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2章 显示不出诚意
这栋小洋房外边看着不错,里面看着更不错。
奢华的装修一色大红,墙上挂满了不知真假的字画,满堂堆砌着不知年代的古玩,豪气十足。陆山民停下脚步看着一个青花瓷,淡淡道:“想不到一个偏远小县城的地头蛇,竟然有这么不菲的家资”。
纳兰子建呵呵一笑,“贵气十足,也土气十足。富贵两字,富容易,贵就难了,没有个几代人的积累,再有钱也是个土包子”。
陆山民撇了纳兰子建,“你是在说你,还是在说我”。
纳兰子建哈哈一笑,搂着陆山民的肩膀,“表妹夫,这话就见外了,你我是一家人”。
陆山民嫌弃的拍开纳兰子建的咸猪手,扫了一眼二楼的陈设,“确实土气十足”。
纳兰子建毫无自觉的又伸手拉着陆山民的胳膊往里走,“不用看了,九成九都是假货。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傻叉坑蒙拐骗来的钱财,又都给卖古玩字画的骗子给骗走了”。
刚走到楼梯口的中年男子正好听到纳兰子建的话,心头一震乱颤,这些个古玩儿字画可是花了他半辈子心血积攒来的,是要准备作为传家宝传给儿子的,竟然都是假的。他有一种丢了半条命的感觉,暗下决心一定要把那些坑他的骗子给大卸八块。
二楼大厅中央,圆形的檀木大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凉菜和两瓶茅台。
陆山民没有客气,径直坐在了上首。
纳兰子建也没有介意,笑呵呵的挨着陆山民坐下,打开一瓶茅台酒就准备给陆山民倒酒。
这个时候已经上楼的中年男子赶紧三步并两步跑上去,夺过纳兰子建手里的酒瓶。
“两位大哥,让我来给你们倒酒吧”。
纳兰子建抬手按在中年男人手背上,阻止了他倒酒的动作。
“你有资格给我们倒酒吗”?
中年男人尴尬的愣在当场,随即又满脸堆笑的把酒瓶递给了纳兰子建,赔笑说道:“是,是,大哥说我没资格,我就没资格”。
说着就在纳兰子建拉过凳子准备坐下。
纳兰子建伸腿一勾,凳子横移出去,中年男子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又资格坐在这里吗”?
中年男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起身立于一侧,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耳光,“请大哥恕罪,是我不懂规矩”。
纳兰子建笑眯眯的看着中年男子,“伙计,不错啊,有点像做大事的样子”。
中年男人心中一阵激动,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抱好这根大腿,早已将脸面置之度外。
“我只是小地方的小混混,两位大哥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若是不嫌弃,我愿意为两位大哥做牛做马”。
中年男人说着,走到陆山民身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小弟我有眼不识泰山,大哥您大人有大量,还请原谅我的鲁莽”。
陆山民厌恶的撇了一眼中年男人,淡淡的看着纳兰子建,“你是在故意恶心我吗”?
纳兰子建咧嘴一笑,一脚踹在中年男人脸上,中年男人跪立不稳,仰天倒在了地上。
“滚”!
一声不大的声音
,震得中年男人耳膜嗡嗡作响,他不敢停留,也不敢再有幻想,赶紧爬起身来跑步下楼而去。
纳兰子建再次拿起酒杯给陆山民倒酒,“表妹夫,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陆山民淡淡道:“你不觉得很无聊吗”?
“哎呀,表妹夫,我是在替你报仇啊。这小瘪三竟然欺负到你头上来了,简直是天理不容,这还算是轻的了,哪怕是杀了他全家他也难以赎罪”。“再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人,只是啊,你这个人啊太墨守成规了,明明很讨厌,却不愿对他动手,也就只有我代劳了”。
陆山民淡淡道:“你倒是挺随心所欲”。
“这不是跟你学的吗,做事跟着心走嘛。喜欢就对他好,不喜欢就弄他,人活着不就途个心情顺畅嘛”。
“别往我身上推,我可不敢教你,你也学不会”。
纳兰子建给自己酒杯也倒上酒,一边倒一边说:“要说无聊,也确实是无聊,我在这里等了你两天了,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一点娱乐都没有。好不容易找到个喝花酒的地方,竟然碰到这瘪三想打劫我。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最气的是他场子里的妞儿个个虎背熊腰,一屁股能坐死人,倒胃啊,辣眼啊”。
陆山民摩挲着酒杯,“你从他们身上的伤势看出是我动的手,然后处心积虑的安排他们到汽车站和各大路口截我”。
纳兰子建一脸委屈的说道:“表妹夫,这个‘截’字就用得不准确了,是用心良苦的迎接你”。
“你的用心良苦我可不敢当”。
纳兰子建哀叹一声,“表妹夫啊,我对你的感情是日月可鉴啊。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扪心自问,我对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山民拿起筷子吃了块菜,这一路走来,肚子早就饿了。
纳兰子建端起酒杯,“偏见,表妹夫,你对我的偏见很很深啊”。
陆山民没有理会纳兰子建,继续吃菜。
纳兰子建端起陆山民身前的酒杯,强行塞进陆山民手里。“先喝杯酒暖暖胃,我不远千里来迎接你,就是想化解你心中对我的偏见”。
陆山民放下筷子,看着纳兰子建,“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信不过你吗”?
纳兰子建端起酒杯和陆山民手上的酒杯碰了碰,“有很多吗”?
陆山民反问道:“你说呢”?
纳兰子建一脸无奈的说道:“我知道,你想说我故弄玄虚,不过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要是像你一样老实单纯,人人都把你看得明明白白,那我就只能和你一样做棋子,做不了下棋的人了”。
陆山民轻笑了一声,“你这人满嘴假话,这句话倒是说得敞亮”。
纳兰子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能得到你的夸奖,看来这次没白来”。
陆山民喝完杯中酒,放下酒杯,继续吃菜,“也只有你种不要脸的人才把这话当做夸奖”。
纳兰子建再次给两人的酒杯倒上酒,“我既然能从天京赶到这里迎接你,就足以说明我的诚意”。
陆山民抬起眼皮看了眼纳兰子建,“我正
等着你的诚意”。
纳兰子建指了指两瓶茅台,“我向你保证,这两瓶茅台酒喝完,你就知道我的诚意了”。说着再次端起酒杯和陆山民碰了一下,“不过不用着急,再此之前,我要先恭喜你更上一层楼”。
陆山民端起酒杯,眉头微皱,“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楼梯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满脸绷带的中年男人和另一个也打着绷带的男子抬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烤全羊走了上来。
菜放下之后,中年男人满脸讪笑,“两位大哥,后面还有羊鞭、羊肾”。
纳兰子建眉头微微皱了皱,“他娘的,全是上火的东西”。
中年男人挤出哈巴狗的笑容,“上火不怕,我已经安排好了两个我们宁城的头牌,随时可以帮两位大哥泻火”。
纳兰子建对陆山民嘿嘿笑道:“表妹夫,这瘪三想得挺周到的”。
陆山民脸色阴沉,说了两个字,“倒胃”!
“啪”!纳兰子建反手就是一耳光打在中年男人脸上,“滚”!
中年男人再次落荒而逃。
纳兰子建拿出手绢擦了擦手,“蝼蚁就是蝼蚁,还真以为能攀上高枝一步登天,不自量力”。
陆山民没有理会纳兰子建,撕下一只羊腿就开始大快朵颐,在老婆婆家吃一个馒头都觉得沉甸甸的,在这里,轻松惬意,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纳兰子建倒上第三杯酒,“喝了这杯酒,我就慢慢解答你心中的疑惑,你中途随时可以提问”。
陆山民腾出一只手端起酒杯,脸上神色平静,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这么多年来,纳兰子建从未真正开诚布公的对他讲真话,他的内心静如止水,并没有被纳兰子建的一脸真诚所打动。
“说说看”。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陆山民若无其事的继续低头啃着羊腿,纳兰子建开始缓缓说道:“很早以前我就说过,我们是同类人。像你我这样的人,现如今所做的事早已超越了利益这种低俗的东西,这种低俗的东西也无法满足我们内心的需求,唯有精神上的超脱才是我们前进路上源源不绝的动力”。
陆山民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打住,我没你说得这么高大上,我跟你不是一类人”。
纳兰子建笑了笑,“你说你是一个没有理想也没有梦想的人,但你的身上偏偏却承载着一群人的理想和梦想,那也成为了你的理想和梦想,这你不否认吧”。
陆山民笑了笑,“即便是,我的理想和梦想也与你不一样。我所承载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底层人的理想和梦想,而你,作为既得利益者,你的理想也好,梦想也罢,注定是与我对立的”。
纳兰子建呵呵一笑,一边再次倒酒,一边说道:“表妹夫,万事无绝对,你太武断了”。
陆山民撇了眼酒杯,淡淡道:“两瓶茅台已经去了一瓶,跟我空谈什么理想信念可显不出什么诚意”。
第1463章 够诚意吧
纳兰子建卷起袖子,“那就先上点干货吧,从你的第一个疑惑开始说起,先说说我是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
陆山民抬眼看了纳兰子建一眼,“洗耳恭听”。
纳兰子建微微一笑,说道:“很多事情都和变魔术一样,在没不知道其中关窍的时候觉得神秘而不可思议,一旦揭秘之后就会恍然大悟,原来这么简单”。“同样的道理,我能猜到你在这里没什么好奇怪,无非人性而已”。
纳兰子建不紧不慢的说道:“人生就是一场赌博,一无所有的穷人输得再惨也还是一无所有,大不了烂命一条,但赢了可就大不一样,赢了可以跨越阶级从穷人变为富人,所以穷人遇到大赌往往喜欢把所有筹码押注在一边,也正因为穷人偏执的赌法,往往十赌九输。富人就不一样,赢了不过是更加富有,输了可就变成穷人了,所以他们往往更加小心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豪赌,即便是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他们也会尽量选择两边或者多头押注,这样虽然有可能错过大赢一把的机会,但同样也能避免留下本钱东山再起。这两种赌博方式不存在谁对谁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在各自的立场都可以说是对的”。
纳兰子慢悠悠的说道:“富人尚且如此,豪门世家更是如此。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豪门世家也是如此。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帝王家也好,豪门世家也好,并不是天生无情。实在是因为他们拥有得太多,不得不无情”。
陆山民放下了筷子,淡淡的看着纳兰子建,没有打断他的话。
纳兰子建接着说道:“与其说是无情,我觉得用‘理智’二字来形容更加贴切,这也是世家子弟相对于普通人家子弟的优越性”。
纳兰子建缓缓道:“这种‘理智’让他们更容易找到正确的处事方法,这种天生的理智告诉他们,你陆山民虽然是敌人,但当面临更大的敌人的时候,也未尝不可以放下敌对,甚至是成为朋友”。
陆山民眉头轻笑了一声,“你将这种‘理智’称之为豪门世家的优越性”?!
纳兰子建没有在意陆山民的讽刺,缓缓的说道:“当然,你可以认为这叫没原则,也可以认为这叫没骨气。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确实做了一个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做到,但确实又是正确的选择”。
纳兰子建端起酒杯碰了碰陆山民身前的酒杯,缓缓说道:“对于他们来说,你陆山民还远没到威胁他们家族传承的地步,用‘矛盾论’来讲,你属于次要矛盾。影子不一样,他们的能量比大得多,威胁也比你大得多,属于主要矛盾。你与他们是私仇,这种私仇只涉及个人之争,只要涉事凶手死掉就可以化解,属于相对的对立。影子不一样,那是理念之争,凡是涉及到理想信念这些玩意儿的,那
就是非此即彼、你死我活,属于根本的对立,这是要刨祖坟断根基的。所以不管是从矛盾主次还是从对立程度上来说,影子都是他们的头号大敌,你只能排在第二”。
纳兰子建喝了口酒,继续说道:“总之一句话,此一时彼一时,你虽然也是他们的敌人,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在这场涉及家族存亡的生死大赌中,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在你身上下注”。
见陆山民眉头微皱,纳兰子建笑了笑说道:“以你的性格,确实做不到与他们合作,你母亲的仇,还有梓萱,以及祈汉、黄梅,还有那些在这场争斗中死去的人,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纠缠不清,对你来说早已无法化解,哪怕他们跪下来求你合作你也不可能答应”。
“但是,”纳兰子建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是性情中人,但左丘却比你要理性得多,他和我一样,都很了解你,也都对人性玩儿得炉火纯青,他总有办法找到一个折中的平衡点,我相信他带着这个折中的平衡点找过田家和吕家,暗地里达成了协议”。
“至于这个协议是什么”?纳兰子建呵呵一笑,接着说道:
“其实也不难猜,合作嘛,总要拿出诚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为了化解你的仇恨,田家和吕家一定会出大血,比如涉事的人必须死,这里面就包括了田家的田老爷子、田岳,吕家的吕老爷子、吕震池”。
纳兰子建继续说道:“你并不是一个嗜血成性的杀人狂魔,涉事的人都死了,也算是让你报了仇,虽然心中还有恨,但你总不至于还要杀掉人家满门吧。再说你与吕松涛的关系,你下得了手杀他吗。田家的三小姐与你爸陆晨龙当年关系也不一般,你也下不了手吧”。
见陆山民眉头紧皱,纳兰子建接着说道:“把家里最重要的一拨人送去死,听上去却是有些荒唐,也太不可能。不过我前面已经讲过了,世家人的理智程度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不是世家人,几乎不太能理解这种近乎于自杀的‘理智’。但正是因为如此,才能麻痹敌人,再加上在大罗山那一场大战,你与他们两家打得你死我活,两个烟雾弹合在一起,说实话,当时我都差点被你们给蒙骗过去了”。
见陆山民脸色不太好看,纳兰子建笑了笑,“当然蒙骗我的也不是你,我相信你也是蒙在鼓里,蒙骗我的是左丘这条小蚯蚓”。
纳兰子建啧啧称叹,“不得不说,小蚯蚓这几招棋走很无厘头,也走得很妙。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会死命的给你讨要好处。吕家和田家两个老不死的早晚都得死,所以我就想啊,如果我是左丘的话,一定会让这两个老不死的给你当踏脚石。吕家和田家虽然不愿意,甚至是愤怒,但既然前面已经把两代家主都送去死了,也没有理由不答应买二送一搭上个将死的老家伙”。
“特别是
海东青来找我之后,我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
“想通了这个关节,知道你在这里也就不难了,吕家的祖上就在宁城,吕不归,当归在这里才对”。
纳兰子建再次倒上一杯酒,与陆山民碰了碰,一脸深沉的说道:“以你的性格,宁愿身死道消也绝不会和仇人合作,心里很难受吧。”
“哎,说句你又不爱听的话。左丘明明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却不顾你的感受一步步把你逼到这一步上来,在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了他的算计中,个中因果交缠,想反抗都没法反抗,完全不给你回旋的余地。这种做法,说得好听点是为你着想,说得不好听点,他不过是为了实现他自己的目的把你当枪使劲,他啊,本质上与影子、几大家族没什么区别”。
说着一边倒酒一边说道:“我早就说过,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你推心置腹的人,恰恰是我这个看似满嘴胡话的人”。
纳兰子建放下酒杯,看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陆山民,淡淡道:“虽然我不知道他还用了什么手段逼你与吕家达成协议,但我看得出,你这一趟宁城之行,心灵上的痛苦远比你这一身身体上的伤要痛得多,这里面沾染的因果一定不少吧”。
陆山民眉头皱得更深,他不得不承认纳兰子建句句都说得很对。特别是最后一句话,不偏不倚正中心坎。自己的母亲、黄梅、祈汉,还有叶梓萱,还有很多为他死去的人,都与吕家脱不了干系,这种深仇大恨又岂能说化解就能化解的,又岂是可以放下与之合作的。但这一趟,他杀了更元道长,杀了吕不归,相对于吕子敏来说,两人的身份互换了,他又成为了他的大仇人,还有老婆婆一家,这些因果交织在一起,让他内心颇为困顿痛苦,也无形中减少了几分对吕家的仇恨。
他转过头看着纳兰子建,突然觉得这张带笑的俊美脸庞看上去狰狞可怖。他突然想到《孙子兵法·谋攻篇》中的一句话,‘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谋’也同样如此,‘上谋算人性,其次算天时,其次算地利,其下算事物’。左丘和纳兰子建这样的人,哪怕不身在事件其中,哪怕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单单从不同人物的人性就可以做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陆山民突然想到老神棍的一句话,‘恨不得杀尽世间读书人’。也想到爷爷曾经说过的话,“有德之人读书天下甚幸,无德之人读书世间大悲”。这些个读万卷书的读书人,或许手无缚鸡之力,但胸中装着万千杀人利器。
纳兰子建含笑看着眼中隐隐带着杀意的陆山民,悠悠道,“我本可以不与你讲这些。或者也可以编一些借口来搪塞你。但是我没有这么做。我宁愿让你越发忌惮我也要坦诚相见。表妹夫,我够诚意吧”。
第1464章 学坏了
这顿饭,陆山民的肚子吃得很饱,但心情却很不爽。
不用纳兰子建说,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左丘步步为营,精心设计的路,这条路在左丘眼中无疑是最正确的,但对于他来说,却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回想起在民生西路的时候,在玫瑰酒吧办公室唐飞说的那番话。他说他那样的人,背井离乡孤身来到东海,没有立足之地,没有做人的尊严,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他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这不仅仅是唐飞一人的梦想,也是民生西路人的梦想,也是他的梦想。
但是,这个梦想,直到今天都没有实现。
他很想知道左丘的梦想是什么,是否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陆山民没有因为纳兰子建的挑拨离间对左丘心生怨恨,他现在只想尽快的结束这一切。结束被人当棋子,结束被别人掌控的命运。
宁城虽小,但随着年关将近,也并不冷清。
大街上大红灯笼高高挂,临街的商铺门前积雪清扫得干干净净。
商户们把店铺装扮得红红火火,各种商品堆满了店面,摆到了门口。
路上采买年货的人来来往往,个个脸上都带着过年的欢喜。
两人行走在大街上,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远离天京、东海这样的大都市,反倒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纳兰子建东张西望,陈焕生进程大开眼界,他这个天京的世家子弟置身这种小县城也同样好奇心起。
一路上,他的笑容是那么的干净真诚,对小县城的新奇也看不出丝毫作假,让人无法将他与城府似海,智慧近妖的纳兰公子联想到一起。
纳兰子建拿起一个纸做的可以变成不同动物形状的小玩具摆弄了几下,“这玩儿意有意思”。说着往身后一扔,“买了”。
鞍前马后伺候在周边的中年男人赶紧接住,上前付钱。他和一起陪同的两个马仔一路上负责付钱和领袋子,逛了不到一个小时,三人身上已经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陆山民此时已经换了一套崭新的大衣,宁城这种地方虽然没有顶级的名牌 ,但从上到下一身,也花了中年男人五千多块钱。
“表妹夫,你们老家过年有没有这么热闹”。
“马嘴村地处深山,是穷乡僻壤中的穷乡僻壤,村里的人只出不近,一年不如一年热闹”。
纳兰子建背着手,缓步前行。“你有多久没回去过年了”?
