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8章 确实很像
山道上,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上山,每踏出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大雪的天,他只穿着一件背心,肩上扛着一块比他体型更大的花岗岩,裸露在外的臂膀青筋鼓鼓,肌肉高拱。
山道的上方,老人站在一棵大树之下背手而立,似乎是在等着这个男人。
男人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望向远处。
空中的雪花开始躁动,无规则的在空中乱舞。
男人胸膛高鼓,“吼”!
野兽般的咆哮在山间响起。
紧接着,男人大步上山。步子越跨越大,越跨越快,双手也渐渐举起肩上的花岗岩。
气势铺天盖地,一路上激起层层飞雪,如猛虎上山之势冲向猎物,冲向树下的老人。
老人背着的手放在身前,双手轻握,神色自若,含笑望之。
如猛虎般的男人眨眼即至,在相距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再次发出一声嘶吼,高举过头顶的花岗岩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气势砸向老人。
“轰”!飞雪漫天,土石横飞。
巨响之后,老人刚才所站的位置,被砸出数米宽的深坑。
而老人,没有埋在深坑之下,而是站在花岗石之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男人本尊已经来到老人身前,拳头带着呼呼风啸砸向老人的胸口。
老人的手终于动了,袖袍一挥,干枯的手掌与拳头一触即分,身形轻飘飘的向后退去。
男人紧追不舍,奔着老人的身形蛮横打出,没有什么章法,也没有什么技巧,力量一拳大过一拳,气势一浪高过一浪。
老人一路后退,男人一路向前,一路白雪飞舞,山林震动。
··········
··········
陆晨龙背对着门口,看着老人离开的方向,目光冰冷刚毅。
“吃饭了”!身后传来李红旭的声音。
陆晨龙转过身,拿起搭在柴火上的衣服,抖了抖上面的雪花,穿在了身上,眼神平静而祥和。
走进屋子,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与往常一样,淡淡的说了句谢谢,埋着头就开始吃饭。
李红旭再次翘起了嘴唇,一脸的不高兴。来这种偏僻的地方也就算了,伺候的人偏偏还是个闷声葫芦,要是在这个地方呆个一年半载,岂不是自己也要变成个哑巴。
李红旭放下碗筷,双手环胸,瞪着眼盯着陆晨龙。
良久之后,陆晨龙终于抬头看着了她。
“你现在就可以走”。
“你以为我想留下来伺候你这个老头儿吗,若不是老先生让我来,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老先生那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他说”。
“不需要”!李红旭哼了一声。
陆晨龙哦了一声没有再看她,继续埋头吃饭。
李红旭心里有气,你不是不喜欢理人吗,我偏偏不让你得安宁。露出妩媚的笑容向前探身。
“听说我和你妻子很像”?
陆晨龙手上的筷子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然
后继续吃饭。
李红旭继续说道:“我很好奇,有多像”?
“七分相似,三分神似”。
李红旭再次翘起嘴唇表达了不满,“也就是说我比她差了十分”?
“嗯”。陆晨龙毫不隐晦的嗯了一声。
“我不相信”!李红旭气呼呼的瞪大眼睛,“别以为我没见过世面,我当过四年谍子,扮演过精英律师,做过酒吧舞女,所有见过我的男人都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陆晨龙再次抬起头,眼神中显现出温柔,眼前这个女孩儿生气的时候,相似又多了一分,不过温柔的眼神只是一闪而过,随之只剩下淡淡的同情。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你还年轻,人生的路还长,别太早认命”。
李红旭心中一阵委屈,当老先生给她看了那张照片之后,她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她委屈、不甘心,幻想着这只是短暂的,但其实她心里很明白,也许自己被老先生选中仅仅是长得像她而已,也许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我的命早在十五年前就没了,现在的命是老先生给的”。
陆晨龙没有再说话,转头看向门外,目光投向远处。所谓的理想信念,是一把双刃剑,它能给人光明的指引,也能让人固执到底的走向深渊。
李红旭也把目光投向远方,神色突变,刚才还娇滴滴的面容已是满脸杀意。
··········
··········
高昌垂手而立,粗大的拳头上隐隐可见白骨,急促的呼吸让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
老人依然气定神闲,再次背着双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外加金刚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难以为继。更何况你不过半步金刚而已”。
高昌冷冷的盯着老人,“他是一头猛虎,你关不住他的”。
老人笑了笑,“老虎也好,狮子也罢。这世界上就没有不存在弱点的事物,更何况他是人”。
“我不相信”!高昌脸上带着明显的痛苦,“他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我也不相信”。老人淡淡道:“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掌控住局面。不过你最好是希望他是真的看明白了这个世界,否则,在时代的洪流中,他依然会像一颗尘埃一样灰飞烟灭”。
“你们为什么选择他”?
“这个问题你可以问自己,你为什么要选择他”。
“因为他从不认输,因为他能给我带来希望”。
老人点了点头,“其实我们是一类人。不同的是,你们的格局太小,只看到身边的几个人,你们的反抗是出于本能,是被动的。而我们的目光更远,看到的是天下人,主动替天下人不平”。
“然后你们就可以杀人、欺人、愚弄人”!
“我很理解你的想法,曾经我也矛盾过。但行非常之事,得用非常之法。这是规律,也是天道。不杀人,又如何救人”。
“天道”?“天道生养万物,你也敢说你行的是天道”。
老人摇了摇头,像一个教书的老先生一样诲人不倦,“你理解的天道太过于狭隘,
老虎吃羚羊,羚羊吃草木,天道生养万物,也毁灭万物,天道没有感情,天道无情”。
“我不管天道地道,我只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你能活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所谓的人间情义不过是花开花落过眼云烟,只有这天道才是亘古永恒”。“可惜,以你的资质,再怎么努力恐怕也难以达到金刚极境。‘悟’这一个字,在‘天’与‘人’之间是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不到达这个境界,你永远无法理解站在高处往下看的景象”。
老人走近高昌,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这就是你与他之间的差距,所以千万不要自以为很了解他”。
高昌双拳紧握,思考着要不要趁着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再度发起进攻,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老人与高昌错身而过,“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不该来扰乱他的心智。金刚也是人,一人对战三个极境高手,他的命现在比纸还薄。也只有我才能救他”。
··········
··········
陆晨龙看了一眼高昌的双手,没有细问他的伤势。
“吃饭没有”?
“我有话对你说”。
陆晨龙哦了一声,“边吃边说吧”。
高昌看了一眼李红旭,淡淡道:“我要单独跟你说”。
陆晨龙低头吃饭,“这里没有外人”。
高昌不在言语,只是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口。
半晌之后,李红旭站起身来,抬脚朝门口走去,“我出去吹会儿风”。
在与高昌错身而过的时候,李红旭眼中露出一抹冰冷的杀意。
李红旭走后,陆晨龙放下了碗筷。
“不是让你离开吗”?
“你曾经说过,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不能退却,难道你忘了吗”?
“哦”。陆晨龙微微皱起眉头,“我有说过吗”。说着又笑了笑,“看来说真忘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个女人是他们为你量身定做的”。
陆晨龙淡淡道:“嗯,我知道。为了我,布局那么多年,他们也是颇费苦心了”。
“她在监视你”!高昌怒吼道。
“嗯”。陆晨龙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良久之后,陆晨龙抬头看着高昌,“这段时间我在这里养伤,外边的信息一无所知。山民还好吧”。
高昌张了张嘴,想到刚才老人对他说的话,闭上了嘴巴。
“还好”。
陆晨龙嗯了一声,“那就好,这孩子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不走进死胡同是不会罢休的。等他无计可施的时候,相信他能想通”。
“你的伤”?高昌虽然内心很痛苦,但仍然忍不住关心。
“还好,毕竟不再是二十多岁的壮小伙儿,恢复起来稍微慢了点”。
高昌转头看向门外,李红旭正迎风站在院子边缘,背影笔直挺拔,长发飘飘。
“确实很像”!
第1419章 读书人的哑谜
“自摸”。“哈哈哈哈”。别墅里响起纳兰子建开怀的笑声。
“给钱,给钱,愿赌服输啊”。
田岳脸色铁青,吕震池脸色也相当不好看,只有吴民生表情正常。
吕震池把麻将推到,冷冷的说道:“被你软禁在这里,我上哪里去找钱给你”。
纳兰子建笑呵呵的说道:“吕叔叔说的什么话,我好心好意请你来做客,还从百忙之中抽空陪你们打麻将,我的诚意是日月可鉴啊”。
田岳捏着手里的麻将,淡淡道:“纳兰贤侄,你纳兰家与我田家的情义是经过数代人积累而来,这份情义得来不易,你可知道你今日的行为,会葬送了这份难能可贵的情义”。
“哎呀,那可怎么办呢”?纳兰子建故作担忧的问道。
吕震池撇了一眼纳兰子建,淡淡道:“放了我们,我们既往不咎”。
纳兰子建皱着眉头故作深思,半晌之后摇了摇头,“不成啊,我害怕啊”。
“你害怕什么”?吕震池不悦的说道。
“万一你们不讲信用呢”?
“你”!吕震池冷哼一声,“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话岂会不算话”。
“那可不一定”。纳兰子建愁眉苦脸的说道:“就拿福地天成那个项目来说,华南建设与你们签了十个亿的总承包合同,那帮傻叉自以为有了进入天京市场的机会,没想到被你们吃得渣都不剩。吕氏集团拿出三个亿成立了一个独立的项目法人,缺口的七个亿以借款的方式注资,结果你们巧妙的和他们成了同等的债权人,华南集团硬生生被吃掉了近四个亿,可怜华南集团的董事长还不上银行贷款,被逼得跳了楼。你说,我能相信你的信用吗”?
吕震池眉头微皱,“那是正常商业行为,法无禁止即可为。华南集团三次上诉都是败诉。我并不觉得这与信用有关”。
“当然有关,华南集团的少东家是我朋友”。
“你”!吕震池面色铁青,“你什么时候在海南也有朋友”?
“哎,我这人爱结交朋友,满天下都是我的朋友”。
纳兰子建说着嘿嘿一笑,眯着眼看着田岳。
不待纳兰子建开口,田岳先开口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又是得罪了你哪位朋友”?
“你让我想想”。纳兰子建拍了拍脑门儿,“好像真没有”。“不过,嘿嘿,我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你”。
田岳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纳兰子建,你不要欺人太甚”!
纳兰子建瘪了瘪嘴,“田叔叔,你这脾气比田老爷子还大啊”。
田岳冷哼一声,“纳兰子建,你这样羞辱于我们,是真的想与我们三大家族为敌吗,谁给你的胆子”。
纳兰子建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邪魅,声音也变得阴冷,“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我这样说话”。
“你”!田岳和吕震池均是震惊和愤怒,他们没想到纳兰子建敢如此跟他们说话。只有吴民生一直闭口不言语,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纳兰子建敲了敲桌子,“给钱”!
