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8章 您还不了解我吗
小男孩儿那双天真无邪而又充满期待的眼神让陆山民不敢直视。
他转过头,看见小女孩儿也同样期待的看着他,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刺得他心脏微微发疼。
从打死更元道长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停止过自责,他是杀过人,但从来没有杀过不该杀之人。只怪当时自己太鲁莽,认定只要是吕家的人都是伪君子,都是不怀好意,等知道老人家是真正的‘有德之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男孩儿的问题,他可以撒谎,出马嘴村这么多年,他早已学会了撒谎,也并不是没有撒过谎,但面对两个小孩儿,他竟无法说出‘没看见’三个字。
还好这个时候老婆婆及时缓解了他的进退为难,
“雪山那么大,哪有那么容易碰上”。老婆婆摸了摸小男孩儿的头,说道:“前几天你们不是见过老神仙吗,这么快又想见他了”。
小男孩儿喔了一声,脸上略显失望,小女孩儿轻轻咬着嘴唇,也是满脸的失望。
陆山民看向老太太,问道:“他来过”?
老太太点了点头,说道老神仙,她的脸上满是感激之情。“可惜你晚来了几天,要不然你就能见到了。前些天老道长给我们送了好些东西”。说着指着馒头笑道道:“这馒头就是他送的面做的”。
陆山民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里面却满是苦涩,现在更元道长不在了,吕子敏也心性大变,以后还会有谁来可怜这一家老小。
“老婆婆,虽然我知道劝您没用,但我还是要劝您听政府的话搬到居民新村去吧,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两位孩子的以后着想吧”。
老婆婆叹了口气,欲言又止,脸上的皱纹垒成了一堆。
“虽然我一个老婆子带着两个小孩儿,但这些年过得并不算苦。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两个孩子。你说我这把年纪,要是哪一天死了,他们该怎么办”。
“奶奶长命百岁,不会死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女孩儿突然说道。
老太太溺爱的摸了摸小女孩儿的脸蛋,继续说道:“我也不是没想过搬到居民新村去,在那里至少还有个照应。但是我问过以前的老村长,也问过前来看望我们的政府领导,问他们如果哪一天我死了,孩子该怎么办。他们都说会送孩子去孤儿院”。
老太太眼里满是忧愁,“我到镇子上打听过,他们都说孤儿院的孩子过得不好,很多孩子都被带坏了,我不想他们去孤儿院”。
陆山民没有去过孤儿院,也不好评价孤儿院好不好,但他曾经看过一本书,说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心理问题。这不是说孤儿院虐待孩子,而是孩子缺乏正常的家庭氛围,孤儿院那么多孩子,老师又无法一一照看过来,多多少少都会出现孤僻、偏执,除了极少数孩子能够在里面长大成材,大多数都或多或少有社会障碍。
“那您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老太太有些尴尬的说道:“其实我有私心,老婆子我虽然没见过世面,但也看得出那两位道正恩人不是一般的人,他们又是心善之人,我就想啊,只要我一直住在这里,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他们一定不会不管他们俩的。孩子跟着他们比去孤儿院放心”。
老太太看着陆山民,自责的说道:“我知道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他们对我们那么好,我不该得寸进尺”。
老太太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小伙子,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婆子不知好歹啊”。
陆山民本想告诉老太太,她已经等不到老道长了,但张
了张嘴,没忍心说出来。
“老婆婆,这个世界上每一位爷爷奶奶都希望自己的子孙过得好,如果这也是错的话,那人与动物还有什么区别”。
老太太叹了口气,“听你这么说,老婆子心里就好受多了”。
这一顿饭,陆山民的肚子吃得很饱,但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
··········
相比于与世隔绝的大雪山,千里之外的天京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
来来往往的车流,匆匆忙忙的人群,永远挤不上的公交车,排成长龙的地铁站,满世界都是人。
纳兰子建开着车,穿过人群,穿过市区,开进了人烟相对稀少的朱家大院。
老爷子从北戴河疗养院回来已经半个月,再不来,恐怕以后就不用来了。
车停在院子门口,纳兰子建神色凝重的下了车,站立了一会儿,走上台阶敲响了门。那张凝重的脸犹如川剧变脸般立刻堆满了笑容。
门还没完全打开,只是出现了一条缝隙的时候,纳兰子建就一把推开了大门,差点没把开门的警卫员给推倒在地。
“外公,我想死你了”!
纳兰子建快步走进,大步前行,恨不得立刻飞过去。
堂屋中,朱老爷子正与朱家老三朱建民下象棋。
老爷子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子,双眼继续停留在棋盘上。
朱建民脸色一下就变了,这位曾经在位时就以火爆脾气著称的退休省委副书记,拿着象棋的手青筋高高鼓起。
纳兰子建从下就畏惧这位嫉恶如仇的三舅,刚跑进堂屋就识时务的站在了老爷子一侧,否则他毫不怀疑朱建民手上的‘炮’会轰在他的脑袋上。
“三舅,您也在啊”?
朱建民抬眼盯着纳兰子建,他的目光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狠,但长期在高位所养成的威严,只是看一眼就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不是很想我死啊”!!
纳兰子建厚着脸皮讪笑道:“三舅一定长命百岁,我死了,你都没死”。
朱建民手里的象棋握得更紧,为官一辈子,他最讨厌的就是溜须拍马的人。
“老三,该你落子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朱老爷子淡淡道。
纳兰子建来的时候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此刻心里还是砰砰直跳。老爷子最喜欢孙子辈前来看望他,但今天前来,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他在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可以做到成竹在胸、信息满满,但面对着两位,他并没有那么大的自信。
朱建民脸色依然冰冷,“老爷子,您还有心情下棋”?
或许是天冷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叶梓萱的原因,朱老爷子的脸色苍白得有些厉害,这位经历一辈子战争的老人,脸上隐约有着一股从未出现过悲戚。
“都退休两三年来,脾气还这么火爆”。
朱建民哼了一声,“要是以我以前的脾气,我今天非宰了这小王八蛋不可”。
纳兰子建本想解释两句,但张了张嘴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巴,他知道,不论他多么巧舌如簧,哪怕再长十张嘴,也无济于事,只得讪笑着站立在一旁,像等着审判的死刑犯一样等待审判。
朱建民哪里还有心思下棋,盛怒之下,几步之后就弃子认输。
一局棋下完之后,朱老爷子靠在长椅上,“大体的情况我已经听你小姨和小姨
父讲过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解释,所以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纳兰子建噗通一声跪在老爷子面前,“谢谢外公给我解释机会,但孙儿现在无法给您一个解释”。
“也就是说,梓萱的事情,确实跟你有关”?
纳兰子建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外公,三舅,一直以来,梓萱都生活在我们的安排之中,她过得并不快乐。她应该有她自己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朱建民冷哼一声,“梓萱的选择”?“那不就是你的选择吗”?“你利用梓萱了梓萱的善良,利用了她对你的信任,你还感大言不惭的说尊重她的选择”。
“三舅,梓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聪明人,她要是不愿意,没有谁能骗得了她”。
朱老爷子微微的闭上眼睛,“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纳兰子建昂起头,“请外公为梓萱报仇”!
“混账东西”!朱建民一巴掌拍在棋盘上,震得满棋盘的棋子高高跳起,棋子落回棋盘,哗啦啦掉到地上。“这就是你的目的?害死梓萱,逼你外公成为你达到目的的工具,好歹毒的心思。要报仇,第一个就该找你报仇”!
朱老爷子脸色更加的苍白,靠在躺椅上闭口不言。他这一辈子,在战火纷飞中闯荡,在枪林弹雨中飞奔,在十年浩劫中受尽屈辱,都没有过此刻这种难受。
朱建民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纳兰子建,当年他就不满意朱春梅嫁给纳兰震海,表面上书香门第,实际上满肚子的坏水。
“你害死梓萱不够,还想气死你外公吗”?!
朱建民指着纳兰子建的鼻子,“商人就是商人,狗改不了吃屎。为了利益,害死自己表妹,逼迫自己的外公。纳兰子建,你给我滚出去,从此以后朱家与你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纳兰子建跪在地上,昂着头看着朱老爷子,他今天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外公,别人不了解我,您还不了解我吗”?
第1449章 原来我是有感情的
朱老爷子睁开微闭的眼睛,淡淡的看着纳兰子建,良久没有说话。他当然了解自己这个外孙,三岁能背《论语》,四岁会心算,五岁能作诗,七岁读哲学,十三岁就读完了纳兰家的藏书。当年,他本想让这个外孙进入中科大少年班成为国家栋梁人才,但纳兰文若眼里只有家没有国,硬要把他雪藏起来自己培养。从7那个时候起,他就担心纳兰子建走上岔路,平庸的人走上岔路不可怕,因为平庸的人再坏破坏力也有限,但聪明的人一旦走上岔路,带来的破坏将是成千上万倍。
“我并不是个喜欢唠叨的老头子,但是从你小的时候开始,每次你到我这里来,我总是抓住机会给你讲国家情怀,讲先辈们的英雄壮举,讲咱们的民族,讲咱们兴衰更替,就是想让你脱离纳兰家的狭小格局,把目光从家族移到国上面来”。
朱老爷子脸上带着深深的失望,“因为我一直担心,担心你才不配德,德不配位,怕你终将酿成大祸”。
“外公,我没有忘记”。:“我所做的一切并不只是为了纳兰家。这些年我翻遍古今中外的典籍,查阅了无数的案例,为的就是找到一条可以让华夏加快复兴的道路”。
朱老爷子缓缓的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那你找到了吗”?
“理论上找到了,还需要实践”。纳兰子建跪在地上,昂起头,眼中满是笃定自信。
朱建民满脸怒意的盯着纳兰子建,“老爷子,不要听着小滑头胡说八道”。
“让他说”。朱老爷子淡淡道:“我这一辈差不多都死了,没有死的也快了,华夏复兴的未尽任务终究得靠他们年轻人去完成”。
纳兰子建振振有词道:“国家的根本在经济,经济的根本在企业,欧美之所以强大,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又很多伟大的企业”。
朱老爷子和朱建民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纳兰子建的话,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眼界格局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知道这只是纳兰子建的开场白,真正的核心还在后面。
纳兰子建接着说道:“遍观那些伟大的企业,几乎全部都是上百年甚至几百年的企业,即便因互联网时代的浪潮涌现出了大量巨无霸新兴企业,但只要深挖其根源,他们背后的资本仍然与那些传承久远的企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些企业的核心不是欧美国家所标榜的自由市场经济,其根本模式也不是所谓的股份控制职业经理人代理,更不是民主制”。
见两人的目光中多了一抹好奇,纳兰子建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的说道:“是家族制”!
“荒唐”!朱建民怒喝了一声,“绕了半天,原来你是在为你们这些财阀的存在找理论支持”。
纳兰子建摇了摇头,“如果世界上有一种适合所有企业长久发展的模式,那就只有家族制。华夏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早已尝试过所有的模式。周朝的分封制实
际上就是一种股份制,战国时期,苏秦挂六国相印,公孙衍在魏、赵、韩、燕、中山国都当过宰相,那个时期,今天做齐国宰相,明天做魏国宰相,实际上就是一种职业经理人制度。西方国家鼓吹的那一套现代经济理论,华夏老祖宗早在几千年前就玩儿过了,而且早就证明玩儿不通”。
“而世家、家族不仅有血脉凝聚和共同的精神传承,更重要的是那是自家的产业,他们会比任何职业经理人都上心,哪怕就是某一代蠢了点,但长久形成的规则能最大限度的保障这艘大船不偏离航向,九头小猪向一个方向拉,也远远好过四匹大马朝四个方向拉”。
朱老爷子淡淡的看着纳兰子建,“财阀做大,控制经济运行的方方面面,这是一种新的剥削制度”。
“外公,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也不存在没有剥削的社会。但,可以做到相对的公平”。
“怎么相对的公平”?朱建民曾经主抓过经济,虽然对纳兰子建的谬论很不屑,但也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自圆其说的借口。
“我们华夏有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文化优势。欧美的价值观是利益至上,他们的家族企业可以做到**裸的剥削,但是我们不会,我们的文化土壤天然讲求包容共生,讲求达则兼济天下,哪怕就像吕家这样的家族,不管他们内心里多么渴望利益,但仍然要把‘有德之家’这块牌匾挂在门前,这可以说吕家是伪君子,但只要伪君子懂得克制,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又有什么区别”。
朱建民冷冷一笑,“你的意思是把国家经济放任给一帮靠‘道德自觉’的商人,他们行善还是作恶,全靠自觉”。
纳兰子建再次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文化土壤是根基,国家手段是保障。及扶持鼓励,又制度约束,再就是价值引导,三管齐下。华夏文化根植在每个华夏人的基因中,实际上不管小商小贩还是豪门财阀,骨子里对国家、政府是充满了敬畏的,只要抓住这个心理,就能把大家拧成一股绳,共同推进华夏复兴。”
纳兰子建看向朱建民,“三舅,如果把豪门财阀看做是小家族的话,国家也是一个大家族,是整个华夏人的大家族。西方国家那一套经济理论制度并不适合我们,我们可以学,但要辩证的吸纳”。
“荒谬,你这是在开历史倒车”!朱建民怒气冲冲的说道。
朱老爷子没有发表意见,严厉的说道:“你一边鼓吹家族制,一边把吕家、田家和吴家推向深渊,甚至不惜牺牲梓萱,难道不自相矛盾吗”。
纳兰子建愣了一下,看来外公并没有袖手旁观,应该是从梓萱出事开始,就着手了调查。
他的心中狂喜,但表情上流露出的是一股悲壮之情。
“外公,若不冒这个险,我能请得动你出山吗”?
“畜生”!朱建民霍然起身,一步跨到纳兰子建身前,抬手就是啪的一耳光。“疯子”!
朱建民反手又是一耳光。在纳兰子建白皙的双颊上,一边留下五个深深的指痕。
“梓萱是你妹妹,你还有一丁点良心吗”?!!!!
纳兰子建揉了揉脸颊,没有理会朱建民的大发雷霆,双眼怔怔的看着朱老爷子。
“外公,既然你已经查到了这一步,那想必您应该也知道了有一股暗中的势力想颠覆世界的规则,他们不应该存在”。
朱老爷子满心的苦涩,“查到与有证据是两码事,如果有证据,你认为他们三家会不付出代价吗”。
老爷子眼中渐渐透露出寒芒,虽然已是风烛残年,但眼中透露出威严仍然震慑人心“他们无视国家法律,藏在暗中为非作歹,当然不该存在。但是你们这些财阀世家,所谓的‘书香门第’不过是你们攫取更多利益的华丽外衣。他们三家逼死我孙女,难道就不该杀吗”?!
纳兰子建昂着头,直视老爷子带着寒芒的双眼,说道:“所以,我推崇的家族制并不是现在所谓的财阀世家,而是基于他们基础之上的重新塑造,这一次就是改造他们的好机会”。
朱老爷子呵呵一笑,笑声中带着凌厉的寒意,“改造他们的好机会,那你呢”?
纳兰子建额头不自觉冒出一丝冷汗,砰砰砰向老爷子嗑了三个响头。
“外公,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朱老爷子身体前倾,微微弯腰盯着跪在地上的纳兰子建,“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纳兰子建抬起头,望着朱老爷子的眼睛,老爷子眼中的威严凌厉完全消失了,他的眼中含着淡淡的泪光,带着无尽的悲伤,还有浓浓的恳求,此刻的老爷子,与一个普通老人无异,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与可怜。
朱老爷子就这么看着纳兰子建,良久之后才嘴唇颤抖的问道:“梓萱是不是真的死了”?
