十八章 好了
“我的命,比你好!”
老道这话说得真叫个掷地有声。
仿佛他曾经深刻研究学习过《反派Flag语录》,
但正如各种文艺作品,电影,电视剧,等等,其载体都是人类的想象,正是因为现实里绝大部分时候都不会出现那种正义使者化身的主角去掀翻这种大反派的事儿,所以只能搬到虚拟的荧幕以期望得到一种现实里所无法追寻到的慰藉。
周泽目光一凝,同时掐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没点燃,只是攥在手心里,一点一点地挤压着。
周老板有种感觉,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真的和老道的这句话产生了呼应。
对面的菩萨,也有了相似的感觉。
有些人个子高或者站得高,所以距离天就就比常人近很多,能比下面的人更早看见一些事情的变化,从而演化出了一种叫做“言出法随”的事物。
这一招,放在达能修士身上,自然就是风雨雷电,搬山填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放在普通人身上就是提前知道哪里会被规划成学区房。
场面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就连这和煦的风,也在此时止住了声息,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静悄悄的。
老张先看了看周泽,随后又看了看老道,最后再看向对面的菩萨;
作为一个仿佛误入进这里的吃瓜群众,他是真的不清楚此时的安静,是因为什么。
很快,
老张也不用去清楚了,
因为当他低下头时,
看见自己的胸口位置,
哦豁,
开始发光了!
“老张!”
周泽猛地从病床上站起来。
“吼!”
刚刚被橙子砸飞,
好不容易才回到莲花座下的谛听在此时似乎是感应到了一种与生俱来的威胁气息,
匍匐着身子开始低吼起来。
但谛听只是伸着脖子在压抑着嗓子低吼,没敢主动扑过去,且一边吼一边还用眼角的余光盯着自己上面坐着的菩萨。
菩萨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老张的身上,透过面具投射出来的目光里,带上了一抹深邃。
他看不出来,
只觉得,似乎整件事,都在开始向一个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去发展。
菩萨,一直是睿智的,这里的睿智,是个褒义词,佛者,慧者也;
其座下更有能够监听八荒的谛听,自身的智慧,加上四通八达的消息网络,自然能让其耳聪目明的同时,内心通达。
但有些事儿,
却已经超出了某种层次,不再仅仅是掐算就能掐出来了,甚至,哪怕当着你的面,你也无法将其看得通透。
正如菩萨想找老道时,只要老道不作死自己冒头,他就真的没有办法去确定老道的位置。
之所以能来到这里,也是靠所谓的“随缘”,也就是俗称的“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需要海量的气运,也因此,菩萨消耗了大量的功德。
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碰不上的概率,但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来说,是可以利用特殊的方式去增大这种概率的。
然而,也就只能拿来碰到老道罢了,甚至此时,菩萨连周泽的身份都没能看破,而老张体内的獬豸,更是早早地超脱了世间的约束,已然进化成了一种规则。
在其彻底地呈现出真正的形态前,菩萨也难以分辨出它到底是谁,只道是对面几个人的一些手段。
反而是其座下谛听,毕竟大家都不是人,笼统的讲,都是神兽一类的存在,倒是可能存在着一种同性相斥的本能反应。
“到了你我这种高度,还信命么?”
菩萨一边问一边从莲花座上站起身。
眼前三人,
除了老道以外,他都没办法完全看透。
原本一开始,他以为那只是末代府君身边的两个跟班,不凡可能是不凡,但终究也就那样了。
这个世界上,那种自上古存活下来的老不死也就那些个,怎么可能自己运气这么好,一下子都给自己碰到?
只是随着老张胸口的光出现,
一股危机感开始袭来,
这迫使菩萨不得不先动起来,采取主动。
但他走得依旧不是很快,他仍然在追求着先把这个须弥小世界巩固好。
有些东西,真的是烙印在骨子里的,比如,性格。
这和你所处的位置高低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呈现出来的方式可能会有所变化,且,你越高,可能性格的影响就越是严重。
凡是求稳,追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是菩萨的性格。
自他从凡人入佛门,再走入佛界,随之又从佛界离开孤身前往地狱,到之后城头变幻大王旗将府君一脉取而代之,最后到九常侍的上台。
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计划好了的,一步一步地来,固然失去了那种叫做“意外”的刺激感,却格外踏实。
“命?”
老道笑了笑,
道:
“你知道都是些什么人才会说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话么?”
菩萨微微摇头,同时继续往前走。
“嘿嘿,命不好的人。
因为命不好,所以才想一些鸡汤话来鼓励鼓励自己,本府命那么好,我干嘛不信?”
老道说着说着,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裤裆,摸了摸,又摸了摸,继续摸摸。
咦,怎么摸不到咧?
“早换了几次衣服了。”
周泽提醒道。
自入院以来,老道进了几次手术室了,可能一开始是有符纸藏在那个老地方的,但估计在这个过程中,早就被哪个护工给拿去洗衣机里搅拌了。
“唉。”
老道叹了口气,似乎为没能摸到符纸而感到哀伤。
“老张怎么回事?”
周泽看着老张问道。
老张倒是在一开始的惊慌之后,反而变得平静了下来。他是大概猜出要发生什么事儿了,所以在此刻,他没有眼泪汪汪地去对周泽和老道说一些感人离别的话,
只是低垂着眼,
继续在心底默念着这些天一直在反复念诵的话语;
他知道,在自己变成那个东西时,自己,也将消散;
但他希望,自己现在所形成的心理暗示和执念,能够影响到那位。
自己没了也就没了,
但能把老板和老道救了,
真的值了。
他欠周泽的,他知道周泽有多懒,但对方以前还帮了自己这么多的忙,更别提,他还欠了周泽一条命;
至于老道,虽说眼前的这个老道让他也看不透,觉得很陌生,但以前的老道,确实是个大好人,单纯站在社会贡献角度,老张觉得半辈子以来捐款都捐出好多个亿的老道,比自己的价值,更大。
如果是一个外人来评价别人的价值高低,肯定有失偏颇,甚至是一种天然的不正确性质,但这些思量,是老张自己的。
老道看了一眼周泽,又看了一眼老张,摇摇头。
“你做了什么?”周泽继续问道。
老道惊讶了一下,
伸手指了指自己,
然后摆摆手,
“哟哟哟,哥您可别怪我呀,我可什么都没做。”
“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
到了这会儿,
周泽似乎能猜出一些老张身上到底在发生什么事儿了,
也正因如此,
这种瞒着自己拿自己手下的命去当消耗品的行为让他本能地感到恼火。
上辈子穷怕了,这辈子自然就抠;
上辈子孤单怕了,这辈子自然就看重自己人;
周老板一直都不是什么枭雄,他也懒得去当什么枭雄,在他看来,书屋的一大家子都在一起,每天自己都能喝一杯咖啡看一份报纸,这日子,就惬意得非常了,还要啥自行车呀?