两人气得浑身发抖,只见吴民生不紧不慢的从旁边放茶的凳子上拿起纸笔刷刷写了起来,之后又将纸笔递给了田岳。
田岳拿在手里一看,眼
睛陡然瞪到了极限,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欠纳兰子建赌资100万,署名:吴民生。
田岳拿在手里的纸颤抖不停,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裸侮辱。
他不明白,纳兰子建为什么要这样做。
“地痞、流氓,无赖,纳兰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孽障”!
对于田岳的辱骂,纳兰子建欣然接受,笑呵呵的看着田岳愤怒的样子,心里畅快淋漓。
正当他悠然自得的欣赏着三人的表情的时候,龙力疾风般的闯了进来。
纳兰子建的好心情顿时随风飘逝。
“龙力啊,你的眼睛长在屁股上吗”?
“三公子,这次真有急事”!说完呆呆的看着纳兰子建,思考着要不要等自己冷静下来再说。
“放”!
“哦,海东青来找你”。
“嘶”!不仅纳兰子建倒吸一口凉气,在座的另外三人也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纳兰子建喃喃道:“这个女人可怠慢不得”,说着起身就朝外边走去。走到门口又对跟上来的龙力说道:“你留在这里,监督他们写欠条,谁要是不写,就把他拎出来交给海东青”。
“啊,三公子,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那女人可是只母老虎”。
“你是武松吗”?
龙力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你跟去有个屁用”。说完拍拍屁股往外走去。
还没走到院外,纳兰子建就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杀气,赶紧加快了步子。
海东青一袭黑衣,与院子外边的白雪形成强烈的反差。
“海大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海东青眉头微微皱了皱,身上杀意更浓。
“陆山民去了哪里”?
纳兰子建一脸的惊讶,“我表妹夫不是跟你在一起吗”。说到‘表妹夫’三个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
纳兰子建本想‘通过’表妹夫三个字表明他与陆山民关系亲密,没想到反倒引得海东青身上杀意更甚。
海东青握了握拳头,骨节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
纳兰子建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叹了口气,“连你都能更丢,更别说我手下那些酒囊饭袋,我相信在你们住所附近所有盯梢的人都没盯上”。
海东青上前一步,“我最讨厌故弄玄虚的人”。
纳兰子建再次后退一步,赶紧说道:“我设法查看了机场、火车站、汽车站的监控录像,都没有他的踪迹。我这表、、哦、兄弟早已不是当初按个傻憨憨的山野村民,以他的聪明伶俐和武道境界,真还不是谁都能查到的”。
“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人吗”?
“哎哟,我再聪明也是人,不是神啊。你再给我点时间,我查到了第一时间通知你”。
海东青拳头缓缓松开,朝着别墅深处看了一眼。
纳兰子建笑呵呵的说道:“要不要进去坐坐”?
“不必了”。
见海东青离去,纳兰子建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他还真怕海东青要求进去坐一坐。
回到别墅里,重新坐在麻将桌子上。
龙力也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别墅四周隐藏着不少高手,但若海东青真
动起手来,后果依然不堪设想。
“三公子,他们都签了”。龙力把写着欠条的纸递给纳兰子建。
纳兰子建拿过纸扫了一眼,哈哈大笑,那样子说有多欠打就有多欠打。
纳兰子建一边得意忘形的大笑,一边推牌,“来、来、来,我们继续”。
··········
··········
海东青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到茫然与无助。
她并不反对陆山民相信左丘,但她很气愤陆山民盲目的将自己的一切交给另外一个人。
在她看来,这是一场赌博,一场风险极大的赌博。
这个世界上最难猜的是什么,是人心。这场游戏就是在猜人心,陆山民在赌,赌左丘对他了如指掌,赌左丘对他的了解深入到了灵魂。
正如纳兰子建刚才所说,再聪明的人也只是人,不是神。左丘有这个能力吗?
一旦稍有差池,就是身死道消。
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陆山民的行为,说鲁莽,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典型鲁莽的人,说幼稚,他其实把很多事情都考虑得很细致。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凭单单‘信任’两个字,就拿命去搏,愚蠢!
茫然的回到住处,刚将钥匙插入锁孔,一股莫名的警兆涌上心头。
缓缓的转动钥匙,在门锁发出咔擦一声之时,一掌拍出,猛的推开门,紧接着气机陡然释放,黑影一闪而入。
拳掌相击,在屋内发出砰的一声炸响。
一触即分,海东青飘然后退,再准备发出第二次攻击的时候,看清了那人的面孔。
“是你”!
铁塔般的男人歉意的点了点头,“我本想在门口等你,但我现在还在受警方通缉,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私自开门进来了。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海东青关上门,淡淡道:“听说上次你伤得很重”?
“差点丢了半条命,不过现在没事了”。
海东青质问道:“这就是你上次不去大罗山的理由”?
“警方的通缉令一天不解除,我便不能轻易现身”。
“那你还敢来找我”。
黄九斤微微叹了口气,“高昌通知我,说山民失踪了,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家老不死的约他相见”。
“什么”!黄九斤顿时睁大眼睛,他刚接到高昌消息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妙,没想到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在什么地方”?
海东青也是满脸的怒意,“我要是知道,还会在这里吗”?
黄九斤沉默良久,“周同那里也没有消息”?
“别说周同,连纳兰子建这只小狐狸也毫无线索”。
“这也是左丘的安排”?黄九斤那张刚毅的脸满是担忧。
海东青半天没说话,良久之后淡淡道:“我怎么知道。但至少他是这么认为”。
黄九斤脸上带着不满的愤怒,“又是读书人的哑谜”。
海东青走到窗前,突然转身问道:“左丘在之前有没有犯过错”?
黄九斤心脏砰砰狂跳,他知道海东青问这个问题的意思,“何止错过,我爷爷就是死于他的误判”。
第1420章 来锅涮羊肉
海东青额头冒出一抹冷汗,她本就不相信猜人心这种把戏,听黄九斤一说黄金刚就是死于左丘的误判,顿时心凉了半截。
“能联系上陆晨龙吗”?海东青很不想提及这个名字,提到这个曾经的英雄让她感到一阵的愤怒。
黄九斤神情凝重,“指望不上了”。“你有什么线索”?
海东青紧紧的咬着牙齿,这是她第一次后悔为什么这些年没抽空读点书,十七岁辍学扛起海家之后,她就再也没看过一本书。“邀请函用毛笔字写的,写得龙飞凤舞,我好些字没认出来,而且上面并没有写具体地点,只是写了一长串看上去像诗的东西,我大概只记得‘塞北’‘不归’这样的字眼”。
“邀请函呢”?
“陆山民当时看了就烧了”。
黄九斤低沉道。“他不想有人跟去”。
“他说有人跟他一起去,吕家老不死的就不会现身”。
黄九斤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他是铁了心把命交给左丘了”。
海东青冷哼一声,“他是鬼迷心窍,我最恨这些夸夸其谈的读书人,这些人自以为读了几本书就四处卖弄,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满脑子的阴谋诡计。偏偏陆山民这个蠢货脑袋被洗得干干净净”。
黄九斤看了一眼怒气冲天的海东青,淡淡道:“到了他这个境界,除非从一开始就有明确的线索,否则谁也追踪不上。塞北四省,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即便找到恐怕也来不及了”。
黄九斤说着顿了顿,“这是山民自己的选择,他选择相信左丘,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他”。
“他要是错了呢”?
“反正我已经被通缉了,那我就杀入吕家、杀入田家、杀入吴家。能杀几个是几个,直到我杀不动,直到我被杀死”。
海东青转头看向黄九斤,“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算上我一个”。
黄九斤咧嘴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如果山民不在了,希望你能替他扛起肩上的责任”。
海东青眉头紧皱,冷冷道:“他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帮他扛”!
黄九斤没有再说话,事到如今,着急担心都已经没有用了。
“你刚才那一掌很不寻常,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出掌”。
海东青淡淡道:“我的掌法,就是没有掌法。不存在寻常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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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城地广人稀,随着经济重心的南移,人口只出不进,久而久之,这片曾经热闹的广袤土地,如今已是罕见的冷清。
地虽广,城却很小。
宁城人口不到二十万,说是一座城市,实际上也就比南方的镇子稍大点而已。
面包车进入城区速度就慢了下来,车主按照陆山民的要求漫无目的的在城里转悠。
车主姓王,或许是因为坑了陆山民一大笔钱的原因,王师傅没有甩挑子走人,也没有丝毫的抱怨。
“小兄弟,你到宁城来时投奔亲戚朋友的吧”?
陆山民没有回答,反问道:“王叔,你对宁城熟吗”?
王师傅爽朗一笑,“你算是问对人了,我虽然不是宁城人,但常年在塞北四省讨饭吃,对这块黑土再熟悉不过了”。
不等陆山民发问,王师傅就开始滔滔不绝。“北方的城市与南方不一样,南方的城市是一年比一年大,北方的城市是一年比一年小。就拿宁城来说,放在十年前,也是一座人口近百万的地级市。以前的宁城不仅是一座重工业城市,还有好几个铁矿,单单是一个铁矿区就有五六万工人,天南海北,各种口音的人汇聚在一起,那才叫热闹啊。现在不行了,铁矿山封了,几个国有大企业也搬迁了,外边的人不来了。本地人在当地找不到活儿干,一波接着一波往南跑,人口数量直线下跌。不仅是宁城,整个塞北四省都差不多”。
“哦,对了,你到宁城找什么人”?王师傅说了半天,终于想起了正题。
“一个老人”。
“老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陆山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王师傅回头惊讶的看着陆山民,“你在开玩笑吧,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怎么找”。
陆山民确实不知道,‘不归’只是他的道号,并非真名。即便知道真名也没多大的用,那么大年纪,一个跨越时代的人,别说一个开车师傅,哪怕就是吕家人也并不是人人知道。
之所以选择来宁城,是因为吕家的祖上在宁城,当年吕家在宁城也拥有一座铁矿山。还有就是‘不归’这个道号,按照心理学上讲,人越是标榜什么,越是缺什么。说是‘不归’,实际上潜意识里暗藏着‘想归’二字。
“我相信能找到他”。
王师傅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子不会脑袋有问题吧。
面包车虽然开得很慢,但两个小时过去,也将这座小城的大街小巷转了个遍。
“王叔,麻烦再转一圈”。陆山民看着窗外说道,如果自己的分析没有错,吕不归邀约的地方应该就在宁城,那么,对方一定会在城里留下线索。
“小兄弟,不是我不愿意拉你转,你这个找法,再转十圈也没用”。
“没关系,如果再找不到,您就可以离开了”。
王师傅很是无奈,一脚刹车踩下,把车停在了路边。“先吃饭吧,吃晚饭我陪你再转两圈”。
两人下了车,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相比于天京,这里的天气更冷。
一碗热腾腾的涮羊肉下肚,全身暖和。
王师傅一边吃一边说道:“小陆啊,看你傻傻愣愣的样子,到底犯了啥事要跑到这种地方来避难”?