纳兰子建不敢再看老爷子的眼睛,低下了头,微微的点了点头。
然后,纳兰子建缓缓起身,朝朱老爷子和朱建民鞠了个躬,头也不回的飞快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出了堂屋,跑出了院子,跑出了朱家大宅。
一口气跑到停车的地方,纳兰子建一屁股坐在墙角处,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哭声之后,又是一阵放声大笑,笑声开怀。
一阵哭,一阵笑,哭声催人泪下,笑声纯粹干净,两种不和谐的声音反复交替,此起彼伏。
直到累了,纳兰子建才停下了又哭又笑的癫狂举动,抬头望着天空,眼里擎着泪水,脸上满是笑容。喃喃道:“原来我是有感情的”。
纳兰子建在墙角处坐了很久,然后起身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随着一阵汽车轰鸣声响起,黑色的汽车穿过零星的雪花,扬长而去。
第1450章 再也见不到老祖宗了
山中时间的流逝是缓慢的,在这天地一色的雪山中,空间也是凝滞的。
唯一让人感觉到时空变化的,就是院子里奔跑打闹的两个小孩儿。
陆山民坐在门槛上,一边调节内气缓缓修复受伤的经脉,一边看着两个孩子嬉笑打闹。
看着他们,就像看见童年的自己,还有童年的大黑头和小妮子。
在大雪纷飞的冬天,他们也是这般在院子里打雪仗、捉迷藏,追逐嬉戏。在雪花飞溅中,他们的笑容也是一样的爽朗、干净和纯粹。
爷爷就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含笑看着他们,道一则是坐在门槛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在火盆上方揉着脚丫,老黄则是板着个脸站在他家门口,远远的看着。
那个时候的他们就如眼前这两个小孩儿,不知人间疾苦,不悲自己的贫穷,不羡外界的繁华,不为今天愁,不为明日忧,笑就是笑,哭就是哭,笑得自由,哭得酣畅。
两个小孩儿你来我往的扔着雪球,玩儿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意识到他们的反应和力量远超过同龄人。
花妞儿弯腰躲过二蛋扔过去的雪球,还不待重新站直身子,手上的雪球就还击了回去。二蛋扭腰撅屁股,雪球从他的侧面飞过,啪的一声打在了陆山民身上。
小女孩儿呆若木鸡的站立在原地,涨红了小脸。
小男孩儿幸灾乐祸的欢呼雀跃,“花妞儿砸到人啦,花妞儿好厉害啊”!
小女孩儿本就脸皮薄,被小男孩儿这么一闹腾,晶莹的泪花从明亮的眼睛里冒了出来。
陆山民拍了拍身上的雪渣,温柔的笑了笑,从脚下抓起一把雪握在手上捏了捏,朝小男孩儿扬了扬,示意要用雪球砸他。然后对小女孩儿说道:“要不要我帮你报仇”?
小女孩儿不安的搅动着手指,茫然的点了点头。
小男孩儿对着陆山民扭了扭屁股,转身挑衅的说道:“你是砸不中我、”。
“啪”!话还没说完,雪球就打在了他的脸上,雪渣子拍了他一脸,还有不少进入了他的嘴里。
刚才还泫然欲泣的小女孩儿高兴得咯咯直笑。见陆山民正含笑看着她,小女孩儿赶紧憋住了笑声,憋得她的脸颊鼓鼓的像塞了两个鸡蛋。
小男孩儿呸了好几下才把嘴里的雪渣吐干净,叉着腰指着陆山民说道:“不算,我还没准备好”。
小男孩儿倒着后退到院子的中央,不再嬉皮笑脸,像模像样的扎了个马步,稚嫩的脸上带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认真和严肃,“重新来过”。
陆山民重新从地上抓起雪捏了个雪球,在手上掂了两下,笑了笑,“现在准备好了吗”?
“来吧”!
“啪”!话音刚落,雪球再一次打在了他的脸上,而他的身体还没来得及移动半分。
小男孩儿的窘态再一次惹得小女孩儿咯咯的笑。
小男孩儿抬起袖子擦了把脸,震惊之后是满脸的不服气。“不算,刚才我分心了”。说着瞪了小女孩儿一眼,“花妞儿,不许笑”。
花妞儿撅了噘,一副活该的样子。
陆山民笑而不语,再次捏好一个雪球。
小男孩儿继续往后退,停下之后似乎觉得还不够远,又后退了几步才扎好了马步。
“再来”!
“呼”!这一次,小男孩儿终于看清了雪球飞过来的样子,很慢,慢得能看清它在空中运行的轨迹,但是下一秒,·····啪的一声,雪球仍然打在了他的脸上。
小男孩儿呆呆的站在原地,以他的认知,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没能躲过。
这一次小女孩儿没有笑,而是惊奇的看着陆山民。
陆山民又一次捏好一个雪球,手轻轻向上一抛,雪球落下之后落在食指上,快速的旋转。
两个小孩儿哪里见过这样的绝活儿,都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颗旋转的雪球。
毕竟才五六岁的小孩儿,小男孩儿满心的不服和气愤瞬间被这一幕带来的惊奇所代替。
“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山民抬手一扬,雪球飞向院子中央,砰的一声当空炸开,雪花像烟花一样四散飘落。
“想不想学”?
小男孩儿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飞快的跑到陆山民身边。
“想”!
小女孩儿也怯生生的走到陆山民身前,“我也想学”。
··········
···········
田家大宅的后院之中,时常能听见木鱼敲打的声音。
随着嘎吱一声开门的声音响起,木鱼的敲打声停顿了一下,继而又继续响起。
老人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朴素得没有颜色的房间,最后落在席地而坐的妙相身上。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五颜六色的东西,裙子要绣花的,鞋子要红色的,出门的时候,头发上一定要带上翠绿的蝴蝶结”。
“你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对镜贴花黄,没有一个小时出不了门,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全家出门旅游,就因为你错过了火车,害得你大哥二哥埋怨了好几年”。
老人笑了笑,拉过凳子坐下,“但是,那也都是嘴上埋怨,实际上他们心里都疼爱你得很”。
“如果说田家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你就是树上那朵最美丽的花朵”。
“可惜·····”
老人停顿了一下,看着双眼微闭一边敲打木鱼一边念经的女儿,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妙妙,我们父女俩有多少年没说过话了”?
老人自问自答道:“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了。三十年的时间,平地起高楼,沧海变桑田,难道还不能化解你对我的怨恨吗”?
木鱼声停了下来,妙相终于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向老人,在她的记忆中,他的头发还是黑色的,但现在已经全白了,他的胸膛是挺拔的,但现在已有些佝偻,他的脸上是光洁的,但现在皱纹却犹如沟壑般堆满了脸庞。
三十年的青灯古佛,终究是没能完全抹去尘世间的牵绊。
妙相嘴唇微动,呢喃道:“您老了”。
老人脸上露出一抹开心笑容,“三十年了,能不老吗”?
妙相微微低下头,没有再去看老人的面庞。“我以为···”
老人淡淡道:“你以为我的眼里只有家族利益没有你这个女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在我心里位置一直都没有变过,只是····”。
妙相唱了声阿弥陀佛,“只是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弊相权取其轻,相比于家族的整体利益,牺牲掉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您不用解释,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想通了”。
老人苦笑道:“是我失算了,一个是京城名媛大小姐,一个是山野粗俗的村夫,我没有料到你会对他动真情”。
“你更没料到你满眼瞧不上的山野村夫会瞧不上你京城名媛大小姐的女儿,以至于你想通过美人计控制他的计划落空,逼得您不得不铤而走险杀人越货”。
若是在以前,老人一定会因为女儿的讽刺大发雷霆,但是现在,他的胸中没有火气,只有叹息。
“看来你心中对我依然有恨”。
妙相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施主多虑了,出家人六根清净,眼、耳、鼻、舌、身、意皆空,又哪来的恨”。
老人脸上满是失落,双手撑在桌子上缓缓站起。
“我本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再听你叫我一声爸,看来是我痴心妄想了”。
说完,老人步履蹒跚的朝门口走去,他走得很慢,仿佛每一步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妙相眼皮跳动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老人佝偻的身躯,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
··········
··········
从后院走进前堂,老人正好碰见失魂落魄的田衡。
“回来了”?
听到老人的声音,田衡才回过神来,“爷爷”。
老人背着手从田衡身前走过,“有你爸的消息了吗”?
田衡侧身让开,跟在老人身后。“没有”。
“哦,没有就别找了,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吧,那才是你该干的正事”。
田衡停顿了一下,心也随之震荡了一下,快步跟上老人的步子。
不等他开口,老人继续说道:“田家没有哪一个人的能够比得上整个家族”。老人停了停脚步,“包括你爸,也包括我”。
老人话将田衡心中的苦闷全给堵了回去。
“爷爷,我想见老祖宗”。
老人回头看着田衡,“为什么”?
田衡眼神坚毅,“我想在武道上取得突破”。
老人半眯着眼睛,眼里透露出威严的寒芒,“就因为你败在了陆山民手里”?
“我要打败他”!
老人冷哼一声,“你要打败的不是他,而是你自己。我让你从小习武,是为了培养你坚韧不拔的毅力,不是要把你培养成武道高手。堂堂田家家主,舍本逐末,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
“有这心思和闲暇的功夫,就多去陪陪你小姑吧。高超的棋手一定要给自己留退路,不要小看你小姑,说不一定她还能对田家起点作用”。
说着,老人转过身,往前走去,“你再也见不到老祖宗了”!
第1451章 颇有禅意
陆山民现在很穷,比任何时候都穷。当年离开马嘴村的时候身上多少还有五千块钱,现在是四个口袋一样重,一毛都没有。
日月坪一战,连衣服都给打没了,现在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吕子敏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压箱底的老古董。
自从走出马嘴村,他尝过无数次过没钱的痛苦,但还是第一次尝到没钱的尴尬。
老婆婆心善,没找他要饭钱,但作为一个曾经的东海十大杰出青年,现在还算有点良知的男人,心里面比吃了苍蝇还尴尬。
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只剩老神棍的那套太极游了。也幸好没有拜师,没有师傅也就没有师门的约束,想教给谁就教给谁,反正即便老神棍知道了也拿他没有办法。
之前,看两个小孩儿打雪仗,从他们的步伐和换气中,陆山民就已经看出他们有一定的基础,应该是更元道长或者吕子敏教过他们一些修炼方法。
一问之下,两个小孩儿都是茫然的摇头,只是说老道长陪他们打过几次雪仗。原来更元道长只是借打雪仗潜移默化中教了他们些强身健体的锻炼方法,没有成体系的教过他们。
想来也对,两个小孩儿毕竟才五六岁,更元道长即便有心教他们也还没到时间。
想到这里,陆山民更觉得应该把太极游教给他们,也算是完成更元道长没有完成的事情。
不过,陆山民并不指望他们能学到多少,五六岁孩子,智力和心性还没发育成熟,能学到几成,就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接下来的两天,陆山民就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练习。
第一次教小孩子,没有经验,也没有心理准备,两个孩子既给他带来惊喜,也差点没把他的心脏病给气了出来。
让他惊喜的是,花妞儿的天赋不仅远超预期,而且心性也远超他的预料。
这个年仅五岁的小女孩儿,专注力已经完全不输一般的成年人,太极游那些缓慢而枯燥的动作,她能够心无旁骛的学得丝毫不差。
入定冥想,第一次就能坚持半个小时,这对于喜闹不喜静的小孩子来更加不容易。
陆山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小妮子的影子,想当年小妮子小的时候,也是这般异于常人。
虽然心地单纯心思简单,但在很小的时候就像个小大人,不仅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村里红白喜事,大事小事老神棍从来不管,都是她一个人站在打理。他相信,如果悉心教导,假以时日,她将会是下一个小妮子。
差点气得陆山民吐血的是二蛋,这小王八蛋竟然质疑太极游,明明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内家修习心法,却被他说成是一套广播体操,而且还是一套无聊透顶的广播体操。无论陆山民怎么变着花样解释引导,他都不相信练习这套广播体操能让他把雪球砸得又准又狠。
更可气的是他不仅质疑太极游,还质疑到了陆山民的人品上,说陆山民把他当小孩子哄骗,是个十足的骗子。
小王八羔子只练习两遍,然后一会儿渴了要喝水,一会儿饿了要补补体能,一会儿尿急要去蹲个厕所,一蹲就是半个小时才出来,到最后直接不练了,说这写个无聊的动作都学会了,可以出师,不用学了。
教他入定冥想,这小子的眼睛闭不上一分钟就睁开,然后东张西望到处乱看。
有一次终于坚持到了十分钟,正当陆山民松了口气的时候,一阵呼噜声传进了耳朵,原来这小王八蛋不是在冥想,而是在睡觉,也亏得他小小年纪竟然能站着睡着。
陆山民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有耐心,脾气好的人,但面对这小子,好几次差点没忍住抽他一顿。
“你看看你妹妹,人家还比你小一岁,你就不能学学”。陆山民指着一旁的花妞儿,她已经抱圆冥想了近半个小时,哪怕是一旁一直有二蛋的吵闹埋怨声和陆山民的训斥声,也丝毫没受到影响。
二蛋直接选择了无视陆山民,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一边锤着腿,一边埋怨的说道:“腿麻了”!
被一个六岁的孩子无视,陆山民是又好笑又好气,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要是不好好练习,以后打雪仗你就会输给你妹妹”。
二蛋切了一声,“少忽悠我,就这么傻乎乎的站着不动就能打赢我”?
陆山民循循善诱道:“你不是很羡慕老神仙和小神仙会飞吗,你只要坚持练习,以后也会飞”。
二蛋斜眼撇了陆山民一眼,相比于刚开始的期待和憧憬,他现在很是失望。
“哎,就凭这套慢悠悠的广播体操”?
陆山民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跟你说了无数遍了,这不是广播体操”。
二蛋翻了个白眼,“不要以为我小就好糊弄,我也是到镇子上见过世面的人,镇上小学做的广播体操就是这个样子”。说着顿了顿,皱了皱眉,“不对,镇上小学的广播体操比你这套好看”。
陆山民是欲哭无泪,暗叹道,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想当年,自己小时候也是这般质疑老神棍,任由老神棍怎么解释,他都始终带着鄙夷的语气坚持说是广播体操,好几次都气得老神棍直跳脚。老神棍越是生气,他心里越是越得意。
白眼、瘪嘴、不屑、鄙视等一系列骚操作,他曾经都在老神棍身上用过,现在,二蛋都原封不动的用在了他身上,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是老神棍知道有人替他报了当年的仇,不知道该得意成什么样子。
他现在算是真正体会到老神棍当年的心情了。
“你到底学不学”?!所谓威逼利诱,文的不行,陆山民准备用武的。
出山磨砺了这么多年,陆山民自认为自己发怒的样子很有威慑力。
不过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同时也低估了小男孩儿。
二蛋不但没有屈服,反而翘起个二郎腿,昂着头看着陆山民。
“干什么,吃我家的饭,还对我凶”。
陆山民一口气
堵在胸口,恶狠狠道:“小兔崽子,信不信我抽你”!
二蛋把小脸蛋儿往前移了移,“抽啊,你要是敢抽我,晚上不给你饭吃”。
陆山民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扬起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
“算你狠”!
··········
··········
年关将至,本该是香火鼎盛的时节,但大云寺却仿佛被遗忘了一般,没有香客前来烧香礼佛。
如果说有,也有且只有一个。
长相俊美的青年男子沿着山道而上,不到数里之遥,早望见那座庙门。
寺庙坐西向东,殿宇嵯峨,宫墙高耸。正面前起着一座墙门八字,一带的粉赭色红泥,造得甚是雄峻。
男子来到寺门前,悠悠的念出大门前的一副对联。“云来云去云中卧,佛前佛后佛掌间”。
男子啧啧的摇了摇头,一边踏上台阶一边自言自语道:“腾云驾雾多逍遥,偏偏困顿五指山。矛盾、荒唐,也不知是哪个傻叉写的对联”。
来到门前,没有叩门,抬脚就是猛力往上踹。
门应声打开,男子用力过猛,差点没摔个狗吃屎。原来门内并没有上门梢,只是掩上了而已。
男子骂了一声,“艹,谁那么缺德,也不把门关好”。
进里边列着三条甬道川纹,四方砌水痕白石。正殿上金碧辉煌,两廊下檐阿峻峭,宝相庄严列中央,弥勒佛袒胸露腹、笑容可掬居左侧,观音镏金铜坐像居于后殿。
寺庙有三进院落,一进院落由山门、天王殿组成,二进院落由天王殿、大雄宝殿及南北配殿组成;三进院落由大雄宝殿、南北厢房、藏经楼及院落中心的琉璃金顶宝塔组成。
青年男子背着手优哉游哉的边走边看,转过一重侧门进去,两边都是些瑶草琪花,苍松翠竹。抬头一看,只见门楹上又贴着一副对联:洞府无穷岁月,壶天别有乾坤。
看到这副对联,青年男子呵呵一笑,‘佛祖什么时候改住洞府了,还壶天、乾坤,僧不僧、道不道,假和尚、伪君子。真他娘的无聊’。
走过三重殿,大雄宝殿之后,一座九层金顶琉璃宝塔出现在眼前,塔为平面方形楼阁式九层砖塔,抬头望去,足足有五六十米,二层以上急剧收刹,第九层平面呈八边形,塔顶用风磨铜铸造的宝珠项环,光泽不减。
塔身每层都有仿木结构砖砌塔檐,回廊四绕,飞翘跷角上悬挂铜铃。宝塔二层以上的外墙上镶嵌着数十幅琉璃图案,内容皆为佛教神祇和佛传故事,四周衬以山石、树木,花、流云、城池、狮像等图案,塔门上有副对联“潮起潮落天水依旧唱大云,时兴时衰施主照样拜佛祖”,匾额是“原头佛祖”。
时值正午,阳光洒在金顶之上,熠熠生辉。风过铃响,一阵寒风吹过,飞翘跷角上悬挂的铜铃叮叮作响。
这一次,男子没有吐槽,似有几分满意的笑了笑,给了一句颇为肯定评价,“颇有禅意”。
第1452章 不疼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陆山民实在拿二蛋没有办法,他本想请老婆婆出马收拾这小王八蛋,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凡学习一途,必须自觉自砺,要不然哪怕是一天学上二十四小时,只过脑不入心也是枉然。自主用心学习事半功倍,强迫填鸭只会事倍功半。
花妞儿已经能入定冥想一个小时。二蛋仍然是心浮气躁,完全静不下心来,唯一能静下来的时候就是睡着了。
院子里,花妞儿踏着太极步,小手缓慢的画圆推拉,一招一式颇有章法,随着太极游的展开,牵动着天地之气微不可察的游走,落在小女孩儿身前的雪花微微荡漾。
二蛋扎着个马步一动不动,时不时传来轻微的呼噜声。
老婆婆端上一碗热茶递给陆山民,“小伙子,谢谢你”。
陆山民双手接过搪瓷碗,说道:“老婆婆,该我谢谢你才对”。
老婆婆一脸的慈祥,“不过是多双筷子多个碗,不用客气”。
陆山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来实在惭愧,路上把钱丢了,我身上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白吃白喝了您好几天”。
老婆婆笑了笑,“我们祖孙三人住在深山之中,一年难得有人来,说实话,能遇上你我很高兴”。说着指了指院子里的两个孩子,“他们也很高兴”。
陆山民看向两个孩子,“他们都是极其聪慧的孩子,将来一定不是普通人”。
听到陆山民的赞扬,老婆婆很高兴,说道:“花妞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别看她才只有五岁,已经能帮我做饭洗衣服了,像个小大人一样。”
“我这孙子啊”!说道二蛋,老婆婆叹了口气,“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调皮了。遇到喜欢的事情,他能没日没夜的捣鼓几天,要是不喜欢啊,摁着他的头也不会做,是个倔脾气”。
陆山民点了点头,本想教他们一套太极游当做这几天的饭钱,偏偏这小子不收。
陆山民欠过钱,那种感觉能够让人夜不能寐,很不好受。这小子不收,硬是让他吃饭都不香。
陆山民见老婆婆一直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老婆婆,您有话要对我说吗”?