陆山民没有回答纳兰子建的明知故问。
纳兰子建无奈的叹了口气,“害怕马嘴村的人沾染上你的因果”。
说着转头看着陆山民,“他们在你的心里就那么重要,以至于让你有家都不敢回”。
陆山民撇了纳兰子建一眼,“比你重要一千倍,一万倍”。
纳兰子建面露忧伤,“表妹夫,
你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心啊”。
两人并排前行,纳兰子建淡淡道:“我很好奇,能够让你如此看重的人,该是怎样的一群人呢”。
陆山民讥讽的说道:“你不是很聪明吗,连这也会好奇”。
纳兰子建仰头沉思,半晌之后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我还真想象不出他们是怎样的人”。
“这倒是有意思,这世上还有呢纳兰三公子想象不出的人”。
纳兰子建拍了拍脑袋,说道:“表妹夫,等这件事情结束,好好回去过个年,到时候记得带上我”。
陆山民眉头微微皱了皱,看着一脸认真的纳兰子建。
纳兰子建摸了摸脸颊上的创口贴,“带上我呗”。
陆山民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你就那么确定我们是一路人”。
纳兰子建跟上陆山民的脚步,“表妹夫,我是诚心想和你成为一路人”。
陆山民缓缓道:“你不是想和我成为一路人,你是想我和你成为一路人”。
“有区别吗”?
“没区别吗”?
纳兰子建笑了笑,“这世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更别说人了。人与人之间有差别是正常的,但求同存异嘛,我们之间还是有共同点的”。
“你是下棋的人,我只是颗棋子,纳兰公子太抬举我了”。
纳兰子建淡淡道:“表妹夫,我与其他世家子弟不一样,除了理性,我也有感性。甚至我的感性程度并不比你低。这个世界上真正让我看重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个。你虽然不够聪明,没有多大才华,没有多高的地位,也与我非亲非故,但在这个唯利是图的狡诈世界,你尚能保持一分赤子之心,给这世风日下污浊人心凭添一股清新,你这样的人应该存在,也必须存在,我也希望存在”。
陆山民淡淡一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这不重要,我只是说出我的内心想法而已”。
陆山民继续前行,“我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至于被你三言两语洗脑。你这种人,表面上看与其他世家不一样,实际上一样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与他们的唯一不同只是目的不同而已。尽管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即便是再冠冕堂皇,也一样只是满足你的私心”。
纳兰子建愣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知我者表妹夫也,我现在收回刚才说你不够聪明这句话,表妹夫,你是大智若愚啊”。
陆山民淡淡道:“若不是因为你是梓萱和小妮子的哥哥,我未必会让你或者离开宁城”。
“但偏偏我就是,你说气人不气人”。纳兰子建半开玩笑的笑道。“当年你母亲的事情我们纳兰家虽然也有参与,但你也知道,纳兰家只是替他们背了黑锅而已,现在我爷爷已经死了,二叔也已经死了。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你还有恨我的理由”。
陆山民轻笑了一笑,“你以为我讨厌你是因为你姓纳兰”?“我讨厌的是你这个人”。
“表妹夫,
我就喜欢你这直爽的性格”。
宁城这种小地方,哪里能养育得出纳兰子建和陆山民这种气质的人,一路上两人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其中绝大多数是女人,当然,这些女人几乎都是被纳兰子建所吸引。
纳兰子建含笑着的给这些暗送秋波的女人回以抛媚眼,打招呼,很亲切,很亲民,同时也高高在上。
“你看,阶级之间也并非是完全对立的,我也可以赢得他们的喜欢”。
陆山民淡淡道:“你应该看看她们身边男人的目光”。
纳兰子建呵呵一笑,“哪有人能做到让人人都喜欢,他们不喜欢我不能怪我,只能怪他们自己无能”。
“他们无能也不是你高高在上的理由”。陆山民撇了眼身后的三人,“你明明不会提携他们,却偏偏给人希望。把他们当蝼蚁般任意践踏,你觉得很有快感吗”。
纳兰子建叹了口气,“表妹夫,这种人你也同情”?
“不是同情,哪怕你杀了他们,我也没意见。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区别,我可以杀了他们,但我把他们当人看。而你,这位高高在上的纳兰公子,自以为是的看透世间一切人,一切事,但偏偏却没把人当人看”。
纳兰子建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表妹夫啊,我有时候会觉得你这个人比左丘还难搞定”。
“所以你最好别在我身上打主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希望有一天你我之间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纳兰子建笑了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是你一向的行事风格吗,我觉得话不能说满,试一试也未可知。我倒是更相信你我早晚会走到一条道上”。
陆山民淡淡道:“以后怎么样我不知道,我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天京”。
纳兰子建淡淡道:“虽然你和几大家族的结盟很隐秘,但也不可不以防万一,若是他们看穿了左丘的这招棋,那么下一招很可能就会对你这颗棋子下手了”。
纳兰子建接着说道:“不要以为陆晨龙投靠了他们,他们就完全放下防备,我相信他们对陆晨龙早有防备,也早有钳制。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们争取陆晨龙,并不一定就是真心实意的,说不定本来就是一招关虎入笼的计谋”。
见陆山民脸色变得不是太好,纳兰子建淡淡道:“所以我建议你再养几天伤,等你恢复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再走更稳妥”。
“他们,真会对他下手”?
纳兰子建微微点了点头,“其实你们两父子的命是连接在一起的,你死了,为了防止陆晨龙这头猛虎发飙,他们一定会在猛虎出笼之前把他杀掉。所以啊,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他,我都劝你小心为妙”。
陆山民深吸了一口气,半晌之后说道:“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你在这局棋里面谋划了那么久,就不担心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纳兰子建嘿嘿一笑,“表妹夫,你学坏了啊,拐着弯套我的话,你想知道我的布局”?
第1465章 看诚意
如果季铁军所言非虚,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直到现在,陆山民对如何揪出影子仍然没有头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照着左丘指的路继续走下去。
不仅仅是左丘,还有纳兰子建。
这两个聪明或许没有明确的告诉他怎么做,但是他们总有办法让自己不知不觉中就走上他们指定的道路。
既然纳兰子建让他多留几日养伤,他也不再白费脑筋去思考。
纳兰子建虽然不可信,但有一点陆山民还是可以肯定,他不可能和影子狼狈为奸。纳兰子建心性高傲,他的世家身份又与影子天生敌对,他没有理由那么做。
他相信纳兰子建肯定有后手,不过既然纳兰子建不肯说,他也没有再问。
小小的宁城没什么可逛,接下来的几天,陆山民都住在小洋房中养伤。
归兮观的两场战斗让他从身体到心灵都有了质的突破,需要大量的时间消化领悟。宁城这个地方,确实比天京更合适。
··········
··········
院子里传来阵阵稚童吆喝的声音,小男孩儿稚嫩的肩膀上扛着半截木头在院子里小跑。随着跑动有节奏的发出吆喝声。
院子的中央,一个年纪略小的小女孩儿双目微闭,双腿与肩同宽,双手抱圆过头顶,呼吸缓慢而悠长,鼻孔处的空气随着小女孩儿的呼吸微微荡漾。
“你是谁”?小女孩儿虽然双目闭着,但却先小男孩儿一步知道有人走了过来。
小女孩儿睁开大大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觉得这个男人长大比女人还好看。“你也是路过的”?
小男孩儿此时也停下了动作,扛着木桩问道“也是来要饭的”?
纳兰子建微微一笑,“这个‘也’字用得好”。
小女孩儿茫然的看着纳兰子建,不明白这人说话是什么意思。
小女男孩儿把木桩扔在一边,“你这人说话怎么婆婆妈妈的,问你是不是来要饭的”。
纳兰子建笑着摇了摇头,“我是来问路的”。
“问路”?“那你找对人了,这大雪山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纳兰子建看着小男孩儿,“那你知道附近有没有什么道观之类的地方”。
“当然知道”。小男孩儿一听提到道观,立刻变得很兴奋,“这山里有座归兮观,观里住着三个神仙”。
“会飞的神仙”。一旁的小女孩儿补充说道。
纳兰子建故作高兴的说道:“那就没错了,我找的就是归兮观”。
“我给你带路”。小男孩儿兴奋的说道。
小女孩儿瞪了小男孩儿一眼,“奶奶不让我们乱跑”。
小男孩儿拉着小女孩儿的手,“你不想见老神仙和小神仙吗”。
小女孩儿眼睛亮了一下,而后又摇了摇头,“奶奶去镇上买年货了,要是回来看不见我们会着急的”。
小男孩儿焦躁的挠着头。
纳兰子建笑呵呵的说道:“这还不简单,给你奶奶留张字条不就行了吗”?
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对视了一眼,随后又齐齐
的看向纳兰子建。
纳兰子建呵呵一笑,“不会写字”?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
纳兰子建笑了笑,走到门口处,从熄灭的火盆里取出半截未烧烬木棍,在堂屋的地上龙飞凤舞,完了之后扔下木棍拍了拍手。
“走吧”。
两个孩子立刻兴奋起来,蹦蹦跳跳就往外走。
纳兰子建抬脚跟在两个孩子后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喃喃道,表妹夫,我到要看看你这一趟到底与吕家结下什么因果。
茫茫雪山中,一大两小边走边聊。
“二蛋,是谁让你扛着木桩在院子里跑啊”?
“是前些天路过要饭的”。
花妞儿噘着嘴说道:“是陆叔叔,他还教我太极游,说等我长大以后就可以像山里的神仙一样飞来飞去”。
二蛋哼哈的挥了两拳,“他说等我长大了能一拳打死一头牛”。二蛋收起拳头,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哼,但是他不肯带我们进城”。
“哦”?“白吃了你家几顿饭,还不愿意带你进城,太不仗义了吧”。
“对,我也觉得他忒不仗义”。
花妞儿气呼呼的说道:“才不是,陆叔叔说了,他以后会来接我们”。
“切,我才不信”。二蛋愤愤的说道:“这山里的人都快走光了,谁还愿意到这种地方来”,
花妞儿反驳道:“他说回来就会回来,陆叔叔不会骗我们的”。
纳兰子建乐呵呵的看着两个孩子拌嘴,前几日与陆山民的一番长谈并不理想,他本以为自己很了解陆山民,但是后来发现,他确实很了解,但还不足够的了解,至少没有左丘了解。而且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认知是有死角的,以至于在陆山民看来很简单的事情,他却难以理解。之所以要走这一趟,就是想弄清楚陆山民这一趟与吕家结下的因果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又会结下这样的因果。
当然,他也本可以不走这一趟。但是他昨天与陆山民说的话中,有一句话是发自肺腑的,他不想有一天与陆山民走上敌对的道路,他很想能够作为朋友去马嘴村看一看。他要更加的完完全全的了解陆山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哪怕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也要尽量试一试。
两个多小时候之后,三人来到归兮观,两个孩子兴奋的往里边跑,一边跑一边大喊“老神仙、小神仙”。
纳兰子建在门口驻足了几分钟,也走了进去。
观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人。
二蛋和花妞儿大喊了一阵,又挨个房间转了一圈,失望的回到了院子中。
“他们好像不在”。
纳兰子建淡淡道:“回去还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再晚了可就回不去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却没见到人,两个孩子都是垂头丧气,但想到晚上若是不回去的话奶奶一定会很着急,只得不情愿的离开。
纳兰子建坐在门廊下的石凳上,看着石桌上一盘未下完的棋,想象着吕不归和陆山民坐在这里说话的情景。
纳兰子建闭上眼睛静静的思考,想象着吕不归会与陆山民说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西边的方向。
·····
·····
··········
日月坪上,少年的身形如风,掌法如电。
自从陆山民离开之后,他每天都会在日月坪上修行。
这些日子,他牢牢记住了陆山民的那句话,把仇恨刻进灵魂里埋藏起来,让仇恨成为激发自己的动力而不是阻力。
自从冷静下来之后,他开始细细的回想当日大雪坪一战的战况,细细的去领悟那场战斗中的天地法则。
那一天虽然心神激荡,但他并没有忘记老祖宗之前的叮嘱,最大限度将那天的战斗记在了脑海之中。
他要在这里消化、领悟、证道。
少年一次次催动着内气,模拟着老祖宗当时的招数,直到筋疲力竭才停下来,双手拄在膝盖上喘着粗气。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日月坪上多了一个人。
少年猛然起身,若是以前,以他的心性,顶多只是好奇,但是现在,经历过巨变之后,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他此时的眼中没有半点好奇,全是满满的敌意。
纳兰子建背着手,缓缓的走向少年。
没有询问,也没有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少年气机陡升,踏步前行。一掌拍向来人的胸口。
正当他以为打中来人的时候,手上一空,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少年转身,那人正站在他的左侧,正含笑看着他。
少年大喝一声,朝左侧拍出一掌。不过眼看就要打中的时候,那人又凭空消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少年转过身,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来人的修为要远远高过他。
“你是谁?怎么知道这里的?来这里干什么”?