所以,真遇到危险时,什么断尾求生,周老板还真不屑去做,大不了大家一起上把命拼上去,还真的怕死咋滴?
老道皱了皱眉,面对周泽的这种指责,倒是没生气,反而显得有些委屈。
“这事儿,可真的问不着我呀。”
“不问你,难不成问我?”
“…………”老道。
这时,
菩萨已经走到了距离病床不到五十米的位置,
他抬起头,
其脸上金色的面具似乎和天幕达成了一种和谐,
整个小世界的苍穹都像是被绣上了一道道的金边,同样的,四周花草树木以及小桥流水,也都被一层金色给描边过了。
完成了,
这座须弥小世界,
已经被自己巩固好了。
老道不敢和周泽继续争辩什么,毕竟人菩萨已经到跟前了,再自己人吵吵就太过分了。
不是觉得这样做亲者痛仇者快,而是纯粹觉得,
擦咧,你当人家地藏是空气啊,人家地藏不要面子的啊?
“其实吧,地藏,你真的很聪明,一千年前,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就感觉到了。
但没办法啊,你要是能再多出个一千年,说不定事情还真就不一样了咧。”
菩萨似乎是直接无视了老道的话语,
转而双手垂落,
下一刻,
风起,
云涌。
“好了。”
菩萨开口道。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
伸手推了一把站在他身边的老张,
耸了耸肩,
有些无奈,
有些扭捏,
像是小学生上台朗诵自己的优秀作文给全班同学听一样。
带着些许的羞涩和内向,
“巧了,我们也好了。”
………………
今天就一更了,晚上有个家里的聚会。
嗯,
因为今天是龙生日。
第四十九章 反应
“咔嚓……”
“咔嚓……”
“咔嚓……”
很多人可能平时没有留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当你在看着别人吃东西时,你的嘴里,会本能地分泌出口水。
且视野里的那个人吃得越香,口水分泌得也就越多。
(ˉ﹃ˉ)
小萝莉就这么看着半张脸趴在坑洞边缘,一口一口地吃着。
虽然他的动作看起来很不雅,且吃的东西,更为不雅,但整个画面却依旧给人一种宛若在西餐厅吃烛光晚餐时的仪式感。
“呵…………”
半张脸拿出半截胳膊,直接一甩,丢到了小萝莉的面前。
怕,是不可能怕的,毕竟小萝莉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点儿画面,对她来说还够不上什么少儿不宜。
只是,
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好东西…………不吃?”
半张脸饶有趣味地看着小萝莉。
他的嘴角,没有鲜血,事实上,整个过程中,也没有丝毫鲜血飞溅出来。
小萝莉眉毛一挑,她弱是弱,尤其是这两年来,除了身边傍了个比较能打架的小男友外,再加个舌头,也就别无所长了。
但在这个时候,必要的胆色,还是不缺的。
老娘当初刚当上厂里领导层后就敢贱卖公家资产,呵呵。
捡起胳膊,
不再犹豫,
直接咬了一大口。
嘶…………
没有丝毫血腥的味道,没有让人感到反胃,反而是入口即化,香浓丝滑。
这味道,和白巧克力差不多,且一大口下去,一点都不腻。
妇人看似是人形,但实际上,却并不是人,也没有纯粹意义上的血肉之躯,你甚至可以将她看成是一种具备着自我意识的能量体。
跟人形的士力架似的;
半张脸继续悠哉悠哉地吃着,
沉声道:
“好吃么?”
“好吃。”
小萝莉把手中的肘子,哦不,是胳膊,咬下去一大半了。
“好吃就好…………呵呵…………吃饱了…………好上路…………”
“…………”小萝莉。
“别怕…………不是说你。”
小萝莉瞪大了眼睛看着半张脸。
“也不是…………说我。”
…………
“啊啊啊啊啊!”
安律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空气,还真是清新得很呐,舒服,舒服。”
旁边,老张头眼眶泛红,嘀咕道:
“开始了。”
菩萨显现,哪怕仅仅是在医院上方乍现了一缕佛光,但这种气场和排场,已经足以影响很远很远了。
足以,让此时在酒店里的安律师等人,感应到了。
佛门讲究一个“众生平等”,
这里的众生,
不光是仅仅指的是活物,还包括亡者。
所以说,菩萨的出现,其所带来的影响,安律师这边,也能感受到,那种心灵上的平和,内心的安宁,啧啧,还真是让人觉得舒服呢。
不过,和安律师这边没良心地伸懒腰比起来,
老张头这边就显得压抑多了。
菩萨已经“降临”了,
接下来,
大概就是火星撞地球了。
讲真,这会儿他还真不是太在乎这场对决的胜负和走向,他是存着更进一步的意思,也是想着能为老张家挣得更多的福泽,但如果要拿他大孙子的命来做筹码的话,他这忙活来忙活去图个啥?