老婆婆张了张嘴,慈祥的笑容中带着一抹为难,半晌之后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去看看馒头蒸好了没有”。
老婆婆进屋之后,陆山民起身走到二蛋面前,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直接将他拍进了雪地里。
“谁打我”?小男孩儿从梦中惊醒,以极快的动作从雪地里翻身站起,小拳头握的紧紧的,一双大眼睛气呼呼的盯着陆山民。
陆山民一把抓住小男孩儿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在半空中,大步朝着院子外走去。
“我这人不喜欢欠债,今天你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小男孩儿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像一头狼崽子般嗷嗷直叫。“要本事放开我,我要跟你单挑”!
院子外有一片小树林,稀稀落落长着粗细不一的雪松。
出了院子,陆山民一把将小男孩儿扔进了树林里,雪很深,直接将他淹没在了其中。
二蛋在雪地里扑腾了半天才露出了头,嗷嗷直叫着要找陆山民拼命。
不待他从雪地里爬出来,陆山民一拳打在一棵
大腿粗的雪松上。
只听‘咔嚓’一声,雪松应声而断。
小男儿震惊得忘记了嚎叫,长大嘴巴直勾勾的望着陆山民,眼中的愤怒变成了无尽的崇拜。
树上的雪花扑扑朔朔落下,落在了小男孩儿头上、脸上,还有嘴上,积雪装满了他张大的嘴。
小男孩儿一口吞掉嘴里的雪,连滚带爬的跑到陆山民身边。
“我要学这个”!
陆山民转过身,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之前不是也说要学扔雪球的方法吗”?
“这次不一样”!二蛋转到陆山民身前,“这次我一定好好学”。
陆山民俯身盯着小男孩儿的眼睛,“会很苦”。
“我不怕苦”。
“会很痛”。
“我不怕痛”。
“我很累”。
“我不怕累”。
“会很无聊”。
“我不···”二蛋顺口说了一半,问道:“有多无聊”?
“无聊到会一直苦、痛、累,没完没了,无休无止”。
小男孩儿这一次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非常认真的思考了很久。
“我不怕”!
“男人说话要算话”!
小男孩儿昂起头,脸上展露出与之年龄毫不相称的刚强和坚毅,“我们塞北的汉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好”!
话音一落,陆山民抬起就是一脚踹在二蛋的肚子上。
只听他啊的一声惨叫,飞出去几米,再次落入之前掉件去的雪坑。
雪坑里扑腾扑腾雪花飞溅,小男孩儿半天才探出头来,张口就骂,“我艹你····”。
还没骂出来,陆山民已经一步跨到身前,扯起衣领就将他从雪地里提了出来。
然后二蛋只听到呼呼风声,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啊”!
“疼不疼”?陆山民走到二蛋身前,背着手,俯着声,面带笑容的问道。
“疼、、、疼、、、疼死了、、”。二蛋仰面躺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啧啧啧啧”,陆山民一边叹息一边摇头,“我看还是算了,你吃不了这个苦的”。
小男孩儿嗖的一声起身,睁大眼睛与陆山民对视,“不疼”!
“真不疼”?
“真、不疼”!
“啊”!陆山民抬脚又是一脚,空中又是一声惨叫。
二蛋落地之后,溅起一片雪花。“我去你大爷,我还没准备好”!
陆山民再次走到他的身前,“疼不疼”?
“不疼”!二蛋爬起身来,牙齿咯咯打架。
此刻在院子里冥想的花妞儿被惨叫声惊醒,看着二蛋被陆山民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吓得目瞪口呆。
见陆山民直起腰,二蛋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不过陆山民这次没有再踢他,而是转身朝林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东看看、细看看。
二蛋昂起头,对着陆山民喊道:“就这?也太小儿科了吧”。
陆山民在林子里转了一圈,终于在一棵拇指粗的小松树前停了下来,然后挥手一劈,松树齐整的断成两截。
然后转过身,以手做刀,一边劈砍去树干上的枝丫,一边念念有词,‘嗯,这根合适’。
二蛋扯了扯嘴角,有些后悔刚才喊出的话。
陆山民满脸笑容的
走到二蛋身边,抬起又是一脚,随着‘啊’的一声惨叫,直接将他踹出去七八米,直接将他送进了院子中,刚好落在花妞儿的身前。
若是以往,陆山民断然不敢这样踢人,但与更元道长一战,再加上与吕不归一战,他对内气的控制已经到了如臂使唤的地步,这一脚看似势大力沉,实际上踢在二蛋身上的力量很有限,之所以能把他踢这么远,那是因为内气的推送。
陆山民走进院子,将劈成木棍形状的松树枝递给了一脸茫然的花妞儿。然后坐在门槛上喝了一口茶,茶在火盆前尚有余温,还未完全冷去。
“花妞儿,打他”!
“啊”?小女孩儿握了握手里的棍子,有些不安的看着二蛋。
二蛋爬起身来,挺起胸膛,“你没听见吗,让你打”。
小女孩儿看了看陆山民,再看了看二蛋,“那我真打啰”。
二蛋豪迈的挥了挥手,“真啰嗦”。
“啊”!
二蛋的惨叫吓得花妞儿后退了一步,一脸无辜的说道:“是你让我打的”。
二蛋紧紧的咬着牙关,“你怎么跟他一样,打之前说一声好吗,我还没准备好”。
陆山民含笑看着院子中的两个小孩儿,满意的笑了笑。“轻了,再加大点力”。
二蛋砸好马步,双拳紧握,这一次,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吼道:“来吧”!
“啪”!花妞儿这次加大了一分力气,二蛋这次只是闷哼了一声,没有叫出声来。
打完之后,花妞儿转头看向陆山民,“还打吗”?
陆山民点了点头,“还是轻了”。
“啪”!
“哼”!
陆山民摇了摇头,“还是轻了”。
花妞儿哦了一声,双手紧紧的握住棍子,深吸一口气,紧紧的咬着牙关,瞪圆了眼睛。
棍子带着风的声音呼啸而过,‘砰’的一声打在二蛋的肚子上。
“噗通”一声,二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铁青,张开嘴巴,半天只有出气没有进去。
陆山民抓起一个雪球扔过去,雪球打在二蛋的天阙穴上,他才哦的一声缓过气来。
“花妞儿,重了”。
花妞儿挠了挠头,“还打吗”?
陆山民幸灾乐祸的看着二蛋,这几天被他折腾得够呛,现在是心情无限好啊。
“还打吗”?
“打”!二蛋站起身来,额头上满是汗水。
“砰”!花妞儿挥舞着棍子又是一棍,再一次将二蛋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花妞儿转头看向陆山民,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似乎再问打得好不好。
陆山民笑了笑,“花妞儿,女孩子要温柔,再轻一点点”。
花妞儿哦了一声,减轻了一丝力量,一棍子打在已经起身的二蛋身上。
这一次,二蛋闷哼了一声,摇晃了两下,没有跌倒。
陆山民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是这个力道,以后每天打一次,前胸二十棍,腹部二十棍,后背二十棍,腰部二十棍,左右大腿各二十棍,左右小腿各二十棍,双臂各二十棍。一棍不能多,多了会打坏他,一棍也不能少,少了达不到效果。记住了吗”?
花妞儿乖巧的点了点头,“记住了”。
陆山民笑呵呵的看向二蛋,问道:“疼不疼”?
“不疼”!
第1453章 折煞我了
随着一声空灵的‘阿弥陀佛’,塔门带着厚重古老的声音打开,一个身披袈裟,胸挂佛珠的老和尚从门里走了出来。
袈裟绯色金边,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光,十九颗菩提子佛珠圆润光洁,中间最大的一棵格外耀眼。
老和尚宝相庄严,慈眉善目。
“施主似乎对禅颇有见解”。
青年男子咧嘴一笑,“禅,通“蝉”,万变而不离其宗,如蝉与蛹,鸡与蛋,因缘使然,轮回变化,无有先后,无有始终,不同时空,不同体态,终是其宗。禅是轮回,是舍弃,老和尚,你可舍得去轮回”?
老和尚淡淡道:“《六祖坛经·坐禅品第五》:“外离相即禅,内不乱即定。外禅内定,是为禅定。”“禅定者,外在无住无染的活用是禅,心内清楚明了的安住是定,所谓外禅内定,就是禅定一如。对外,面对五欲六尘、世间生死诸相能不动心,就是禅;对内,心里面了无贪爱染著,就是定。参究禅定,那就如暗室放光了”。
青年男子呵呵一笑,“老和尚,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我都差点信了”。
老和尚笑道:“信即有,不信则无,你若信,佛在极乐世界亦在心中,‘心’就是极乐,你若不信,佛就在眼前也看不见,万般皆是地狱”。
青年男子笑呵呵的看着老人,“你修的是哪般的禅”?
“老衲修的是世间禅,乃色界、无色界之禅定,根本味禅,四禅、四无量、四空三品十二门禅。根本净禅,逢佛出世,闻佛说法,则得依之而直发无漏智,故称净禅。有六妙门、十六特胜、通明禅三品”。
青年男子含笑看着老和尚,“内六根界,外六尘界,六识界,这十八界你识得几界”?
老和尚笑着摸了摸眉毛,“老衲跳出三界不再五行,自成一界”。
“啧啧,”青年男子啧啧摇头,“不要脸,比我还不要脸”。
老和尚抖了抖身上的袈裟,佛光异彩,“你是个颇有慧根之人,只可惜业障太深,难以度化啊”。
青年男子呵呵一笑,“满身珠光宝气,空披一身佛衣。不但可耻,还很可笑”。
“阿弥陀佛”。老和尚淡淡道:“你不是我要等的人,你走吧”。
青年男子背负双手,笑呵呵的看着老和尚,“我就是你要等的人”。
老和尚笑了笑,笑容慈悲。“老衲只当是施主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我这人就是喜欢玩儿,还喜欢笑”。
“有些玩笑可不好笑”。
“但我偏偏就觉得好笑”。
老和尚下意识抬手捻着颈上的佛珠,“佛度万物,你可知度不仅仅是教化”?
青年男子笑眯眯的看着老和尚,“佛珠,弗诛,就是不要诛杀生命的意思,老和尚,你动了杀心了啊”。
老和尚白眉垂须,淡淡道:“教化是度,诛杀也是度,教化可教化之人是度,诛杀不可教化之人也是度”。
“那老和尚
打算怎么度化我”?
老和尚拇指轻捻着佛珠,喃喃道:“你走吧,你不是老衲要度化的人”。
青年故作委屈道:“老和尚,你这是瞧不起人啊,凭什么你可以度别人,就不可以度我”。
老和尚微眯着眼睛,神游万物,方圆数里之内毫无气机波动与气势的威压,眼前青年男子文质彬彬,更是没有半点气机游走。
青年男子淡淡道:“老和尚不用感应了,你支走了寺里所有人,我也没带任何一个人,这方圆几十里,唯有你我二人”。
老和尚笑了笑,“那封送到田家的信是你写的”?
青年男子颇为得意的嘿嘿一笑,“任何人的笔迹,只要我看一遍,就能写得一模一样,怎么样?是不是跟我表妹夫的字迹一模一样”?
老和尚脸上的杀意一闪而过,“你就是纳兰家那位聪慧过人的三公子纳兰子建吧”。
“嘿嘿,看来我还挺有名气的嘛,连你这种几十年不出世的老家伙都知道本公子的鼎鼎大名”。
老和尚笑了笑,“这盘棋他们从几十年前就开始下,你是唯一一个从中途闯进来搅局的,对他们来说真不知是福是祸”。
纳兰子建得意洋洋的说道:“你应该更关心对你们田家是福是祸吧”。
“从你对老衲的态度来看,应该是祸大与福吧”。
纳兰子建勾了勾耳边的发梢,“那你可以度我了吧”。
老和尚手指上的佛珠越来越快,“你是怎么知道的”?
纳兰子建故作茫然的看着老和尚“知道什么?”
老和尚的笑容更加的慈祥,整张脸上都泛着圣洁的佛光。
“知道我等的是陆山民”。
“自然是田岳告诉我的,前几日我们在一起打麻将,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老和尚笑了笑,“你从小就喜欢信口雌黄”?
纳兰子建耸了耸肩,“既然你不信,那就当我是猜到的”。说着嘿嘿一笑,“毕竟本公子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老和尚淡淡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人大有人在,不知施主是否也是这样的人”。
纳兰子建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老和尚,你到底是度不度我”?
老和尚眯着眼睛一笑,“我若是不度呢”?
“凭什么啊”?“我哪里比陆山民差了”。
老和尚淡淡道:“施主差就差在哪里都比他不差”。
纳兰子建叹了口气,“都说傻人有傻福,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是真信了。你们这些老狐狸啊,个个都是聪明人,却偏偏喜欢在老实人身上下赌注。”
老和尚笑了笑,“大智若愚,你又岂能知道他不聪明。更何况,聪明人最是了解聪明人,最是知道聪明人靠不住”。
“啧啧、、”“老和尚,你这是歧视,**裸的歧视,歧视我比他聪明”。
见老和尚闭目不再言语,纳兰子建淡淡道:“老和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是豪门世家子弟,在理念上与你们天然亲近,所以你很犹豫要不要对我出手。你奢
望着我的聪明能帮田家一把”。
“我和明确的告诉你,你的奢望不会实现的。我要是与一般的世家子弟一样,那我还是纳兰子建吗”?