纳兰子建面带微笑的看着面目清秀的少年“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
“你是他派来杀我的”?少年冷笑一声,“我早知道你不会遵守承诺”。
“啧啧,你这个小鬼,倒是与我当年有些像,总喜欢把人往坏处想”。
“来吧,动手吧,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吕家的人”。
纳兰子建笑了笑,“我不是他派来杀你的”。
少年冷冷的盯着纳兰子建,能够找到这里,必然跟那人有不浅的关系。“那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只是他的一个朋友”。
少年满脸杀意,“他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敌人”。
纳兰子建摇了摇头,“也有可能是敌人,也有可能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少年冷冷一笑。
纳兰子建淡淡道:“不用怀疑我的话,如果我是你的敌人的话,你早已成为了一具尸体,又哪有机会站在这里与我说话”。
少年脸上的敌意消散了些许,“既然不是来杀我,就说说你的来意吧”。
纳兰子建笑了笑,朝少年踏出一步,抬手搂住了少年的肩膀。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小小年纪能明白这个道理很不错”。
少年本能的想躲开,但纳兰子建那缓慢得近乎随意的一搂,他尽然连半点躲避的能力都没有。
纳兰子建搂着少年的肩膀往山下走,“不急,我们慢慢聊,我们能不能成为朋友,就看你的诚意了”。
第1467章 用心良苦
陆山民走出房间的时候天已渐黑。
大厅里灯火通明,中年男人已安排人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
见陆山民走进大厅,中年男人讪笑着赶紧拉开椅子。
“大哥,请用餐”。
陆山民嗯了一声,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他呢”?
中年男人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侧,“那位大哥说要去外边逛逛,吩咐不用等他回来吃饭”。
陆山民看了中年男人一眼,淡淡道:“坐下吧”。
中年男人楞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我没有资格和您一起吃饭”。
陆山民顺手拉开身旁的椅子,“生只占一张床,死只占方寸地,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下,坐在了陆山民身旁。“多谢大哥赐座”。
陆山民笑了笑,他很不喜欢眼前这个人,别人鸠占鹊巢了,他不但没有骨气反抗,反而甘当一条哈巴狗。
“这是你的家”。
“我的家就是大哥的家”。中年男人讪笑着倒上酒,双手举起酒杯过顶。“大哥,这一杯是我向您赔罪的,大哥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种小人物计较”。
陆山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中年男人见陆山民喝了酒,大喜过望,他本以为三番两次为难,对方一定会记恨自己,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好说话。
中年男人一口干掉杯中酒,“大哥的心胸比宁城的雪山还要广阔”。
陆山民一边吃菜一边淡淡道:“别一口一个大哥,你的年龄比我大,听着刺耳”。
“能者为大,你自然是我大哥”。
陆山民没有再干涉中年男人的坚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人殷切的给陆山民斟满酒,回答道:“小的叫徐宪章,您叫我小徐就可以了”。
陆山民缓缓道:“我有个问题问你”。
中年男人立马坐直身子,“大哥您问”。
陆山民停下筷子,直直的看着徐宪章的眼睛,“他是怎么驯服你的”?
中年男人楞了一下,一脸诧异的看着陆山民。“大哥,我一直有个疑问,他不是叫你表妹夫吗,我看他对你也挺好,但我怎么总觉得你俩的关系不太好。而且,您好像不是太了解他一样”。
陆山民淡淡道:“不该问的别问,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中年男人不敢再问,说道:“宁城这种小地方,都是些熟面孔,那天他到我手下的酒吧喝酒,我手下发现他是个外地人,又见他穿着一件货真价实的狐裘,一看就是有钱人,就立刻通知了我”。
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瞟陆山民,见陆山民神色有些不悦,赶紧解释道:“其实干我们这行也不容易,兄弟们都有一家老小要养,他们大多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手艺,宁城不比大都市,我那几家娱乐场所生意并不好,正当的收益根本没法养活大家,眼看要过年了,就想弄点钱给大家发过年钱”。
陆山民继续吃着菜,说道:“说正事”。
“是,是”。中年男人连连点头,继续说道:“我到了酒吧之后就把他请进了包
间,直接了当的想讹他一笔钱”。“我本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他一口答应给我一百万”。
说道这里徐宪章叹了口气,“他当时答应得那么干脆,其实我就该有所警觉才对。但是我是穷疯了,眼看就要发过年钱,之前一帮兄弟被您打伤之后医药费又花了我一大笔,所以我就没想那么多”。
徐宪章接着说道:“我和兄弟们兴奋的等着他打电话转账,哪知道他一个电话过后,不到十分钟警察就来了”。
陆山民淡淡的看着徐宪章,“你们长期和警察打交道,不至于这样就对他五体投地吧”。
徐宪章脸色苍白的说道:“当然不是,来的人不止警察,还有市政府的一二把手,还有武警,浩浩荡荡一群人,把包房塞了个满满当当”。
回想起当日的情景,徐宪章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这一群人宁城的大人物进来之后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一个劲儿的给他赔礼道歉,那恭敬的样子就像··就像我对您一样。这样的场面我哪里见过啊,当时想死的心都有,心想这下完了,彻底完了。手下的场子铁定要被清理了,自己铁定要在牢里过年了”。
陆山民心里的疑惑消散开来,以纳兰家的势力和人脉,京城认识的官员多如牛毛,随便让一个官员打个电话到宁城,一个小小的地级市都得毕恭毕敬。
敲诈勒索本不是大案子,但直接惊动了天京,对宁城的这帮大佬都是天大的事情。
还别说纳兰子建,现在哪怕是他也有这样的能量,若不是怕暴露行踪的话,直接给王元开或者是冯晓岚又或者是魏无羡、季铁军都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徐宪章张嘴准备继续说,陆山民拿着筷子的手摆了摆,示意他不用说了。接下来不用说陆山民也很清楚了。纳兰子建到宁城是为了找自己,但这样的事情又不好大张旗鼓,徐宪章这帮地头蛇就正好派上用场。所以他没有追究徐宪章的敲诈勒索,打发走了宁城的一帮大人反而承诺他不少好处。
““你是不是想着有他罩着,以后就可以在宁城横行无阻?以为披着他的虎皮就能在这里黑白两道通吃”?
陆山民看了徐宪章一眼,淡淡道:“如果你想后半辈子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就立刻解散你那帮所谓的兄弟,最好是离开宁城重新做人”。
徐宪章心里噗通狂跳,他之所以鞍前马后的巴结二人,正是想借助两人的势力在宁城进一步发展,听陆山民这么一说,犹如天降一盆冰水泼到他的头上。
徐宪章脸色苍白,哀求道:“大哥,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就将我当成个屁放了吧,求求您不要跟我计较”。
陆山民撇了徐宪章一样,淡淡道:“你以为我要报复你”?
徐宪章神色惨然,在他看来,纳兰子建是大人物,眼前这位也一定是大人物,那位大人物虽然答应帮他飞黄腾达,但是这位大人物要整死他的话,以他们两人的关系,那位大人物怎么可能会站在自己这个小人物这边。
“大哥,您是天大的人物,与您相比,我连只蚂蚁都不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说着身子一滑就要跪下去。
陆山民抬手将他扶住:“男
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你瞧不起自己,没有谁会瞧得上你”。
徐宪章惶恐到了极点,刚才的话怎么听都觉得是在威胁他,报复他。他现在有些迷糊陆山民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山民淡淡道,“虽然我很憎恨你这样的人,但看在这几天吃你的住你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你之前遇到我是财迷心窍第一次,之后遇到他是财迷心窍第二次,这两次是你命好,但事不过三,如果你这一次再犯同样的错误,神仙也救不了你”。
徐宪章茫然的看着陆山民,“大哥,我听不懂”。
陆山民喝了一口酒,他虽然看不透纳兰子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也并不是完全的不了解。以纳兰子建的高傲和冷酷,徐宪章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他不会助你辉煌腾达,只会让你灰飞烟灭”。
徐宪章不信的张大嘴巴,“他··他答应过我···”。
见陆山民没有要报复他的意思,徐宪章终于松了口气,饭桌上一个劲儿的敬酒夹菜。
陆山民没有继续劝说,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至于信不信他就管不了了,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部分人心怀侥幸,也总有那么一部分狗改不了吃屎,也总有那么些人佛祖也救不了。
晚饭后,陆山民下楼坐在院子里,静静的等着纳兰子建回来。
大约晚上十点左右,纳兰子建的身影才出现在了视线中。
当纳兰子建走进院子看见陆山民,嘿嘿笑道:“表妹夫,等我呢?是不是没有我睡不着觉啊”?
陆山民厌恶的看了眼纳兰子建那张嬉皮笑脸的脸,“我身上的伤已无大碍,明天回天京”。
纳兰子建缓步走到陆山民身边,笑着说道:“你就不问问我去了哪里”?
“腿长在你身上,你去哪里关我什么事”。
纳兰子建挨着陆山民坐下,叹了口气说道:“我去了趟归兮观”。
陆山民眉头微微皱了皱,讽刺道:“看不出你这细胳膊小腿的能走那么远”?
坐下之后,纳兰子建一边揉着腿,一边说道:“我哪有那本事,我是坐车去的,到了汽车无法前进的时候才下车走路”。
说着笑呵呵的说道:“我还认识了山里的两个小朋友”。
陆山民双眼猛的迸射出精光,“你想干什么”?
纳兰子建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躲,“表妹夫,你这眼神吓的我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啊”。
陆山民握紧拳头,“我警告你,要是想打他们的主意,我不会放过你”。
纳兰子建一脸的委屈,“表妹夫,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陆山民豁然起身,凶狠的说道:“什么人”?!“在我的眼里,你从来就不是好人”。
“表妹夫,你听我解释”。
陆山民冷哼一声,转身朝洋房里走去。“要是让我知道你对他们不怀好意,我一定杀了你”。
纳兰子建望着陆山民的背影,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的‘达达’上楼声,仰天长叹,“表妹夫啊,我只是想更加了解你而已,你可知我的用心良苦啊”。
第1468章 挺乐意
洋房楼下黑压压的一片,徐宪章带着四五十个穿着黑西装的男子整整齐齐的站成两排。
随着陆山民和纳兰子建走下楼,所有人全部弯腰鞠躬。
徐宪章带头喊了一声,“大哥好”!四五十个人齐声喊道:“大哥好”!
“大哥一路走好”!“大哥一路走好”!
负手而行的纳兰子建脚步停顿了片刻,脸上的杀意一闪而过。
两排人的尽头,还有一个带着金边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
男子含笑相迎,对陆山民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纳兰子建说道:“先生,领导不方便出面,委托我前来相送,祝先生一路顺风”。
陆山民看了眼跟在后边的徐宪章,后者邀功似的对他笑了笑。很显然,是他告知了市政府他们要走的事情。一方面讨好他和纳兰子建,一方面也让市政府的人看到他与他们两人的关系。作为一方地头蛇,还是有点头脑,把一招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运用得炉火纯青。
聪明是聪明,可惜只是小聪明。
陆山民同情的看了一眼徐宪章,看来昨天说的话,他是半点没听进去。
纳兰子建拍了拍眼镜男子的肩膀,叹了口气道:“李秘书,你们宁城的治安不太好啊”。
眼镜男子神色有些紧张,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能够让天京直接打电话斥责市长,在天京的地位一定不低。此次前来,他身负重任,不仅仅是前来送行,更是来探听这人的态度。之前的敲诈勒索不是什么惊天大案件,这种案子在全国各个省市都时有发生,但若是此人回到天京添油加醋的诋毁宁城一番,那接下来宁城市委市政府的日子恐怕就难过了。
事发当晚市里面就开了常委会,讨论是否要对宁城进行一次严打。但考虑到此人的态度不明朗,之后又与当初敲诈勒索他的人在一起,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下得了决定。
“先生说的是,市里面这几天开了好几次会,上至书记市长,下至普通基层干警,全都整装待发,准备在宁城来一场彻底的扫黑除恶大行动”。
眼镜男子一边说,一边仔细的观察着纳兰子建的表情。
纳兰子建咧嘴微微一笑,“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你回去告诉你们领导,我代表宁城人民谢谢他”。
眼镜男子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含笑对纳兰子建点了点头,“祝先生一路顺风,也希望先生有空常到宁城来玩儿”。
纳兰子建哈哈一笑,回头对徐宪章挥了挥手,坐进了黑色悍马车的驾驶室。
徐宪章站得比较靠后,并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他此刻心潮澎湃,仿佛达到了人生的**。
陆山民微微摇了摇头,坐进了副驾驶。
徐宪章弯腰站在车窗前,满脸不舍,眼眶含泪。“大哥,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汽车发出轰鸣声,驶上
大马路。
悍马车离开后,徐宪章抬起了身子,昂首阔步走向戴金边眼镜的男子,如果是以前,他断然不敢在政府官员面前昂首挺胸,但现在不一样了,宁城的大人物都得给自己大哥面子,一个小小的市政府秘书长在他眼里就不够看了。
“李秘书,要不要进去喝一杯,说不定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日子很多”。
男子扶了扶眼镜,露出温和的微笑,“市里面还件大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了”。
见眼镜男子驾车离去,徐宪章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在我大哥眼里,你就是只蚂蚁”。
·········
·········
汽车驶出宁城,在并不算宽敞的国道上一路南行,音响里放着京剧《青梅煮酒论英雄》,纳兰子建一手放搭在方向盘上,一手随着节奏拍着大腿哼唱。
“表妹夫,怎么一上车就板着个脸啊”。
陆山民看着窗外的雪景,没有回答他的话。
纳兰子建笑了笑,“表妹夫,这种人鱼肉乡里横行霸道,收拾他你也有意见”?
陆山民讥讽道:“吃人家的饭,住人家的房,花人家的钱,转身就对人家下死手,你竟然能做到心安理得,真是让人佩服”。
纳兰子建叹了口气,“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对朋友心软,对敌人也心软,对好人心软,对一个地痞流氓也心软,你也是真让人佩服啊”。
“这与是否心软没关系,要对他下手,你在当日就该直接对他下手,没必要给人希望,再让人绝望”。
纳兰子建笑了笑,“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并不是没给他机会,以你的这副好心肠,我相信昨天我不在的时候,你应该提醒过他。他今天不但没有逃走,反而主动通知市政府的人,自掘坟墓,我能有什么办法”。
纳兰子建淡淡道:“表妹夫,佛祖普度众生也救不了众生,更何况是你。这个世界上没有救世主,如果有,那也只能是自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怪只能怪他太贪心了,也太蠢了。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蠢人认为天上会掉馅饼,还认为馅饼偏偏会砸中他,真是可悲、可笑、可叹啊”。
陆山民没有反驳,他无法反驳,纳兰子建的话他是认同的,徐宪章这种人该被收拾也是认同的,他只是不认同纳兰子建的处理方式,更不喜欢他高高在上随意玩弄别人的姿态。
“我还有几个问题问你,你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纳兰子建笑了笑,“你想问影子会不会看穿几大家族与你的同盟”?