陆山民笑了笑,“王叔,你真把我当犯罪分子”?
王师傅呼哧呼哧喝了一大口羊肉汤,“不是我要把你当犯罪分子,正常人谁会花八千块钱坐黑车到这里。”说着抬起头盯着陆山民看了半晌,“当然,除非这人是个傻子”。
陆山民呵呵一笑,“那您就当我是傻子吧”。
师傅以同情的目光看着陆山民,“看你的年纪跟我儿子差不多大。你说你这人生地不熟的,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啊”。
陆山民心中颇为感动,萍水相逢,王师傅本没有责任和义务关心他。“接下来您就不用管我了,呆会儿吃完饭我一个人逛逛”。
王师傅拨弄着碗里的羊肉,叹了口气说道:“送佛送上西,帮人帮到底,谁叫我倒霉遇上了你。我留下来陪你一天。明天再找不到人,我可就真不管了”。
“叔,真不用”。
王师傅豪放的摆了摆手,“像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又没找到你要投靠的人,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被当成肥羊宰的”。
陆山民无语的笑了笑,已经有好多年没人说他涉世未深了。
“叔,您也太小看我了吧”。
“我小看你”?“从天京到宁城,再黑也顶多四五千块钱,你硬生生被我多宰了一倍的钱、、、”。话说到一半,王师傅才意识到自己嘴瓢了,抬手给了自己嘴一巴掌,咳嗽了一声,转头对餐馆老板喊道:“给我来二两烧酒”。
陆山民被王师傅逗得呵呵一笑,“叔,开车不喝酒”。
王师傅脸上还带着点微微的尴尬,“反正我要在宁城呆一晚,又不走远路”。
二两酒下肚,王师傅眯着眼睛盯着陆山民看。
陆山民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吗”?
王师傅拍了拍脑袋,说道:“奇了个怪了,我走南闯北几十年,还从没在成年人身上看到过这么憨厚质朴的眼睛。我说小陆啊,你好歹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你爸妈没告诉你出门在外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机灵点吗”。
陆山民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有吗”?
“我跑了这么多年车,从来都是到了目的地就赶紧把人赶下车,你还是第一个让我心甘情愿留下来当向导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小子让人狠不下心”。
陆山民笑了笑,“因为你是好人”。
“我是好人”。“哈哈哈哈、、”王师傅仰头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靠,老子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评价我,要是放在以前,你这样的肥羊,我有的是办法把你身上的钱撸得干干净净”。
王师傅说着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吧,这辈子坑蒙拐骗的事干多了,帮你一把,就当是给儿孙积德吧”。
两人正聊着天,突然一阵寒风吹了进来。
陆山民回头看了一眼,见一个身着白色大衣的中年男人正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男子一边拍着大衣上的雪花,一边朝里走,最终坐在了陆山民这一桌旁边一桌。
中年男人似乎对他身上的大衣很是珍惜,坐下之后极其温柔的脱了下来,然后又非常小心的将大衣叠好,叠好之后轻轻放在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才喊了一嗓子,“老板,来锅涮羊肉”。
第1421章 赶紧离开
王师傅双眼闪闪发亮,眼珠子瞪着那件白色大衣一转不转。
“啧啧”。王师傅靠近陆山民的耳朵,轻声说道:“这人不简单啊,没想到宁城这种小地方竟有这种大富大贵的人”。
“是吗”?陆山民撇了一眼中年男子,“怎么个不简单法”。
“锦衣狐裘,诸侯之服。你瞧那成色,雪白铮亮,不带一根杂色。我敢肯定,这件大衣是用北极圈附近的银狐皮毛所做,而且是整张狐狸皮”。
听王师傅一说,陆山民也不禁多看了几眼,他在马嘴村也见过狐狸,不过都是灰黄色的,从没见过白狐,更别说传说中的银狐。
“王叔还懂得这些”?
“我小时候跟着我家老爷子去西伯利亚打过白狐,那家伙老值钱了”。说着一双眼睛在那件狐裘上不停的打转。
陆山民知道王师傅对那件狐裘起了心思,轻声劝道:“王叔,能穿得起这样衣服的人不会是一般人,看看就行了”。
王师傅拍了拍陆山民的肩膀,“人一辈子发财也就那么一两次机会,错过了一辈子都是条翻不了身的咸鱼”。
陆山民本想再阻拦,但王师傅此时已经起身,端着酒杯朝中年男人走去。:“这位朋友好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中年男人抬眼看向王师傅,面带微笑的说道:“我也觉得老哥挺面熟,你也是宁城人”?
见对方搭话,王师傅心头一动,顺理成章的坐了下去。
“哎”!王师傅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我是来探亲的,我有个表妹远嫁到了宁城,前些日子听说生了重病,就急急忙忙赶来,结果到了宁城却联系不上人。我已经在宁城转了两天了,恐怕是见不到我这可怜的妹子最后一面了”。
“哦,那你算是运气好碰上了我,整个宁城就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陆山民在一旁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微微侧头看向男人。男人神情自若,谈笑风生,对王师傅这个陌生人没有丝毫的戒备,这种情形十分反常。
虽然传言中塞北人豪放耿直,但也不至于对一个陌生人毫无防备。更何况他并不认为这种传言是准确的。纳兰子建祖上就是塞北人,吕家祖上就是宁城人,他们表面上看上去豪放耿直,但骨子里比谁都阴险狡诈。
他几乎可以肯定,要么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要么就是他在故意戏耍王师傅。
陆山民看了一眼演戏演得正入迷的王师傅,他还不知道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中。
王师傅让老板拿了瓶好酒,一边给中年男人倒酒,一边说道。
“谢天谢地啊,真是出门遇贵人啊。我表妹姓唐,叫唐淑芬,今年四十五岁,是二十年前嫁过来的。十年前我来过一次,那个时候她住在马子路口,现在应该是搬家了,我在附近问过很多人都说不知道”。
中年男人端起酒杯与王师傅碰了一下,眉头微皱,“您说的这个人我还真没听说过。不过老哥你可以放心,我可以让人打听打听”。
说着拨了个电话出去,说了几句之后对王师傅说道:“老哥您放心,很快就有消息”。
王师傅再次给中年男人满上酒,“兄弟,您真是我的恩人啊”。
几杯酒下肚,两人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一瓶酒喝完,中年男人醉意渐浓,跌跌撞撞的起身,“老哥,请稍等,我要上个厕所,回来接着再喝”。
待男人走后,王师傅一把抱起板凳上的狐裘就往外跑。
跑出去之后又转身掀开帘子,急急忙忙的对陆山民喊道:“走啊,还坐着干嘛”。
陆山民隐隐感觉到事情没这么简单,正准备让他赶紧回来,两个彪形大汉就已经出现在了王师傅的身后。其中一人推了一把,直接将他推了进来。
这个时候,上完厕所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撇了眼王师傅手上的狐裘,淡淡道:“老哥,我把你当朋友,好心好意帮你找表妹,你就这样对我”。
王师傅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过来,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他知道这次是着了道了。赶紧将狐裘放在凳子上,然后左右开弓狠狠的扇自己的耳光。
一连扇了七八个耳光,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从兜里掏出一扎红彤彤的票子双手举起。
“我认栽,还请大哥大人不记小人过”。
陆山民把事情捋了捋,这人应该是本地的地头蛇一类的人物,专吃外来人。外边面包车的外地车牌吸引了他的注意,然后故意设了这个局。
不过他依然默默的坐着,一句话没说。一方面王师傅理亏,另一方面他也想让王师傅长点记性,免得以后犯同样的错误。
中年男人没有伸手接钱,而是拿起凳子上的狐裘披在身上,“你以为我看得起你这点钱”。
“这位大哥,我只是个跑黑车的普通人,还求您高抬贵手”。
“呵”!“普通人”?“你们这些跑省际长途的,谁手上是干干净净,说说,跑这一趟,宰了人家多少钱”?
中年男人咬着牙齿,“大家都是混江湖的,何必把人往死里逼,更何况,您能穿得起这件狐裘,也不在乎这点钱”。
“你在威胁我”?中年男人哈哈一笑,站在王师傅身后的两个壮汉也是哈哈大笑。
“我不管你是哪里的过江龙,在宁城,是虎你得给我卧着,是龙你得给我盘着”。
中年男人说着对两个壮汉招了招手,“送他去派出所”。
两个壮汉将王师傅从地上夹起就往外拖。
“等等”!王师傅奋力的挣脱两人,其实不用他使多大力,两个壮汉已经顺势放开了他。
王师傅再次把手伸进大衣里拿出一叠钱,这叠钱正是陆山民给他的车费,足足有八千块,再加上之前那一叠,估摸着又一万一二。
“我就只有这些了”。
见中年男人不说话,王师傅张开双臂,“不信你可以搜我的身”。
中年男人的目光从王师傅手里的钱上一扫而过,落在了陆山民身上。
“他是你朋友”?
王师傅转头看向陆山民,眼里带着淡淡的歉意,“他是我这次拉的客人,并不
是我的朋友”。
“也是外地人”?中年男人嘴角露出一抹诡诘的笑容。“坐他的车过来花了多少钱”?
“八千”。陆山民淡淡道。
此话一出,王师傅心里一阵暗骂,这小子脑袋果然有问题,连弯都不会转。
中年男人脸上笑意更浓,“哟哟”!“坐个破面包车也舍得出八千,挺有钱嘛”。
陆山民摇了摇头,淡淡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王师傅既然已经认错了,就见好就收吧”。
中年男人呵呵一笑,“坐个车还坐出感情了,看来你想帮他”。
陆山民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淡淡道:“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要是再咄咄相逼,我可以告你讹诈”。
“哈哈哈哈哈、、”中年男子哈哈大笑,笑得前仆后仰。
王师傅一脸的欲哭无泪,这是哪家的单纯小孩子啊,他的父母怎么就放心把他放出来啊。
好一半天,中年男人才止住了笑声,“你是想笑死我吗”?