老和尚不再理睬,手上捻佛珠的动作也渐渐缓了下来。
纳兰子建低声笑道:“实不相瞒,我与影子已经达成协议,你们三家之中,我可以独吞一家”。
老和尚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慈悲不再。“你就那么想老衲度你上西天”。
“哎,打怪升级嘛,不打一打**oss,怎么升级呢。吴家的吴峥清了吴德这个老怪物,陆山民现在应该也打了吕家那个老妖怪,都是顶级的残血好怪物啊,能够爆出一堆好东西的好怪物啊。现在就剩下你一个残血大怪了,要是在错过了,该多遗憾啊”。
老和尚哈哈大笑,佛音袅袅。
半晌之后,笑声停止。“我听说有个叫刘妮的小丫头天赋异禀,天生与天地之气亲近,体内气机与天地之气浑然一体,哪怕是面对面而立,也察觉不到丝毫外泄的气机。这样的人,古往今来至此一个,你,不会是第二个吧”。
纳兰子建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我是第一个,她是第二个,因为我比她先出生,我是她哥”。说着咧嘴一笑,“是亲哥”。
··········
··········
数九寒冬,小男孩儿光着上身,肩上扛着比他人还高,比他腰还粗的木桩,艰难的在院子里跑步。
两天下来,他的肩膀上磨出了血,血干了之后结了痂,之后再磨破,再结痂。
裸露的身躯上,密密麻麻全是棍子抽打的痕迹,一条条红彤彤,看着瘆人。
刚开始老婆婆还看一看,到最后实在看不下去,躲在屋子里独自流泪。
陆山民走进屋子,站在门口,喊了一声。“老婆婆”。
老婆婆背着身擦干眼泪,转过身来,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老婆子虽然没见识,但也知道男儿要成才,就得先吃过苦,你千万不要因为我有想法”。
陆山民本来想好了一堆解释的话,听老婆婆一说,都憋回了肚子里。他由衷的敬佩老婆婆的深明大义。
“老婆婆,我是来向您辞行的,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老婆婆缓缓的起身,这是在她预料之中的事情,她知道陆山民早晚要走,而且很快就会走。
“我知道你前两天就想走,是为了二蛋和花妞儿才多留了两天”。
陆山民点了点头,“我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可报答您的,还好曾经学了些本事,教些他们,希望能对他们有好处”。
老婆婆走到陆山民身边,“山民,你是个心善之人。山里有句老话,‘宁欺妇孺,不欺良善’”。
说着,老婆婆噗通一声跪在了陆山民身前。
陆山民猝不及防,拉了两下老婆婆,但老婆婆死死的跪在地上,吓得他赶紧也跪了下去。
“老婆婆,您折煞我了”。
第1454章 带回来
院子里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拇指粗的棍子打在小男孩儿稚嫩的身体上,每一棍子下去就是一道红红的棍印。
二蛋疼得牙齿打颤,“花、花妞儿,你轻点”。
“陆叔叔说了,轻了没效果”。
“你,你是不是我亲妹妹啊”。
花妞儿噘了噘嘴,一棍子打在二蛋大腿上,“谁叫你不好好跟我一起练太极游啊,活该”。说着歪着脑袋想了想,“要不你去跟陆叔叔说,你反悔了”。
二蛋紧紧的咬着牙齿,“我才不,你那套广播体操太难看了,再说也没什么用”。
打完陆山民规定的棍数,花妞儿看着二蛋身上的棍痕,也是一阵心疼。
“你等着,我进屋给你拿药去”。
花妞儿蹦蹦跳跳的走进屋里,经过奶奶·房间的时候,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趴在门上偷听。
只听到里面传来陆山民和奶奶的对话声。
老婆婆说道:“老婆子我八十有三了,注定是要死在这山里,但是二蛋和花妞儿还小,他们不能一直呆在山里。我也不能把他们扔进孤儿院,否则我哪有脸面去见老头子和儿子儿媳。我只想在临死前给他们谋一条好路,所以才舔着老脸不要求您,我也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老婆子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一番话之后,陆山民知道了老婆婆的想法,他是想让自己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这里,他不是不想帮忙,实际上他很喜欢这两个孩子。但是,他现在无法做到。
老婆婆紧紧的抓住陆山民的手,“山民,你一定会帮他们的,对不对”?
陆山民一脸的为难,“老婆婆,恐怕我会让您失望了”。
老婆婆脸上没有失望的神色,反而坚定的说道:“山民,你帮得了他们”。
陆山民不明白老婆婆为什么如此的相信他,虽然相处几日,但毕竟是萍水相逢,托付两个孩子是大事,他不解为什么老婆婆如此的坚信自己。
“老婆婆,您就不怕我是坏人”。
“你不是坏人”。老婆婆异常坚定的说道。
见老婆婆眼中满是期待和恳求,陆山民不忍直接拒绝,劝说道:“老婆婆,外面的世界没有山里的单纯,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关系到二蛋和花妞儿的一生,事关重大,要不您再仔细考虑考虑”。
老婆婆摇了摇头,“两个孩子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敢轻易托付于人。这几日我观你的言行举止,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而且,即便我老婆子老眼昏花眼神不好,但老神仙是不会看错”。
“老神仙”?陆山民诧异的看着老婆婆。
老婆婆有些报赧的说道:“我本一心把希望寄托在老神仙身上,希望他能收养两个孩子,那我就可以安心的去了”。
老婆婆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老神仙十几天前来过一次,他说两个孩子受这方天地滋养,都是钟灵俊秀的好苗子,他早就想收下两个孩子,只是碍于老婆子我孤苦一人,打算再多等几年。但是他说可惜他时
日无多,无法将两个孩子培养成才”。
“他临走的时候告诉我,让我在家里等着,等着一个年轻人来,他说两个孩子跟着这个年轻人比跟着他更好”。
陆山民心头微微震动,心中暗道:‘更元道长真君子也,临死都还在想着如何帮两个毫无瓜葛的孩子’。
老婆婆继续说道:“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不敢确定你是否是老神仙口中的年轻人,但这段时间下来,我确定你就是老神仙让我等的人”。
陆山民心中苦涩,问道:“他老人家还说了什么”?
“老神仙说你一定会帮两个孩子”。
陆山民心中暗叹,‘更元道长啊,你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陆山民扶双手扶住老婆婆,“老婆婆,您先起来再说”。
老婆婆摇了摇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不是我不愿意带二蛋和花妞儿走,二蛋刚毅坚强,花妞儿聪慧懂事,我很喜欢他们。但是我现在连自己的生死前途都未卜,带着他们不但帮不了他们,反而会害了他们”。陆山民很是无奈,他说的句句是实话,没有半点的虚假托辞。
这一次,老婆婆脸上露出了浓浓的失望,脸上的皱纹皱成一堆,双眼也变得无神。
陆山民心中很不是滋味,对于马嘴村也好,对于两个孩子也好,他不是不想帮,在未来不明的情况下,他不希望别人跟他沾上因果关系。
院子里,花妞儿一边给二蛋敷药一边唉声叹气。
二蛋疼得龇牙咧嘴,“你叹什么气,疼的又不是你”。
“哥,奶奶不要我们了”。
“嘶”,“你说什么”?
“奶奶要把我们送给陆叔叔”。
“你听谁说的”?二蛋瞪大眼睛盯着花妞儿。
“还有谁,家里一共就这几个人。我刚才进去拿药的时候趴在门前偷听到的”。
二蛋眼珠子转了转,问道:“花妞儿,你愿不愿意跟陆叔叔去城里”?
花妞儿想了半天,“听说城里有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漂亮的衣服”。说着又一脸黯淡的说道:“但是我舍不得奶奶”。
二蛋嘿嘿一笑,“那还不简单,那就让姓陆的把奶奶也一起接到城里去”。
花妞儿微微张大嘴巴,“他··愿意吗”?
二蛋仰着脑袋得意的笑道:“你还记得小神仙上次对我们说的话吗”?
花妞儿微微点了点头,“他说我们是天才”。
“对嘛,姓陆的肯定也是发现了我们是天才,所以才想把我们带走”。说着嘿嘿一笑,“那我们就有资本威胁他,如果不带奶奶走,我们就不走,那他肯定会把奶奶也带走”。
花妞儿眼睛一亮,“对啊····”,说着眼中的亮光又变得昏暗,“但是我刚才听到的好像是奶奶求着他带着我们走,而且我听他的口气,好像还不愿意”。
“什么”?二蛋一脸的不可置信,“这家伙难道没看出我是个天才”。说着眼珠子又转了转,“也没关系,他在我们
家白吃白喝这么久,而且我看他穷得拿不出一分钱。他要是不带奶奶一起走,我们就问他要饭钱,怎么样”?
花妞儿停下敷药的动作,噘起小嘴,“这样不太好吧,奶奶常说施恩不图报,老神仙也说做人要讲道义,明明知道他没钱还逼他,会不会太不厚道了”。
二蛋瘪了瘪嘴,“那你知道啥叫道义不”?
花妞儿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
“我告诉你吧,道义就是他吃了咱家的饭,就得听咱们的话,否则的话他就不讲道义”。
花妞儿茫然的摸了摸脑袋,“好像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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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衡心里面本就愤懑难当,天老爷子的一句‘再也见不到老祖宗了’更是让他的愤怒燃烧到了极点。
大步走进后院,一把推开了那间响着木鱼声音的房间。
“现在你满意了吧”!田衡对着妙相大吼道。
妙相睁眼看了一眼怒气冲天的田衡,念了声‘阿弥陀佛’,再次轻轻的敲着木鱼。
“我爸生死未卜,老祖宗也生死未卜,这一切,都是拜陆晨龙所赐”。
妙相眼皮跳动了一下,喃喃道:“我早就说过,田家早晚会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现在时候到了”。
田衡冷冷的看着妙相,“你一直说我们冷血无情,我看最冷血无情的就是你”。
妙相缓缓道:“贫尼坐禅参悟三十年,六根清净,本就无情”。
“呵呵”!田衡冷冷一笑,“你口口声声坐禅修佛,但你心心念念的全是你的情郎,自欺欺人三十年,你参悟到了什么?怀恨田家三十年,你修的又是哪门子的佛”!
“我不明白,生你养你的田家,难道就比不上一个压根儿就不爱你的外姓人”。
妙相眼皮跳动,怔怔的看着田衡。
田衡冷冷道:“怎么,说道你的痛处了吧,他宁愿抱着他老婆去死也不愿意多看你一眼,你却为了他青灯古佛三十年,为他记恨自己的父亲、兄长三十年,可笑、可悲、可耻”!
妙相垂下眼皮,淡淡道:“贫尼修习三十年,虽无法窥得佛法真义,但早已没有所谓的爱恨情仇。贫尼看的是天下苍生,为一家之利损他人之益虽可得一时之辉煌,但终究会是昙花一现。在田家眼中,贩夫走卒是蝼蚁,在佛祖眼中,田家又何尝不是蝼蚁。衡儿,时代变了,几千年的世家传承若是不变,注定要消亡。贫尼早已不记恨,贫尼修习佛法,不只是为了化解心中的怨恨,也是为田家积德泽攒善缘”。
田衡咯咯冷笑,“好,说得好,妙相大师既然要为田家积攒善缘,那就请你现在就履行承诺”。
妙相微微闭上眼睛,念了声阿弥陀佛。“你走吧”。
“我走可以,但你必须跟我一起走,我要你带我去见陆晨龙,我要你去把我爸带回来,把老祖宗带回来”。
第1455章 你是我亲孙女
老和尚含笑看着纳兰子建,“残血老怪?你的说法倒是很奇特”。
纳兰子建呵呵一笑,“不是奇特,是你老了,跟不上时代了”。
老和尚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老衲确实老了,也是时候去见佛祖了。但老衲虽然残血,也不是谁都有资格送我一程的”。
纳兰子建背负着手,嬉皮笑脸的说道:“有没有资格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老和尚依然没有动手的意思,淡淡道:“既然今天你我二人中只有一人能活下去,不妨再聊聊”。
“聊佛法”?
“聊俗事”。
“果然是假和尚”。
老和尚淡淡道:“天地有阴阳,万物有因果。纳兰家世代书香门第,骨子里流淌着的是豪阀世家的血。你帮他们就等于是挖自家根基,为什么”?
纳兰子建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帮他们”?
“你先是找上韩家,但韩家没理你,之后又找上田家、吕家、吴家,在你的撺掇下才成功使得几家一步步踏入他们的陷阱”。
纳兰子建也不慌不忙,笑道:“老和尚,你老糊涂了吧。你真以为没有我,你们几家就不会陷入进来”?
老和尚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至少你加快了进程,也加重了威胁”。
纳兰子笑道:“加快了进程是真,加重了威胁就未必了。他们苦心孤诣设下这个局,足足等了三十多年时间,再等几年又算什么。多给他们几年时间准备,以你们几家的狂妄自大,只会死得更惨”。
老和尚笑了笑,“盛极必骄,骄极必疏,疏则有隙,隙则生变,还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纳兰子建淡淡道:“小到街头路边的低级骗术,大到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万变不离其宗,都是同样的套路,无非就是抓住人心人性的弱点。现在的世家豪门个个利字当先,他们只要紧紧抓住这个利字,你们早晚都得乖乖入瓮”。
老和尚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们就是以这个‘利’字作为诱饵,才一步步把所有人引入了其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国难兴邦,家难也能兴家。我们这些个世代传承的大家族,哪一家不是多灾多难跌跌撞撞走到现在,盛的时候骄傲自大,败的时候卧薪尝胆,如此反复轮回,延绵不绝。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面的原因,一代人又一代人的责任和使命,不受点磕磕碰碰是长久不了的。但是这一次,我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纳兰子建笑眯眯的问道:“是不是有一种彻底毁灭的味道”?
“对,万物的毁灭必然有它该毁灭的原因,而这个原因是什么,也是老衲一直没有参悟透的”。
“老和尚,你不是已经说了原因吗,因为它该毁灭”。
老和尚淡淡的看着纳兰子建,“这句话陆山民可以说,他们也可以说,但你不可以,也不应该,更没有理由说”。
纳兰子建呵呵一笑,“该毁灭就是该毁灭,这是一个客观的事实,与可不可以、应不应该、有没有理由没有关系”。
老和尚摇了摇头,“这么说来,你还是帮凶。”
纳兰子建笑了笑,“老和尚,你果真是老糊涂了,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不是要帮他们”。
“你想独善其身?他们反对的是整个世家,你以为你纳兰家能独善其身吗?
“那你又错了,我会把他们一起给灭掉”。
“阿弥陀佛”。老和尚呵呵笑道:“自信是好事,但你犯了同几大家族之前同样的错误,太狂妄自大了”。
纳兰子建微微垂下双手,笑道:“是不是狂妄自大,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老和尚笑了笑,“那倒也是,你马上就会为你的狂妄自大付出代价,而且是生命的代价”。
“啧啧,你看,你也犯了狂妄自大的毛病,还没交手,你怎么知道死的一定是我”。
“年轻人,老衲一生修行上百年,即便破了个大洞导致天地之气只出不进,又岂是你能够理解的。你有藏拙的耐性和忍性,但可惜缺少点常识”。
纳兰子建叹了口气,“婆婆妈妈,你烦不烦啊”。
老和尚摸着挂在胸前的佛珠,唱了声阿弥陀佛,淡淡道:“老衲这串挂珠有十九颗,中间的主珠子代表佛,两边的十八颗珠子代表着十八不共法,又象征着内六根界,外六尘界,六识界,十八界包罗万象,包含着整个宇宙的法,你想踏着老衲的尸体更上一层楼,就得看看你能参悟多少界”。
说完,老和尚带着脖子上的挂珠开始跳动,相互碰撞,与宝塔上悬挂铜铃声相呼应,奏出袅袅佛音。
老和尚双手合十,身上的金丝绯色袈裟摇摆,“《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卷五中记载袈裟十用“一以之覆身,离羞耻而具惭愧;二离寒热、蚊虫、恶兽;三示现沙门之相,见者欢喜,离邪心;四是人天宝幢相,可生梵天之福;五穿着之时,生宝塔想,灭除诸罪;六染为坏色,断离五欲想,不生贪爱;七袈裟是佛净衣,永断烦恼而作良田;八消罪而生十善;九如良田,能增长菩提之道;十如甲胄,烦恼之毒箭不能害。”
纳兰子建瘪了瘪嘴:“装神弄鬼”。
话音一落,一步踏出,虽无风雷之势,但快若闪电。
老和尚笑了笑,稳若泰山,一动不动,身上袈裟膨胀如海上杨帆。
纳兰子建一掌拍在袈裟之上,庞大的反震之力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而来,为防止老和尚合十的双掌袭来,手上掌力一收,借助反弹之力高高跃起,后退数丈。
老和尚脸上闪过一抹赞赏之色,“藏拙这么多年,几乎从未与人动手,竟然能有如此强的对战经验,确实是个天才”。
纳兰子建脸上第一次没有了笑容,他虽然实战的经验少,但是他每日都在脑海中推演各式各样对战技巧,无一日停息。他曾收集过几乎所有能收集到的高手过招的资料,也到过南山,根据战斗的痕迹推演过无数次陆晨龙与三个老家伙的那场战斗。但是,他发现,还是低估了化气极境的恐怖。
老和尚似乎看出了纳兰子建的心思,笑了笑:“你确实很聪明,单单凭推演就能磨砺实战经验,但是,你能推演到的只能是你本身境界所能达到的理解程度,不入化气境,又如何能准确推演化气极境的战斗呢”。
老和尚一步跨出就是一丈,“武道没有任何捷径,与陆山民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走到现在相比,你还有差距”。
纳兰子建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所以,我才来抢陆山民的怪,只要杀了你,以我的聪明才智,收获只会比他大而不会小”。
老和尚再次一步踏出,离纳兰子建已是不足十米,“那你得有命活着离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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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一端着满满的一盘瓜子放在茶几上,敲起二郎腿打开电视,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盯着电视。
“哇,这瓜子太好吃了”。“哈哈哈哈、、那光屁股小孩儿太搞笑了”。
道一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疯疯癫癫的哈哈大笑。
表演了大半天,见小妮子完全没有理他的意思,道一感到很无趣。
“小妮子,你今天怎么了,瓜子也不嗑,电视也不看,无精打采的躺了大半天了,是不是曾雅倩欺负你了”。
小妮子瘪了瘪嘴,“欺负我,她有那本事吗”?