安律师懒得继续安慰老张头了,这个时候了,说什么都不合适。
他只是想单纯地享受着此时内心的安宁,
他是一个很浮躁的人,急功近利,利欲熏心,
所以这会儿的感觉,虽说是借了菩萨的光,但还是不想浪费丝毫。
“嗯,嘘服。”
…………………
地狱中央的那座泰山,空置了有挺长一段时间了,这在地狱的中上层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怪不得他人,要怪就只能怪这千年来,菩萨的作息,都太过规律了。
什么时候浇花,什么时候礼佛,什么时候你隔着远远地大概能瞅见泰山顶上有人影在晃动,千年来,早就成了一种定数。
规律维系的时间越长,当其被打破时,所引起的连锁反应自然也就越大。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地狱也是会下雨的;
只不过地狱的雨和阳间的雨不同,阳间的雨是水循环的表现,是一种气候变化的因素,阴间这里的雨,则是怨念累积起来后形成的一种现象。
当然了,在阴间,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无法等同于阳间,除了表现形式和阳间的雨很相似以外,它可没有那种滋养大地的效果。
而此时,
泰山脚下,
雨水滂沱。
穿着一身红色毛衣的大长秋站在山脚位置,在其身边,站着一位排行第二的常侍,而在二人身后,有个人撑着一把大伞,替他们挡雨。
若是细看的话,能够发现撑散的人很眼熟,没错,就是冯四。
当你得到一些东西,你往往也会因此失去一些什么。
冯四曾靠着自己的“颜值”,跃阶成功,确实是羡煞旁人,但此刻,只能站在这里,替两位眼下地狱真正的主宰撑伞。
大长秋还曾戏言,说想给冯四单独立一个官职,就叫执伞郎中。
这倒不是羞辱,至少,数之不尽的人现在真的是羡慕死了冯四此时的殊荣和待遇。
至于冯四自己心中到底是否觉得开心满意,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的脸上挂着的,永远都是诚惶诚恐。
“哥,你这身衣服,挺别致的。”
十指连心,常侍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极好,说话时,自然就很是随便。
“唔,小九亲手织的,不穿不合适。”
“怪不得,怪不得。”
“呵呵,你别笑,马上就轮到你了。”
大长秋伸手轻轻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这件大红色毛衣,讲真,原本他们身上的官服取的都是偏暗色系,穿在身上能够给人一种阴柔压抑的感觉。
如今自己身上套上了一件现在阳间农村都不这么穿的大红毛衣,显得是那么的不伦不类。
只不过大长秋也就是嘴上嫌弃,心里还是喜欢这件衣服的。
“印象里,泰山这边,是不下雨的。”
“这儿毕竟是菩萨的法场,有他在这里,那些怨念还没靠近这里就被佛光消散了,既然凝聚不起来,也就不可能下得起雨了。”
“哥,但现在,却下了啊。”
“我没瞎。”
“是要出事儿了么?”
“你们不都心里有数了么。”
“拿捏不住呢,咱们这些个小的,成智得晚,刚记事儿起,也就认得哥你,再加一尊菩萨。”
“呵,他也无非是赶上好时候罢了,当年阴司的一些人喜欢造谣说,咱们哥几个,都是被菩萨一手养大的狼崽子。
其实,无非是他先找到了我们罢了,饲养,谈不上,帮助,也谈不上,无非是拿着一条绳子,将咱们脖子都划拉上一圈儿勒在手里。
觉得时候没到,就收紧;觉得时候到了,就放开一些,顺带抽咱们一鞭子。”
“我只知道,他似乎一直想要在供桌上放一尊真正的仙。”
大长秋瞥了一眼老二,笑了笑,
道:
“但供桌上的东西,不是拿来长久的供奉的,自打其塑起来的那天起,就注定其最后的结局,就是被推倒,被砸碎。
阳间的庙宇古刹,大多都离不开这个宿命。
上古时期,众仙安排黄帝在阳寿已尽时飞升,位列仙班,谁晓得那位人主的脾气实在是太过暴躁,浑然没把众仙放在眼里。
当然了,后来的事儿也证明他确实有那种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资格。
轩辕剑一剑落下来,自此世间无仙;
仙王在被斩杀陨落前,双手挣扎着伸向苍穹,发出最后的一声不甘怒吼。
而咱们,其实就是仙王的那双手所化,十根手指里,蕴含着的是属于众仙的不甘和愤怒。
确实该愤怒,他们将人间当作自己的棋盘,各种布局各种操控,玩转了无数载岁月,不时地将水从人间抽上来自己用。
却没料到人间真的出了一个狠人,上来就把他们都干翻了。”
“好歹是仙王的手指,怎么听哥你说起来,反而觉得咱哥几个出身这么卑微呢?”
“是啊,当年仙王被人家给斩了,等人家没了后,咱卷土重来,结果又被人家手底下的将军又斩了一遍。
等那位将军没了后,咱寻思着快苦尽甘来了吧?
结果那位将军又忽然冒出来了,硬逼着咱一个兄弟自裁了。
嘿,我寻思着,咱这出身,好像真没啥好吹的地方吧?
反而咋算咋苦逼来着?”
“好像,确实是这样。”
“哎哟喂,先瞅着看吧。”
“哥,你说,菩萨这次能过关么?”
“难说。”
“不至于吧?”
“这泰山地界都开始下雨了,还真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儿了。”
“那咱们怎么办?”
“你说呢?”
“菩萨若是回来了,咱外甥打灯笼照旧;要是没回来,说实话,哥几个心里早想着把那小庙给推了盖个大宫殿了。”
大长秋长舒一口气,心累。
“怎么了,哥?”
“要是菩萨没回来。”
大长秋顿了顿,舔了舔嘴唇,声音忽然变得沙哑了一些,继续道:
“那肯定也会有其他人回来的。”
第五十章 破壳!(第一更!)
“好了。”
“巧了,我们也好了。”
这一幕,看起来真的很有种宋襄公的仁义之风;
大家车马炮摆好,准备完了之后,再堂堂正正地打一架。
这边,菩萨已经做好了准备,须弥小世界巩固完成,预计是可以承受接下来动手时所带来的激荡的;
另一边,老道除了抠抠鼻屎吹吹牛皮抓抓裤裆以外,其实也没干啥。
眼下,菩萨的身形依旧从容,每一步落下时,其身后的画面也都引起更为扭曲一分,一步一步地叠加,到最后,将形成最为恐怖的压力。
这种压力,
足以迫使末代府君使用出他真正的力量。
菩萨的目的,其实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没想着在这里和末代府君决战,他所需要做的,只是一个浅尝辄止。
这股子压力,来自灵魂来自现实甚至也来自信仰,带给人极为恐怖的压迫感以及绝望。
周泽眼睛微微泛红,牙齿咬着自己的嘴唇。
让菩萨有些意外的是,在面对这种压力时,老道看似没什么异样也就算了,到底是千年前和自己站在同一个高度的人物,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但老道旁边床铺上的那个年轻人,居然也是一样。
甚至,
先前那个表现最不堪的那位中年男子,此时竟然也能低着头稳稳地站在那儿。
菩萨累了,
化缘而来,
兜兜转转还阳这么多天,
他也觉得有些腻了,
此时,
他有点想念地狱那伤口密布的天空以及自己小庙门口的花圃里需要精心伺候的花草。
结束吧,
这一切。
菩萨举起了手,
在其身后,
顺势出现了一尊金色的佛影,
佛之浩瀚,佛之庄严,佛之无垠!