陆山民淡淡道:“我先声明一点,我从未答应过要与他们结盟”。
“形势就是这样,你承认不承认有关系吗”。
纳兰子建关掉音响,思索片刻,淡淡道:“至于他们会不会看穿,这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可能性不大,但也并不是一定不可能”。
“你这
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纳兰子建接着说道:“从常理上看是不太可能,你与几家的仇是事实,大罗山一战也是事实,田衡和吕汉卿并不知道结盟的事情,他们玩儿了命的想找你报仇的姿态不是表演,也是事实,在加上他们几家的重量级人物一个个因你而死更是事实,所以不管怎么看特么都不太可能看穿。但是,他们如果像我一样把豪门世家的本质看得那么清楚,产生怀疑也并不是不可能”。
纳兰子建笑了笑,“我们空前绝后的伟大伟人说过一句话,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所以我们也要做好他们能看穿的准备”。
“还有一个问题,朱家老爷子在这里面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提起朱家老爷子,纳兰子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外公退居二线多年,从不利用自己的威望为家人谋利,这一次虽然牵涉到梓萱,但最多也就限于与故交旧部提一嘴而已。作用可大可小,我也无法判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至少可以给田家那位首长缓解点压力”。
陆山民眼皮猛的一跳,神色无法掩盖的露出震惊。
纳兰子建呵呵一笑,“不必惊讶,我好歹也是田家的准女婿,具体的情况不清楚,但通过蛛丝马迹猜一猜并不难,而且季铁军曾经是蒙家那位首长手底下的兵,你又与季铁军走得那么近,这不难猜”。
陆山民感到浑身不舒服,在纳兰子建面前,他就像没穿衣裸奔一样,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你还知道什么”?
纳兰子建笑了笑,“还知道的很多,等回到天京你就知道了”。
陆山民眉头微皱,纳兰子建看了一眼陆山民,笑道:“表妹夫,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是同一条道上的,我会用事实证明给你看”。
陆山民靠在座椅上,“如果我是影子,一定会将你列在必杀名单的第一位”。
纳兰子建嘿嘿一笑,“说得没错,如果我是他们,最好是把我们两个都杀了才安心。但是他们还缺乏一个理由,在没有感觉到巨大威胁的时候,他们要下这个决心很难。毕竟我纳兰子建世家名门,又背靠朱家,杀我的风险可不小”。
陆山民看着一脸得意的纳兰子建,瞪着眼睛说道:“但是,你手上有一个置于他们与死地的隐秘后手”。
纳兰子建看了一眼陆山民,呵呵一笑,“既然是隐秘后手,我现在可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提示,这个隐秘的后手会让你惊喜”,说着顿了顿,“会惊喜得让你发狂”。
陆山民没有感到惊喜,相反,对于纳兰子建的故作神秘充满了怀疑,他坚定的相信左丘曾经对他的嘱咐,纳兰子建这个人,哪怕多十倍百倍的防范都不算多。
纳兰子建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能不知不觉中除掉我,而且又恰好能栽赃陷害给别人,我想他们应该还是挺乐意的”。
第1469章 你不用明白
再次来到老人的住处,老人依然在独自下棋。
刘希夷面带急色的等候在一旁,没有打扰正陷入思考的老人。
这一次他没有心思看老人的这盘的棋局,急躁不安的来回踱步。
良久之后,老人才放下了棋子,端起茶杯,淡淡道:“说吧”。
见老人不再下棋,刘希夷赶紧坐在椅子上,
“老先生,查到纳兰子建的下落了”。
老人停下喝茶的动作,颇为意外的说道:“查到了”。
刘希夷点了点头,赶紧说道:“我们的人无意中得知他给天京的一个官员打了电话,然后那人又给宁城打了一个电话”。
“宁城”?老人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吕家的老家”?
“对,吕家的祖上是宁城人”。刘希夷满脸狐疑的说道:“这天寒地冻的,他去宁城干什么”?
老人放下茶杯,起身负手在大厅里缓缓踱步,边走边喃喃自语,“他去宁城干什么”。
刘希夷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才急急忙忙跑到了这里。
“先是去朱家,之后又去宁城,这里面会有什么逻辑呢”?
老人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刘希夷,“吕家有什么消息”?
刘希夷摇了摇头,“吕汉卿还在找吕震池,一边催促警方,一边私下也在找”。
老人眉头微皱,“我是问吕不归”。
刘希夷再次摇了摇头,“卧底在吕家的人一直盯着,没有见吕不归离开吕家”。
老人摇了摇头,“吕不归住在吕家别墅的后院,连吕家人都不能轻易见到。他要走,别说卧底在吕家的人,哪怕是吕家人也未必会发现”。
刘希夷明白老人的意思,但还是很不解,“这也不对啊,他要见也是见吕家老爷子,见吕不归干什么。即便要见吕不归,也可以相约在吕家,为什么要去宁城”。
老人背着手继续踱步,“既然去了,那就必然有一定要去的理由”。说着又问道:“你派人去宁城了吗”?
“派了,现在正在路上”。
刘希夷起身,压低声音说道:“是什么理由慢慢会弄清,但眼下,我们有一个机会”。
老人半眯着眼睛看着刘希夷,“你想在半道截杀纳兰子建”。
刘希夷点了点头,“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等他回到天京,风险就大了”。
老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闭目沉思。
刘希夷有些着急的说道:“老先生”!
良久之后,老人睁开眼睛,缓缓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他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绽”。
“老先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纳兰子建虽然聪明,但太过自负,也未必没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老人没有表态,继续问道:“弄清楚打向宁城的那通电话的原委了吗”?
刘希夷点了点头,“打电话的那个官员与纳兰家是故交旧识,纳兰子建在宁城的酒吧被一帮地痞流氓盯上,打电话向他求助。这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大事,也不是什么利益输送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打听起来不难,随便打听几句,那官员就当故事讲了”。
老人眉头皱得更深,“打电话求助,这说明他没有带保镖一起去”。
刘希夷说道:“对,所以我说这一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老人还是没有表态,片刻之后说道:“也有可能是陷阱”。
刘希夷有些着急了,“老先生,先不说是不是陷阱,即便是陷阱又如何,顶多就是牺牲几个死士,又不会暴露我们。对我们造不成任何损害,这个陷阱对他有什么意义呢”?
老人重新坐回椅子上,淡淡道:“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布局了这么多年,现在所有的资源都调动了起来,所有的资金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着趁乱之下收购几家的资产,这个时候稍微有一点纰漏,就会前功尽弃”。
老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现在上头已经有人盯上了我们,如果朱家老爷子在添一把火,风声只会更紧,这个时候做任何事情都要慎之又慎”。
刘希夷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说道:“上头虽然是有人盯着,但是他们没有丝毫进展,上头做决策是要讲证据的,我们的布局经过三十多年布局,他们无可奈何。没有可信服的证据,单单凭蒙家那一位,他坚持不了多久。上面做决策是不会凭一两个人的臆想的,哪怕是朱老爷子也不行”。“而纳兰子建这个人有太多看不透的地方,我担心他会成为一个变数”。
两人正说着话,身着黑色皮衣,带着墨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老先生,这一次我支持刘老的意见。纳兰子建这个人值得冒一次风险”。
老人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依然没有说话。
中年男人继续说道:“陆山民和他前后失踪,说不定陆山民也在宁城。我觉得最好是连两人一起除掉,现在我们收割几家的网随时将收拢,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除了戮影子,他们两个是最大的绊脚石,也是时候拔出了”。
见老人不说话,中年男人继续说道:“老先生,这个时候您不该对陆晨龙还抱有幻想,他如果认可我们的理念,就应该大义灭亲,如果为了一个儿子置大义于不顾,那他也没资格继承您的位置”。
刘希夷也接着说道:“您给陆晨龙疗伤的时候在他体内留下了杀机,他即便要反,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好了,不必再说了”。老人打断了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既然你们两个都赞成,那就按你们两个的意思去办吧。为了以防万一,只能派死士,凡是在外边露过脸的人,有身份的人,都不能去”。
墨镜中年男人嘴角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刘希夷也松了口气。“那我马上去办”。
“等等”。老人再次说道:“把陆山民在宁城的消息透露给田家或者是吕家,你们不是怀疑陆山民与他们暗通款曲吗,这也是一次试探的机会”。
“我明白,也正好让他们打头阵”。
老人再次看向未下完的棋盘,缓缓道:“如果陆山民真和纳兰子建在一起,尽量拖住他就行了,不到万不得已先别取他的性命”。
“老先生,他··”。刘希夷的话还没说完,屋子你的气压陡然变低,压抑的气机令他难以呼吸。
刘希夷赶紧闭上了嘴,与墨镜男子对视了一眼,双双走出了屋子。
·········
··········
吕家,吕汉卿急急忙忙的走进吕铣书房。“爷爷,陆山民有下落了”。
吕铣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声音平淡的嗯了一声,冷淡
的反应让吕汉卿颇感意外。
“他在宁城”。
吕铣依然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出现吕汉卿想象中的震惊。
吕汉卿有些着急的说道:“爷爷,我爸生死未卜,只有拿下他才能得知父亲的下落”。
吕铣睁开眼睛,缓缓道:“这两年下来,吕家暗中蓄养的高手死伤无数,你觉得有把握拿下他吗”。
吕汉卿信心满满的说道:“不是还有田家吗,集合两家的力量,我相信能够拿下他。而且,我们半道设伏,有心算无心,与大罗山的情形完全不一样”。
吕铣神色依然没有丝毫波澜,淡淡道:“你忘了我上次说的话吗,三思而后行,你想过你是怎么知道他在宁城的,又想过没有他为什么会在宁城”。
吕汉卿尽量的让心情保持冷静,“想过”。
“想出结果了吗”?
“没有,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救我爸,只有从他入手”。
吕铣转头看着吕汉卿,缓缓道:“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吕汉卿咬着牙重重的点了点头。
吕铣哦了 一声,重新闭上眼睛闭目养神,“你是吕家未来的家主,你现在已经有权力做决定,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就去做吧,无需征求我的意见”。
吕汉卿觉得今天老爷子有些反常,但他没有时间去细想,能否救回父亲,也许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他不是没有想过有可能是个陷阱,但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向老爷子鞠了个躬,毅然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正好与在院子中散步的吕松涛对面而过。四目相交,一个眼中是恨铁不成钢,一个眼中是鄙夷和轻蔑。
两个从小感情很好的兄弟俩,擦肩而过,没有说一句话。
···········
···········
吕松涛的脚步停在了书房门口,没有进去。“爷爷,你找我”?
吕铣已经从躺椅上起来,站在书房中央,他脸上表情此时与他的内心一样复杂,吕家这么多子子孙孙,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心地善良正直的孙子,但是现在,这个最疼爱的孙子连门都不愿意进。
“怎么,现在连爷爷的门都不愿踏入了吗”?
“在吕家,我一直是个毫无用处的废人,在爷爷眼里,我也一直是个撑不起门庭的人,松涛自知没有资格踏进您这扇门”。
吕铣苦笑了一声,“松涛,你是一个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爷爷很欣慰”。
“那是爷爷教的好,爷爷最先教我的四个字就是外面牌坊上‘有德之家’四个字,松涛到现在都没有忘”。
吕铣心理泛起甜蜜的痛苦,现在的吕松涛是他最不想要的样子,也是他最想要的样子。
“知道你哥出去干什么吗”?
“大哥心系吕家的千秋大业,干的自然是大事”。
吕铣缓缓道,“他是要去伏击你的朋友陆山民”。
吕松涛怔怔的看着吕铣,他震惊的不是这件事的本身,而是爷爷为什么要告诉他。
“我不明您的意思”。
吕铣缓缓道:“你不用明白”。
第1470章 不能丢下我不管
一路上,纳兰子建不急不缓的看着车,赞叹着北国的风景,讲述着风土人情,一点没有赶路的样子,反倒是像在游山玩水。
陆山民一直忍受着他的滔滔不绝,也一直忍受着他的磨磨蹭蹭。
汽车驶入丰乐县,纳兰子建直接停了下来,说是要留下修整一晚。
纳兰子建找了家当地最好的酒店,开了间最豪华的套房,点了一大桌最贵的饭菜。
饭桌上,陆山民对满桌子的好酒好菜提不起多大兴趣。这一趟来宁城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纳兰子建倒是悠闲得很,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一边点评着菜品,一边慢悠悠的举杯小酌。
“阳关千仞山,冬雪进西楼,此间一杯酒,挥袖三军杀”。“表妹夫,这阳关啊,两边是壁立千仞的大雪山,这一头通达塞外千条路,那一头联通关内千条道,如咽喉一般锁住了两端,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陆山民自然知道阳关是一处交通要道,之前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攻略,从天京到塞北有无数条道可以走,但都得经过阳关。到了阳关之后也有很多条路可以到宁城。
不管是从天京到宁城,还是从宁城到天京,阳关都是必经之地。
丰乐县的下一站就是阳关镇。
“要不是你一路上磨磨蹭蹭,我们早就过了阳关,在天亮之前就可以到达天京”。
纳兰子建仔细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酒足饭饱,表妹夫,我们出去逛逛”。
陆山民面色不悦,“你还真有闲心”。
纳兰子建嘿嘿一笑,拉起陆山民的手臂,“既来之则安之,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表妹夫,何必与自己较劲”。
陆山民甩开纳兰子建的咸猪手,率先走了出去。
塞北的县城与南方的县城完全不一样,哪怕是大夏天,天黑之后陆山民也没几个人,没几家店,更别说是零下十几度的冬天。
路上除了昏暗的路灯之外,没有一家亮着灯的店面,除了他们两个,更是连个人毛都看不见。
陆山民不知道纳兰子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正如纳兰子建所说既来之则安之,仍然一直忍受着纳兰子建的天马行空。
他不是没想过纳兰子建有所图谋,但不管有什么图谋,他也没必要有过多的担忧。最坏的可能无非是纳兰子建想要他的命,但他能做到吗?陆山民不是个自大的人,但这一点他还是很有自信,虽然十个陆山民的脑袋加起来可能不如一个纳兰子建聪明,但百个千个纳兰子建加在一起,也不够他几拳的功夫。
纳兰子建过着厚厚的大衣,双手揣进衣袖里,“表妹夫,真冷啊”。
陆山民早已缓缓调动内气游走筋脉抵御寒气,看见纳兰子建瑟瑟发抖的样子,不耐烦的心情愉快了很多。
“是吗”?“没觉得”。
纳兰子建颤抖的说道:“表妹夫,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啊”。
“有吗”?“没觉得”。
“你看,就这语气,铁定是幸灾乐祸”。
“那也是你自找的”。
“表妹夫,我这人有个习惯,每到一处一定要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
陆山民讥讽道:“路上一个人没有,你要了解什么风土人情”?