“那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说出来爷爷高兴高兴”。
“无聊”。小妮子翻了个白眼,转了个身,把脸靠向里面。
“又想你山民哥了”?道一叹了口气,“我们爷俩上辈子到底是欠了他多少欠啊”。
道一低头看向小妮子,发现小妮子脸色有些苍白,赶紧伸手放在小妮子额头上摸了摸,“不烫啊,小妮子,你是不是生病了”。说完之后随即又说道:“不应该啊,你都半步化气了哪有那么容易生病”。
见小妮子不说话,道一有些着急,“难道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也不对啊,你天生与天地之气亲近,爷爷走火入魔了你也不会走火入魔啊”。
“丫头,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别吓爷爷啊”。
小妮子伸手拍开道一的手,“我心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怎么个不舒服法”?
小妮子翻身坐起,茫然的看着天花板,“莫名的心慌”。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早上,就在刚才,我感到心脏猛的一跳,更加不舒服”。
道一赶紧把手搭在小妮子脉搏上,半晌之后道:“怪了,你体内的气机平坦宁静,但心脏为什么跳这么快呢”。
小妮子抽回手,双手抱着膝盖,“爷爷,海东青上次给那白胡子老头儿喝的什么毒药”?
道一睁大眼睛看着小妮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趁他病要他命”。
道一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你想什么呢,想去送死吗”。
小妮子一脸的无所谓,“只要杀了他,你和我就只需要留下一个在东海就可以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那可是化气境,被你说得跟杀鸡一样简单。别说你了,连我都没把握杀了他”。“我不许你去”。
小妮子转头看着道一,“海东青可以,我也可以”?
“海东青那是去磨砺,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杀了他。他虽然中了海东青的剧毒,但到了化气境,全身经脉有真气保护,不等毒素侵蚀经脉就早被真气驱逐出体内了”。
“他不是挨过你两次偷袭吗”?
“哎哟,爷爷两次偷袭虽然得手,但没伤及他的根本啊,他与东海那几个残血的老怪物不一样,他们是被陆晨龙打残了根基,而他的根基尚在”。
小妮子翻了个白眼,“反正我不管,你可以让海东青去找他,那也必须让我去”。
道一着急的吹胡子瞪眼,“那能一样吗,你是我亲孙女”。
第1456章 好人难做啊!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老和尚大手拍下,掌未到,气劲已到,从天而降的气机铺天盖地压下,轰隆隆的响声如九天惊雷,镇压而下。
纳兰子建在老和尚踏出第三步的时候就抽身后退,待掌力压下,堪堪躲过。
无形的掌力打在大地之上,留下直径数米的有形掌印,劲风带来的气浪卷起雪花飞溅,掌力余威犹在,逼得纳兰子建激射倒退数丈。
“与天地之气亲近,果然不凡,速度够快”。老和尚不紧不慢,信步前行,一步一丈,两步就已经快赶上纳兰子建。
不待靠近,手掌弯曲成爪,虚空探出,无形的气机凝聚成有形的手掌抓向纳兰子建的脖子。
纳兰子健的身形仍在倒退,感知到骤然升起的杀鸡,双脚交错发力踏风而行。但无论他多么的快,那只无形的手掌仍然停留在脖子前,如影随形。
老和尚一手向前,一手捻着佛珠,踏步前行。
一进一退,一前一后,一人闲庭信步,一人狼狈不堪,在庄严的佛塔前掀起狂风大作,虎啸风鸣。
老和尚脸带微笑,“很快”!“但还不够快”!话音一落,五指伸张,气若游龙。
游龙似电,缠绕着无形的手掌刹那即至,融于无形大手之中。
纳兰子建脖子一紧,气机阻隔,已然被锁住了喉咙。
老和尚宝相庄严,五指缓缓握拢,淡淡道:“数典忘祖,败坏根基,身为世家子弟,却要挖世家的祖坟,你去不了西方极乐,就让老衲送你去见纳兰家的列祖列宗,让他们好好教教你这纳兰家的不肖子孙”。
纳兰子建无法呼吸,脸色变得苍白,双手抓住脖颈处,死死的扣住那只无形的大手,体内气机如大江大河般汹涌,沿着丹田处逆流而上,一边加快倒退的速度,一边反复的冲击着气机凝聚而成的虚无大手。
“老衲早就说过,佛度有缘人,你没有陆山民的金刚体魄,更没有他无数次历经生死的磨砺,却偏偏想窃取天道气运。人之于天,何其渺小,以一小聪明妄图逆天而行,何其可笑”!
纳兰子建强行提起一口气机撑住脖子上的无形之掌,“又是佛,又是天,你到底是和尚还是道士”!
“《老子化胡经》《道藏》均有记载,老子西出函谷关化胡为佛,佛道本就是一家”。
“佛家信徒竟然拿两本伪经狡辩,佛祖若真开眼非打你屁股不可”。
“我心即我佛,我佛度众生” 。
纳兰子建面色已青紫,双手青筋高隆,在皙白的皮肤下状若游龙。
“不要脸,着实不要脸”!
老和尚微微一笑,一步跨出,激荡起万千积雪,与纳兰子建一世近在咫尺。五指收拢,就要将纳兰子建的喉骨捏碎。
不过,当他捏下的时候,手上却是一空。
千钧一发之际,纳兰子建摆脱了老和尚的束缚,磅礴激荡的气机陡然再次彪升,手上双掌奇出,打在老和尚胸口之上,阴冷的气机钻入老和尚的胸口,肆意杀伐。
老和尚‘咦’了一声,后退两步,单手打了个佛印,欲将入侵的气机封堵绞杀,但那股气机却犹如开了灵智般东躲西闪,直入气海,混入自身内气之中纠缠交融
得手之后暴退丈余,纳兰子建没有一鼓作气,倒退数丈退出老和尚的反击范围。
老和尚也没有第一时间追击,一边内视寻找那股泥牛入海般的阴冷气机,一边淡淡道:
“内家武道,纳气入体,修的就是与天地之气亲近,境界越高自然与天地之气就越亲近,你不过是起点更高,对气机的掌控更加纯熟而已,你是怎么逃脱的”。
纳兰子建深呼吸了两口气,叉着腰看着老和尚,“老秃驴,什么叫而已,你有与生俱来与天地之气相亲的天赋吗”?“没有就不要自以为是的瞎逼逼”。
老和尚笑了笑,“看来你在原本的天赋上有突破性的领悟啊”。
纳兰子建摆了摆手,“领悟个屁,领悟是指参透了原本就有的旧东西,本公子是创造,创造出前所未有的新东西。就像老子要改造你们这些旧世家,创造出一个崭新的世家”。
“创造”?老和尚抬手抚摸着挂在脸颊的眉毛,眯着眼问道:“这就是你的道”?
“道个屁”?“只有你们这些卫道士才开口闭口言道,所谓的道不过是拾人牙慧,人活一世,要做就做没人做过的事情,要活就得活得跟别人不一样”。
老和尚呵呵一笑,“不要脸,你才是真正的不要脸”。
纳兰子建哈哈大笑,“不,你把自己都当佛了,你比我更不要脸”。
老和尚摇了摇头,“不,你把佛都不放在眼里,你比我更不要脸”。
“不,你身披袈裟,却佛道不分,不伦不类,像是个人妖,你比我更不要脸”。
“不,武道修行,你连道都不承认,应该是你更不要脸”。
“哎,我觉得还是你更不要脸一些”。
“哦,我觉得你不要脸多那么一点点”。
“不对,你年纪大,还是让你多那么一点点的好”。
“不对,你如此年轻就这么不要脸,以后定会比我更不要脸”。
“对了,你承认比我不要脸了”。
老和尚楞了一下,随即呵呵一笑,“真是个有意思的后生”。
纳兰子建卷起衣袖,探身问道:“想明白了”?
“内气外放之后,置身于天地之气中,受到天地之气的感染,恢复了部分原本的跳脱自然之性,再加上你刻意调动周围的天地之气对其同化,更让老衲外放成形的内气有了天地之气的秉性。你天生与天地之气相亲,从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才逃离了出去。只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撕开的”?
纳兰子建竖起大拇指,“看来你还没完全老糊涂,不过既然是本公子开天辟地创造出来的新东西,说了你也不懂”。
老和尚点了点头,“很多事情不置于其身就无法理解,武道一途更是如此,看来你这个天赋比我想象中的要强上一分”。
“就一分”?“老和尚,你又不要脸了”。
“内气外放无形之力对你的杀伤力有限,但有形之力你又该如何应对”。老和尚呵呵一笑,拇指扣在胸前的挂珠之上,“老衲这十九颗珠子,你觉得你能接住几颗”?
纳兰子建啧啧瘪嘴,“老和尚,你真是把不要脸演绎得淋漓尽致啊,我双手空空,你竟然要用武器对付我”。
老和尚一步踏出。
“等等”!纳兰子建抬手阻拦。
老和尚唱了一声阿弥陀佛,“小施主,你是有什么遗言吗”?
纳兰子建呵呵笑道:“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你有什么遗言想对你的儿子说吗”?说着皱了皱眉,自问自答道:“不对啊,你的儿子应该早就死绝了吧”。
“那你又什么遗言想对你孙子说吗”?
“嗯,也不对啊,你刚才说修行上百年,你那些孙子也该早该翘辫子了吧”。
老和尚慈悲的双眼中第一次透出一股杀意,“说完了吗”?
“等等”。
老和尚笑了笑,“方圆几十里只有你我二人,早晚都是一死,你多拖延几分钟又有什么意义呢”。
“哎,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我这是想让你多活一会儿啊”。
老和尚摇了摇头,再一步踏出,:“老衲一生大多时间都是一人独自修行,不在乎这一分钟两分钟”。
“等等”!纳兰子建再一次抬手阻止。
老和尚含笑看着纳兰子建,“我本以为陆山民从吕不归那里回来可以与他来一场惊天动地、荡气回肠的大战,没想到竟遇到你这个有趣的小子”。
纳兰子建微微一笑,“我是想告诉你我所有的底牌,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呆会儿又问东问西的耽搁时间”。
“哦,是吗”?“那你说说,除了刚才那一招,你还有什么新东西”?
纳兰子建眯着眼睛说道:“当然有,如此前无古人的天赋,不研究开发出几个绝招多暴殄天物啊”。
老和尚掐着一颗珠子,淡淡道:“你说得也对,如此空前的东西,值得多等几分钟”。
纳兰子建笑道:“你是否感觉到我刚才打在你身上的内气有些不一样”?
老和尚笑了笑,“确实不一样,若是其他人,你刚才打入我体内的气机会第一时间被排出体外。但即便不排除体外也无关痛痒,不过是多花点时间,你我说话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将他绞杀同化融入了我本身的内气之中”。
“你看,又不要脸了”。纳兰子建啧啧道:“要是真那么容易被你同化,我会给你那么多时间同化掉它吗”?
老和尚笑了笑,“那是因为你撕开我那只无形的大手耗费了气机,也需要调息”。
纳兰子建一副同情的表情看着老和尚,“实不相瞒,那是一道暗箭,是我植入到你体内气机的卧底,我提醒你,你一定要小心,呆会儿你我激战之时,千万不要让我抓住机会调动它反噬你”。
老和尚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你不过半步化气,堪堪能内气外放,还无法做到外气化形,又怎么能做到控制体外的气机,更别说是在老衲体内的气机,简直是天方夜谭”。
纳兰子建叹了口气,“好心当驴肝肺啊,你虽然是化气境,对武道知之甚深,但就如我刚才是如何撕开那道口子逃脱一样,你不也同样无法理解吗。一个道理嘛,你不理解不等于不存在嘛”。
老和尚宝相庄严,神色自若,暗自调动内息再次去寻找那股阴冷的气机,但没有察觉到任何踪影。
纳兰子建瞪大眼睛盯着老和尚,笑问道:“对不对,是不是跟平时有点不一样”?
老和尚含笑指了指纳兰子建,“你这个小滑头,如此低劣的心理战,你以为能骗得过老衲吗”?
纳兰子建深深的叹了口气,“好人难做啊”!
第1457章 山里人不说谎
随着周围的气机再次涌动,纳兰子建不再嬉皮笑脸,打起十二分精神感知着气机的波动。
老和尚双指一捻,一颗佛珠划破长空,带着尖啸声直奔纳兰子建胸口。
佛珠来得之快,快得看不清它的运行轨迹。
凭着对天地之气的超凡感知,纳兰子建提前预判,刹那间斜步后退。
手臂处传来一阵疼痛,这一步虽然堪堪与佛珠擦臂而过,但佛珠上带着的气劲如利刃般锋芒,划破了衣服,在手臂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口子。
纳兰子建暗叫一声好险,脚步落地的同时弯曲后弹,身体如箭般向后暴射。
身体刚退出去,老和尚如盖的手掌就落在了他站立的地方,在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
老和尚信步前踏,手指一挥,又一颗佛珠飞射而出。
佛珠迎面而来,纳兰子建在暴退途中双脚轻点腾空而起,佛珠从脚下飞逝而过。
人还未落地,铺天盖地的气机喷涌而来,老和尚的手掌已经到了近前。
纳兰子建早有准备,一掌打出。
平地一声惊雷炸响,积雪漫天!
纳兰子建闷哼一声,如离弦之箭从积雪之中飞射而出,落入塔后丛林之中,撞在一棵松树之上。
来不及思索,强行吞回上涌的血气,反身躲在大树之后。
就在此时,尖叫声已来到近前。
佛珠打在树上颓势不减,破树而出,打在纳兰子建背上。
纳兰子建再次闷哼一声,双脚在树干上一踏,借着反弹之力一跃数丈。
老和尚缓步踏入林中,停在大树之下,看了一眼树干上的破洞,淡淡道:“你不是想要老衲渡你吗,怎么又要跑”?
纳兰子建站在一棵大树之上,白皙的嘴角处挂着一抹殷红的鲜血。
“不急,我在等一个时机”。
老和尚眯着眼睛笑了笑,“等我油尽灯枯”?“呵呵”,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老衲虽然根基受损,气机散而不聚,但上百年的修行,家底之厚,岂是你一个后生能消耗干净的”。
纳兰子建嘿嘿一笑,嘴角的鲜血配上潇洒的笑容,风姿卓绝。
“我虽与天地之气亲近,但要化解你的无形之气并不容易,之前撕开你的那只无形大手,也是花费了很长时间。”说着理了理额前的头发,“你说得没错,再好的功法也需要时间磨砺。更何况那招是前无古人的开创招数,今天还是第一次用于实战”。
“哦,你在等将那一招磨砺得更纯属”。“有效果吗”?