周泽伸手,抓住了老张的肩膀,将老张往后拽。
“你下去。”
在这个时候,身为老板,身为领导,周老板的表现,确实是合格的,他其实可以完全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者只是在旁边继续红着眼大叫着为什么然后坐视老张上去牺牲自己。
可惜,这事儿,周老板还真做不出来,许是上辈子过得太压抑了太累了,这辈子,确实不想再活得那么小心翼翼了。
老道抬头看了看上方的恐怖佛光,再看了看身前的周泽,嘀咕道:
“挡不住咧。”
是的,挡不住了。
所说的,不是这佛光,而是老张的变化。
就像是一艘船,被打了个洞,沉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老板,没事的。”
老张没有按照周泽的要求后退,反而继续站在原地。
“听话,回来,我上。”
周老板没去和心里的铁憨憨商量,他还不信了,当自己豁出去站到第一个时,铁憨憨会愿意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跟着自己一起被菩萨像拍苍蝇一样一巴掌拍死。
然而,
当周泽的手掌发力想把不听话的倔强老张往后拉时,
却惊愕地发现,
老张站在那儿,
像是钉在那儿一样,
根本就拽不动。
且自己的手掌那里传递来了一股炙热,这股温度,还在快速地升高。
“嘶…………”
周泽下意识地收回了被烫伤的手。
老张回过头,看着周泽,笑了。
“老板,我是自愿的。”
“你他妈的,给我回来,我没空和你在这儿玩煽情,恶不恶心?”
老张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那就不煽情了。”
说完,
老张猛地抬起头,
其身上,
也升腾出了一股乳白色的火焰。
“吼!”
一声低吼,从老张体内传来,火焰直冲而上。
“轰!”
菩萨凝聚而出的巨大手掌,在火焰之中没能坚持多久,还没落下,就已经被焚灭了个干干净净。
莲花座下的谛听龇牙咧嘴,它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气息正在逐渐苏醒,且这股气息,对它来说,是一种天生的威胁!
老道“嘿嘿”一笑,拿过一根香蕉,自顾自地扒开,嗦了一口。
呵,
看戏咧。
菩萨目光微凝,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正在袭来,他的双手再度合什,沉声道:
“佛法无边。”
磅礴的佛光倾轧了下来,如同一座山岳,镇压一切!
老张的嘴唇不停地翻动着,似乎是在不停重复着什么,而在此时,他的一只手举了起来。
乳白的火焰开始继续扩散,他的身躯,在此时也在逐渐地变得透明起来。
当只剩下唯一的竞争者时,也是獬豸重新归来之际,最终,归来的,是獬豸,是法的规则。
这不是一尊王座,谁能坐上去谁就能继承这万里江山国度,这是一座熔炉,谁进去,就会被彻底熔炼。
“法网恢恢!”
一道沉闷的声音自老张体内传来,带着些许的沉闷,似乎刚刚苏醒,还没能完全睁开眼,睡眼朦胧。
然而,
这上空,
却真的出现了一张网,
这张网,
遮蔽着苍穹,
似乎世间的一切一切都能被其所网罗,任何的细小都在这法网之下无所遁形。
就连这山岳一般的佛光,此时也被紧紧包裹在了其中,无法动弹丝毫。
接连两道佛法,都被对方轻轻松松地化解,得亏现在是在这小须弥世界之中,而不是在地狱,否则保管让一堆人跌破眼镜。
高高在上,垂帘地狱千年的菩萨,何时在一个人面前这般弱势过?
就算是当初面对赢勾和初代归来时被接二连三地砸下去,那也只是因为菩萨不屑于和他们在那时动手罢了。
只要没动手,就代表着没输过。
下场再凄惨,也依旧自带着一股子的从容。
这倒不是自己强行给自己脸上贴金,毕竟那一天,无论是打他的还是在旁边看着他被打的,在事后,心里所有的,还是对菩萨得高看一筹。
但眼下,
菩萨已经动手了,
一旦动手,这输赢结果,也肯定会到来的。
老道继续嗦着香蕉,还不忘调侃道:
“我说,地藏啊,没吃饱饭是吧?”
这是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且他真的很喜欢眼前的这个场面。
这么辛苦地挖出了这么一个大大的坑,然后再看着地藏一步一步地跳进坑里,
嘶,
这滋味,这成就感,这瓜的口感,好吃。
后方,那尊金莲飘浮了起来,直接来到了上方。
紧接着,
菩萨的身形自原地消失,出现在了金莲之上。
金莲的光着和菩萨身上的气息瞬间相容,
这一刻,
光华内敛,
只剩下一层层宛若金粉一样的物质覆盖在金莲之上。
“镇!”
菩萨双手掐印,
金莲下落。
“轰!”
升腾而上的乳白色火焰,被这金莲直接分化开。
磅礴的压力,直接没了下去。
“嗡!”
老张的身体猛地一颤,双腿膝盖位置,更是出现了不堪重负的脆响。
“咔嚓!”“咔嚓!”
两道相连紧密的断裂声传来,
老张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
金莲在上,
恐怖的压力一浪接着一浪。
老张的后背开始不停地被下压下压再下压。
既然佛法在对方这诡异火焰面前无法起到作用,菩萨就选择了其他。
在这恐怖的压力之下,老张的脊梁骨都开始向放鞭炮一样,一节接着一节的炸开。
这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老道则是将手中的香蕉皮直接甩在了地上,
指着上头的菩萨呵斥道:
“呸,忒不要脸,当初是谁说看不惯佛界那帮诸佛的样子,孤身来地狱寻找真佛法的?
咋滴,看不惯他们还拿着他们的法器来用,你这也太口嫌体正直了吧!
这金莲,是燃灯古佛圆寂后的舍利所化,在佛界也算是至宝了,居然在你手上。”
菩萨不喜不悲,但倒是愿意回应老道的话语,
“器具无类,佛持磨刀亦为罗汉。”
这话的意思就是,工具是无辜的,不分善恶,得看使用它的人,是什么性质。
“行,行,行,你们这帮和尚,反正最会的就是打嘴仗。”
老道撸起了袖子,
终于下了床,
手指着菩萨,
原地跳了两下,
“看来,只能本府亲自出手了,本府警告你,真到本府出手时,你有本事别跑,我倒要看看,在轩辕剑下来找本府之前,本府能不能先给你完成个相爱相杀!”