王师傅心沉到了谷底,把手上的手表也摘了下来,“你也看到了,这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年轻人,他与这件事毫无关系”。
中年男人脸色一沉,“没关系”?!“你们明明是同伙”。说着一招手,“都给我送派出所去”。
王师傅大惊失色,先不说自己是外地人,对方是本地人,他一个跑黑车的本来就怕惹上官司,再加上今天的事情,即便不坐牢,有了案底,以后这份职业也就做到头了。
陆山民缓缓起身,“既然你想去派出所,那就走吧”。
陆山民的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王师傅脑袋嗡嗡作响,中年男人和两个壮汉显然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小兄弟,不能去啊,去了我就完了”。王师傅哭丧着脸说道。
陆山民拉起王师傅的胳膊,说道:“王叔,他那件狐裘是假的”。
“什么”!王师傅惊讶得张大嘴巴。
“你小子别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说是假的”。
陆山民淡淡的看着中年男人,“你这种坑蒙拐骗的小混混,在当地派出所应该是榜上有名吧。这也快过年了,派出所马上也要年度考核了。一座小小的宁城估计案子也不多,我想他们此刻正在为年度考核的事情发愁。我敢保证,他们见到你一定会非常高兴”。
“你”!中年男人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两个中年壮汉也没有了刚才的威风,两双眼睛都有些惶恐的盯着中年男人。
对峙了半晌,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大步朝门口走去,两个壮汉愣了片刻,也跟着小跑了出去。
王师傅拿着钱的手不停的颤抖,幸福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让他的双眼擎满了幸福的泪花。
躲在一旁的店老板这个时候才走了出来,对陆山民说道:“年轻人,别逞一时口舌之快。他可是我们宁城一霸,得罪了他不死也得脱层皮,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第1422章 孺子不可教也
上了车,王师傅对陆山民千恩万谢,硬要将多坑的五千块钱给陆山民。
陆山民硬生生的把钱推了回去,虽然推的时候手在发抖,心也在发抖,但最终还是狠下心没有要。
“王叔,我也是生意人。生意人讲求诚信和契约精神,我们之前约定好了价格,就相当于签了合同,就应该履行合同价格”。
陆山民的坚持让王师傅无计可施。他到现在仍然惊魂未定,点燃一根烟压了压惊,满脸的愁苦,本想着还给陆山民五千块钱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提出离开,他实在是不想再在宁城多呆一秒钟。但偏偏陆山民不要钱,不但不要钱,还又是诚信又是契约精神,让他无法开口。
抽完烟,王师傅缓缓发动汽车,只得硬着头皮按照之前的约定带陆山民再转一圈。
他一边开车一边一边从车内后视镜看陆山民,希望陆山民能看到他为难的表情,主动提出让他提前离开。
不过后者看是看见了,但一脸的淡定,还对他笑了笑。
王师傅心里那个苦啊,心想这小子真是个怪胎,刚才的表现还聪明练达,怎么现在一下子又回到了傻乎乎的状态。
“小陆啊,真没想到你是高人不露相啊,一眼就看出那件狐裘是假的”。
陆山民笑了笑,笑容是那么的憨厚老实,让王师傅感觉像是另外一个人。
“我是在一个偏远山村长大,哪有这个眼光”。
王师傅惊讶的问道:“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猜的”。
“啊”!王师傅脚上一抖,差点把刹车当成了油门踩。
陆山民淡淡道:“其实不难猜,穿得起真正狐裘的人,哪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随便干点别的也比打家劫舍挣得多”。
王师傅长叹一声,想到这一路上都在向陆山民吹嘘自己是老江湖,脸上不禁微微发烫。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啊,相比于你,我就是个江湖笑话”。
陆山民劝慰道:“叔,其实以你的江湖阅历不至于落入这个圈套,归根结底您是财迷心窍,失去了理智”。
王师傅点了点头,“是啊,想到弄到那件狐裘就可以提前退休,回老家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儿,我的脑袋就成了一团浆糊”。
陆山民欲言又止,沉默半晌说道:“叔,有句话不知当讲不知当讲”。
“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我在你面前就是个雏儿”。
“叔,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别做了”。
王师傅从车内后视镜看见陆山民那满脸的真诚,不禁脸色更红,人家刚才仗义相助,现在又真诚的对他说掏心窝子的话,自己却想着独自逃跑。
“哎,这个道理谁不懂。但猫有猫路,鼠有鼠道。要是能有份收入不错的正当工作,谁愿意干这个”。
陆山民本想再劝两句,但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来,所谓“不经他人苦,莫劝人行善”,他并不知道王师傅的家庭情况和生活状况,再说自己的人生
已经乱成一团浆糊,更没有资格去指点别人的人生。
“总之您以后小心点,别临到退休了晚节不保”。陆山民半开玩笑的说道。
“不敢啰,不敢啰”。王师傅心有余悸的说道,“年纪大了,再开两年车就回老家种地去”。
面包车沿着主干道继续在城里慢悠悠的转。
俗话说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还没开出去多远,王师傅就发现有两辆面包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他们跟上来了”。
陆山民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看着窗外。。
见陆山民没有反应,王师傅更加着急,说道:“刚才在店里人多不好下手,他们是想找个偏僻的地方对我们用强,刚才我们已经露了财,他们是不会轻易收手的”。
“嗯”。陆山民淡淡的嗯了一声。
“陆兄弟,虽然你是大智若愚,真人不露相,但这次情况不一样”。
“叔,别担心,没事的”。
“没事”?!“这种小城市不比天京,我们又是外地人,还是坐黑车来的,他们就算是把我们做掉埋尸荒野,也没人会发现。”
“叔,我学过几年武术,你放心”。
“学过武术,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叔不是信不过你,两辆面包车至少得有十几二十个人,说不定还拿着家伙,就算是李小龙在世也得趴下”。
说着,一脚油门,加快了速度,打算往人多的市中心跑。
王师傅的驾驶技术出神入化,一连串加速变道,就将后面两辆面包车甩得无影无踪。
“呼”!王师傅松了口气,“宁城这种天寒地冻的小城市,一到冬天就没几个人出门,也就只有市中心人稍微多一点,只要到了市中心就会安全许多。任他们再横,谅他们也不敢在市中心杀人越货”。
王师傅一边说一边从车内后视镜看,发现陆山民正低头思考着什么,似乎压根儿就没听他说话。
话音刚落,右边支马路上再次出现了两辆面包车的身影。
原来刚才并没有将他们甩掉,他们作为本地的地头蛇,对宁城的道路了如指掌,刚才只是抄近道而已。
王师傅心里涌起深深的绝望,在人家的地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跑掉是不可能的了。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陆兄弟,这次我们恐怕得认栽了,呆会儿我们把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他们只是求财,只要我们态度好点,应该不会要了我们的命”。
“叔,往前面巷子里开”。
“什么”!王师傅又惊又疑惑,“那种偏僻的小巷,正是他们下手的好地方、、、、”。
陆山民笑了笑,“您刚才不是说态度要好点吗,反正逃不掉,不如给他们个机会”。
王师傅愣了一下,心想也是这个道理,与其亡命的逃跑惹怒对方,不如乖乖的停下任凭他们处置,说不定还能剩下点饭钱。
“死就死吧”。方向一打,面包车拐进入了偏僻的巷道。
车停在巷子深处,王师傅能清晰的听到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
虽然刚才从陆山民的表现中看出他的不一般,不过再他看来陆山民还是太年轻了,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小兄弟,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勾践卧薪尝胆,韩信胯下之辱,大丈夫忍常人之所能不忍,呆会儿不管他们怎么打怎么骂,一定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两辆面包车一前一后堵在了巷道两头。
随着车门打开,差不都有二十个人从车里走了出来,这些人都是典型的东北大汉,个个虎背熊腰,人人手里拿着家伙。
大冷的天,王师傅手心全是汗,拉了两下门把手才把车门打开,下车之后,将身上的钱拿在手上,高举空中。
陆山民紧随其后,目光落在那位身穿假狐裘的男人身上。
“跑啊,怎么不跑了”?中年男人抖了抖身上的假狐裘,叼着烟,一步步向两人靠近。其余的人也从巷道两头逼近。二十多个人,将狭窄的巷道堵得水泄不通。
王师傅早已是吓得双腿打颤,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次我是真的一分不剩全掏出来了”。“我有个要求”。说着转头看向陆山民,“他是真的到宁城投奔亲戚的,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
陆山民神情淡定自若,“王叔,跟他们说这些没用,从我们一进入宁城,就被他们盯上了”。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他说得没错,即便在店里你没有对我这件衣服起心思,你们一样逃不过这一劫”。
说着朝陆山民招了招手,“既然你眼睛这么亮,把钱交出来吧”。
王师傅虽然心里很愤怒,但也不敢丝毫反抗,怔怔的看着陆山民,“小兄弟,认栽吧”。
陆山民摇了摇头,对中年男子说道:“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最可悲吗”?
中年男人笑了笑,“你不会再说我吧”。
“对,就是你这样的人”。陆山民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陆山民的话让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中年男人更是捂着肚子笑得岔了气。
“笑死老子”!“笑死老子”!“笑死老子了”。
王师傅被二十多个人的笑声笑得头皮发麻,张大嘴巴看着陆山民,这小子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中年男人笑了大半天,仰着头叉着腰,边笑边说道:“太幽默了,年轻人,你是我见过最有幽默感的人”。
陆山民眼中满是同情,淡淡道:“我并不觉得好笑,你这种人明明已经身处最底层,不但不思进取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反而自甘堕落甘做更下等的人。不但不知道反抗压迫,反而去压迫那些比你更底层的人。你这种人,永远只能当一个浑浑噩噩的小混混,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在监狱你囚牢终生,难道不可悲吗”?