“当然有,如果你再一次使出那只无形大手,我现在挣脱而出的时间至少可以少一半”。
“老衲平生与人交手无数,你还是第一个拿我练招的人,勇气可嘉,佩服佩服”。
纳兰子建笑了笑,“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嘛”。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招数都是雕虫小技,就你这招,哪怕你能运用到瞬间化解掉无形气机又如何,不过是螳臂当车”。
“老和尚,又不要脸了吧,什么叫绝对实力,你一个破了个大洞的残血老怪,也敢在我面前称绝对实力”。
“无知无畏”!老和尚摇了摇头,曲指一弹,三颗佛珠激射而出。
纳兰子建早已凝聚内气,双脚一蹬,纵身腾空而起,同时双掌齐出拍向佛珠。
三颗佛珠缓急错落,分别打向纳兰子建的额头、胸口和丹田。
尽管纳兰子建掌控内气的能力天生就炉火纯青,但外放的内气的凝而不实,只是稍稍减缓了佛珠的速度,佛珠仍然以迅雷之
势刹那即至。
噗嗤一声,躲过了下面两颗佛珠,最上面的一棵佛珠打在大腿上,贯穿而出。
老和尚在弹出佛珠之时就已经踏步而行,纵身越向高空中的纳兰子建。
纳兰子建腾升到最高点,翻身而下,双脚朝上,单掌朝下,只拍向从下而上的老和尚。
一个是裹挟着天降风雷,一个是腾升起浩瀚的气机。
树林中雷声隆隆,两人手掌交错的声音在天地间空旷嘹亮。
随着掌间对垒交错,老和尚一路向上,将纳兰子建推向更高的高空。
纳兰子建体内气机四射撞击着全身筋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四肢百骸疼如针钻。他的双眼因充血而血红,他的耳朵和鼻子开始渗出鲜血,若不是天生气机就与身体相互融为一体没有排斥,早已被自身气机冲撞得爆体而亡。
上行到最高处,两人开始从空中往下坠,纳兰子建紧紧咬住牙关,鲜血从牙缝中渗出,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纳天地之气,携压顶之势。
纳兰子建双掌齐出,体内磅礴的气机喷涌而出,
老和尚双掌拍出,四掌相接,冰冷的气机透过手掌涌入体内,如入无人之境,沿着经脉一路杀伐,直入气海。这一次,相比于之前的那股阴冷气机更加磅礴,更加凌厉。
纳兰子建嘴角笑容更甚,双掌反复下压,汹涌的气机一浪高过一浪,破开老和尚的气机杀入他的体内。
若是他人,哪怕是化气境,也无法轻而易举的将自身气机注入他人体内。但纳兰子建做到了,而且正如他之前所说,临阵磨枪,他借助与天地之气亲近的特性,将这一招运用得更加纯熟。
老和尚身在空中,无法摆脱,一边抵挡纳兰子建从天而降的掌法,一边讲纳兰子建涌入他体内的气机绞杀融化。
纳兰子建反复出掌,直至两人悍然落地。
两人裹挟着巨大的气机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紧接着,随着一声巨响,纳兰子建的身影从坑中激射而出飞向远处,撞在一棵大树上落了下来,半跪在地,嘴角挂着血丝。
树上的积雪纷纷扬扬落下,沾满了他乌黑的头发和带红的衣裳。
老和尚踏出深坑,脸上不再慈悲,两条长长的白眉随风摆动,原本散发着佛光双眼圆瞪,眼眸中透露出深冷的杀意,体内的内气散入奇经八脉,抽丝剥茧般寻找涌入体内的阴冷气机,与之前一样,泥牛入海,不见踪影。他不相信纳兰子建之前所说的话,半步化气不可能控制体外气机,但他也很奇怪涌入体内的气机去了哪里。
纳兰子建抬起头,咳嗽了一声,吐出了一口口水,口水中夹杂着浓浓的血水。
“老和尚,是不是很震惊,很意外,很惊喜。堂堂化气极境,在我面前,竟然如敞开的大门,任我的气机随意进入”。
“进去又如何,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伤不了老衲分毫”。
纳兰子建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绑在被佛珠洞穿的大腿上,站起身,含笑看着老和尚。
“再弱那也是半步化气的气劲,既然进得了体内,又岂会连找都找不到”。
老和尚冷冷的盯着纳兰子建,“找得到找不到又如何,不过是几缕断了线的风筝,能奈我何”。
纳兰子建叹了口气,“你怎么就不信呢。老和尚,再次友情提示,我是个天才,是一个不同于其他天才的天才。与天地之气亲近只是本公子的天赋之一”。说着指了指脑袋,“我
最大的天赋在这里,你千万不要把我当成一般天才看待”。
老和尚唱了声阿弥陀佛,“死到临头还故弄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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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很丰盛,老婆婆炖了一只鸡,还从镇上买回来牛肉羊肉。
若是在以往,这么丰盛的饭菜,二蛋和花妞儿一定会非常高兴。
但是今天,两个孩子脸上都没有一丝的笑容。
二蛋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花妞儿也只是埋着头小口小口的吃饭。小孩子心性单纯,几天的相处下来,他们舍不得陆山民离开。
吃完饭后,花妞儿帮着老婆婆收拾碗筷,二蛋满脸不高兴的走出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不知道为什么,陆山民也挺喜欢这两个孩子,或许是因为他们让他想起来自己的童年,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拥有难得一见的武道天赋。
陆山民走出大门,挨着二蛋坐下。
二蛋转头瞪了陆山民一眼,小屁股挪了挪,伸手在台阶上画了一条线,意思是让陆山民不要靠近他。
陆山民无奈的笑了笑,“二蛋,我不是不想带你们走,实在是我现在没有能力照顾好你们”。
“我们自己会做饭、劈柴、洗衣,不用你照顾”。
“城里跟山里不一样,你还小,不懂”。
二蛋不忿的盯着陆山民,“我已经整七岁了,算上虚岁都八岁了。再说了,有什么不一样,镇上我去过很多次,我也算见过世面的人”。
陆山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城里很好吗”?花妞儿收拾完碗筷,也走了出来,坐在了陆山民的另一边。
陆山民摇了摇头,“不好,城里人虽多,但邻居之间住了几年都不认识。城里虽然灯红酒绿,但远没有这里的雪山好看。城里的人看似衣着光鲜,实际上比山里的人过的要累得多。城里的人看似彬彬有礼,实际上远没有你们对人热情”。
花妞儿眨了眨星辰般的大眼睛,“那你就别走呗,就住在我们家多好”。
陆山民笑了笑,抬手在花妞儿娇小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那里虽然不好,但有叔叔的亲人、朋友,他们都还在等着我呢”。
花妞儿哦了一声,下巴搁在膝盖上,满脸的失望。
二蛋把头偏向一边,切了一声,“要走就走,谁稀罕”。
花妞儿转头望着陆山民,“陆叔叔,你走了之后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陆山民摸了摸花妞儿的脑袋,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会”。
“什么时候”?
陆山民仰起头想了想,“你好好练太极游,等你感觉到肚子里有股气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花妞儿瞪大眼睛问道:“那要多久”?
“嗯,有的人一两年,有的人要七八年,也有的人一辈子也不行”。
“啊”?花妞儿叹了口气,“我这么笨,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陆山民笑了笑,“谁说你笨,花妞儿这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练出那股气”。
“真的”?“你没骗我”?
陆山民郑重的点了点头,“所以你要好好努力”。
花妞儿眼睛里放着光亮,“我一定好好练”。
二蛋哼了一声,“你也就骗骗小姑娘,本大爷可没这么好骗,这种地方,你才不会回来”。
陆山民笑了笑,“我也是山里人,山里人不说谎”。
第1458章 浩浩荡荡
纳兰子建扶着一棵雪松喘着粗气,这位俊逸超群的男子此刻显得格外狼狈。
头发杂乱,白衣染血,大腿、手臂、肩膀,三个红彤彤的血洞格外瘆人。
整个人,除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有神之外,遍身侵红。
纳兰子建连喘了几口大气,抬手理了理杂乱的头发,喃喃道:“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不能乱”。
数丈之外,老和尚绯红的袈裟猎猎作响,冰冷的杀机四下漫延,原本宝相庄严的脸庞杀机密布。一般的半步化气高手,至多五六颗佛珠足以,基于纳兰子建的特殊天赋,他预备到了十颗,这已经算是高估了。但现在胸前的挂珠已用去十二颗,纳兰子建还仍然站立在他的面前。
“还跑得动吗”?
纳兰子建嘿嘿一笑,“老和尚,杀意这么浓,不怕犯杀戒吗”。
“替天行道,斩妖除魔,佛祖是不会怪罪的”。
“艹,你比我表妹夫还麻烦,不就是杀个人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拿来那么多借口,你真当佛祖是三岁小孩儿,那么的好骗”。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所谓‘道’,不就是一个欺骗自己去攀登追求的幌子吗。真与假,对与错,是与非都不重要,骗不骗得了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相信就好。古往今来的极境高手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有的人信奉杀戮,有的人信奉慈悲,比如你,压根儿就不信天道,不也一样能够证道吗”。
纳兰子建竖起大拇指,“有道理,这话说得敞亮。这么说来,我的道就是‘不信道’”。
“道可道,不可道。佛是道,道士佛,我心即佛,我心亦道。”
“看来你我是同道中人啊”。
老和尚微微摇了摇头,“不一样,不一样。你不信道,而我信,我就是道”。
纳兰子建哈哈大笑,“一样,一样,你我都不要脸”。
老和尚淡淡一笑,“还有七颗佛珠,还能接得住几颗”。
纳兰子建朝老和尚勾了勾手指,“试试”。
老和尚没有急于出手,他现在终于知道纳兰子建灌入自己体内的内气起到了什么作用,几番出手之下,他感觉到体内气机消散的速度比预想之中要快得多。南山一战之后,他的身躯就像一间四面漏风的屋子,藏不住屋子里的暖气,挡不住屋子外的风雨。纳兰子建灌入体内的气机就像一只伪装得很好的老鼠,在破漏之处大肆啃噬,让原本就难以藏风纳气的身体缝隙更大,气机流逝得也越快。
不过他并不担心,无非是多花费点功夫调息,让纳兰子建多活几分钟而已。
纳兰子建不耐烦的靠在树干上,“老和尚,你这一百多年白活了吧,磨磨蹭蹭左思右虑,一点没有老妖怪杀伐果断的风范”。
“正因为老衲处处小心,这一辈子要杀之人才无一人逃脱”。
纳兰子建投给老和尚一个鄙视的眼神,“老不要脸,杀了陆晨龙两次都没成功,还敢说无一人逃脱”。
老和尚看着吊儿郎当的纳兰子建,狮子搏兔,前弯后直,看似毫无防备,实则时刻做
好了逃跑的准备。
“他是他,你是你,这片林子就快要到尽头,林子的尽头是万丈深渊,何必做无谓的挣扎”。
纳兰子建昂起头,“啧啧,不是我小看你,十二颗佛珠都没能杀了我,剩下七颗又能奈我何”。
老和尚吐出一口气,刚才的一番修补,总算暂时缝补了些许缝隙,延缓了气机的流逝。
“准备好了吗”?
“早已等的不耐烦了”。
老和尚手扣两颗佛珠,曲指一弹,一颗佛珠破空而去,与此同时踏出一步,又是一弹,另一颗佛珠以更快的速度沿着上一颗佛珠的轨迹飞射而去。
纳兰子建早已做好准备,顺势横移躲到树干后面,与此同时双掌齐出打在树干之上。
佛珠一往无前穿破了树干,穿破了纳兰子建打出的气劲,打在纳兰子建的胸口之上。
纳兰子建轻哼一声,来不及再次躲避,第二颗佛珠沿着第一颗佛珠凿出的洞口接踵而至。
小小佛珠如巨锤砸身,将纳兰子建腾空砸了出去。
一口鲜血在空中洒落,人刚一落地,两声尖啸声再次响起,纳兰子建就地倒下,躲过了额头一颗,但没有躲得过腹部那一颗。
佛珠巨大的力量将他撞击得横移数米,不待起身,铺天盖地的大掌从天而降。
纳兰子建一个鲤鱼打挺,沉腰立马,双掌齐出。
“砰”!纳兰子建飞出数丈有余,体内气机肆虐,在经脉见咆哮狂鸣,纳兰子建全身经脉高高隆起,如有龙蛇狂走。
老和尚抬手看了看手掌,又一股阴冷的气机沿着手掌涌入了他的筋脉之中。
“你身上穿了护甲”?
纳兰子建强行吞回喷之欲出的鲜血,理了理头发,勉强挤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重金打造,既轻又抗揍,比防弹衣强多了”。
“你这小子,一点也不老实,相比与陆山民,我怎么能放心让你窃取气运”。
“老狐狸喜欢老实人,真不地道”。
老和尚眼中满是怜悯,“花里花哨终究成不了大气,你就是穿上一万件防弹衣又有什么用”。
“快点”,纳兰子建抹了一把脸上嘴角的鲜血,“先说好,不许打脸”。
老和尚笑了笑,“还知道要脸”?
纳兰子建指了指脸颊,“这么漂亮的脸蛋,你下得了手吗”?
老和尚手握两颗佛珠,挂珠上还留下最大的一颗代表着佛祖的主珠,“老衲活了一百多年,看遍了世间美丑,眼中早已没有了美丑”。
随着大手一挥,两颗佛珠裹挟着气机再次飞射而出。
这一次,两颗佛珠并没有大向纳兰子建的身体,而是朝着纳兰子建左右两侧而去。他看准了纳兰子建刚才一掌之下已经没有余力再与他对接一掌,唯一躲避的方法就是左右移动。
两颗佛珠封堵住纳兰子建两侧躲避的方向,老和尚的大掌以往而前,拍向纳兰子建的面门。
纳兰子建暗道一声老狐狸,后退已然来不及,正面也无法再接一掌。
情急之下,冒着佛珠打在身上的危险,
催动全身内气,将速度提到极限,强行向右边突破。
身侧掌风过境,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纳兰子建躲过了老和尚这一掌,但佛珠带起的气劲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划破了他的脸颊。
纳兰子建凭借着与天地之气的优势,踏风而行,瞬间横跨几十米,已然是来到了林子的边缘。
前面几十米是杀意逐渐攀升的老和尚,后面几十米就是老和尚之前所说的万丈深渊。
老和尚不急不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感觉到脸上的疼痛,纳兰子建抬手摸了摸脸颊,入手是鲜红的血液。
他的脸上没有嬉笑,脸庞冷若冰霜,恨意、狠意、怒意叠加,再加上那一道伤口,俊美的脸显得狰狞可怖。
“我说过,不能打我的脸”。
老和尚没有将纳兰子建的怒意放在眼里,更没有放在心上。“死人的脸,好不好看又有什么意义”。
纳兰子建一边脱外套,一边阴森可怖的说道:“老子说过,不能打脸”。
老和尚平静的看着纳兰子建,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有意思,几次差点身死道消都没能让你发怒,脸上一道口子倒是让你露出了本来面目”。
“想看老子的真面目吗?你马上就能看到”。
纳兰子建一把扔掉外套,开始卷起衣袖,手臂上两块不知道是什么金属材料的护臂露了出来。
解开锁链,两个护臂应声落下,在雪地上砸出两个不浅的印记,显然这两个金属护臂的重量并不轻。
取掉护臂之后,卷起裤腿,小腿上绑着一圈的铅块。
纳兰子建一边解开铅块的绑腿,一边说道:“二十年了,这套护臂和绑腿日夜不离身,你很荣幸成为第一个让我取下它的人”。
随着将绑腿扔下,纳兰子建气质骤然突变,浑身上下散发出俾睨天下,舍我其谁浩瀚气质。
浑身的气机被压抑了二十年,此刻去除了枷锁,犹如猛虎出笼,卷起天地之气呼呼大作。
气机节节攀升,已然超过了半步化气该有的极限,龙吟虎啸,直冲化气的浩瀚磅礴。
老和尚取下脖子上的挂珠,扣住最后一颗佛珠。
“老衲与人交手无数,从未轻敌过。这一次我承认,小看了你。老衲小看的不是你的实力,也不是你的天赋,而是你的心机。年仅二十多岁,从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隐匿,这是何等的心性”。
老和尚上前一步,“因为同是世家的原因,我心中对你的杀意一直存有保留。现在你终于打破了我最后一丝怜悯。如此心机深沉之人,田家没有任何一人是你的对手”。
老和尚双手合十,喃喃道:“该死”!“该死”!“该死”!
随着三声“该死”,老和尚两条长长的白眉如两缕清烟直上。如果说之前他还想杀了纳兰子建之后多活几日,那么现在他已经有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他不再压制四面漏风的缝隙,而是将原本破败的屋子撕开更大的口子,任由气机狂泻,身上的气机如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浩浩荡荡!
第1459章 你就是不听
夜色近,寒风起。
铜铃在寒风中摇摆,悦耳的声音穿越静谧的夜空,悠远深邃。
月明星稀的夜里,九层高塔神秘而庄严。
远处的密林处,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已持续了很久。
一个是释放出压抑了二十年的气机,激昂而狂躁。
一个是放弃破屋的修补,破罐子破摔,决绝而悍然。
双方都不再有任何保留,奢侈的倾泻、出所有气机。
奔跑,出掌,皆以将气劲尽数打在对方身上为目的,不躲避、不格挡,完全无视了自身的防御。
内家之战,打出了外家的血性和彪悍,完全没有内家的仙风道骨和潇洒之姿。
两人再次发起冲锋,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冲锋。
老和尚一掌按在纳兰子建额头,纳兰子建一掌打在老和尚胸口。
两股狂暴的气机交汇,发出惊雷般的响声,在清越悠远的铜铃声中,犹如一记重鼓。
气机炸裂所掀起的狂风交织成拔地而起的龙卷风,卷起残雪一柱擎天,直奔天上圆月。
两人一触即分,同时倒退数丈。
老和尚虽是一间四处漏风的破屋,但破屋里面的气机似乎无穷无尽,永远也消耗不尽。
纳兰子建释放出的气机还在攀上,似乎源源不绝。
分开之后,两人同时踏风而行。
月色下,老和尚神色淡然,既已做好死的准备,一切在他的眼里皆已成空。
纳兰子建的脸色格外苍白,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挂着狂放的笑容。这一战,死中求活,在生与死的边缘,那些推演中的招数,猜想中的武道,一一得到了验证,一一得到了升华,在验证中顿悟,在升华中证道,在证道中突破。这正是他所想要达到的效果,这已经超过了他预期所想要达到的效果。
这种效果让他的自信心无限的膨胀,让他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
踏风而行,逍遥自在,飘逸的笑声在天地间响起。
“天大地大我最大”!