菩萨依旧脚踩金莲,继续压制碾磨着下方的老张,但其眼眸,已经看向了老道。
“来来来,本府不喜欢欺负人,你先把这位小朋友解决了,本府来和你单挑!”
老道摆出了一副上道老炮的做派。
菩萨却在听了这话后,
低下了头,
看向了金莲下方,
已经被碾压得身体完全躺在地上近乎要看不出人形的老张。
一时间,
菩萨沉默了。
“哟呵,瞧出来咧?不错不错,你是聪明人,这世上比你聪明的人,可能真没几个了,但真的,正如本府先前所说的,再给你一千年,估计就是另一番气象了,但没法子啊。
可别说哥哥我欺负你。”
说完,
老道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周泽,
又指了指前面近乎快要被碾压成平面的老张,
“在这儿,连我,都只能算是个弟弟。”
说完,
老道脸上露出了一抹极为幸灾乐祸的笑容,
继续道:
“人正愁蛋壳太硬孵不出来呢,这挺好,你还帮他剥壳儿。
谢谢你昂!”
第五十一章 有仇?
很多时候,当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后果时,其实你往往已经失去了去挽救的可能。
就比如现在的菩萨,
正如老道所说的那样,
从初代到末代,再到赢勾,都曾对菩萨留下过“正面”评价。
一个人,入佛门,升佛界,成正果,再孤身入地狱,策划整个阴间的浪潮,这已经不是一般优秀了。
然而,
又同样是如老道所说,
老道说,
他在这里,
也只是个弟弟。
你足够优秀了,但你没有足够的发育时间,这感觉,就像是电子竞技里,一个世界级选手拿着一个1级小号去面对一个满级神装菜鸟玩家,任你的操作和意识再如何地突出优秀,也难以改变这最终的结局。
掐指数一数,
当今世上,
这天上地下,
你还真的很难再找出一个能够比獬豸更为恐怖的存在了。
自上古苟延残喘下来的老不死,数目本就稀少得可怜,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且基本都是“风烛残年”,要么是早就消磨掉了自己的精气神近乎白骨,要么就如同赢勾这般一直在找办法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像獬豸这般本身没啥问题且一直懂得保养的,真的就只有它一个。
甚至可以说,不考虑极端情况的话,獬豸,已经是当世阴阳中,最为恐怖的一个存在。
无怪乎轩辕剑的诛仙顺序里,把它放那么靠前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骨骼的爆裂声,还在继续。
老张的身子,已经被折磨得快没人形了,像是一个人躺在地上,被一辆挖掘机直接碾了过去。
而獬豸本身的释放,一是靠通城那边的半张脸和小萝莉狼吞虎咽的速度,二则是靠老张这具身体囚笼的打破速度。
前者,应该已经完成了,否则老张也不会开始觉醒獬豸本尊力量;
而后者,本来或许需要一点时间,但在菩萨的打压下,也得以提前完成了。
金莲是燃灯古佛圆寂后留下的舍利所化,它材质特殊无比,甚至自觉于三界,有点类似于防火材料的意思,世间绝大部分的力量都无法对其进行侵袭。
先前菩萨的佛光被老张身上的乳白色火焰完全克制,祭出金莲,等于是加了一块可以受力的隔板,且很顺利地将老张打趴下了。
但眼下,
火焰的颜色,却开始慢慢地从乳白色,开始转变为紫色。
紫,是雷霆的颜色,是刚正的象征。
当这紫色火焰升腾起来时,菩萨脚下的金莲,竟然出现了龟裂。
矛与盾的争锋,在此时,被打破了平衡。
菩萨是果决的,在这一刻,他一脚踩在金莲上,金莲发出了一声闷响,继续保持着下压的势头,而菩萨本人,则向后退去。
“轰!!!”
火焰窜起,
随即就是刺耳的断裂声,
金莲在这紫色的火焰之中开始折断,开始融化。
哪怕你跳出三界外,但只要力量足够强大,依旧可以将你毁灭。
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事物都是讲道理的,但有些东西,却早已经不是所谓的道理能够约束的了。
漫天的紫色火焰之下,
一道黑色的影子开始缓缓站了起来。
先前被压下去时,是人;
但再度站起来时,却已经没有丝毫人样了。
火焰之中,显露出来的,是一尊和貔貅很相似的躯体,其额头上的独角,在此时显得分外的狰狞。
原本自打菩萨出现,就一直在周围荡漾着的梵音,在此时也都死寂了下去,周遭天地,开始为白色的冰霜所逐渐覆盖。
菩萨的左手位置,也出现了一层白霜,虽然一直有金色的光泽在掌心流转,但手掌那里,还是出现了伤痕,像是寻常人生了冻疮。
这个须弥小世界,是菩萨自己制造出来的,可以说,这个小世界,就是菩萨自己本身的一部分。
然而,
有些存在,
它沉睡时还好,
一旦其苏醒了,
可能并不是它的本意,它也没有刻意地去做什么,但四周的这方天地,自然而然地会受其影响,被其控制。
紫色的火焰,开始慢慢地褪去,显露出了獬豸的本尊。
黑色的毛发,每一根,都坚挺无比,触及地面的脚掌,似乎有岩浆在不停地滴淌出来。
你很难用具体的形容词去描绘此时出现在你面前的獬豸,虽然它的样子和那些分身显化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这威严,但这气场,却足以给人一种和既往印象翻天覆地的撕裂感!