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狰狞,“我现在觉得一点也不好笑了”。
陆山民无奈的叹了口气,“孺子不可教也”。
第1423章 明天找你们玩儿 爷爷常说
爷爷常说有教无类,又说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要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爷爷的话很有道理,所以在店里吃饭的时候给了中年男人一次机会,刚才又再一次给了他机会。
爷爷的话也不是完全有道理,因为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部分人不仅‘恶’,还很‘蠢’,这种人,哪怕是给他一千次,一万次机会也没用。
所以,对于这种给机会不要的人,陆山民认为老黄的话也有道理。
所以,这二十多个人很快就全都躺在了地上,哀嚎一片。
王师傅目瞪口呆的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人,脑袋嗡嗡作响,脚下一软就朝地上滑下去。
他没有被中年男人一伙儿吓得趴下,反倒是被陆山民吓得站立不稳。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以他的经验,他知道今天遇上真正的大人物。
他听说过很多关于大人物的传说,这些人个个心狠手辣、喜怒无常,明里一套,暗地里一套,常常笑着就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自己竟然与这样的人物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而浑然不知,还狠狠的坑了他一把。
回想起陆山民刚上车时说问他的那句话,‘你就不怕到了目的地杀人越货’,出了一身的冷汗。当时只以为那是一句玩笑话,现在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玩笑。
王师傅很后怕,他不知道陆山民是否与传说中的大人物一样,这样的人,一根手指头就能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陆山民上前一步扶住王师傅的胳膊,“王叔,没事了”。
王师傅浑身颤抖,眼里满是愧疚和恐惧。“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
陆山民给了王师傅一个温暖的微笑,他知道王师傅为什么如此害怕,像他这样的底层人,别看在江湖上见多识广,实际上哪里见过真正的权贵阶层,在他们的认知中,那些个大人物无一不是心狠手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是来自血脉和灵魂深处的压制,就像老鼠遇见猫一样。
“王叔,该道歉的是我,让您受惊了”。
陆山民脸上的笑容很是真诚,不过在此时的王师傅看来却很恐怖,特别是这一句道歉,更是让他害怕到了极点。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把钱全都退给你”。
此时,急促的警笛声,应该是这边动静太大,惊动附近居民报了警。
听到警笛声,本来害怕警察的王师傅反而松了口气。
陆山民把钱推回去,问道:“王师傅,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我、我叫王德念,道德的德,念书的念”。
“我叫陆山民,山里面的村民,如果警察问起,你就说我俩是叔侄,到宁城是来探亲的,找一个叫吕不归的人。这样,警察就不知道您是跑黑车的”。
王德念怔怔的看着陆山民,脑袋有些迷糊,‘他是在关心我吗,这种大人物真的会关心自己这样的底层人吗’。
陆山民看了眼晕死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这种地头蛇多半是惯犯,警察不
用多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看就过年了,就送给他们完成考核任务吧”。
说话间,两辆警车已经来到巷子口,七八个警察快步走了过来,看见眼前的一幕,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与陆山民预料的差不多,警察只是简单的问了几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甚至都不用陆山民和王德念去派出所录笔录。
要说疑点也有,唯一的疑点就是警察不太相信这二十几个人都是陆山民放倒的。
不过这不影响案件的侦破,警察也没有过多的过问,又隔了十分钟左右,一辆货车开到了巷子口,几个警察耗了很长的时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二十几个人全搬上了货车。
王德念没有跟着警察一起走,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他非常清楚陆山民这样的人若是要报复他,他跑到天涯海角都没有用。他手里拽着钱,眼巴巴的看着陆山民,眼里满是恳求。他只希望陆山民大人有大量收下钱,否则,他走到哪里都不安心。
王德念算不上什么好人,他与大多数混混一样,欺软怕硬、坑蒙拐骗,见到超出他阶层认知的人就会吓得屁股尿流。
陆山民很清楚王德念现在的心情,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钱是个好东西,人人都喜欢,我也不例外”。说着转头看向右侧的巷道口,淡淡道:”不是我故作清高,实在是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花钱,你留着比我更有用”。
王德念茫然的看着陆山民,现在的陆山民在他看来就是神一般的人物,他发觉自己这个凡人,完全听不懂‘神’在说什么。
陆山民握了握王德念的手,说道:“快过年了,早点回家吧”。
说完,陆山民放开他的手,朝着巷子口缓步走去。
王德念脑袋一直处于混乱当中,鼓起勇气问道:“你真的是来找人的”?
陆山民背对着王德念挥了挥手,“我要找的人找到了”。
王德念的思维在寒风中凌乱,两人明明一直在一起,他是什么时候找到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山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巷子里。
王德念颤抖着将钱放进大衣里面,望着陆山民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大人物啊”!随即有些疯癫的哈哈大笑,“没想到我王德念在有生之年能见识到真正的大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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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纳兰子建一顿折腾,吕震池和田岳终于明白了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疯子、狂徒,是一个不可理喻,完全不正常的魔鬼。
两人放弃了以身份相压的幻想,也不自觉的放低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虽然满胸的愤怒,但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两人很快冷静下来,开始认真的对待这场较量——打麻将。
他们知道纳兰子建这个疯子想用这场麻将击垮他们的心理防线,所以,这场麻将的意义超越了麻将本身。这是一场战争,一场有关尊严的战争,只有赢了才能在精神上扳回一城,若是输了,会更加助长纳兰子建
的嚣张气焰。
相对于两人严肃认真,纳兰子建就显得轻松写意。
“二饼”。纳兰子建打出一张牌,淡淡道:“打麻将跟泡妞儿一样,一旦认真就已经输了”。
田岳的额头密布着细细一层汗珠,打到现在,他已经写了八张欠条。
吕震池也差不多,尽管两人有意相互喂牌放水,但仍然是越输越多,他坐在纳兰子建的下家,摸起一张牌,眉头紧皱,下家的吴民生明显条.子清一色叫牌,摸起来的这张条.子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过,堂子上的牌已经不多,要是留下这张牌不打,很容易因下不了叫赔三家。
吕震池捏着手里的牌,微.微侧头看向吴民生,眨了眨眼,后者微微笑了笑。
吕震池松了口气,把手上的牌打了出去。“八条”。
“胡了”!吴民生把牌推倒,笑道:“吕兄,对不住了,清一色,龙七对”。
吕震池狠狠的盯着吴民生的那张笑脸,冷冷道:“吴兄,牌打得不错啊”。他很想抽吴民生两个耳光,本以为三人同气连枝,刚才好几个大胡都放过了吴民生,没想到他倒是一点不客气。
“承让承让”!吴民生笑着推牌,顺手把一张空白的欠条放在了吕震池身前。
“你还真不客气”!
吴民生神情淡然,“牌场无父子,吕兄,你的反应未免太大了”。
纳兰子建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那样子就像是在看一场猴戏。
田岳扫了一眼纳兰子建,心中既怒且恨,堂堂天京四大家族中的三大家主,竟然被戏耍到这个程度。目光落在吴民生身上,也同样是满腔的不满,他不明白,同样处境的吴民生为什么不和他们站在一起。
目的已经达到,纳兰子建伸了个懒腰,起身笑道:“这场麻将打得舒坦,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田岳握了握拳头,脑中闪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与其在这里受尽屈辱,不如跟纳兰子建来个同归于尽。他的武道功夫这些年虽然落下了,但要对付纳兰子建这个完全不懂武术的人还是绰绰有余,两人这么近的距离,大厅里又没有保镖,他一定能在龙力赶紧来之前结果掉这个疯子。
纳兰子建笑眯眯的看着田岳,拿起手里一叠欠条在他眼前晃了晃。
“田叔叔这眼神看着怎么像要吃人的样子”。“你是想对我下手吗”?
被纳兰子建看穿心思,田岳心头一震,顿时些犹豫不决。
正在他犹豫的空档,纳兰子建已经拔腿跑开,那样子就像后面又老虎追一样,一口气跑到门口,回头笑嘻嘻的看着田岳,“好险啊,你刚才要是在我脑袋上打一拳,我就挂掉了”。说着长叹一声,颇为可惜的说道:“田叔叔啊,你刚才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啊”。
“你,你这个阴险的小人”!田岳双拳握得咔咔直响。
“哈哈哈哈哈、、”纳兰子建仰天哈哈大笑,转过身,背着手迈着欢快的步伐走了出去,“明天再来找你们玩儿”。
第1424章 最精彩的好戏
大厅里的气氛安静而沉重。
田岳面色铁青,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他恨纳兰子建的傲慢猖狂,也恨自己刚才自己的犹豫,错过了杀掉纳兰子建的绝佳机会。
吴民生嘴里叼着根烟,眼观鼻鼻观心,神色平静不起波澜。
吕震池冷冷的看着吴民生,因为刚才那一把牌,他的脸上怒意犹在。
“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吴民生一手夹着烟,一手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解释什么”?
吕震池冷笑一声,“你说解释什么,吴兄,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不用我多说吧。牌桌上,我与田兄有意相互配合,你为什么置之不理。若不是你不配合,我们怎么会输得这么惨”。
吴民生笑了笑,摇了摇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吕兄连敌人都不了解,怎么知道不会输得这么惨”。
吕震池毫不客气的说道:“呵”!“你是被他关得太久,关傻了吧”。
吴民生没有丝毫生气,淡淡道:“你们是高高在上太久了,太自大了”。
吕震池半眯着眼看着吴民生,“吴民生,好歹你也是一家之主,你的骄傲和自尊都喂了狗吗”。
“我不喜欢‘骄傲’这个词,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你所有的骄傲在他的面前都会被击得粉碎”。
“至少今天若是赢了,就能先击碎他的骄傲”。
“赢”?吴民生转头看向吕震池,摇着头笑了笑,“所以我才说你不了解你的敌人”。
“我就不信我们三人联合赢不了他”!
“赢不了”。吴民生轻飘飘的说道,但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疑的肯定。“‘过目不忘’这个成语不是古人胡编乱造的,别说一百零八张麻将牌,就是给他一本从未看过的书,只需一遍,他就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
吴民生没有理会吕震池脸上的怀疑和吃惊表情,继续说道:“记忆力好并不见得就聪明,但他不仅记忆力好,还很聪明,而且他的聪明远远超过你认为的聪明。他能够记住每一个人每一手打的是什么牌,能记住你每一手摸的牌放的位置,能记住你打牌的先后顺序,经过他缜密的分析,一局牌打到中场,他就基本猜到你叫牌没有,叫的是什么牌”。
吴民生看了眼田岳,继续说道:“如果说你们认为他的恐怖仅此而已那就错了,他是我见过最会察言观色的人,他能通过你每打一手牌时候的细微表情判断这张牌的重要性,哪怕你故作相反的表情也骗不过他的眼睛”。
吴民生吐出一口烟雾,继续说道:“如果你们认为这就完了那就又错了,他对人心人性的了解和掌控远超你我这些自以为阅人无数的人,打牌过程中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带有目的的,你一旦接话,他就能从你的话语中找到他的答案。所以与他打牌,最好是一句话都别说,甚至是不要与他有眼神的接触”。
吕震池听得额头直冒冷汗,“以前只以为他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人,没想到藏得如此之深”。
吴民生弹了弹烟灰,“这就是他比一般聪明人更聪明的地方,一般的聪明人惯用伎俩是装傻,本来很聪明,故意装得傻傻愣愣麻痹敌人。他却反其道而行,大肆展示他的聪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们大家很早以前就知道纳兰家有位很聪明的三公子。我们这样的人,见惯世面,什么样的聪明人没见过,反而会认为他只是自视甚高不懂藏拙的小聪明”。
“他也是世家子弟,与我们同属于一个利益阶层,没有理由如此对待我们,他的目的是什么”?
田岳也转头盯着吴民生,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吴民生把烟头放进烟灰缸,摇了摇头说道:“我劝你们最好别猜,因为猜了也没用,索然那么容易比猜到,他就不是纳兰子建了”。
“但是、”吴民生话锋一转,“我知道他今天的目的是什么”。
吕震池狠狠的咬着牙,“他就是想羞辱我们”。
吴民生笑了笑,“你们还真当他是疯子,以为他会无聊到没事找事的消遣我们。他每一个疯疯癫癫的行为背后都有他的目的”。
田岳眉宇间杀气腾腾,“他在‘熬鹰’”。
吴民生点了点头,“田兄说得没错,他在‘傲鹰’,他要磨掉我们身上的傲气”。
吕震池满脸寒霜,“他当我们是什么人”!