“我佛慈悲”。老和尚不悲不喜,不急不躁,绯红色的袈裟猎猎作响,手上最后一颗佛珠飞射了出去。
这一颗佛珠飞行得很慢,慢得肉眼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它的运行轨迹,看上去也很轻,像一片羽毛在风中前行,跌跌荡荡,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落地一般。
纳兰子建豪气已气,大步前行,没有躲避,反而主动迎上那颗佛珠。
“你老了,属于你的时代已经过去,属于我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临近佛珠,纳兰子建伸出修长的五指抓向佛珠,轻喝一声,“过来”。
在纳兰子建即将握住佛珠的那一刻,佛珠骤然变向,如凭空消失般冲上云霄。
老和尚一步站立,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天地如我,我即天地,浩浩之气,为我所用,天地之气,入我佛体,涤荡人间,斩杀妖魔”。
随着老和尚说完,天地异色,天空中风起云涌,挡住了皎洁的月光,遮蔽了灿烂的星辰。
那颗消失的佛珠带着滚滚浓云从天而降,那一不是一棵佛珠,而是一座大山,一座从天而降的大山。
纳兰子建停下前行脚步,抬头仰望,神色不变,傲然而立。
“大言不惭,偷天窃地之举,竟敢假借天地之名”!
“给我过来”!纳兰子建大喝一声,纵身跃起,手掌上翻,大向从天而降的大山。
老和尚大手一挥,绯红色的袈裟飞向空中,“天地之下,皆是蝼蚁,蚍蜉撼树,唯死而已”。
纳兰子建飞速向上,体内气机喷薄而出,遥遥迎上浩瀚的天地之气。
“天地之气,与我相亲,似为我手足,似为我头颅,似为我精神,似为我灵魂,灭我即灭天,灭我即灭地。都给我滚开”!
空中风声大作,浓云般的天地之气犹如听懂了纳兰子建的话一般,随着纳兰子建靠近,纷纷退避,那座庞大如大山的天地之气越来越小,越来越少,直至最后只有房间大小的天地之气裹挟着佛珠轰然砸下。
“轰隆隆”一声巨响,纳兰子建如闪电般落下,砸入雪地之中,大地震颤如地震般久久摇晃。
随着大地的震颤渐渐停止,天地间安静了下来。唯有悠远的铜铃声和呼呼寒风声。
老和尚双手合十而立,双眼紧闭,两条长长的白眉挂在脸颊上一动不动。
乌云散去,月光再现。
皎洁的月光照在大地之上,一个巨大的深坑还证实着这里刚才发生过一场大战。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白皙的手掌从深坑中身了出来,扒在深坑的边缘之处,过了一会儿,另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掌也从深坑中伸了出来,手掌放开,掌心中是一颗带着鲜血的佛珠,在月光下泛着红光。
纳兰子建吃力的从深坑中爬出来,在地上趴了很久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纳兰子建仰天大笑,笑声猖狂、放肆。
纳兰子建跌跌撞撞的朝着老和尚走去,“老不死的,再狂一个给我看看”。
老和尚的眼皮跳动了一下、两下、、两张眼皮如千钧之重,难以睁开。
再次睁开的时候,双眼昏暗无光,没有了一丝一毫的佛光。
“田家最大的敌人不是陆家,也不是影子,而是你”。老和尚的声音苍老而微弱。
“是我又怎么样”?
“祸起萧墙,谁又能想得到,反世家豪门的竟然是世家豪门子弟,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谁说我反世家,我只是看不惯现在的世家,我要打造的是另一个辉煌的世家体系”。
老和尚微微摇了摇头,“自毁根基,何来辉煌,时也,命也”。
“人之将死,我有个疑问,不知道能否为我解答”。
纳兰子建停下脚步,笑道:“你说,不差这点时间”。
“如果有一天,你成为这盘棋最后的胜利者,你将如何对待陆山民”?
“呵呵,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怎么对待田家,没想到你倒是关心起我的表妹夫来”。
“老衲只是好奇”。
“想听实话”?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骗一个死人有什么意义”。
纳兰子建再次迈开脚步朝老人走去,“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洗耳恭听”。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
老和尚哦了一声,“那你与我又有何区别”。
“区别嘛,当然有,你眼里的世家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我,格局比你要大得多”。
老和尚微微笑了笑,笑容中竟然带着一分喜悦。
“你觉得这很好笑”?
“老衲只是感到欣慰”。
“哦”?“何来的欣慰”?
“我欣慰的是陆山民永远不可能站在你一方,我很欣慰还有他来收拾你。纳兰子建,记住老衲今天说的话,不要高兴得太早”。
“哈哈哈哈····”纳兰子建哈哈大笑,“虽然我不否认我这个表妹夫很不一般,但我还是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
老和尚神色平静,“笑人之人何尝又不可笑,你刚来的时候,我又何尝不是认为你很可笑”。
纳兰子建呵呵一笑,“很好,那我就记住你这个忠告”。“还有什么遗言”?
老和尚淡淡的看着已经临近身前的纳兰子建,“你打入我体内的气机,除了加快我气机的流逝之外,还有什么作用”。
“你都要死了,怎么还对这个感兴趣”?
“老衲修习武道上百年,钻研武道上百年,虽然临近身死道消,但遇到你这个唯一的特例,自然感兴趣。至于生死,老衲在很多年前就看淡看清了”。
“好,那我就满足的好奇心”。
纳兰子建上前一步,正准备开口,老和尚昏暗的双眼突然迸发出精光,本已枯萎的老树如再逢新春,身上的气机刹那间达到顶点,甚至于比之前更高。
老和尚脸上光芒大盛,脸上尽是解脱的喜悦。 相对而立,一臂之隔,干枯的大手朝着纳兰子建胸口打去。
但是,他没有从纳兰子建脸上看到震惊,也没有看到恐惧,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立在身前,含笑的看着他。
大手拍出,在所有的气机即将倾泻到纳兰子建身上之际,体内那些一直不见踪影的阴冷气机骤然咋现,蜂拥而出,有肉千万把利剑,从体内暴射而出。手掌上所凝聚的气机也刹那间消散。
老和尚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大大的眼睛中开始流出鲜血,紧接着耳朵、鼻子、嘴角也缓缓流出了鲜血。
纳兰子建呵呵一笑,“人死之前都会回光返照,这么简单的常识,本公子又岂能不知”。
“你、、”随着张开嘴,鲜血从老和尚嘴中汩汩流出,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纳兰子建身体前倾,眯着眼睛含笑看着老人,“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控制体外气机的机会”。
看着老和尚震惊的眼神,纳兰子建嘴角翘起微笑,“我等的就是入化气的机会”。
“你、、、、”。
“不可思议吧,你是不是很震惊我为什么能算到能入得了化气。这个我也早告诉过你,我早就跟你说过,本公子的智慧是你无法理解的,你不能把我当做一般的天才看待,不能以为我只是有个与天地之气相亲的天赋”。
“好、、”,老和尚说完最后一个好字,身体上残留的最后一抹气机散去。
纳兰子建抬手抹下老和尚死不瞑目的双眼叹了口气,“哎,天底下哪有我这么老实的对手,早就将战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你,可惜啊,你就是不听”。
第1460章 是时候舍弃了
一去二三里,二蛋和花妞儿仍然跟在陆山民屁股后面。
陆山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两个孩子,微笑道:“就到这里吧,再送我就得反过来送你们了”。
花妞儿嘟起小嘴不说话,大大的眼睛里泛着泪光。
陆山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破晓的时候,是天地之气最浓郁的时候,这个时候最适合练习太极游。傍晚的时候,是万物归寂的时候,这个时候最适合冥想顿悟”。
花妞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陆山民看向二蛋,小男孩儿脸上的埋怨之色还在。
“武道一途,格外艰辛,特别是外家一途,与天斗,与己斗,要想站上高峰,唯有一往无前”。
二蛋翻了个白眼,“说得像是个世外高人一样”。
陆山民神色严肃的继续说道:“武道又犹如逆水行舟,宁可一丝进,莫在一时停”。
二蛋不屑的瞥向一边,“反正你要走了,关你什么事”。
陆山民抬手一个板栗敲在二蛋额头上,下手很重,敲得二蛋脑袋嗡嗡作响。
“记住了没有”!
二蛋昂着头咬牙切齿的狠狠瞪着陆山民,没有回答。
花妞儿拉了拉陆山民的衣袖,“陆叔叔,你放心,我监督他”。
陆山民叹了口气,伸手擦了擦花妞儿眼角的眼泪,“以后打他的时候,每三个月加大一分力度,每一年换一根粗一点的棍子。他肩上扛的木桩,每一个月换一根大一点的,半年之后给他换石头,之后也是每一个月慢慢加大石头的重量”。
花妞儿乖巧的点了点头,“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陆山民迟疑了片刻,嗯了一声,“你们现在要打好基础,否则即便我回来也没有意义”。
花妞儿茫然的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一叠钱递了出去,“奶奶说你身上没钱,这是给你的路费”。
陆山民本能的想着拒绝,但还没想好怎么拒绝,花妞儿就将钱塞进了陆山民的手里,“奶奶说了,你要是不收的话就说明不会回来了”。
本来很轻的一叠钱,拿在手上却是沉甸甸的,他明白老婆婆的苦心,收下这钱,这两个孩子就算是交给他了。
没想到只是过路讨口饭吃,就凭空结下了这一段缘分。
陆山民苦笑了一下,心里暗自道,‘更元道长,你结下的善缘,我替你继续下去’。
将钱放进兜里,陆山民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回去吧”。
二蛋倔强的双眼也通红,拉起再次流出眼泪的花妞儿转身跑去。
陆山民朝回头看过来的花妞儿挥着手,直到两个孩子转过路口不见了身影才放下手,望向归兮观方向,自言自语道:“吕不归,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你算计得很成功,吕家的这段善缘我接下了”。
··········
··········
刘希夷踏进屋子,“老先生,您找我···”?
老人双眼正盯着棋盘,夹着黑子的手轻轻的挥了挥,示意刘希夷不要说话。
刘希夷走近,目光也落在棋盘之上。
棋到中盘,黑子逃龙,举目望去,周围白花花
的一片,犹如漫天大雪铺天盖地。老人手捏一枚黑子,泥塑般呆立,一子重千钧。
半晌之后,老人眼眸一亮,黑子落下,中原突围开始。
老人夹起一颗白子,毅然投下。
双方你来我往,双手黑白交替。
白棋好似行云流水,潇洒自如,步步精深,着着凶狠,逼得黑棋没有喘息的机会。黑棋仿佛困在笼中的猛兽,暴跳如雷,狂撕乱咬,却始终咬不开白棋密密匝匝的包围。老人双目圆瞪,棋盘上黑棋败色渐浓。
老人再一次陷入沉思之中,似乎从白棋招架之中看出了一道缝隙,黑棋敏捷逮住时机,硬生生挤出白色的包围圈。现在,右边广阔的处女地露了出来,只要安全到达右边,黑色的大龙就能成活。
但是老人神色一变,夹棋白子落盘,旁敲侧击,步步紧逼,设下重重障碍。
黑棋艰难地向右边爬行,追击中,白棋截杀黑龙一条尾巴。
老人面露心疼之色,黑棋好像被人截去一只脚,咬着牙继续向处女地进军。
老人神色不停的变幻,时而沉思,时而快速落子,时而面露难色,时而面带喜色。
黑龙流着血,默默的呻吟,以惊人的意志朝着目的地爬行,抱着那一丝生存的希望,忍受着牺牲和痛苦,顽强前行。
棋盘上弥漫着沉闷的气氛,仿佛人生的不幸全都凝聚在这条黑龙身上,命运冷酷无情的考验着它的负荷能力。
终于,黑龙到达了彼岸,立刻反过身来冲击白棋薄弱之处。
白子啪的一声落在下边,刚逃脱厄运的黑龙再次受到了威胁,它必须止步,放弃进攻,就地做活。这是何等的屈辱,令人窒息的压迫,要活命,就必须低头,必须向狗一样活。
黑棋忍辱偷生,再断一臂,一头砸进白阵。
下边的白棋又跳一手,夺取黑龙眼位,使它失去最后生存的希望。
于是,黑白双方像是站立在悬崖边上的武士,各自抽出寒光闪闪的宝剑,开始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刘希夷看得心潮澎湃,这是一场壮烈的决斗,围棋在此显示出康概悲歌的阳刚之美,它不是温文尔雅的游戏,它是一场血肉横飞的搏杀!
黑棋使出天生蛮力,杀得白棋惨不忍睹,白棋无视身上的伤势,如刽子手一样死死扼住黑棋的喉咙。
黑棋每一步走棋,仿佛都在叫喊,‘我受够了’。白棋的回答简短而阴恻,‘你必须死’。
黑棋攻势排山倒海,招招带着冲天怒气,像是一个复仇的英雄,力量磅礴而灼热,犹如刚刚喷出火山口的岩浆,浩浩荡荡,毁灭万物。
白棋置自身阵地而不顾,一门心思扼杀黑龙的咽喉,双方都不防守,任由对方刀剑砍刺入体,同时一更加凶恶的刺向对方的要害。
白棋吃了黑棋的黑龙,黑棋霸占了先前的白阵。
沧海上天,一场大转变。
棋局进入收官,胜负只在半子。
老人没有再继续,抬手拂去额头上微不可见的汗珠,才看向一旁的刘希夷。
“来了”。
刘希夷的双眼仍然停留
在棋盘上,他的灵魂仿佛被禁锢在棋盘中一般,久久无法自拔。
良久之后才说道:“老先生,这局棋还没完”。
“人力已尽,剩下的留给天定吧”。
刘希夷坐了下来,灵魂渐渐从棋局中抽了回来。
“老先生,纳兰子建去了趟朱家,而后跟丢了”。
“又丢了一个”。老人平静的说道,语气平淡自然。
刘希夷淡淡道:“天京几大家族元气大伤,陆晨龙已收入囊中,东海也算是釜底抽薪,我们的阻力已经降到最低,三十多年的布局已整装待发,人脉、资金都已经到位,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差不多了,。眼看几十年的谋划就要尘埃落地,本来应该神清气爽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我的心里反倒有些不安”。
老人缓缓道:“最让你不安的是什么”。
刘希夷微微摇了摇头,“不知道”。
刘希夷再次看向棋盘,棋局的诡变跌宕,特别是最后的大反转,匪夷所思。
老人淡淡道:“看出了什么”?
刘希夷静静沉思,越想越心惊,越想脑袋越混乱。“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结成同盟,陆晨龙又怎么可能是诈降,他不在乎陆山民的死活了吗”?
老人淡淡道:“是与不是说不准,但可能与不可能,没有什么不可能。信与不信不是关键,关键是不管是与不是,都有应对的方案。这并不是让我不安的事情”。
“不是”?刘希夷神色惊讶,“那什么让您也感到不安”。
老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淡淡道:“最让我感到不安的就是不知道不安的是什么”。
刘希夷深吸一口气,“您的意思是我们还要等”?“但是,再等下去···,我担心会愈发不安”。
老人淡淡道:“除去刚才所说的不安,你还在担心什么”?
刘希夷沉思了片刻,淡淡道:“别的都还好,我最担心的就是纳兰子建。这个人表面上游离于所有事件之外,但我却总觉得好像哪里都有他的身影”。
老人缓缓放下茶杯,淡淡道:“怎么说”?
刘希夷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
说着,刘希夷抬起头,一脸严肃的看着老人。“老先生,我赞同您的说法,收官还需继续等。但有件事不能等”。
老人没有问话,刘希夷继续说道:“是时候除掉纳兰子建和陆山民了”。不等老人说话,刘希夷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件事会一石激起千层浪,会对我们的大局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冒这个险,但是,我总觉得这两人的存在已经威胁到我们的大局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再迟疑下去,恐生变数”。
老人双眼微闭,五指缓缓的敲打着茶几边缘,没有说话。
“老先生,我们已经给了陆山民太多的机会,好话歹话都说尽了。我了解这小子的性格,他的脑袋是不会拐弯的。山川可移,其志难移,他是不会认同我们的理念的”。
刘希夷看向棋盘,淡淡道:“断臂求活,这颗棋子是时候舍弃了”。
第1460章 是时候舍弃了
一去二三里,二蛋和花妞儿仍然跟在陆山民屁股后面。
陆山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两个孩子,微笑道:“就到这里吧,再送我就得反过来送你们了”。
花妞儿嘟起小嘴不说话,大大的眼睛里泛着泪光。
陆山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破晓的时候,是天地之气最浓郁的时候,这个时候最适合练习太极游。傍晚的时候,是万物归寂的时候,这个时候最适合冥想顿悟”。
花妞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陆山民看向二蛋,小男孩儿脸上的埋怨之色还在。
“武道一途,格外艰辛,特别是外家一途,与天斗,与己斗,要想站上高峰,唯有一往无前”。
二蛋翻了个白眼,“说得像是个世外高人一样”。
陆山民神色严肃的继续说道:“武道又犹如逆水行舟,宁可一丝进,莫在一时停”。
二蛋不屑的瞥向一边,“反正你要走了,关你什么事”。
陆山民抬手一个板栗敲在二蛋额头上,下手很重,敲得二蛋脑袋嗡嗡作响。
“记住了没有”!