“呼…………”
老道长舒一口气,
即使是他,
在看见獬豸真正的风采时,也感到了一股可怕的压力。
周老板在这个时候倒是安静了下来,甚至还刻意地想要去低调一下。
既然先前没能阻止得了老张,那么现在,也就没什么好去矫情的了,最重要的是,老张既然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换来了破局的关键,自己总不能故意让老张的心血和牺牲付诸东流。
眼下,自己还是能多低调就多低调的好,最好让獬豸别注意到自己,否则按照獬豸和赢勾在上古时结下的梁子,还真怕人家不去怼什么菩萨了,先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可就好玩了。
只是,獬豸可能是刚苏醒,脑子还有些不太清醒,现身后,一直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人生。
只是,寻常人思考人生,也就那么个几十年,但这位要是真思考人生起来,以其漫长的寿命来看,还真不晓得要思考到猴年马月去了。
菩萨站在原地,没再和先前那般冲上去动手。
哪怕是谛听,先前可能还敢吼一吼,宣誓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展现一下自己的骄傲,但这会儿,只敢匍匐在地上,连呼吸都变得那么的小心翼翼。
獬豸不动,
大家就都不敢动了,
氛围,
一下子陷入了一种极为诡异的安静之中。
老道舔了舔嘴唇,之前老张还是老张时,老道倒是敢上前推一把,牛气哄哄地对菩萨喊一声:“巧了,我们也准备好了。”
但这会儿,老道是半点不敢多哔哔,您尽可能地思考人生,不要在意我们的感受。
菩萨双手合什,默念心经。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心经的声音响起时,也代表着菩萨的意识开始融入这经文之中,融入了这片空间。
眼前的这尊到底是谁,在其现身时,菩萨也清楚了。
但他没有选择退却,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今日若是退了,可能不需多久,轩辕剑就将找上门来,自己也就会沦为末代的替死鬼。
但他也没有选择横竖都是死,直接“乌拉”上去。
虽然内心对末代府君居然能请得獬豸护身感到万分震惊,
但他还是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那就是末代府君,似乎没办法真正意义上操控这尊恐怖的存在!
其实,要是真的能够操控它,那才是真的奇怪呢。
然而,二者的关系,不说操控了,可能连协议、契约都谈不上。
也就是说,
末代府君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獬豸的本尊降临在了这里,但也仅仅是降临了而已。
獬豸接下来要去做什么,谁都不清楚,也,谁都无法去操控。
意识,伴随着心经在荡漾,推演,则在心里开始快速地运行。
少顷,
菩萨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眼眸中,
露出了一抹了然之色。
“这…………”
老道深呼吸,深呼吸,怎么感觉,剧情没有被安排好呢?
我擦,
哥咧,
你思考人生好了没啊?
老道对周泽挤眉弄眼,本想着既然是你手下,你要不要试着用以前的情分劝劝?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
这尊獬豸,
哪怕只是拔根毫毛,也比自个儿等人现在的腰身粗啊。
但老道转念一想,擦咧,别,别,别,千万不能让这位老哥去说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要是真的自己好不容易遭了炸弹结果没炸到敌人先把自己送上天了,可真是太丢银咧。
菩萨开始动了,他的气机,直接锁在了老道的身上,完全绕开了獬豸。
这是以一种极大的魄力,选择将獬豸给“无视”掉。
老道也察觉到了,紧张得深吸一口气。
然而,
就在菩萨刚刚向前没多少步时,
獬豸的脑袋,
忽然侧倾了一下,
它那深邃的眼眸里,流露出的,是一种疑惑。
因为在它的大脑里,仿佛一直有一股声音在不停地重复着,嗡嗡嗡的,让它很心烦。
它一直在试图还原那个声音,有点像是破损磁带的修复。
渐渐的,
那个声音终于在慢慢地清晰起来,
清晰了,
清晰了,
清晰了,
清晰到了,獬豸的眼眸中,清晰地呈现出了一股憎恶!
这憎恶的目光,
扫中了菩萨。
菩萨当即停下了脚步,
这一刻,
他宛若承受着来自獬豸的怒火!
怎么回事?
不可能!
菩萨身后的谛听,直接吓趴在了地上,它想反抗,想站起来,但它现在承受着比周围其他人更为恐怖的压力,真的站不起来了。
一直在观察着獬豸变化的老道激动地举起双手,差点欢呼起来。
妈嘢,对,对,对,搞死他,搞死他!
嘿嘿嘿!
当獬豸迈开了步子,向菩萨走过去时,老道心里终于踏实了。
许是因为刚经历了大喜大悲,再加上末代本就是洒脱成性的人,这会儿,自然就开始飘了,直接嚷嚷道:
“我说地藏啊,咱千年前相识,也算是同行半路,今日一别两宽,反正,我呢,还有余生漫漫,然无对错,甭提遗憾,往后,我替你继续好好地过。
你啊,就踏踏实实地上路吧。”
可以说,末代此时是相当的得瑟了。
然而,
就在末代话音刚落之时,
之前向菩萨一步步走去的獬豸,忽然停在了那里,且它原本锁定在菩萨身上的杀机,竟然开始从菩萨身上缓缓地挪开了。
“…………”老道。
这是干啥咧!
周泽也是有些疑惑,难不成,到头来,獬豸还是想要先找自己算账?
菩萨也目露不解,他是当事人,自然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恐怖压力,一下子消失了。
就在在场的所有人,
都不清楚獬豸到底要干嘛时,
獬豸忽然抬起头,
“吼!”
一声怒吼传来,
“咔嚓……”
天幕,
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菩萨身体一颤,在其胸口位置,有一缕殷红渗透出来。
须弥小世界,被獬豸,直接撕开了。
“完了,完了,这獬豸不会等不及要直接飞升融入规则了吧,别啊,喂,别啊!”
老道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
周泽则是若有所思地摇头道:“好像,不是急着要飞升。”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天幕的裂缝中,
传来了剧烈的响动。
獬豸又再度发出了一声怒吼,
那裂缝之中的东西终于被强行拖拽了出来,
竟然是一座散发着古朴威严气息的门!
这门很大,很高,上面是金色的纹路,雕镂着漫天诸佛的形象,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这个门,
周泽曾见过,
当初在徐州的那个夜晚,他见过。
是癞头和尚近乎疯魔之下,以秘术召唤出来的…………空门!
獬豸的身形开始飘浮起来,
其四足之下,
似乎每一步都踩在了空间的规则之上,带来极为恐怖的扭曲感!
它就这样,
坚定而无畏的,
径直向上而去,
毫不犹豫地,
将自己脑袋上的独角撞击在了空门之上!
“轰!!!!!!!!!!!!!”
恐怖的撞击之下,
空门开始剧烈地摇晃,里面似乎也传来了惊呼尖叫的声音。
“轰!!!!!!!!!!!!”
第二次撞击之下,原本象征着坚不可破的空门开始扭曲。
“轰!!!!!!!!!!!!”