“有用的人”。吴民生接话道:“这并不是件坏事,这说明我们值得他花时间和精力‘熬’,否则,我们三个老兄弟就没机会坐在这里喝茶闲聊了”。
吕震池冷冷道:“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他得逞,我吕家世代书香门第,名门望族,岂容他如此欺侮”。
吴民生笑了笑,转头看向田岳,“田兄不必懊悔刚才没有动手,虽然我不知道他有什么保命手段,但我敢肯定,你刚才若是动手,只会自取其辱,正中他的下怀”。
田岳渐渐冷静了下来,“这世上竟有如此恐怖的人”。
看着两人不可置信的表情,吴民生淡淡道:“所以两位大可不必气急败坏,也没有必要绞尽脑汁猜测他的想法,他想知道什么就告诉他,想得到什么就满足他”。
“难道我们就任由他放肆”?吕震池喃喃道。
吴民生给两人倒上茶,“既来之则安之,给茶就喝,给饭就吃。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不在乎荣辱,又何来羞辱,他又如何羞辱”。
吕震池眉头紧皱,“这一盘棋,我们已经从下棋的人沦为了棋子”。
吴民生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是一盘由无数盘棋所组成的大棋,棋子一颗颗被吃掉,下棋人的人也一棒接着一棒的接力”。
田岳与吕震池对视了一眼,两人虽然一直没来得及单独交流,但大概都能猜到在吴公馆各自与老爷子打电话的内容,现在想来,老爷子在当时就已经决定完全接过这盘棋。
吴民生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两家倒好,有老爷子,还有老祖宗接着下这盘棋”。说着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凉神色,“
吴家老爷子死了,老祖宗也死了,就剩下个欺师灭祖的吴峥,呵呵,他哪里是对手啊”。
吕震池和田岳略显尴尬,当初若不是他们见死不救,若不是他们怂恿吴峥,吴家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田岳深吸一口气,带着歉意说道:“一步错,步步错,你有理由恨我们,我无话可说”。
吴民生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如果说是以前的我,我一定会撸起袖子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不过这段时间我从纳兰子建身上学会了一个道理。无谓的愤怒只会让本已受伤的自己伤上加伤,越过一切的现象去看本质才能缓解身上的伤痛。我们这种大家族之间哪有真正的友谊,大家都是在为了自家利益步步谋划。你们最大的错只不过是所谋欠妥当,下错了一步棋而已”。
吕震池有些意外的看着吴民生,这番话确实不是以前的吴民生能够说出来的。
吴民生端起茶杯向两人举了举,“大哥不说二哥,我们几个老兄弟都是臭棋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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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子建关掉窃.听器耳机,笑了笑,“这个吴民生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那还不是三公子调教得好”。龙力一边开车,一边拍马附和。
纳兰子建叹了口气,“我说龙力啊,你为什么就调教不过来呢”。
“我、、哦、、我是个武夫,笨嘛”。
“挺有自知之明,这也是你身上唯一的优点了”。
龙力尴尬的笑了笑,“三公子,三大家族的家主都在我们手上,这下可发大发了”。
“你懂个锤子”!纳兰子建翻了个白眼儿,“能传承上百年的大家族,人家经历过的大风大浪你十八代祖宗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有那么容易吗”。
龙力赶紧闭上了嘴巴,每次拍马屁总是拍在马蹄上,无一例外啊。
纳兰子建闭上眼睛闭目眼神,喃喃自语,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高手过招,这才刚刚开始啊,表妹夫,你可千万别死得太早,错了过最精彩的好戏啊”。
··········
··········
出了宁城,继续北上。
远离城市的喧闹,不见村落的炊烟,映入眼帘的是北国的风光。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河上下,惟余莽莽。
天之高,地之阔,人之小。
立于天地之间,胸怀壮阔。
陆山民停下了脚步,脚下是蜿蜒向北的宁河,厚厚的冰层冰封了整条河流。
远处,犹如低音细语般气机陡然间变得高亢嘹亮,随着一个细微难辨小黑点的逐渐变大,节节攀升。
寒风在呼呼咆哮,雪花在躁动的飞舞,漫天的气机带着满天的雪花形成一道连接天地的巨墙,如海啸般从天而降,压将下来。
第1425章 他来了
浩然之气从天而降,带着审判、镇压和涤荡世间一切邪恶的威压而来。
这是陆山民所见过最为纯正的浩然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境摇曳,误以为这是天威,恍惚间认为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就在恍惚的一瞬间,这股磅礴的浩然之气裹挟着雪花凝结成一道巨掌,当空拍下。
“荒谬”!在巨大的生死威压下,陆山民瞬间恢复了清醒,大喝一声。
“起开”!陆山民双手高举,双掌平托,存储在四肢百骸之中的内气后发先至,瞬间汇聚于双掌,与当空巨掌轰然相交。
气机相撞,漫天雪花在半空中炸出一团云雾,遮天蔽日。
雪雾未散,灰色身影闪现,一只手掌穿过层层雪雾按将而来。
一步慢,步步慢,刚才的那一丝心境动摇让他处于被动境地,来不及躲避,挺起胸膛硬接下这一掌。
雄浑的气机掀起一阵气浪,犹如巨锤般砸在胸口之上,陆山民闷哼一声,滑步后退,湿滑的冰面难以立足,身体在巨大的气劲之下倒滑出去足足一张有余。
当空的雪雾渐渐散去,露出了来人的真实面目。
一身灰色道袍,头发黑白相间,圆脸长须短髯,双耳招风如坠,双眼清澈如山泉,身形挺拔有仙姿。
若不是知道来人是吕家之人,若不是知道吕家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到以为是遇上了一位仙风道骨的得道仙人。
陆山民弹了弹胸口中掌的位置,平静的看着灰衣老道。
“化气成形,凝而未聚,离化气境还差了点味道,你不是吕不归”。
灰袍老道半眯着眼睛,目光中带着俯瞰万物的审视,“若是老祖宗,这一掌你已经死了”。
“你是来领路的”?
灰袍老道摇了摇头,“我是来阻止你的”。
陆山民轻笑了一声,“既然是来阻止我,何必有多此一举引我前来”。
“引路,是老祖宗的嘱咐,我必须遵守。阻止你是我内心的想法,也必须遵从”。
“你担心我杀了那老不死的”。
灰袍道不悦的皱起眉头,“我是在救你的命”。
“救我”?陆山民越发觉得好笑,“为什么”?
“上天有好生之德,人皆有恻隐之心”。
“就这么简单”?
“大道至简”。
“哈哈哈哈、”看着老道一副正经的模样,陆山民捧腹大笑。
“你说话真像个道士”。
灰袍老人摸了摸面颊的短髯,“贫道本来就是个道士”。
陆山民神色一变,冷哼一声,厉声道:“好一个上天有好生之德”!
“好一个人皆有恻隐之心”!
“好一个大道至简!”
“装腔作势”!
“道貌岸然”!
“滑天下之大稽”!
“脸皮如此之厚,我真佩服你那满脸的胡须,是如何冲破比城墙还厚的脸皮,还能长得如此之茂盛”!
灰袍老道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也算是入了道之人,说话怎能如此狠毒”!
陆山民双拳渐渐握拢,“在你们吕家面前,我哪敢担起‘狠毒’两个字”。
灰袍老人看着陆山民逐渐紧握的拳头,缓缓道:“吕家或许是犯了些错,但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世间又有谁不犯错,你难道就没犯过错吗”?“天之浩瀚乃容日月,地之宽广乃养万物,天道正气讲求一个‘容’字,若是人人揪着小辫不放,一味的好勇斗狠,将人间不存、万物不存、天地不存”!
陆山民冷冷一笑,“看来刚才骂你道貌岸然是太轻了,简直是无耻之极”。
灰袍老人抖了抖道袍,“年轻人,还记得刚才那一掌吗,若非是你戾气太重、心中残暴,有岂会被我的浩然正气所动摇心境”。
陆山民身上的气机开始节节攀升,“我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讲天道正气。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你已经入魔了”!
陆山民一步踏出,脚下冰面硬生而裂,裂纹如蛛网般迅速扩散,朝着灰袍老道而去。
“我不入魔,何以屠魔”!“如果替天行道是入魔,那我就入了这个魔”!
灰袍老道眼中满是无奈和怜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
··········
十几里外,茫茫雪山之中,有一道观隐匿于山坳深处。
道观清雅,灰瓦白墙,青石台阶,台阶旁有一块等人高的花岗岩,上书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归去来兮。
四个大字下面是八个稍小的隶书“忘我忘世,草木欣荣”。
道观里面,院前亭后门廊下,满头银丝的老人一边捻着胡须,一边盯着棋盘,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老人的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此时正抬起右手,指尖夹着一颗白色的棋子,眉头紧皱,举棋不定。
老人淡淡道:“奕者心灵机巧之所泄也,据一枰之垒,邈有万里之形,拈两指之兵,恍发千钧之弩,大将不血刃之虚战也。不操之过急,也不堕杀伐之气,思虑过多,反招左右为难之困。子敏,这一步棋,你考虑太久了”。
被唤作子敏的少年缓缓放下手,最终没有落下子。“世间真有如此穷凶极恶之人,连千里之外避世多年的老祖宗也不放过”。
吕不归笑了笑,“原来你不是举棋不定,而是心不在焉啊”。
吕子敏眉头微皱,“我只是不太明白,这样的人怎么能窥得天道,踏入半步化气之境”。
吕不归淡淡道:“万物生长、芸芸众生,天道哪里照看得过来,总会有那么一两条漏网之鱼,否则又哪来除魔卫道一说”。
“老祖宗,他若真来,我们该怎么办”?
“那老祖宗就考考你,你说该怎么办”?
吕子敏低头沉思,俊秀的脸上神色变幻,颇有难色。
“上天有好生之德,杀之可怜。人间有妖魔作乱,不杀可气”。
“子敏”!吕不归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希望你记住老祖宗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
吕子敏
茫然的看着吕不归,茫然的点了点头。
“子敏,你从小在远离人世间的道观长大,心思单纯干净,满腔的浩然正气。但,天地很广,世间很大,人心很复杂。你要记住,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而是人”。
吕子敏清澈的双眼更加的迷茫,他不知道老祖宗为什么要与他说这些。
吕不归接着说道:“内家一途,讲求道法自然,只有远离红尘俗世才能无限的接近天道。所以在你还是个婴儿之时候,你爷爷就将你接到了这里,从此不食人间烟火,也不知道什么是人间烟火。但总有一天你会踏入人间,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的话”。
吕不归说着叹了口气,“只希望那个时候你不要怨你爷爷,也不要怨我”。
“老祖宗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怨你们”。
吕不归笑了笑,“你本该与你族兄弟姐妹一样在天京享尽荣华富贵,却孤苦的在这雪山之中苦修,你有理由怨恨”。
吕子敏摇了摇头,“您说过,一个家族的繁荣昌盛,总得有人在背后默默守护,如果人人都顾着去享受,那么这个家族也就走到头了”。
吕不归爱怜的摸了摸吕子敏的头,“果然不愧是吕家麒麟,最具慧根之人啊。老祖宗没看错人”。
“老祖宗,我不想去天京,我就想与您和爷爷在这里参悟天道”。
吕不归笑了笑,“老祖宗也好,你爷爷也好,都有不在的一天,到时候你怎么办”?