“表妹夫,这你就不了解了,中医有望闻问切,了解风土人情也是同样的道理,要真正了解一个地方,就得从不同维度去看。比如有人的时候,没人的时候,白天的时候,晚上的时候,只有多角度去看一个地方,才能看得真切”。
“那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纳兰子建停下脚步,全身不住的哆嗦,“我看到了‘冷’,真他娘的冷,表妹夫,我们回去吧”。
陆山民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纳兰子建,说出来兜圈子的是他,现在才在酒店附件逛了一圈喊回去的也是他。
“你脑袋有毛病吧”。
“表妹夫,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心虚吗,你觉得我像是个脑袋有毛病的人吗”。
陆山民淡淡道:“我真想把你的脑袋剖开,看看你里面想的到底是什么”。
纳兰子建冷得全身像塞子一样打颤,没有再与陆山民拌嘴,转身就一路小跑。
回到酒店门口,纳兰子建像在沙漠中看到绿洲一样,飞快的跑了进去。
陆山民没有第一时间走进去,静静的站在门口,凝神静气,将感知无限的释放出去,静静的站立了十几分钟,天地间除了冰冷而空灵的空气,什么都没有。
··········
··········
第二天一早,陆山民早早的起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纳兰子建发车出发。
但一直等到太阳出来,纳兰子建也没有从他的房间中出来。
陆山民走到门前敲了敲门,依然没有回应。
耐心被一步步消磨的陆山民有些愤怒了,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纳兰子建被巨大的响声惊醒,突的一下从床上坐起,他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白皙的小脸苍白,显然被陆山民这一脚吓得不轻。
“表妹夫,我的魂儿都差点被你吓走了”。
陆山民冷冷道:“你十分钟时间,再不出来,我直接进来拎你下楼”。
纳兰子建一脸的委屈,“表妹夫,十五分钟行不”?
陆山民关上了门,回到客厅再次坐下,抬头看着正前方的挂钟。
在受到陆山民的威胁后,这一次纳兰子建很守时,只用了九分钟就穿戴整齐走出了房间。
走出房间之后,纳兰子建叹了口气,“表妹夫,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开车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倒是轻轻松松的坐在一旁,我可是一直都要保持高度的神经紧张。你不让司机休息好,万一开进山沟里,死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陆山民撇了纳兰子建一眼,“这一点我不担心,一般的山沟摔不死我,只会死你一个人”。
“我死了,你怎么回去,总不能走回去吧”。
“那更简单,打个电话报警,自然有警察送我回去”。
纳兰子建一脸的幽
怨,微微的翘起兰花指,“表妹夫,你舍得我死吗”?
陆山民感到一阵恶心,起身朝屋外走去,“动作快点”。
在酒店里吃完早饭,纳兰子建再一次磨磨蹭蹭不肯上车。
“表妹夫,我听说山上有一座千年古刹,要不我们去拜一拜再走”。
忍了一路的陆山民终于忍不住了,“请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纳兰子建咧嘴笑道:“表妹夫,你可还记得在东海的时候,梓萱替你挡枪进医院的时候,我求佛珠保佑梓萱,结果佛祖真的显灵,梓萱胸口带着的金佛恰好挡住了子弹,这说明求神拜佛并不是全无用处”。
不提叶梓萱还好,一提到叶梓萱,陆山民火冒三丈,一把抓住纳兰子建的后领,将他扔进了驾驶室。
陆山民坐进驾驶室,冷冷道:“别在我面前提梓萱,更别跟我说什么佛祖,你纳兰子建要是信佛,全天下的人都成了佛”。
纳兰子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终于发动了汽车。
汽车朝着阳关镇驶去,还是一如既往的慢。
陆山民坐在副驾驶,淡淡道:“纳兰子建,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哎哟,表妹夫,这里不是天京,在车内的狭小空间里,就我两个人,你是武道巅峰高手,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子弟,你觉得我能耍什么花招”。
“你昨天晚上出去是不是找人”?
“表妹夫,这种地方我找什么人,昨晚你也看到了,黑灯瞎火的两个鬼都没有,哪有人”。
陆山民转头怔怔的看着纳兰子建,他昨晚想了很久,既然纳兰子建脑袋没毛病,那他一定有目的。
“所以你才磨磨蹭蹭的等,你在等谁”?
“哎,表妹夫啊,你怎么老是怀疑我有害你之心啊,我等谁,我等谁来也没用啊,再高的高手,还没来得及对你下手,我就已经死在你手上了”。
陆山民看着前方的道路,淡淡道:“前面就是阳关,是宁城到天京必经之路,如果有人知道我们在宁城,又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那里就是最佳的拦截地点”。
纳兰子建点了点头,“所以我才想着去拜个佛啊,越接近阳关,我这心里就越是感到不安。你说我能猜到你在宁城,万一别人也猜到了的话怎么办”?
陆山民半眯着眼睛看着纳兰子建,“你担心,所以磨磨蹭蹭”?
纳兰子建嗯了一声,“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陆山民轻笑一声,“我怎么觉得你是怕人家来不及赶到阳关,故意给别人留出时间呢”。
“哎呀”!纳兰子建猛的一拍脑袋,“表妹夫,你别吓我,你也觉得前面有人在等着我们”。
陆山民仔细的大量着纳兰子建的表情,看上去没有丝毫做作的样子。其实他也不确定,只是纳兰子建这一路的磨蹭和昨天的怪异举动,让他产生了怀疑。
“如果影子真来了,我未必保得了你”。
纳兰子建神色慌张的看着陆山民,“表妹夫,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第1471章 阳关道
“停车”!随着陆山民一声轻喝,汽车滑出去七八米停了下来。
“表妹夫,你吓了我一大跳”。
陆山民问道:“车上有地图吗”?
纳兰子建慢悠悠的取出地图递给陆山民,说道:“不用看了,进阳关之前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陆山民的目光聚焦在地图上写着‘阳关’二字的小黑点上,小黑点的两侧是延绵不绝的大雪山,两端是数十条黑色的细线。过了阳关有数十条路可以选择,但进入阳关只有这一条路可进。
陆山民将地图还给纳兰子建,“说吧”。
纳兰子建一脸茫然的看着陆山民,“说什么”?
“别装了,你这么聪明的人,会让自己处于险境中”。
纳兰子建嘿嘿一笑,“当然不会,不是还有你吗。你收了吕家两个老怪物,现在即便不是化气,也应该无限接近了吧”。
陆山民眉头微皱,如果是他一个人,哪怕前面是千军万马,他也有自信逃出去。但是带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拖油瓶,那就很难说了。
“你知道你是在拿你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纳兰子建小脸微白,“表妹夫,你不会真丢下我不管吧”。
陆山民淡淡的撇了纳兰子建一眼,“这很难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我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你最好有你自己的打算”。
纳兰子建半开玩笑的说道:“表妹夫,你不能这个样子啊。我千里迢迢跑到宁城来接你,我要是死了,那可是你害死的,你心里过得去吗”。
陆山民靠在座位上,纳兰子建越是表现得轻松,他越是觉得蹊跷,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纳兰子建大老远跑到宁城是为了接自己,虽然能看出纳兰子建此次前来也有说服他结盟的目的,但这仍然没有完全打消他的怀疑。
纳兰子建笑呵呵问道:“表妹夫,我们还走不走”?
陆山民思前想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思绪,猛的坐直了身子,怔怔的盯着纳兰子建。
见陆山民眼露凶光,纳兰子建缩了缩脖子。
“表妹夫,别这么看着我”。
陆山民一把抓住纳兰子建的衣领,一时间,他想明白了在宁城的疑惑。“以你高傲自负的性格,徐宪章哪有资格让你这位纳兰公子算计,你故意用他把我们在宁城的消息传到了天京”。
纳兰子建愣了一下,淡淡道:“表妹夫,我要透露消息给天京有很多方法,没必要这么麻烦吧”。
“你是有很多办法,但这个办法无疑最具有迷惑性。身在他乡,被地痞流氓敲诈,无可奈何之下打电话到天京求助,逻辑很清晰,道理很讲得通,很难让人看出是故意为之”。
陆山民加重手上的力道,“纳兰子建,你到底想干什么”!
纳兰子建被衣领勒得满脸涨红,“表、妹夫,我无法、呼吸了”。
陆山民放开纳兰子建的衣领,“你今天不说清楚,不用他们出手,我先宰了你”。
纳兰子建喘了半天粗气,拿起
保温杯喝了口热水,脸上浮现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表妹夫,你越来越聪明了,什么都瞒不过你”。“你说得没错,一个宁城的小流氓哪里值得我出手,我确实是利用他做幌子,让我在宁城这个消息看上去不那么像个陷阱,要不然那些个牛鬼神蛇哪里肯来”。
陆山民冷冷道:“所以你早已安排人在阳关埋伏”。
纳兰子建摇了摇头,“我是看戏人又不是唱戏人,我安排人干什么,一群武道高手大乱斗,我安排人来也不过是送人头”。
“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纳兰子建靠在座椅上,“你不是说时间紧迫吗,不搞点事,怎么加快进度”。
陆山民下意识握紧拳头,“会有哪些人来”?
纳兰子建眯着眼笑了笑,缓缓道:“表妹夫,何必明知故问呢,影子、戮影、吕家、田家、海东青、黄九斤,或许还有其他人,他们或许全来,或许只来一部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不定还有意外的惊喜”。
陆山民很是窝火,在天京是棋子,在偏远的宁城,竟然不知不觉中又被人当成了一颗棋子。
纳兰子建呵呵笑道:“表妹夫,这次不仅你是棋子,我也和你一样是一颗棋子”。
说着,纳兰子建长叹一声,“黄九斤和陆晨龙之前都在暗中调查武道极境的高手,他们应该高告诉过你,身在天京的有五个化气、三个金刚,除去吕家、田家个化气以及影子明面上的一个化气,还有两个没露过面,外家金刚除去吴家的吴德和你爸陆晨龙,还有一个没露面。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机会逼他们现身”。
陆山民满脸寒意,“把你的手机给我”。
“表妹夫,海东青和黄九斤若是能来的话是好事,这样我们会更加安全”。
陆山民一把拉过纳兰子建,粗暴的搜身,弄得纳兰子建一阵嗷嗷直叫。
“你的手机呢”!
纳兰子建一边哎哟,一边揉着胳膊,“表妹夫,你把我弄疼了”。
“拿出你的手机”!陆山民怒吼一声。
“表妹夫,冷静,这个时候一定要保持冷静”。
“拿来”!
纳兰子建叹了口气,“我的手机在宁城打了通电话就处理掉了,我总不能还留着等着被人定位吧”。
陆山民双拳握得咔咔作响。
纳兰子建安慰道:“表妹夫,你听我说,我承认这件事瞒着你是我的不对,但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以你的暴脾气,我要是早告诉你,计划还能成吗”。
“而且你仔细想想,这是件好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招引蛇出洞能进一步摸清各方势力隐藏在暗处的家底,同时也进一步把这潭死水搅浑,你不也说现在是分秒必争吗,时间拖得越长,对我们越不利。再说了,即便海东青和黄九斤真来了,也不是件坏事,你能成功走出归兮观,他们难道就比你差?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最渴望的就是一场生死大战”。
“开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阳关镇,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不要逼迫我出手”!陆山民松开了拳头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可奈何。
纳兰子建终于松了口气,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我那通电话是十天前打出的,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应该到了,也应该在丰乐县安排眼线才对,但昨晚我俩出去逛了一圈,在酒店周围一个人都没发现。这说明他们应该在之前就到过了丰乐县,也从丰乐县打听到我们还没来,所以才会撤了眼线,以防我们提前发现”。
陆山民神色严肃,这个时候对纳兰子建发火已经毫无意义,他尽力的克制着内心的情绪,冷冷道:“如果他们两个有任何一个人少一根头发,我一定会宰了你”。
纳兰子建一脸的幽怨,“表妹夫,一根头发抵我一条命,这太不公平了吧”。
··········
··········
数百年前的阳关,作为兵家必争之地,虽算不上繁荣,但作为大量军队的驻扎地,也算得上热闹。
现在的阳关,失去了边关的作用,早已落魄得冷冷清清。
在数十里狭长的通道尽头,只有一座很小的镇子。
与大多数偏远的小镇一样,阳关镇也没能避免人口迁移的宿命,十几年前还有一两万人口的小镇,现在也就剩下几千人的老弱妇孺,与其说是镇,实际上还规模还不如关内的一些村。
全镇的旅馆只有一家,餐馆也只有一家。(看官不要喷,笔者见过这样的镇,全镇只有一家餐馆,旅馆一家也没有)。
这家没有招牌的餐馆食客很少,平日里也就镇政府的官员或者村里面进镇办事的村干部会来光临,现在临近年关,这种偏远小镇的镇政府官员早已提前放假回到了县城,更是没有了生意。
老妇人坐在门口的火盆前打着瞌睡,迷糊中听见脚踩在积雪上的沙沙声,睁开眼睛,看见一男一女正朝着店门口走来。男的高大威武,比他平日里见过的男人都要高,都要壮。女的带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身上穿着一袭黑色的大衣,走路来威风凛凛。这种人,一看就是城里来的人。
连续几天没有开张,老妇人笑盈盈的走出去,将两人引进店里面。
老妇人一边擦着怎么也擦不掉油渍的桌子,一边操着不太容易听懂的普通话问道:“吃点什么”?
坐下之后,男人没有回答老妇人的话,转头看向女人,“想吃点什么”?
女人眉头微皱,似乎对这张满是油渍的桌子有些不满,当她的目光扫过老妇人手指甲里的黑泥的时候,眉头皱得更深。
男人看出了女人的不悦,淡淡道:“这种地方,只有将就了”。
“随便”。半晌之后,女人吐出了两个字。
男人回头看向老妇人,竖起两根手指,“两斤羊肉,两斤牛肉,再来一斤馍”。
老妇人对两人笑了笑,露出一排黑黄的牙齿,那样子估计是这辈子都没有刷过牙。
老妇人把擦完桌子的抹布顺手搭在肩上,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喊道:“老头子,两斤羊肉,两斤牛肉,一斤馍”。
第1472章 希望你没忘记我说过的话
一大盆热腾腾的手把羊肉上桌,老妇满是油污的手在黝黑的围裙上擦了擦,问道:“要不要来一碗羊奶酒,配羊肉最合适”。
黄九斤看来眼眉头微皱的海东青,摇了摇头,问道:“老婆婆,这两天有没有什么陌生人进入阳关镇”?
“没有”。老婆婆连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
“您在仔细想想”。
老婆婆依然干脆的摇头:“阳关镇就这么一条街,全是老熟人,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大家都会知道”。
黄九斤想了一下,伏击的人应该没有在阳关镇停留,直接去了前面的阳关道埋伏。问道:“阳关这条通道有多长”?
老妇人说道:“大概十几里地吧,你们要去塞北吗?这时节那边比这边还冷”。
黄九斤又问道:“这条通道两边的大雪山中,有没有什么可落脚的地方”?
老妇人疑惑的看着黄九斤,“这冰天雪地的谁会去山上落脚”。
这个时候,一个干瘦的老头儿端着牛肉走了出来,听到两人的对话说道:“两边的雪山上有一些老猎户留下的临时窝棚,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去了城里,我们这里早就没有了猎户,那些临时的落脚点估计早就荒废了”。
老头儿放下牛肉,警惕的看着黄九斤,“你们不是来偷猎的吧”!
黄九斤笑了笑,“大爷,您见过在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偷猎的人吗”。
老头儿松了口气,“那倒也是,这个天气山上危险得很”。
黄九斤道了声谢,抓起一块羊排放入嘴里,待老头儿和老妇人离开后,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十几里地的狭长的通道,两边的悬崖峭壁都是埋伏的地点,短时间内,我们恐怕难以找到杀手的位置”。
海东青没有动筷子,实际上,桌子上这些一大块一大块的牛羊肉·根本没法用筷子。
“他从小到大都是都是这样不让人省心吗”?