第三次撞击之后,
空门竟然出现了裂缝,俨然一副即将被撞破的感觉!
它要撞破这扇门,它要冲入门后!!!
下方,
菩萨眼睁睁地看着上方空中所正在发生的这一幕。
而其身边,匍匐在地上的谛听,则是颤颤巍巍地眯着眼,向上看着,那扇门,它自然认得,千年前,就是它载着菩萨从那扇门后面出来进入地狱的。
在那扇门后面,
是佛界!
老道有些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周泽,
惊愕道:
“这个,没听说过啊;
獬豸,
和佛界有仇?”
第五十二章 旺财
佛门出现得比较晚,当初赢勾曾说过:我出生时,世间无佛。
倒不是为了去特意表达什么,只是一种很正常地陈述。
所以,佛界并不需要担心轩辕剑的事,距离轮到他们,还太早太早。
事实上,末代府君如果不是被初代所创建的基业道统所牵累,在轩辕剑眼里,无论他再怎么骚,再怎么随心所欲,依旧还只是个孩子。
只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会按照剧本去发展,当然,如果真的有剧本的话,这个剧本上肯定写满了“出人意料”。
先是菩萨发现自己自千年前就入了末代府君的布局,要成为其替死鬼;
而今,在菩萨准备破局时,事情地发展,再度失衡,降临的獬豸,没有管他,却直接强行将冥冥之中没有具体坐标的空门给强行拘了出来,且已经开始攻门了。
也难怪老道会疑惑,这獬豸什么时候和佛界结下了这么大的仇?
周老板和老道在医院里当了这么多天的凡人,也没和外面的员工联系,所以自然不知道,这事儿,归根究底,还是出在安律师身上。
安律师成功地用“皇帝老子每天能吃十个鸡蛋一筐葱油鸡蛋饼”的思维模式,
指导了老张。
老张则是把安律师的建议,当作了重要的指示精神,没日没夜地,一直在反复地揣摩和领会以及学习。
毕竟,老张这个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倔,且有着一股子认真做事儿的劲头。
可以看出来,
这学习效果还是很好的,
甚至是好过头了。
可能,在刚才的那一段“思考人生”的过程中,獬豸的大脑运作一直是这样:
杀了菩萨?
杀了菩萨?“
杀了菩萨。
杀了菩萨!
杀哪个菩萨?
到底杀那个?
快告诉我到底杀哪个!
不说?
那我就全杀了。
所以,心理暗示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会可怕。
一不小心暗示过头了,就会出现失控的情况。
“轰!!!!!!!!!!!!!”
在这一次的撞击之中,
空门,终于被撞破了,原本只是密密麻麻的龟裂,眼下,已然塌陷了一大半。
紧接着,
獬豸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冲入了空门之内。
“喂,你家着火了,不去看看?”老道这会儿忍不住提醒菩萨。
谁料菩萨反而强撑着自己受创的身躯,继续向老道走来,同时道:
“阿弥陀佛,佛者,六根清净,无牵无挂,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呵呵,怕死就怕死呗,我就佩服你们这类人,吃喝拉撒睡都能给你们整出一大通的天地至理。”
老道伸手掏了掏耳朵,但内心其实慌得一比。
“佛,在心里,并不存于外,既然不存在,自然也就谈不上毁灭。”
菩萨伸出手,掌心之中,一道金色的纹路闪烁,紧接着,宛若网格一般,上方破损下来的天幕,在此时也被重新编织了起来。
这个须弥小世界,刚刚被獬豸毁掉大半,眼下只能耗起自己的本源,去将其进行表面上的修复,至少,要修复到能用的地步。
这是一种极大的消耗,但菩萨没得选,他必须先这么做。
至于眼下空门后头正在发生着什么,他是真的顾不得了,自打其孤身离开佛界闯入地狱,千年来,他和那边,其实早就没关系了。
地狱的一些低阶判官们喝茶聊天时常常会化身大棋党,更有甚者,认为菩萨进入地狱,其实是标志着佛门对地狱的一种渗透。
佛门讲轮回,那么,也就没有什么比掌握阴阳轮回更符合他们需求的了。
然而,实际上,自地藏垂帘以来,并没有第二尊佛界中人来到阴司。
一方面,是因为地藏和佛界的关系在当初离开时,其实就已经降到了冰点,有点类似于当年赢勾从黄帝手下叛出,在地狱自立为王的意思。
当年黄帝手下的大将领兵进入地狱想要将九黎残魂一举扫灭,赢勾也是毫不留情地出面让他们滚。
佛界的人自然清楚自家和地藏的关系,也就没有再无趣地派人过来帮忙摘果子,否则真要引起阴司和佛界的大战,那才叫有乐子看。
当然了,这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实力,当年的赢勾有实力在叛出黄帝后自立,而后来的地藏,同样有这个实力。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佛界诸佛一直在沉迷于构建自己的三千大世界,他们有着自己的业务还没有做完,所以暂时并没有什么对外拓展业务的需求。
所以,獬豸直接冲入佛界,对地藏的影响,其实是须弥世界的破损让其元气大伤,至于其他,他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你,别藏着了!”
恐怖的金色汁液开始自地下升腾出来,仿佛这里已然成了一座大型炼金厂,这些金汁儿的温度极高,最重要的是,还带着湮灭灵魂荡涤一切的力量属性。
菩萨的手,慢慢地紧握,金汁儿也开始快速地收缩。
只不过,在靠近老道附近时,金汁儿明显被压制了下去。
倒不是说菩萨每次都要玩出这些花头,非要弄出震撼的特效出来,而是因为他需要逼迫老道真的出手,如果只是隔靴搔痒的小动作,老道可能就能接下了,一如一开始獬豸的身躯倾轧结果却被老道玩了把单手掷铅球;
所以,只有用这种大招,才能迫使老道的气息真的显露出来,无法再继续隐藏。
老道吓得已经重新跳回到了病床上了,
此刻,
先前的希望大救星獬豸莫名其妙地跑去攻打佛界了,剩下这烂摊子,是真的无法收拾了。
“哥,你反正不怕,你上呗。”
站在老道的身份立场来说,他是真的委屈,肉,你吃了,血,你喝了,就连那泰山本源他都亲自挖下来一块让你垫垫饥;
这关键时刻,
你咋能比我还怂咧?