“我就独自苦修,以证天道。再说老祖宗已经出神入化,再活一个甲子也没有问题”。
吕不归呵呵一笑,“如果吕家有难怎么办”?
“吕家是有德之家,谁会为难吕家”。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总会有那么些心胸狭隘之人眼红嫉妒。吕家家大业大,总会出几个不肖子孙祸起萧墙。多难能兴邦,多难也能兴家,吕家一直都有群狼四顾,吕家也从来不怕多灾多难”。
“老祖宗放心,我知道我肩上扛的责任。只要吕家需要,我随时可以出山”。
吕不归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还不是时候,记住老祖宗的话,二十年之内不许离开这里,不入化气之境,不许离开这里”。
“啊”?吕子敏愣了一下,心中有些失落,虽说他清心寡欲,但毕竟年少,对外面的世界多少也有些好奇。
“十五年,三十五岁”?“老祖宗,自古以来,有三十五岁之前踏入化气境的人吗”?
吕不归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吕子敏哦了一声,“老祖宗,那你直接说最后一个条件不就得了”。
吕不归淡淡一笑,没再说话,转头看着山门方向。
吕子敏见老祖宗神色有些变化,立刻凝神静气进入空灵,体内气机开始从丹田处上身游走,半晌之后,猛的睁开眼睛,露出一抹慌张。
“老祖宗,那人正与爷爷交手”。
吕不归嗯了一声,脸上神色似笑非笑,似忧未忧。“他来了”。
第1426章 一个普通人
随着陆山民一步踏出,步步惊心,每一个脚印下面,冰层龟裂,裂纹在河道上相互交织,一路向北扩散蔓延,密密麻麻,横贯南北。
灰袍老人傲然而立,右手在前摊开,左手在后贴背,浩然之气节节攀升,充斥着这方天地。
老人不紧不慢,黑色的布鞋轻轻一跺,以他为圆心,方圆百米之内,冰层开始震动。
紧接着,冰层伸出传来玻璃破碎般的碎裂声、冰面相互挤压的摩擦声,密集的声音相互叠加,尖锐刺耳。
“起”。老人身前的右手缓缓上抬,方圆百米的冰层闻声而动,一块块不规则的冰块破河而出,悬挂当空。
“去”!上抬的右手翻手竖立往前拍出,凌空的冰块闻令而去,穿破寒冷的空气,嗖嗖作响。
陆山民没有以蛮力破之,也没有减缓速度,体内气机沸腾,脚踏七星,步走龙蛇,身形在空中辗转腾挪,避开激射而来的冰块。
一丈距离,陆山民与袭来的冰块刹那交错而过,老人就在眼前。
伸手、开拳、推掌,身上窍穴全开,内气顿时如开闸的洪水,瞬间涌入双掌。
灰袍老道惊诧于陆山民的巧妙步法和内气调动速度,冷哼一声,单手画圈缠绕来掌,同时一路后退。
随着老人手掌的绕动,一股强大的牵引力牢牢将陆山民的手掌固定在圈中。
陆山民再次催动内气,脚下发力前冲,手掌离老人的胸口更近一步。
老人须发飞舞,右手划圈的速度加快,留下一圈残影。
“破”!陆山民低喝一声,气机再一次攀升,手掌破圈而出。
灰袍老道轻哼一声,右手悬然当空,抵住了陆山民的来掌。
两掌相交,陆山民继续向前,老人继续后退。
“镇”!老人道袍陡然膨胀,浩然之气从手掌喷薄而出,与此同时,背着的左手向前挥出,手背打向陆山民额头。
在老人强大气机的压迫下,陆山民体内气机一凝,躲避已是慢了一拍。
额头遭到重击,整个人倒退滑去。
一掌拍退陆山民,老人,一步踏出,后发先至。
“压”!看似随意挥出的一掌带着万千气象压降下去。
陆山民立足未稳,脚下七星步游走,躲开这一掌。
还没来得及蓄力还击,灰袍道人的左掌已经等候在了他躲避的路上。
“砰”!
额头在中一掌,陆山民再退一丈。
老人踏步而行,看似悠闲,实在几步之间已经再次来到近前。
“贫道虽未入化境,但踏入半步化境已近三十年,参透天象,悟道自在,一身浩然之气刚正不阿,与身体的每一个窍穴相知相容,岂是你一个还站在门口观望的狂徒所能比拟”。
话音刚落,老人的手掌再次出现在了面门前。
老人的气机纯正霸道,自带一股压制万物的威严。在他的面前,陆山民体内的内气竟然隐隐有被克制的迹象,无法完全做到随心所欲。
避无可避,这一掌再次落在了额头之
上。
身体入炮弹般再次被轰出,在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残影,倒滑两丈有余,垂头半跪在冰面上。
老人继续前行,这一次,他没有出手,双手背负在后面。
“内外皆修,旷古奇才,若非你这一身半步金刚犹如精铁般的体魄,你已经废了”。
三掌之下,饶是体魄强横,陆山民的脑袋此时也是嗡嗡作响。一时间,他的心境产生了一丝动摇,连此人都如此强悍,那吕不归该是何等的无敌。难道这一次自己猜错了,成了肉包子打狗。
“一身修为不易,不要辜负了上天给你的好天赋,你走吧”。
正当他认为老人会痛下杀手的时候,老人停下了脚步。
陆山民猛的抬头,双眼因气机相撞而充血通红。他自然不相信灰袍道人的话,吕不归发邀请帖邀他前来,又岂会如此轻易让他离开。更何况,吕家本就是一家子伪君子。
“老道士,你在玩儿我吗”?
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入魔太深,深得已经不相信任何人”。
陆山民咯咯冷笑,“你错了,我只是不相信你们吕家人”。
灰袍道人怜悯的看着陆山民,淡淡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
“如果你改邪归正,走天道正途,悟天道真谛,给你二十年或者十年,也许你有机会,但现在的你,魔性入侵,已经背离了天道,别说更进一步,境界反而会一路下跌”。
陆山民缓缓站起,呵呵直笑,他是真的觉得好笑,“你好像很懂天道”?
“贫道脱离凡尘数十年,潜心天道感悟,不敢说很懂,但至少是略懂”。
陆山民缓缓调节体内气机,嘴角挂着讽刺的嘲笑。“如果天道有灵,他一定会笑你是个傻叉”。
“你”!灰袍道人脸上浮现出怒意,不过随之又渐渐散去。
陆山民一步步向前走去,“还略懂?你连人间的正邪都分不清,还敢大言不惭的说略懂,你连人间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都不知道,还敢说略懂,你说你是不是傻叉”。
灰袍老人抖了抖衣袖,微微闭上了眼睛,“无知小儿逞口舌之利,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这里离归兮观只有十几里,老祖宗现在应该感知到你来了,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陆山民继续前行,半眯着眼睛看着灰袍道人,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不过这种疑惑只是一闪而逝,很快,他再次稳固了心境。不管此人是不是故弄玄虚,既然已经来了,又岂能无功而返。再说,他不相信吕不归会就这么让他走。
心境一稳,陆山民身上的气机更加澎湃,与此同时,每一个肌肉细胞开始呐喊,气势腾升。“境界高低并不是胜败的必然条件”。
陆山民满脸刚毅,身上的杀气也逐渐凝聚,“你知道为什么同等境界内家总是差外家半截吗,因为内家过分讲求参悟,缺乏杀人实战。而外家,每一个境界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搏出来的”。
两人相距十米,陆山民身上肌肉高高隆起,“你的境界比我高,但你的杀人经验还不够,被杀的经验
也不够,区区几招就自认为必胜无疑,你太幼稚了”。
老人长叹一声,“不知天高地厚”。
“那我就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吼”!陆山民一声低吼,高高跃起。
··········
··········
吕子敏将手伸出门廊外,接住了一片雪花,雪花晶莹剔透,在手心的温暖下逐渐消失不见。
“没想到那人能扛这么久”。
吕不归捋了捋胡须,“你认为你爷爷一定能胜他”?
“难道不是吗”?吕子敏一脸的理所当然。
“知道你爷爷为什么在半步化气停留了三十年也无法突破吗”?
吕子敏满脸好奇的看着吕不归,“为什么”?
“因为他还没有参透‘天道无情’这四个字”。
“天道无情”?吕子敏震惊的张大嘴巴。
“孩子,只有参透了天道无情,才能超脱天道的束缚”。
吕子敏眼睛瞪得更大,有些不相信这话是从老人嘴里说出来的。“老祖宗,您不是一直说道法自然、无为而为吗,天道主宰万物,万物又怎么能超脱天道的束缚,又为何要超脱天道”。
“因为天道无情”。
吕子敏被绕得有些晕,不但不理解,反而更加糊涂。
吕不归笑了笑,“不着急想,你今天只要记住听到的,看到的就够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参悟”。
吕子敏哦了一声,没有再细想,问道:“这与爷爷和那人的交手有关系吗”?
“当然有,外家逆天而行,由武入道,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一心求死,死中求活,正如我刚才所讲,总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破网而出”。
“一心求死、死中求活”?吕子敏默念了一遍,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明白。
“那人再逆天也才二十八岁,刚入半步化气而已,爷爷沉浸半步化气三十年,怎么可能输”。
“我没有说他一定会输,那人虽然内外皆修,但本身的实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道”。
“他的道是什么”?
吕不归眉头微皱,思考了半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修习天道,但似乎又不信天道,他敬畏天地,似乎又不已天地为桎梏。他本应该高高在上,但却甘愿与蝼蚁为伍。也许,他以万物为道,也许,他压根儿就没有道”。
吕子敏越听越糊涂,每一个修习到顶峰的人,都必须有自己的道,否则就没有目标,没有方向,那是心境的核心所在,没有这个内核,心境就犹如一盘散沙,永远无法稳如磐石的聚集在一起。
吕子敏似乎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老祖宗,您的意思是他压根儿就是一普通人,就像芸芸众生中那些行尸走肉的蝼蚁一般”。
吕不归眼前突然一亮,怔怔的看着吕子敏半晌,接近着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响彻天地,震得雪花乱颤。
吕子敏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老祖宗为何发笑。
第1427章 人间道
陆山民一跃而起,如流星般从空中砸下。
窍穴中每一道内气都在咆哮,身体中每一个肌肉细胞都在呐喊。
磅礴的气机与野蛮的气势交织在一起,层层叠叠、铺天盖地,在空中卷起狂风嘶吼。
冰层断裂,冰块飞舞!冰河之上,被砸出一个巨大深坑,深藏在冰层之下的河之水掀起滔天巨浪,直冲天际。
老人脚下变幻,双手挥舞,浑身的气机澎湃汹涌,在身前形成巨大的气墙。四下飞溅的冰块狂暴的打在气墙之上,推动着老人一路暴退。
冲到高空之中的河水还未完全落下,又一道水柱再次喷出,伴随着水柱一起喷薄而出的,还有陆山民的身影。
陆山民刚一落地,双腿弯曲拔地而起,瞬间弹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直奔老人而去。
灰袍老道一路倒退,双手飞速结印,体内体外的气机急速循环流转,抵挡无休无止撞击而来的巨大冰块,凡是撞在气墙上的冰块立即碎成粉末。
一切只在刹那之间,陆山民的身形已经赶到,一拳打在身前气墙之上。
老人闷哼一声,双脚轻点,借力倒射而出。
陆山民埋头狂奔,每一步踏出,冰面上就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随着脚印的加深深,奔跑的速度也加快一分。
蛮横、狂野,一往无前。高速奔跑的身形与寒冷的空气摩擦,发出呼呼风啸。
“我说过,比挨打,你不如我”。“比杀人,你更不如我”!