黄九斤淡淡道:“其实你不
用太过担心,武道极境不是大白菜,陆叔叔这些年已经大概摸清,天京总共不过八人,吕家、田家、吴家的极境高手已经被打残了,再加上大罗山一战,吕家和田家的两位半步金刚也打没了,他们不会对山民形成多大的威胁。我们前来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
“你忘了周同给的信息?纳兰子建也在宁城,凡是有他在的地方,事情绝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黄九斤停了一下咀嚼的动作,眉头微皱,“你是说影子也可能前来”。
海东青拿起一张有些发黑的馍,试探性的咬了一小口,咀嚼了两下,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
“布局了三十多年,眼看就要收获成果了,你以为他们会因为陆晨龙放弃吗”?
黄九斤脸色渐渐变得严肃,他知道当然不会,影子之所以没有大规模行动只是因为他们一向谨小慎微,并不代表着他们是一群讲感情的人。
海东青小口的咀嚼着馍,淡淡道:“你是不是比陆山民知道得更多”?
黄九斤抬眼看着海东青,半晌之后才说道:“我是他大哥,理应比他承担得更多”。
海东青轻笑一声,“你们所有人都把他当傻子一样看待”。
黄九斤摇了摇头,“山民的性格我了解,他不同于我这样的武夫,从小到大,陆爷爷让他读了太多的圣贤书,这些书让他成为一个值得人信赖的人,但同时这些书也是把双刃剑,让他骨子里暗藏了读书人的气节,这种东西有好有坏,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有些事情他提前知道对他没有好处”。
海东青当然清楚,她正是被陆山民身上这些东西所折服,也同时对陆山民身上这些东西深恶痛绝。
海东青从兜里拿出餐巾纸,包裹着一块羊肉放到嘴边,只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黄九斤咧嘴笑了笑,“膻味是有点重,但这也说明正宗”。
海东青把羊肉扔到桌边,正宗不正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种东西难以下咽。
“阳关历
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是进出塞北必经之地,前来伏击的、救援的,除了这个地方别无选择。这很可能是纳兰子建布的一个局”。
“有这个可能,不过我很好奇他是怎么知道山民去了宁城”。
海东青冷冷道:“此人立场不明,大智近妖,如果这次有机会,最好是杀了他”。
黄九斤皱了皱眉,“杀不杀他,我们最好还是看山民的意向”。
“你不是说有些事情不必让他提前知道吗”?
黄九斤缓缓道:“纳兰子建这么聪明的人,没有那么容易杀掉”。
海东青冷哼一声,“没那么容易”?“最大的不容易就是他算准陆山民妇人之仁不会杀他,只要没有陆山民这根棒槌的庇护,我看也没那么难”。
黄九斤没有与海东青争辩,转开话题说道:“如果真有一场大战,这冰天雪地的地方,羊肉是最好的能量来源,我劝你多少还是吃点”。
“哈哈哈··”。两人正吃着饭,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店外响起,紧接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了店里。
吴峥直接走向海东青和黄九斤一桌,拉开条凳坐了下去。
海东青脸色变得阴沉,“谁让你坐在这里的”!?
吴峥呵呵一笑,“海小姐,他乡遇故知,太见外了吧”。
“滚”!海东青冷喝一声,身上气机不由自主蔓延,在店里掀起一股冷风。
老妇人从厨房里出来,赶紧去门口拉下帘子,“怎么突然吹这么大的风”。
吴峥仅剩的一只眼睛闪过一抹凶光,随即很快消失,转头看向黄九斤,笑道:“队长,你不说句话吗”。
黄九斤神色自然,淡淡道:“没听见她说的话吗”。
吴峥哈哈大笑,起身走到邻桌,坐在了正对黄九斤的位置上。
“老板,切两斤羊肉,再来一斤烈酒”!
黄九斤放下手里的羊排,淡淡的看着吴峥,:“希望你没有忘记上次说过的话”。
第1473章 女为悦己者容
酒肉上桌,吴峥一边倒酒一边说道:“他是你的兄弟,我也是你的兄弟。他是你儿时的玩伴,我是你战场上的队友。区别难道就那么大吗”?
吴峥将倒好的一碗酒举向黄九斤,“大哥,你可记得我兄弟俩有多长时间没一起喝过酒了”?
黄九斤平静的看着吴峥,“你还是喜欢我行我素。我曾不止一次告诉过你,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喝酒”。
吴峥收回举起的酒碗,仰起头倒入嘴里,羊奶酒在他的喉咙里咕咚咕咚作响。
一饮而尽,吴峥啪的一声放下酒碗,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不是来执行任务的,我是来看热闹的”。
黄九斤眉头微微皱了皱,:“我之前就说过,我不想对你出手,若你非要逼我,我不会手软”。
吴峥抓起羊排放到嘴边,张开大嘴撕咬下一大块羊肉,随着咀嚼,金色的油渍沿着嘴角流出。“十年前,我在非洲执行任务,组织安排的眼线叛变,出卖了我的行动。我拖着重伤突出重围,当地叛乱武装调集了一个团的兵力对我围追堵截。我像一条狗一样在非洲炙热的大地上逃窜,饿了吃草根,渴了喝尿液,到最后连尿都没得喝”。
羊肉下肚,吴峥再次大口干了一碗烈酒。“我被堵进一个峡谷,前方是茫茫的沙漠,后面是黑压压一片的追兵”。“子弹噼噼啪啪的从眼前呼啸而过,迫击炮轰隆隆的打在掩体的石壁上”。
吴峥大口大口撕咬着羊肉,像是重新回到了十年前那天,饥肠辘辘狼吞虎咽。
一口羊肉,一碗烈酒,吴峥一边吃一边说道:“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绝望,第一次想放弃自己的生命,但是我没有,你知道我为什么到了如此绝境也没有放弃吗”?
吴峥抬头看向黄九斤,独眼里闪现出坚毅的光芒。“因 为我相信你会来救我”。“你没有让我失望,你在得知我遭到追杀的时候,不顾上级的反对,独自一人跨越半个地球飞到非洲,在我仅剩一口气的时候救下了我”。
黄九斤耷拉下眼皮,自顾吃着牛肉。“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吴峥再次倒上一碗酒,“是啊,都过去了。我曾以为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无可替代”。
“呵呵”!吴峥冷冷一笑,“现在想来我竟然也有幼稚的时候,我连个屁都不如。曾经救我于水火的大英雄,现在竟然为了另外一个人对我喊打喊杀”。
“无耻”!一直没有说话的海东青冷笑一声,“你把三棱军刺刺入他后背的时候,你可有想过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吴峥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尴尬之色,反而问道:“大哥,如果我再次遇到危险,你还会救我吗”?
黄九斤淡淡看着吴峥:“该杀你还是该救你,不在于我,而取决于你”。
吴峥呵呵一笑,“恩恩怨怨剪不断理还乱,我与陆山民现在也算是盟友,以前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了吧”。
海东青轻哼一声,“这种盟友更该杀,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在背后捅一刀”。
吴峥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阳关是个好地方,适合杀人。不过现在我劝海小姐最好不要分心,还是一心一意营救陆山民的好”。
··········
··········
茫茫的大雪山之中,两个老人站在一处破旧的草屋下。
刘希夷恭敬的站在身材佝偻干枯的老人身旁,“糜老,这次本不该打扰您的清修。若不是得知海东青和黄九斤也来了,连我也没打算来”。
老人虽然身形单薄,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大概的情况我都清楚了,这个纳兰子建确实有意思,别人都是装疯卖傻,他却反其道而行故作聪明,让人以为他只是个骄傲自负的小聪明,实则小聪明之后隐藏着大聪明。这样的人,确实是一大隐患”。
刘希夷点了点头,“还有陆山民,他的羽翼渐丰,若死揪着他母亲的仇不放,也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
老人捋了捋胡须,喃喃道:“陆山民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也确实与我们的理念相近,只可惜格局太小,很难融入我们,若是在平日里,多给他些机会也未尝不可。但辛苦布局几十年,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不能因小失大。还有黄九斤和海东青,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老人说着微微摇了摇头,“可惜,可惜啊,趁此机会也一并解决了吧”。
刘希夷深以为然,放在以前,他也是认为陆山民应当竭力争取,毕竟组织新陈代谢需要吸纳新的成员,陆山民的出身背景、性格、能力都很符合组织的要求。但是自从上次被他和海东青削掉一根手指头,他就彻底断了这个念想。
倒不是说他因此记恨在心寻求报复,而是他通过这件事看出来陆山民是不可能与他们走上一条道路的。“但是老先生似乎对他还报有幻想”。
老人淡淡道:“若是在天京也就罢了,今天难道一遇的良机,不能有丝毫的侥幸心理。至于老先生那里,我会亲自去向他解释”。
刘希夷堵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有糜老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他看见老人囧囧有神的目光愈发光亮。
片刻之后,老人望向阳关镇方向。“有人在阳关镇释放出了气机”。
刘希夷心头一凝,在天京还会出发之际,暗中守候在海东青住处附近的暗桩就报告海东青有异动,使他不得不临时请出了这位从来不露面的老人。
“他们到了”。
老人点了点头,“她是故意让我们知道他们来了”。
想到海东青,刘希夷心里还有些心悸,左手缺失的小指,就是在她逼迫之下自我了断的。
老人走出茅草屋,向着塞北方向走去,“随我去看看吕家和田家的布置得怎么样了”。
刘希夷紧随其后,“之前还怀疑陆山民与他们有勾结,现在看
来倒是多虑了”。
老人淡淡道:“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今天他们都得死。陆山民和纳兰子建这两个绊脚石铲除掉,田家和吕家进一步削弱,也就算是真正的万事俱备了”。
··········
··········
李红旭自从上次被陆晨龙差点掐死之后,再也没有发起过主动挑衅。但这并不等于她就惧怕了。作为组织中出色的谍探人员,什么样的生死危难没有经历过,这点小挫折在她心理压根儿就算不得什么。
也许是女人的天性,一个男人越是瞧不上她,她就越是要引起对方的注意,特别是当这个男人拿她和另一个女人作比较,还说她处处不如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会越是不服气。更何况,那个女人和自己还长得很像。
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忍受自己是另外一个女人的替身,还是一个永远不如原版的替身。
高大雄壮的男子站在院子中央,经过老先生每半个月的内气滋养,他明显的感觉到体内那些近乎枯死的筋脉渐渐焕发出了生机。但同时,他也能感觉到那些内气在适应了他的身体环境之后,在他的体内毫无羁绊的任意遨游。它们就像病毒一样,适应了他的身体之后,在里面形成了寄生关系。
陆晨龙一拳挥出,强大的肌肉爆发力在空气中打出呲呲的摩擦声。但与此同时,体内那些原本和平共处的寄生气机如野兽苏醒般咆哮着肆虐,犹如利剑般横扫全身筋脉。这一拳打出,脸上微微露出痛苦之色。
但他没有停止,再次连续全力出拳,直到打出十几拳之后,拳头开始颤抖才停了下来。
此时,他已是满头大汗。
李红旭淡淡道:“天道阴阳循环,最是公平,金刚体魄虽然伤之极难,但受伤之后恢复更难,更何况你也不是二三十岁的年纪,哪有那么容易。”。
说着,李红旭缓缓靠近,抬起纤纤玉手轻轻的擦拭陆晨龙脸上的汗水,眼中尽是温柔。
“老先生说过,你的伤触及根本,没有一年半载根本无法彻底恢复,强行用力只会伤上加伤”。
对于李红旭的温柔,陆晨龙丝毫不为所动,谍探出身的女子,如孙悟空七十二变一样,可随时切换情绪,这一点,他早在三十年前就领教过了。
陆晨龙拿过李红旭手里的毛巾,后退一步,自己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李红旭温柔含笑,“你在怕什么”?“怕喜欢上我吗”?
陆晨龙将毛巾扔给李红旭,反问道:“得道别人的认可有那么重要吗”?
李红旭微微一笑,“古人云‘女为悦己这容’,连古人都说重要,你说重要不重要”。
“你只是老先生用来牵制我的一颗棋子,既然是棋子,随时都可能是弃子,你还觉得你重要吗”。
李红旭甜甜的笑了笑,“既然是棋子,那就应当成为下棋双方争夺的对象”。
新的一月,求一波月票!!!!!
第1474章 进入战斗状态
李红旭仰着头望着陆晨龙,四目相对,一双淡漠,一双热烈。
“你若是对我好一点,我未尝不可以成为你的棋子”。
近距离之下,李红旭的容貌分毫毕现,特别是带着调笑的笑容,是那么陌生又熟悉,那么的遥远又近在咫尺。
“你想多了,我现在是老先生指定的接班人,又岂会是与老先生对弈的下棋人”。
“你知道老先生派我到你身边的目的吗,就是要我观察你是否诚心归顺”。
陆晨龙神色淡然,“那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你假意归顺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如果你能对我好一点,我会考虑配合你演这场戏”。
陆晨龙冷冷一笑,“小姑娘,你这种低劣的伎俩对付其他人可以,对付我陆晨龙未免也太小看了我,太高看了你自己”。
李红旭呵呵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你以为我在诈你”?
“你这招确实很低劣”。院子外,墨镜中年男人缓缓走了过来。
李红旭看了墨镜男子一眼,笑道:“那你有什么高招”?
墨镜中年男人站在陆晨龙对面四五米处,“陆山民去了塞北”。说完这句话之后,墨镜男子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含笑看着陆晨龙那张刀斧雕琢般的刚毅脸庞。
半晌之后,李红旭微微惊讶的问道:“他去关外做什么”?
墨镜中年男人依然怔怔的看着陆晨龙,“我也不清楚,晨龙兄,你知道吗”?
陆晨龙淡淡道:“他早已不认我这个父亲,我怎么会知道”。
墨镜中年男人笑了笑,说道:“听说田家和吕家派了大量杀手潜伏在阳关,誓死要杀了他为田家和吕家死去的人报仇”。
见陆晨龙神色依旧,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墨镜中年男人问道:“你就一点不担心”?
陆晨龙淡淡一笑,“田衍和吕不归只剩下半条命,吕家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在大罗山消耗殆尽,一些虾兵蟹将,有什么好担心的”。
墨镜中年男人呵呵一笑,“那如果我们也出手呢”?