正如菩萨无法算出獬豸的出现一样,老道也不可能算无遗策,只能推演出个大概,心里约莫有个四五分的数,剩下的,就是拼谁命好了。
“旺财疯了。”
周泽自言自语道。
老张不惜牺牲了自己,换来旺财的降临,可能,按照老张的期望,就是让獬豸将菩萨解决,从而破开老板和老道的危局。
只可惜,旺财跟打了鸡血一样,直接杀上了佛界,可能在旺财看来,那里菩萨多,眼下虽然有位菩萨,却只有一个,干脆丢下了一粒芝麻懒得管了。
周泽是看出来了,老道是不敢再出手了。
事情,兜兜转转这么多圈,似乎这最开始的矛盾,仍然没改变。
一边催促周老板赶紧动手,另一边,老道也在不住地威胁菩萨:
“地藏,刚刚那獬豸破开这里时,你已经受重伤了,你莫逼老子,真把老子逼急了,你现在是重伤之躯,你就不怕把老子逼急了老子赶在轩辕剑下来之前先把你杀了当垫背么!”
菩萨不以为意,掌心继续攥紧,四周的金汁儿正在以更为迅猛的速度蜂拥而来,宛若要吞噬一切。
老道是在压制着它们,但他必须控制着力量输出,否则就将前功尽弃。
谛听这会儿也慢慢地扑腾起来了,化作人形的它出现在了菩萨身侧,伸出自己的手,菩萨也伸出手,抓住了谛听。
二者的气机,在此时开始流转。
谛听能够感知到菩萨此时的虚弱,须弥世界的破开,对菩萨的伤害比想象中更大,好在菩萨现在已经将这个须弥世界修补好了。
“菩萨,佛界要没了。”谛听说道。
“没了,就没了吧。”
菩萨依旧平静,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从谛听身上抽取着气机补充着自己。
“菩萨,事成之后,你先走,我用我的身躯,堵住这结界。”
菩萨扭头看了一眼谛听,没点头,也没拒绝。
实际上,别看此时老道被这如浪涛一般的浩瀚金汁儿给弄得手忙脚乱七上八下的,
真要把他彻底逼急了,破功了,恼羞成怒之下,释放出其所有道行,可是真真正正的可怕。
毕竟,末代府君只是千年以来未有寸进,但人家的老本,本来就厚!
“妈嘢,我顶不住了!”
老道无奈地只能扭头看向周泽,要破功了!
周泽没催赢勾,反正平常心。
铁憨憨要是不愿意动手,催也没用;
他要是愿意动手,自己就会上来。
在这一刻,
似乎是察觉到时候到了,
又或者是认为自己看戏看够了,
一股熟悉的力量和意识开始注入周老板的身体。
呼,要接管了么。
周泽自然没有反抗,闭上眼,直接交出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交接工作,转瞬间完成。
一股属于赢勾的气息,疯狂地铺陈开去!
谛听又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了,哪怕是现在变成人形了,他的后背还是有点驼,这,都是拜赢勾所赐。
当这股熟悉的气息再度出现时,谛听本能地感到恐惧。
此时,真不知道是它在搀扶着菩萨,还是菩萨在搀扶着它了。
菩萨也顿了一下,
可能没买过,但根据菩萨曾让楚江王去买电池看看的经验来看,菩萨应该是知道人间那种叫做彩票的玩意儿的。
他觉得,可能自己今天,真的是中了彩票了。
一个一个的,居然都被自己给碰上了。
但菩萨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沉声道:
“你比上次见面,弱了太多太多。”
赢勾没回应,站在那儿,继续释放着属于自己的气息,幽冥之海主人的威压,于这残破刚补的须弥小世界里,疯狂地肆虐着。
“你本人杰,何必在此虚张声势。”
菩萨问道。
他能一眼瞧出此时赢勾的虚实。
之前两次横扫地狱的赢勾,虽然杯底破了,但当时还是有一些水可以去漏的,然而,此时的赢勾,只有一个破杯子,里面还没有水。
若仅仅是想以虚张声势地方法吓退他的话,
那可真的是,
太天真了,
天真得,
让菩萨感到了一股不真实。
赢勾没理会菩萨的话语,
而是抬起头,
看着上方金色的网格刚刚修补好的天幕,
开口道:
“旺…………财…………”
菩萨的身形,忽然僵住了,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空。
老道这会儿也顾不得已经要淹没自己的金汁儿了,也是抬起头,看向天空。
“轰隆隆隆!!!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像是一台超大型的推土机在疯狂地推进,仿佛这一片苍穹都因此开始了震颤!
紧接着,
“轰”的一声,
浑身是血,身上满是伤痕,气息却依旧鼎盛狂暴的獬豸,直接从空门里冲了出来!
天知道它刚刚在佛界里到底干什么,天晓得现在佛界又是怎样一番场景,
但众人只看见,
獬豸的眼眸里,
此时已经被一片令人心惊的赤红所完全覆盖!
这股子恨意,当真滔天,这股子的怨念,幽深似海!
哪怕距离很远很远,你仿佛都能感知到此时獬豸呼出来的气息上,所携带着的那股子恐怖灼热。
紧接着,
獬豸开始向下!
这一次向下的速度,
比先前上去冲击空门时,要更快更迅猛更狂暴无数倍!
“轰!”
“咔嚓!”
小须弥世界刚刚被菩萨耗费本源修补起来的天幕,在此时直接大面积的塌陷!
“砰!”
菩萨身体一颤,
随即缓缓地低下头,
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
有一处恐怖的洞穿伤口,像是被人用大勺子,硬生生地挖走了一片。
且伴随着天幕的二次塌方,连锁反应也马上出现,和菩萨本人几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小须弥世界开始了快速地坍圮。
此时的菩萨,宛若一个四处漏风的筛子,漫漫佛性,开始自其体内溢出,等于是自己积攒上千年的本源,在这一刻,开始快速地流逝。
“菩萨!菩萨!菩萨!”
谛听在菩萨耳边大声地呼喊着。
菩萨置若罔闻,
因为作为一个聪明人,一个这个世间最聪明的几个人之一,
他现在真的有些想不通,
自己居然输在了两个字上,
且这两个字,并非是什么晦涩难懂的上古咒言,也不是蛮荒初开时的天地之音,
而仅仅是充满着一种浓郁乡土气息的:
旺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