二蛋昂着头咬牙切齿的狠狠瞪着陆山民,没有回答。
花妞儿拉了拉陆山民的衣袖,“陆叔叔,你放心,我监督他”。
陆山民叹了口气,伸手擦了擦花妞儿眼角的眼泪,“以后打他的时候,每三个月加大一分力度,每一年换一根粗一点的棍子。他肩上扛的木桩,每一个月换一根大一点的,半年之后给他换石头,之后也是每一个月慢慢加大石头的重量”。
花妞儿乖巧的点了点头,“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陆山民迟疑了片刻,嗯了一声,“你们现在要打好基础,否则即便我回来也没有意义”。
花妞儿茫然的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一叠钱递了出去,“奶奶说你身上没钱,这是给你的路费”。
陆山民本能的想着拒绝,但还没想好怎么拒绝,花妞儿就将钱塞进了陆山民的手里,“奶奶说了,你要是不收的话就说明不会回来了”。
本来很轻的一叠钱,拿在手上却是沉甸甸的,他明白老婆婆的苦心,收下这钱,这两个孩子就算是交给他了。
没想到只是过路讨口饭吃,就凭空结下了这一段缘分。
陆山民苦笑了一下,心里暗自道,‘更元道长,你结下的善缘,我替你继续下去’。
将钱放进兜里,陆山民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回去吧”。
二蛋倔强的双眼也通红,拉起再次流出眼泪的花妞儿转身跑去。
陆山民朝回头看过来的花妞儿挥着手,直到两个孩子转过路口不见了身影才放下手,望向归兮观方向,自言自语道:“吕不归,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你算计得很成功,吕家的这段善缘我接下了”。
··········
··········
刘希夷踏进屋子,“老先生,您找我···”?
老人双眼正盯着棋盘,夹着黑子的手轻轻的挥了挥,示意刘希夷不要说话。
刘希夷走近,目光也落在棋盘之上。
棋到中盘,黑子逃龙,举目望去,周围白花花
的一片,犹如漫天大雪铺天盖地。老人手捏一枚黑子,泥塑般呆立,一子重千钧。
半晌之后,老人眼眸一亮,黑子落下,中原突围开始。
老人夹起一颗白子,毅然投下。
双方你来我往,双手黑白交替。
白棋好似行云流水,潇洒自如,步步精深,着着凶狠,逼得黑棋没有喘息的机会。黑棋仿佛困在笼中的猛兽,暴跳如雷,狂撕乱咬,却始终咬不开白棋密密匝匝的包围。老人双目圆瞪,棋盘上黑棋败色渐浓。
老人再一次陷入沉思之中,似乎从白棋招架之中看出了一道缝隙,黑棋敏捷逮住时机,硬生生挤出白色的包围圈。现在,右边广阔的处女地露了出来,只要安全到达右边,黑色的大龙就能成活。
但是老人神色一变,夹棋白子落盘,旁敲侧击,步步紧逼,设下重重障碍。
黑棋艰难地向右边爬行,追击中,白棋截杀黑龙一条尾巴。
老人面露心疼之色,黑棋好像被人截去一只脚,咬着牙继续向处女地进军。
老人神色不停的变幻,时而沉思,时而快速落子,时而面露难色,时而面带喜色。
黑龙流着血,默默的呻吟,以惊人的意志朝着目的地爬行,抱着那一丝生存的希望,忍受着牺牲和痛苦,顽强前行。
棋盘上弥漫着沉闷的气氛,仿佛人生的不幸全都凝聚在这条黑龙身上,命运冷酷无情的考验着它的负荷能力。
终于,黑龙到达了彼岸,立刻反过身来冲击白棋薄弱之处。
白子啪的一声落在下边,刚逃脱厄运的黑龙再次受到了威胁,它必须止步,放弃进攻,就地做活。这是何等的屈辱,令人窒息的压迫,要活命,就必须低头,必须向狗一样活。
黑棋忍辱偷生,再断一臂,一头砸进白阵。
下边的白棋又跳一手,夺取黑龙眼位,使它失去最后生存的希望。
于是,黑白双方像是站立在悬崖边上的武士,各自抽出寒光闪闪的宝剑,开始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刘希夷看得心潮澎湃,这是一场壮烈的决斗,围棋在此显示出康概悲歌的阳刚之美,它不是温文尔雅的游戏,它是一场血肉横飞的搏杀!
黑棋使出天生蛮力,杀得白棋惨不忍睹,白棋无视身上的伤势,如刽子手一样死死扼住黑棋的喉咙。
黑棋每一步走棋,仿佛都在叫喊,‘我受够了’。白棋的回答简短而阴恻,‘你必须死’。
黑棋攻势排山倒海,招招带着冲天怒气,像是一个复仇的英雄,力量磅礴而灼热,犹如刚刚喷出火山口的岩浆,浩浩荡荡,毁灭万物。
白棋置自身阵地而不顾,一门心思扼杀黑龙的咽喉,双方都不防守,任由对方刀剑砍刺入体,同时一更加凶恶的刺向对方的要害。
白棋吃了黑棋的黑龙,黑棋霸占了先前的白阵。
沧海上天,一场大转变。
棋局进入收官,胜负只在半子。
老人没有再继续,抬手拂去额头上微不可见的汗珠,才看向一旁的刘希夷。
“来了”。
刘希夷的双眼仍然停留
在棋盘上,他的灵魂仿佛被禁锢在棋盘中一般,久久无法自拔。
良久之后才说道:“老先生,这局棋还没完”。
“人力已尽,剩下的留给天定吧”。
刘希夷坐了下来,灵魂渐渐从棋局中抽了回来。
“老先生,纳兰子建去了趟朱家,而后跟丢了”。
“又丢了一个”。老人平静的说道,语气平淡自然。
刘希夷淡淡道:“天京几大家族元气大伤,陆晨龙已收入囊中,东海也算是釜底抽薪,我们的阻力已经降到最低,三十多年的布局已整装待发,人脉、资金都已经到位,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差不多了,。眼看几十年的谋划就要尘埃落地,本来应该神清气爽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我的心里反倒有些不安”。
老人缓缓道:“最让你不安的是什么”。
刘希夷微微摇了摇头,“不知道”。
刘希夷再次看向棋盘,棋局的诡变跌宕,特别是最后的大反转,匪夷所思。
老人淡淡道:“看出了什么”?
刘希夷静静沉思,越想越心惊,越想脑袋越混乱。“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结成同盟,陆晨龙又怎么可能是诈降,他不在乎陆山民的死活了吗”?
老人淡淡道:“是与不是说不准,但可能与不可能,没有什么不可能。信与不信不是关键,关键是不管是与不是,都有应对的方案。这并不是让我不安的事情”。
“不是”?刘希夷神色惊讶,“那什么让您也感到不安”。
老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淡淡道:“最让我感到不安的就是不知道不安的是什么”。
刘希夷深吸一口气,“您的意思是我们还要等”?“但是,再等下去···,我担心会愈发不安”。
老人淡淡道:“除去刚才所说的不安,你还在担心什么”?
刘希夷沉思了片刻,淡淡道:“别的都还好,我最担心的就是纳兰子建。这个人表面上游离于所有事件之外,但我却总觉得好像哪里都有他的身影”。
老人缓缓放下茶杯,淡淡道:“怎么说”?
刘希夷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
说着,刘希夷抬起头,一脸严肃的看着老人。“老先生,我赞同您的说法,收官还需继续等。但有件事不能等”。
老人没有问话,刘希夷继续说道:“是时候除掉纳兰子建和陆山民了”。不等老人说话,刘希夷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件事会一石激起千层浪,会对我们的大局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冒这个险,但是,我总觉得这两人的存在已经威胁到我们的大局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再迟疑下去,恐生变数”。
老人双眼微闭,五指缓缓的敲打着茶几边缘,没有说话。
“老先生,我们已经给了陆山民太多的机会,好话歹话都说尽了。我了解这小子的性格,他的脑袋是不会拐弯的。山川可移,其志难移,他是不会认同我们的理念的”。
刘希夷看向棋盘,淡淡道:“断臂求活,这颗棋子是时候舍弃了”。
第1461章 堆满了笑容
五百块钱不算多,但对于老婆婆这样的家庭来说,也绝对不少。这五百块钱的价值也远远不止面值上的价值,它不仅代表着老婆婆对他的殷殷恳切,也承载着自己对二蛋和花妞儿的责任。
揣着这沉甸甸的五百钱来到二蛋之前所说的小镇,从镇上坐大巴可以直接去宁城,那里有长途大巴到省城,到了省城之后就可以坐火车去天京了。
行走在狭窄的小镇街道上,一身不合身的老旧道袍引来路人纷纷侧目指点。
陆山民本想花几十块钱换身行头,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小镇物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便宜,转了一大圈,发现从上到下换一身得一两百快钱,想到这一路回天京的路费和吃喝,最后还是没舍得买。
正应了那句“红粉易妆娇态女,无钱难作好儿郎”。兜里没钱,也就只能让别人笑了。
花了十块钱从小镇坐大巴来到宁城,紧赶慢赶到了长途汽车站,到了之后才知道这个偏远的小县城去省城的大巴一天只有两班车,最后一班已经在一个小时前开走了。
陆山民很是无奈,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在宁城吃住一晚,估计又得花上百十来块钱,不知道还够不够去天京的路费。
正盘算着要去哪里找一家便宜点的旅馆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满脑袋缠着绷带看不真面容,但是陆山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那人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陆山民,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同时说出了两个字。“是你”!
说完之后,陆山民一阵窃喜,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中年男人与之恰恰相反,向看到毒蛇猛兽般吓得一哆嗦,蹭蹭后退,转身就跑。
陆山民一步踏出,就抓住了中年男人的后领。
“跑什么,我有那么恐怖吗”。
“大哥、、大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陆山民放开中年男人的衣领,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到他的身前,“这么快就出来了”。
中年男人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们没犯什么大事,进去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
陆山民哦了一声,说道:“别害怕,我问你个事情”。
这些个地头蛇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平日里横行霸道,真正碰到硬茬全身骨头都软。中年男人面色苍白的说道:“大哥您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中年男人眼神闪烁,畏畏缩缩,“我在这里有生意,刚好过来视察”。
陆山民笑了笑,“视察”?“‘官威还不小’。”
“不敢、、不敢”,中年男人连连说不敢。“只是有几辆小面包在这里跑黑车”。
陆山民指了指车站外的小面包,“你手下的人也跑黑车”?
中年男人怯怯的看着陆山民,回答道:“小县城人少,长途大巴也少,一天只有上午两班,有时候能遇到着急进城,或者向大哥您一样的外地人,就能宰一顿”。
陆山民心情舒畅了很多,:“能送我一程不
”?
中年男人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可以,当然可以,能为大哥您服务是我的荣耀”。
陆山民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走吧,钱我照给,但是可别想宰我一顿”。
“不敢不敢”!
上了车,中年男人发动汽车,面包车从车站里开了出去。
陆山民坐在副驾驶,撇了眼中年男人,问道:“你的狐裘呢,怎么不穿了”。
中年男人讪笑道:“那也就是个道具,不敢穿了”。
面包车朝拐过几个弯,本就不算热闹的宁城越发安静。
陆山民问道:“你在宁城都有哪些产业”?
中年男人回答道:“除了黑车的生意,还有两ktv,一个游戏城,几个麻将馆”。
“这些生意中,跑黑车是收入最少的吧”。
“对,宁城偏僻,这些年人口只出不进,一年挣不了几个钱,勉强能养活几个兄弟”。
陆山民转头看着中年男子,说道:“这么小的生意也要劳烦你这位大哥拖着伤势未愈的身体亲自前来视察工作”?
中年男人满头大汗,开车的手也不自觉的发抖。
陆山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很热”?
“没有,只是见到大哥您有些紧张”。
陆山民淡淡一笑,“心里没鬼紧张什么”?
陆山民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啊,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见被识破,中年男人虽然害怕,但反倒没有了之前那么紧张,嘴角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你很聪明,但是已经晚了,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我大哥我会替我报仇的”。
陆山民被逗乐了,笑道:“你还有大哥”?
中年男人梗着脖子说道:“很快你就能见到,他答应替我报仇,你今天休想离开宁城”。
陆山民笑了笑,“别紧张,我还指望着你送我去省城,不会对你怎么样。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这位大哥是谁”。
见陆山民没有对他动手的意思,中年男人大喜过望,一脚油门踩到底,面包车飞速的开进一条岔路,再前行了两三百米,停在了一栋小洋楼前面。
中年男人逃也似的下了车,一路跑一路大喊,“大哥,人我给您带来了,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陆山民缓缓下车,站在小洋楼前,抬头望着楼上。
一两分钟的功夫,密密匝匝的下楼声响起,几十个身着黑西装带着墨镜的塞北壮汉齐刷刷的下了楼,在院子里整整齐齐的站成两排。
这些人大多都是之前被陆山民打过的那一拨人,不少人还打着绷带,吊着手臂,这些残兵败将个个神色肃穆,看上去很是滑稽。
中年男人上楼之后再次跑下了楼,站在洋房大门口处,一双眼睛犹如饿狼般狠狠等着陆山民。
“小子,你死定了”。
陆山民同情的看着中年男人,“原以为挨了一顿饱揍会有所长进,烂泥就是烂泥,永远也扶不上墙”。
“哈哈哈哈哈···”
正说话间,一阵放荡不羁的笑声从楼上传出,紧接着,缓慢的下楼声
响起。
随着这一阵笑声响起,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敬畏之色,个个赶紧低下了头,中年男人也赶紧退到大门一侧,弯腰低头。
陆山民微微皱了皱眉头,“排场不小啊”。
“小城小地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就将就了”。
随着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白色大衣,白色西裤,白色皮鞋,打着白色领带的青年男子走出了大门,男子俊逸潇洒,气度不凡,犹如天上仙人下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左侧脸颊贴着一块创可贴,大煞风景!
男子大步走出,走到陆山民身前,一双丹凤眼在陆山民在陆山民脸上来回扫过,端详了良久,而后张开双臂紧紧给了陆山民一个熊抱。
“表妹夫,我想死你了”!
看到此情此景,中年男人全身一个哆嗦,吓得脸色惨白,这与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啊。
“大、大哥,您说了要帮我报仇的啊”。
纳兰子建回头看着中年男人,“我说过吗”?
“说过啊”。中年男人鼓起勇气说道:“不信你问问他们”。
纳兰子建扫了一眼毕恭毕敬站成两排的人,大声问道:“我说过吗”?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有的人说有,有的人说没有,稀稀拉拉麻麻杂杂。
“大声点,我没听清楚”。纳兰子建轻喝一声,声音不大,但震得所有人打了个哆嗦。
“没有”。
纳兰子建笑呵呵的看着中年男子,“你在回忆一下,我说过吗”?
中年男人欲哭无泪,张了张嘴,挤出两个字,“没有”。
纳兰子建摆了摆手,“没有就赶紧去准备好酒好菜,要是敢怠慢了我妹夫,你们都得死”。
中年男子心里愤恨到了极点,这位前两天才认的大哥,一来就鸠占鹊巢,住他的大房子,喝他的好酒,还花他的钱,这几天光买顶级食材都花了他上万块钱,偏偏这花的钱还是为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仇人花的。
纳兰子建没有理会脸色难看得要死的中年男子,回头笑呵呵的挽着陆山民的手臂,“表妹夫,还没吃饭吧。走,上楼去”。说完,有说有笑的带着陆山民往楼上走去。
大院里的人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气得胸膛快速的起伏,两排牙齿都差点咬碎。
“还愣着干嘛,没听见大哥的话吗,赶紧准备上菜”。
说完之后,中年男人转过身,跟着两人的脚步上楼,一路上,一边调整情绪,一边努力的想着对策。他虽然没见过外边更大的世界,但好歹也是宁城一霸,比大多数普通人的眼力劲还是要强上不少。他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为了面子跟他们死磕到底,而是为了利益把脸扔了。他看得出两人都是外边来的大人物,对于他来说,遇上他们是危机,但又何尝不是人生中难得一遇的机会。
十几步的楼梯还没走完,中年男人就调整好了情绪,下定了决心,脸上的恨意和狠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堆满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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