陆晨龙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的杀意,“老先生答应过我,不会要他的命”。
中年男人微微摇了摇头,“彼一时此一时,形势和时间都不允许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任何纰漏,老先生是我们的首领不假,但我们付出那么多的时间和代价,又岂是他一人能够承诺的”。
“你什么意思”?陆晨龙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
中年墨镜男人撇了一眼陆晨龙粗大的拳头,淡淡道:“我们能神通广大的渗入各个阶层,及时得道各种信息,自然也是有合作伙伴,你不会以为老先生一个人说了能算数吧”。
“再说了,老先生当年能放弃自己的爱徒,也就是你的妻子,之后又能杀了赢恬,凭什么陆山民就能例外呢”。
陆晨龙的拳头越握越紧,脸色也变得铁青。
中年男人笑了笑,“怎么,想对我动手”?“当年威名赫赫的‘云中龙’,我很早就想领教了,若不是老先生一直拦着,我早就找你打一架了”。
僵持良久之后,陆晨龙缓缓松开了拳头。“你会有机会的”。说完,转身走进了屋里。
中年男人望着大门方向,淡淡道:“怎么样,还是我这招比较管用吧”。
李红旭瘪了瘪嘴,“也
不见得多管用,至少从他现在的表现看,依然看不出他是否真心实意投靠”。
中年男人淡淡道:“亲生儿子伸出危险之中都能忍住,确实不是一般人啊”。
李红旭淡淡道:“忍不住又能怎样,他现在的状态,连你这关都过不去”。
“连我也过不去”?墨镜中年男人神色渐渐变得阴沉,阴冷的气势在院子里猛然升起。“你这个‘连’字我很不喜欢”。
感觉到周围气势变化,李红旭踮脚瞬间退出去数米,全神戒备的盯着中年墨镜男子。
中年墨镜男人冷哼一声,“你还不够资格我出手”。
··········
··········
山坳处,体型健壮如牛,长着一张怪异脸庞的男人望着上坡上一个同样体型庞大的男人。
“金丝猴,老大不该来的”。
金丝猴也是一脸的不安,“小蚂蚁,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啊”。
“我叫蚂蚁,请把小字去掉”。
“有区别吗,蚂蚁本来就小”。
“所以更不能在前面加个小字”。
金丝猴叹了口气,“本来说好了找合适时机让这小子见老大,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蚂蚁粗大的双拳撞击了一下,“哎,要是老大这次暴露了,会不会坏了大事”。
金丝猴眉头微皱,“老大历来谨慎,不知道这一次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
蚂蚁张了张嘴,露出高低起伏凹凸不平的龅牙,“你说老大跟陆山民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次非要亲自前来”。
金丝猴耸了耸肩,“你问我,我问谁去”?
蚂蚁揉了揉太阳穴:“你说我们老大会不会跟陆家有关系”。
“啪”!金丝猴一巴掌拍在蚂蚁脑袋上。
蚂蚁瞪大双眼,怒气冲冲的挥了挥拳头,“你敢打我”。
金丝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声音小点”。
蚂蚁望向远处高大的身影,下意识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
“别胡说八道”。
蚂蚁幸幸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要不然他为什么他亲自前来”。
金丝猴说道:“那是因为影子会前来,平日里影子躲躲藏藏,想找到都很难,这次好不容易来了一批人,当然是要来看看”。
蚂蚁疑惑的转了转眼珠子,“看看用不着带这么多人来吧”。
··········
··········
平日里,丰乐县到阳关大约三个小时车程,冬天积雪堆积加上路面湿滑,顶多四个小时车程。
在约莫还有一个小时车程作用,纳兰子建放慢了速度。
“表妹夫,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到阳关了。你有什么打算”。
陆山民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你不是那么会计算吗,还用问我”。
纳兰子建讪笑着说道:“我下的是战略大棋,具体的战术怎么打,你比我在行”。
车上几个小时,陆山民早已冷静下来,“我们出现得越晚,他们之间的摩擦就会越大”。
“有道理”。纳兰子建一拍大腿,“我也这么认为,我们先等等,他们之中总有一方会按捺不住,到时候一片混战之下,我们顺利通
过的几率就要打得多”。
“那是你,并不代表我”。陆山民冷冷道,经过归兮观一战,现在的他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即便现在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但他有自信在化气境高手手上逃脱,再加上有海东青和黄九斤接应,即便打不过,逃是没多大问题的。
“表妹夫,别激动。海东青是谁?东海赫赫有名的‘鹰神’。黄九斤又是谁?那可是曾经战龙战队的队长,兵王中的兵王。他们都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围杀的。而且我敢断定,在你出现之前,他们一定会按兵不动保存实力,而其他几方势力更不会冒然对他们下手提前暴露。毕竟他们这次前来的人都是要尽量保持隐秘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暴露与人前的。等到不得不暴露的时候,才是你死我活的时候”。
纳兰子建继续说道:“表妹夫,现在是我们说什么时候开战就什么时候开战,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我们得好好利用这个主动权。听我一句劝,先消磨消磨他们的耐心,这场表演才会更有意思”。
陆山民冷眼相看,“你把这当成一场表演”。
“咳咳··”“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我知道你着急海东青和黄九斤,但同时你也要相信他们的能力”。
两人正说着话,一辆吉普车迎面驶来。
随着距离的靠近,能清晰的看到吉普车上的京字车牌。
纳兰子建神情紧张的说道:“他们来了”。
陆山民一脸的鄙夷,“这就怕了,这不过是他们的前哨。他们再自大也不会自大到派一辆车过来就能干掉我们”。
纳兰子建脸上依然紧张,随着两辆车交错而过,开吉普车的司机朝这边看了一下。
交错而过,纳兰子建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停车”!陆山民喊了一声。
汽车本就开得不快,纳兰子建轻点几下刹车就停了下来。
“表妹夫,你想通了”。
陆山民淡淡道:“汽车跑了这么久,也应该坏了,赶紧下车修车”。
纳兰子建嘿嘿一笑,“也是,轮胎也该换换了”。
··········
··········
阳关通道十几里长,两边是壁立千仞的大雪山,中间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远远望去就像一张血盆大口。
临近关外入口的一边,皑皑白雪深处,几十个浑身裹着白色外套的人隐藏在其中。
尽管这些人穿着最好的保暖装备,但在零下几十度的雪山之中潜伏了三天两夜,也开始焦躁不安。
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一手拄着步枪,一手握着手机,凝视着远方。
这个时候,手机传了叮的一声响声,他赶紧拿起一看,脸上露出了紧张而兴奋的表情。
“全部都给我起来”!
男人转身大喝一声,几十个人齐刷刷的全部起身,个个脸上都满是激动之情,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一组,换上警察衣服,到关口外搭建检查点,确保只有那一辆黑色悍马入关,,二组,迅速到关口内五十米掩埋地雷。三组到关口内两百米a点埋伏,四组到关口内五百米b点埋伏,所有人立刻行动”!
说完,男人拿出对讲机,喊道:“所有狙击手进入战斗状态”。
第1475章 我也一样
陆山民下了车,遥望远处的阳关,山脉在平坦的大地上高高耸起,直插云霄,将天地连接在一起,挡住了前方的去路。
纳兰子建顺着陆山民的目光望去,“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只要过了这一关,形势就明朗了”。
陆山民看了眼纳兰子建,愈发觉得有些看不懂。他不否认纳兰子建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聪明人,但脑袋再聪明,也抗不过一拳头砸下。他这样的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以,但决不该身处战场之中。前方的这场危机,已经与聪明与否没有关系,一场武道巅峰的对决中,一个武道之外的人,哪怕只是丁点余波,也足以要了他的小命,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一场武道巅峰的大对决,你觉得你平安回到天京的几率有多大”?
纳兰子建仍然嬉皮笑脸的说道:“表妹夫,不是还有你吗”?
陆山民淡淡道:“先别说我会不会舍命救你,即便有这个心,也不一定有这个力。真正的武道战斗,不是你这个转转脑袋耍耍嘴皮子的人能够理解的,绝对的力量可以将一切阴谋诡计碾压得稀碎。如果前方真有武道极境高手,连我都得逃命,更别说要护住你这个拖油瓶”。
“除非、、”陆山民转头盯着纳兰子建的眼睛。
纳兰子建被陆山民盯得一阵发毛,“除非什么”?
陆山民盯着纳兰子建看了半晌,之后又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
纳兰子建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认真的说道:“表妹夫,我今天能否活下去,就全靠你了”。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传来汽车声,刚才经过的那辆吉普车去而复返。
纳兰子建淡淡道:“你说得没错,确实是前哨,应该是吕家和田家的人。本已消耗殆尽吕家和田家拼着老本要你的命,应该能进一步消除影子对你与他们两家暗中结盟的怀疑”。
陆山民微微皱了皱眉,“我再次申明,我没有与他们两家结盟”。
纳兰子建淡淡道:“好吧,就算不是结盟,也是一种心理默契吧。毕竟你杀了吕家一个不想杀的人,种下了一段因果。人啊,一旦心生愧疚,心也就硬不起来了”。说着顿了顿继续说道:“特别是你陆山民这种人”。
随着靠近,吉普车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两人身旁。
“兄弟,出什么状况了吗”?司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问道。
纳兰子建拍了拍车头,“出门没看黄历,运气不好,车坏了”。
一袭黑色大衣的中年男人下了车,雪地靴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需不需要帮忙”?“我可以拖着你们的车去阳关镇,那里有个修车店”。
“当然需要”。纳兰子建嘿嘿一笑,“不过拖车就不必了,把你的吉普车让给我们就行了”。
中年男人楞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笑,“兄弟开玩笑吧”。
纳兰子建没有理由中年男人,转头看向陆山民,“表妹夫,你觉得我的提议怎
么样”。
陆山民看向中年男人,淡淡道:“我觉得可以”。
中年男人神色微变,手慢慢摸向腰间,“看来我是农夫遇到蛇了”。
陆山民撇了眼中年男人的停在腰间的手,“我们不是蛇,你也不是农夫”。
中年男人眉头一凝,刷的一下从腰间拔出手枪,不过还没来得及开枪,一只大手就已经握住了手枪,任由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扣动扳机。
中年男人反应不慢,右手第一时间摸向另一侧,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划出一道亮光插向陆山民的脖子。眼看着匕首即将插入脖子之中,男人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不过,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了。匕首确实插在了陆山民的脖子上,但并没有插进去。
匕首刺在陆山民脖子上犹如刺在了钢筋混凝土之上,巨大的反弹之力震得他手腕一麻,匕首啪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男人惊骇的看着陆山民,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
站在一旁的纳兰子建嘿嘿一笑,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抬手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脸颊。
“傻小子,就你一个人就能干掉我们,哪里还需要田、吕两家倾巢而出的埋伏在前方”。
男人震惊的看着纳兰子建,“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纳兰子建拉开后排车门,径直坐了上去。
陆山民将男人手里的手枪夺下,淡淡道:“上车吧”。
··········
··········
悬崖峭壁之上,冉兴武举目远眺,自从接替杨志的位置之后,他也随之全面掌握了吕家隐藏在暗处的这条线。
这条线没有明面上的光辉显赫,但却是春江水暖鸭先知,能够提前感知到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明显的发现,暗处的信息渠道不再如以往那么畅通,收集的信息愈发真假难辨。特别是暗中监控的那些吕氏集团的商业伙伴以及吕氏集团的中高层管理层,明显比之前更加循规蹈矩,那些平时对吕家不满的,现在从他们口中听不到任何负面言论,那些热衷于声色犬马的高管,最近连夜场也不进。如果在平时,那是好事。但现在,并不见得是好事。事出反常必有妖,越是一派祥和,越是让他心生警惕。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吕汉卿接替吕震池上位,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说个‘不’字。多年的暗探经验告诉他,很有可能要出大事。
拿着望远镜站在一旁的罗刚与冉兴武如出一辙,他在接替陈庆之之后,田家也出现的了同样的情况。
“兴武兄,你不觉得这次行动有些不合理吗”?
冉兴武淡淡道:“家主因陆山民而生死不明,有什么不合理的”。
罗刚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不合理,吕公子和田公子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你家老爷子和我们家田老爷子都还活着,他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两家家主虽然重要,但一次性把家底都砸了进来,你不觉得太冲动了吗”。
冉兴武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明白罗刚的意思,这也是他心中最大的担忧。这次行动几乎把两家暗中的精锐全投入了进来,如果出现意外,两家暗中的这条线也就算崩塌了一大半。那两家暗中对各大商业合作伙伴以及高管的监控也就抓瞎了一大半,假如有人在这个时候突然对两家发难,将一发不可收,毕竟两家富可敌国的财富得来并不全都干净。吕汉卿救父心切可以理解,以他对吕老爷子的了解,就不太理解了。
“罗兄,你想多了。他陆山民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且他并不知道我们埋伏在这里,有心算无心,这次任务与大罗山并不一样,要简单得多。或许两个老爷子知道这次任务没有失败得可能,所以才放心让我们来。毕竟人老了,都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罗刚再次拿起望远镜沿着山下细长的公路望去,过了半晌淡淡道:“说到大罗山,反而令我更加疑惑,以你的前任杨志和我的前任陈庆之的能力,不该会死。半步金刚,即便无法斩杀对方,自保当应该没有问题,如果他们之中死一个是意外,两个都死了就太意外了”。
冉兴武看向罗刚,略微不满的说道:“罗兄,大敌当前,你不该说这些话”。
罗刚放下望远镜,淡淡道:“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冉兴武阴沉着脸说道:“罗兄,听说你是田老爷子一手培养起来的,你不会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吧”。
罗刚皱起了眉头,说道:“兴武兄误会了,我是个孤儿,是田老爷子养大了我,培养了我,我罗刚生是田家的人,死是田家的鬼,我只是为田家的未来担忧而已。难道你就不担忧吗”?
冉兴武淡淡道:“担忧归担忧,但我们不能超出我们担忧的范围,既然你我都是各家的人和鬼,那两家要我们做人就做人,要我们做鬼就做鬼,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听你的意思,你也对此次行动有所疑虑”。
冉兴武怔怔的看着远方,没有再说话。
罗刚苦笑了一下,“以前总觉得那些为陆山民卖命的人挺傻,但这些年下来,随着各种信息的汇总,现在是越来越理解他们了”。
罗刚说着顿了顿,“至少那些跟着陆山民的人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至少他们死了,陆山民会为他们伤心难过”。
罗刚转头看向冉兴武,有些悲凉的问道:“我们死了,他们会为我们伤心难过吗”?
冉兴武心中自然也有同感,据他所收集的信息,那些为陆山民死去的人,家里面的人不仅仅收到了一大笔抚恤金,还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罗兄,你越说越远了”。
罗刚淡淡道:“我一直没有结婚生子,就是不想有一天我不再了他们会无依无靠。但是,手下的兄弟们有不少人有家有室,这次出发之前我变卖了所有的家产,把所有钱都给了他们,让他们把所有的钱都寄回了家里”。
冉兴武拿起望远镜,一个小黑点出现在了视线里面。“我也一样”。
第1476章 莽撞少年
拿着望远镜看远方的人,殊不知远方也有人拿着望远镜看着他。
刘希夷放下望远镜,“田家和吕家在大罗山一战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今天恐怕是拿出最后的家底了”。
佝偻老人淡淡道:“所以,今天就让他们全部留在这大雪山之中吧”。
刘希夷点了点头,“不过话说回来,田吕两家这番操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佝偻老人笑了笑,“任何阴谋诡计在阳谋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小聪明,这条暗线一除掉,他们也就少了条手臂,组织渗入到两家的人已经渗透收买了部分核心人物,下一步就可以大行其道的套取他们的商业机密,策反他们的高层高管,大网已布下,逃不掉了”。
“事情一旦推进到明面上,也就差不多该收官了。我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老人捋了捋胡须,“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没了这赵钱孙李还有周吴郑王,路还长着呢”。
········
········
吉普车顺利通过临时架起的假哨卡,绕道避开预埋好的地雷朝着狭长的通道驶去。
冉兴武放下对讲机,说道:“探路的人说他们二十分钟后到”。
罗刚放下望远镜,眉头微皱道:“你不觉得太过顺利了吗”?
冉兴武也微微皱起眉头,越是临近,他的心里越是不安。“也不用太过担心,即便他在天京的情报机构察觉到了我们的动向也不可能先我们一步,而且他在天京的人若是能联系上他,海东青就不会气急败坏的在吕家大门口守了好几天”。
罗刚仍然有些不放心:“陆山民是猎人出身,又历经多次生死,对危险有着超强的第六感。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冉兴武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以他多年行走在暗处的明锐嗅觉,立刻拿起对讲机喊道:“停车”。
罗刚抬起望远镜望向峡谷,吉普车已经过了第一组和第二组的伏击线,正朝着第三个伏击点冲去。
吉普车里,陆山民重新直起腰坐好,手里的手枪指着中年男人的脑门儿。
中年男人额头冒着冷汗,“你过不去的”。
陆山民淡淡道:“我过不去,你也活不了”。
“停车”!对讲机里再次传来急促的声音。“再不停车就开枪了”!
“加大油门”!手枪直直的戳在中年男人太阳穴上。
中年男人咬了咬牙,一脚油门踩到底。吉普车如离弦之箭飞速前行。
“开火”!
随着一声命令,枪声大作。
这个时候,不用陆山民拿枪指着头,中年男人开始展现出他远远超过平时的车技,吉普车在峡谷的公路上左摇又晃,一往无前。
············
············
“金丝猴”和“蚂蚁”来到高大男人身前,“老大,开始了”。
见高大男人不说话,金丝猴焦急的说道:“
老大,再不行动,陆山民可就完了”。
高大男人俯视峡谷的目光投向对面的雪上,“蚌鹤相争渔翁得利,渔翁正等着我们出手”。
“但是,那小子能撑过来吗”?蚂蚁看向峡谷远处,十几里的峡谷,目前还什么都看不到,只隐隐能听见密集的枪声。
高大男人眉头紧皱,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金丝猴手里紧紧握着对讲机,“老大,他要是折在这里,左丘那里恐怕不好交代啊”。
蚂蚁也赶紧说道:“老大,左丘这家伙骂起人来可不得了”。
“他是你们老大还是我是你们老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下那些事儿,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们收买了吗”。
金丝猴轻声嘀咕了一句,‘你发那点工资哪里够养家糊口。要不是他帮忙挣点钱,老婆孩子都饿死了’。
“你说什么”!高大男人声音不大,但威慑力十足。
“没,没什么”!金丝猴连忙说道。
高大男人目光再次看向峡谷处,“陆山民的命是命,兄弟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刚说完话,一股压抑得令人难以呼吸的气势从远处袭来,三人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一个比高大男人更加高大,身体犹如铁塔般的男人在悬崖峭壁上高速奔跑,一步踏出,白雪飞扬,大地震动。
奔跑中的男人只是用余光撇了一眼三人的方向,几个呼吸,跳下一处山坡不见了身影,但声势依旧。
直到大地的颤抖越来越弱,金丝猴才深吸一口气缓过气来。高大的蚂蚁露出泛黄的牙齿,本就畸形的五官呈现出更加夸张的形态,格外狰狞。
高大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铁塔男人消失的方向上,直到另一道黑影从峡谷对面的雪山上闪过,才拉回了他的视线。
那道黑影虽然没有刚才铁塔汉子那股猛虎下山的气势,但快得眨眼及过,只是在视线中停留了几秒钟就消失在高低不平的悬崖之上,阴冷的气机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而去。
蚂蚁被刚才铁塔男子的气势所激发,浑身肌肉暴涨,将外套撑得高高隆起,似乎里面有一股野性随时都可能冲破而出。
“老大,兄弟们可以暂时不动,就让我去帮帮忙吧。要不然陆山民躲不过那么多狙击手”。
金丝猴刚才被呵斥不敢开口,一双小眼睛眼巴巴的盯着高大男人,他之所以这么着急,除了这些年与陆山民相处不错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次出门之前,左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把陆山民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高大男人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记住,以找出田、吕两家的狙击手为第一要务,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与影子的人交手”。
“明白”!蚂蚁畸形的脸立刻迸发出兴奋和狂喜,跳下山坡,沿着铁塔男人的方向狂奔而去。
·········
·········
刘希夷沿着峡谷望向远处,隐隐能看见一个小黑点在峡谷地步左摇右晃的艰难前行,就想大
海之中的一叶扁舟颠簸荡漾,随时都可能被一个大浪扑灭。
期待已久的局面出现了,刘希夷松了口气,同时内心也涌起一股隐隐的悲伤,“山民啊,不要怪我,也不要怪老先生,我们给过你太多的机会,可惜啊,你就是执迷不悟”。
佝偻的老人背着手,双眼微闭,“可惜的人何其多,只要是不能为我所用的,越是优秀的人越是不能留,否则一旦站在对立面,后患无穷。这小子已经成长起来,再不除掉就机会不多了”。
刘希夷点了点头,脸上淡淡的悲伤缓缓消失,“但愿他能多挺一会儿,也好让黄九斤和海东青一起入网”。
佝偻老人对刘希夷笑了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看来还是你比较适合接替老先生的位置,只是可惜啊,你的武道天赋已经到了天花板,终究是差了一线机缘”。
刘希夷哈哈一笑,“能够得道糜老这番肯定,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佝偻老人转过头,看向远处,“真是英才辈出的时代啊,陆山民是黄金刚和道一人工培养出来的怪胎,这丫头才是真正的可惜啊。古往今来,无数的武道巅峰都只能被圈禁在自己所学中打转,能够自己开宗立派的屈指可数,就连我和老先生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完整体系。一介女流,年纪轻轻以一己之力逆流而上开创自己的体系,要说天赋,这才是真正的顶级天赋”。
“可惜啊,可惜啊,可惜啊”。佝偻老人连说三个可惜,脸上尽是惋惜之情。
刘希夷笑了笑,开玩笑的说道:“糜老动了爱才之心,想收她为徒”?
佝偻老人摇了摇头,“能够摆脱所学的束缚开创自己的体系,我哪有资格收她为徒”。
刘希夷淡淡道:“据说海东青除了吃饭睡觉,大多数时间都在钻研武道,与其说是天赋惊人,还不如说是毅力惊人。与之相比,倒是道一那个孙女刘妮,惫懒闲淡,躺着睡觉就爬上了武道巅峰,那才是真正的天赋”。
佝偻老人淡淡道:“毅力惊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天赋,勤奋与天赋二者孰轻孰重自古以来就争论不休没有定论。因人而异,因势而论,分不出个高下,也无需分出个高下”。
峡谷对面,一个铁塔般的男子在雪地上狂奔,尽管相隔数百米,那蛮横的气势依然毫不讲理的压将过来。
数百米的距离挡不住两人目光的接触,虽然无法看清对方的眼神,但都能感觉到对方投过来的肃杀冷意。
刘希夷只感觉体内气机狂涌,在这股充满毁灭的气势面前,体内的气机不由自主的开始勃发。
“此人不死,假以时日,将比陆晨龙更加可怕”。
老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峡谷对面的黄九斤身上,直到那铁塔般的身影消失才喃喃道:“明知身后有黄雀,也不顾生死去当那只螳螂。虽千万人而吾往也。想当年老夫年轻时,也曾是这般风华正茂、意气奔放”。
刘希夷也深有同感,“莽撞少年,少年莽撞,最让人怀念的就是年少时的莽撞”。
第1477章 震撼
吉普车狼狈逃串,骗过前两处伏击地点的枪手之后,在闯过第三处伏击地点的时候被射得千疮百孔。这辆十分钟前还铮光发亮的吉普车,此刻正拖着满身的伤痕喘着沉重的粗气匍匐前行,随时都可能咽气停下。
中年男人的肩头和腹部各中了一枪,鲜血透过内衣和毛衣染红了大衣。
两侧埋伏,瓮中捉鳖,埋伏的枪手根本不用瞄准,只需要朝着峡谷不断的开枪,密集的子弹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足以将吉普车打残。
汽车冲过第三处伏击点之后,吉普车的速度放慢了下来。
中年男人牙齿颤抖的说道:“前面三公里处还有一处埋伏点,后有追兵,前有伏兵,过不去了”。
陆山民抬手摸了摸脸颊,刚才一颗子弹擦着脸颊而过,在脸上留下了一条浅浅的血槽。双手手臂也隐隐作痛,几颗流弹虽然没有打穿他的手臂,但那巨大的撞击力也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凹陷。
陆山民看了一眼中年男人,“停车吧,或许你还能有一线生机”。
中年男人并没有停车,脸上挤出了一丝惨淡的笑容,“看来传言不虚,你果然与他们不太一样。你连敌人的性命都关心,对自己人应该更上心吧”。
陆山民望着远处见不到尽头的峡谷,淡淡道:“你错了,你并不是我的敌人”。
中年男人脸色苍白,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捂着肚子,鲜血沿着指缝汩汩流出。
“你以为我不想活下去吗,但我还能活下去吗。像我这样的底层的人,没有学历、没有背景,唯一有的就是这条命。从我踏上这条路开始,就是在进行一场赌博,赌赢了鸡犬升天,赌输了就不止是我的一条命,还有家中父母兄弟姐妹的命·····”。
话还未说完,陆山民心头一悸,大喝一声:“向右”!
与此同时,一声远大于之前响声的枪声响起。
紧接着汽车失去了平衡,在湿滑的公路上连续翻转了两三圈之后撞在了一侧的山壁之上侧翻在地。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陆山民第一时间一脚踹开了车门,顺手一把扯住中年男人的衣领将他从吉普车里扯了出来,他要在狙击手开第二枪之前找到掩体。
陆山民一手夹着中年男人,贴着山体目光飞速扫过观察周围的环境,刚才那一枪响起之时,他已知道狙击手的大概位置。
还好两侧的山体凹凸不平,陆山民两个起落躲在了一处突出的山石之下。
刚躲好,一颗子弹打在了山体之上,溅起碎石飞射。
陆山民转身护住中年男人的身体,碎石打在背上砰砰作响。
这个时候陆山民才发现中年男人的一条腿已经没了,刚才那一枪穿过车体打在了他的左腿上,狙击枪子弹强大的撞击力直接将他的一条腿断为两截。
中年男人胸膛微微起伏,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没想到我没死在你的手上,反而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陆山民将中年男人往里面挪了挪,他并没有对中年男人有丝毫同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就应该为这个选择付出代价。
陆山民一边警觉的感知着四周,一边道:“说吧,你有什么遗言”。
中年男人惨白的脸上是深深的愧疚,“我赌输了,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家人的。我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奢望希望你能救救他们”。
陆山民眉头微皱,没有说话,他连自己能否活着离开这里都不知道,任何承诺都没有意义。
中年男人满抬起双手紧紧的抓住陆山民的一只手掌,鲜血沿着指缝一滴滴流下。“我叫熊星,家住四川省万河县石牌镇长燕村第二村民小组、、家里上有六十岁的父母双亲,还有一个上大三的弟弟、、、我兜里钱夹里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我弟弟生日、、、请告诉我父母儿子不孝····告诉我弟弟好好读书···”。
陆山民平静的看着中年男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上一轻,那双满是鲜血的手掉落了下去,而男人惨白的脸上仍然停留着满是恳请的神色,他不知道陆山民能否会完成他的遗愿,准确的说他清楚的知道陆山民没有理由、没有责任和义务,没有可能去替他完成这个遗愿,
之所以说出来,仅仅是因为他想说出来,仅此而已。
陆山民抬手抹下中年男人死不瞑目的双眼,走上这条路的人,又有几个是心甘情愿,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赌上全家人的性命。
只是现在的陆山民并没有以往那样多愁善感,也许是因为这些年见太多了,茫茫人世间,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身不由己,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人太多了,他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圣人,救不了,也伤感不过来。
他现在需要想的是埋伏在两公里之外的枪手有多少,后面的枪手还有多长时间追上来,以及隐藏在两侧雪山中到底有多少狙击手,还有大黑头和海东青能否平安顺利的拔掉这些狙击手而全身而退。
陆山民仰头望向高不见顶的雪山,大黑头是曾经的兵王,以他丰富的经验能准确的找到狙击手的位置,以他坚不可摧的身躯,能够扛着有限的子弹射击。但是海东青能行吗,她能躲过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能躲过五颗、六颗、七颗、八颗吗,更别说还有影子黄雀再后。
‘海东青,你可千万别死。你虐了我那么多次,我还没机会找你报仇呢’。
···········
···········
冉兴武与罗刚带着第一组和第二组的枪手一路狂奔,但山路崎岖,下面峡谷一百米的距离,雪山上要走上近千米。下面平坦的公路可以步履如飞,山上的积雪却暗藏着杀人的陷阱寸步难行,才跑出去数百米,已经有三个人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雪坑之中。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声音,“队长,有一个铁塔般的男人朝着我们这边跑过来”。
冉兴武在狂奔中与罗刚对视了一眼,两个作为吕家和田家的情报负责人,自然知道四组小队长口中的铁塔男人是谁,也自然知道这位兵王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拦住他,哪怕全军覆没也要给我拦住他,保护好你们身后的狙击手”。
另一侧雪山,负责望风观察的人从望远镜中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这边过来,立刻拿起对讲机喊
道:“队长,有人朝我们这边过来”。
“给我死死的拦住,等待我们的支援,这次任务要是失败,我不仅保不了你们,也保不了你们的家人”!
男子放下望远镜,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升头顶。望着越来越近时隐时现的黑色身影大喊道:“队长说了,她若过去,不仅我们得死,我们的家人都得死”!
罗刚一边奔跑一边拿起手上的对讲机,“一、三、五、七、九号狙击手继续死死盯着峡谷下面的人,其余狙击手重新寻找埋伏点,干掉阳关镇方向来人”。
··········
··········
铁塔般的男人越来越近,带着惊天动地的气势越来越近。埋伏在此地的枪手枪口原本对准的是峡谷,但此时齐齐对准了那个野兽般的男人。
对,就是野兽,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随着他的越来越近,大地在震动,积雪在抖落,就像一头洪荒野兽正朝这边而来。
“所有的人听我的命令,瞄准···”!
话音刚落,所有的人从瞄准镜里看到了有生以来最恐怖、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个铁塔男人头部上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比他身形还要大出许多的巨石,他正举着这块巨石狂奔。
然后,看见他一步跨到了一处小山头上,看见他的双腿弯曲蓄力,看到他的双手弯曲,看到那块巨石从他的手上飞出,看到那块巨石飞向了天空,看到那块巨石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具暴力美的曲线,看见那块巨石带着轰隆隆的雷声落向己方阵地,看到那块巨石向一座山一样压下头顶。
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开枪,甚至是忘记了躲避,只听见不知何人喊了一声趴下。
巨石如从天而降的陨石般砸将下来。
雷声滚滚,惨叫声声。大地颤抖,积雪崩塌。
几个靠向悬崖边的枪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洪水般垮塌的积雪冲下了悬崖,掉下了峡谷,绝望的惨叫声在峡谷中反复回荡,直到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才戛然而止。
“开枪”!“开枪”!
幸存的人惊魂未定,在急促的催促声中慌忙开枪。而那个铁塔般的男人已经距离防守阵地不足一百米。
顿时间枪声大作,所有的人已顾不得瞄准,只想着把弹夹里的子弹全部倾泻而出。
铁塔男人没有躲避,也没有减速,就那么一条直线冲撞过来,不待枪手们把弹夹里的子弹打完,男人就犹如一列告诉行驶的火车碾压而过,在撞飞两个拦路的枪手之后,没有丝毫停留,沿着直线继续驶向前方。
“转身射击,拦下他”。
等所有人调转枪口瞄准的时候,铁塔男人的身形已经隐匿在起起伏伏的绵延雪山之中。
一切来得太快,太过震撼,太过不可思议。所有人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若不是看到那块硕大的巨石还矗立在原本构建的阵地之中,若不是看见巨石之下还压着两个死相惨烈的队友,谁也不敢相信刚才的一幕真实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