抬手、拉伸、挥拳、打出,窍穴中的气机完美的融入每一个肌肉细胞之中,一气呵成。
“轰”!
灰袍老人没有机会换气,强撑着半口气打出一掌。
“噗”!鲜血洒下空中,灰影暴退,在这白色的世界中,划出一条鲜艳的红线。
陆山民一鼓作气,没有给老人留下体内气机流转的机会,几个跳跃再次赶上。
拳头如流星,力量如山倒。
灰袍老人没有时间震惊,勉力调动气还没来得及运转一个周天的气机,双掌齐出。
“轰”!
两个身形,在冰面上,沿着一条直线,一路向北。
陆山民掐准老人每一次换气的时机,抢在旧气衰落,新气未起之际,爆发出全身的力量砸出拳头。
老人体内内气震荡,丹田之气充盈,却无法及时调动抵御。
再次接下陆山民一拳之后,老人倒飞出去,落地之后再次滑出去一丈有余才站稳了脚步。
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流出,沾染长须。
陆山民没有在出手,静静的站在冰面之上,体内的气机在经脉间欢快游走,隐有龙吟。全身每一个肌肉细胞贪婪的呼吸着天地之气,力量呼之欲出。
天地间安静了下来,唯有寒风地鸣轻啸,更显安静。
冰面如一块巨大的镜子,映出两个人的倒影,也映出湛蓝色的天空。
天在地之上,也在地之上。
天与地在这一刻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陆山民微微闭上双眼,生于这天地间,长于这天地间,第一次感觉到与天地如此之近。
突然之间,他感觉天不在那么的高,地也不再那么的阔,自己也不再那么的渺小。
突然之间,一股‘天大地大、唯我最大’的豪气从心底涌起。
灰袍老道震惊无比,他不敢相信这样的人能感悟到天道,更不相信入魔之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有所参悟。这严重的冲击着他的道心,比陆山民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冲击还要大。
“怎么可能”!
陆山民睁开眼睛,目光清澈而明亮,“天虽高,地虽广,没有人力所不可及”。
灰袍老道怔怔的看着陆山民,“天道划了江海河流,垒了高山,孕育了万物,日月交替,四季轮流,这都是规律,不可亵渎之规律。天道创造了秩序,制定了规则,这世间才井然有序”。
“天道秩序,弱肉强食,虽是规律,但无人性”。
老人目光凌厉,脸含怒意,“人性险恶,天道唯正,世人不尊,天道审判。天道高高在上,怜悯众生,教化众生,何须人性”。
陆山民轻轻笑了笑,“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总喜欢把怜悯、审判挂在嘴边,谁给你的权力。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吕家才会在世俗之中肆无忌惮的仗势欺人”。
“我吕家乃有德之家,你休要再狂言污蔑”。
陆山民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
“贫道无需知道,我只知道天道有秩序,你是在挑战秩序”。
陆山民呵呵一笑,“可笑,可耻”!“你的意思是吕家豪门之家就应该王侯将相皆有种,就可以仗势欺人为非作歹,就可以生杀予夺把别人生生世世踩在脚下”?
“我是在说天道”。
“我是在说吕家”。
“到了你这种境界的人,应该格局远大,不囿于凡俗个人恩怨”。
“到了你这种境界的人,更应该胸怀正义,不应该画地为牢装聋作哑”。
老人挥了挥衣袖,体内气机流转,无声无息的修复着受创的经脉。
“不管你说什么,我不会让你过去”。
“你不是我的对手”。陆山民轻蔑的看着老人,把之前老人对他说的话还给了他。
“我说过,我是来阻止你的”。
陆山民淡淡的看着老人,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对灰袍老道没有特别的恶感。
“你觉得能阻止得了吗”?
老人负手而立,“你刚才不是说人的力量无穷无尽,大可胜天吗。我想试试”。说着顿了顿,“何况,你并不是天”。
陆山民认真的看着灰袍老道,老人的气质与刚才大为不同,虽然气机变弱,但更加威严。刚才这一战,不仅自己有所悟,对方同样也有所得。
“你会死的”。
老人微微一笑,身上气机开始蔓延,“这不正是你来的目的吗”?!
陆山民双拳渐渐握拢,“在送你上路之前,我有一个疑问。最开始那三掌,你为什么手下留情,是轻敌,还是你没有杀我之心”。
老人反问道:“这重要吗”?
“你之前说让我走,是真的还是假的”?
老人宽大的道破开始飞舞,气机流泻吹动着他的长须左右摇摆。纯正的浩然之前如这光洁的冰面,毫无杂质。
“真假又如何,你会信吗”?
“这就是你的道?高高在上,怜悯世人”?
“贫道没你想的那么伟大。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管是你死,还是老祖宗死,俩家的仇怨只会越结越深”。
陆山民眉头微微皱了皱,“你与其他的吕家人不太一样”。
老人双掌推开,缓慢的画着太极图,空中雪花打着转朝着两掌的中心汇聚。
“你与想象中也不太一样,虽然你的道理贫道无法认同,但贫道看得出,你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
陆山民捏紧的拳头微微松开,“你让开,我不想杀你”。
老人摇了摇头,“你不是来报仇的吗,我也是吕家人,也是你的仇人”。
陆山民再次看向老人,眼神多了一丝同情,不是高高在上对蝼蚁那样的同情,而是对他身位棋子而不自知的同情。
“你可曾想过,吕不归为什么让你前来引路,而不是其他人”。
“因为老祖宗认为只有我有能力与你化解这段恩怨”。
陆山民笑了笑,他没想到这个踏入半步化气近三十年的老人,心思竟然会如此单纯。
“他比你更了解我,他也比我更了解你,虽然我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我知道,他是让你来送死”。
老人的神色平静,“老祖宗自有他的打算,如果我的死能消除你的戾气,化解这段恩怨,也算是死有所值”。
见老人决心坚定,陆山民松开的拳头再次握紧。
“我可没你高高在上怜悯世人的好心,我杀过人,杀过不少人”。
“所以,多一个也不算多”。
老人宽大的道破呼呼作响,手里聚集的雪花凝聚成巨大的雪球,高速旋转。
“我不会留手,你也不必留情。要见老祖宗,你唯一的道路就是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陆山民身上气势攀升到顶点,气机裹挟着气势在风中咆哮。
“愚蠢”!
随着一声低喝,陆山民踏步而行。
灰袍老人两掌之间的雪球越转越快,高速旋转的雪球如黑洞般疯狂.抽取老人体内的内气,老人本来黑白相间的头发和胡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纯白,此刻已是满头银丝和雪白的胡须。
截取生机,老人穷尽毕生修为,打出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招。
宁河之上,冬日惊雷,雪花炸散,绵绵不绝。
远处,老人的身体漂浮于冰水之上,沉沉浮浮。
陆山民站立在浮冰之上,雪花扑扑簌簌落在身上,心口剧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缓步走过去,将老人从冰水中抱起。
老人面容枯槁,不复之前容貌,气若游丝,生机残存一线。
“你可知道,吕家不值得你守护”。
老人面容祥和,带着一丝微笑。
“我、知、道”。
“你可知道,即便你重创了我,我依然会前行。”
老人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流露出淡淡的失望。
“天道无情,贫道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承认。我只是希望天道有情,希望强者能对弱者有情,希望吕家对世人有情,希望吕家用数代积累的权势和财富去帮助世人。”
老人嘴角鲜血汩汩,气若游丝。
陆山民手掌抵住老人胸口,用内气刺激着他的心脏。
老人喘息了一口气,脸上再次露出微笑,“你是不是觉得贫道很幼稚”?
陆山民摇了摇头,心口再次泛起剧痛。“您有大道,是吕家人愚蠢”。
老人笑了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年轻人,可愿听贫道一句劝”。
陆山民点了点头,“您说”。
“天道无情人有情,最是仇怨永不休,不要因你心中的仇恨毁了你的人间道”。
陆山民源源不断的输出内气,重重的点了点头,“晚辈记住了”。
老人颤抖着抬起干枯的手掌推开陆山民的手,没有了陆山民内气的支撑,老人瞬间只有出气,没有了进气。
“我、代、吕、家、、、、、、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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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8章 天道无情
空气中的躁动消失不见,天地间恢复了宁静。
少年将手伸出门廊外,喃喃道:“老祖宗,雪停了”。
老人嗯了一声,低着头看着棋盘,没有说话。
少年望着门廊外,眼中满是期待。“爷爷该回来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少年坐立不安。
“老祖宗,我去看看”。
“坐下”!老人的语气不再温和慈祥,变得低沉而严肃。
少年被老人突如其来的呵斥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停顿几秒之后,缓缓坐了回去。“老祖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老人抬头看着少年,他的目光深邃悠远、厚重威严。“生而为人,不经历完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就无法完整的走完一生”。
少年双手不自觉抓紧袖口,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老祖宗,我在门口等爷爷,不走远”。
老人望向门廊方向,眼中不悲不喜。缓缓道:“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送走了我的爷爷,在你父亲这个年纪,我送走了我的父母,在你爷爷这个年纪,我送走了我的妻子。然后····”。老人停顿了片刻,“是兄弟、朋友、敌人·······然后是儿子、孙子·····然后···是所有认识的人”。
少年紧咬着嘴唇,泪花在眼眶你打转。
老人回过头,怜惜的看着少年:“老祖宗知道说再多也没用用。我只是用我的亲身经历告诉你,每一个人都会经历这一段艰难的历程”。
少年使劲儿的摇头,从他记事起,他就在这雪山之中长大,从他记事起,爷爷就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从不曾想过有一天爷爷会离开他。“不可能的,爷爷踏入半步化气三十年,不可能的”!
老人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孩子,接下来,将是你人生中最痛苦、最艰难的时刻,你必须得熬过去”。
“不”!“老祖宗,不会的,求求你告诉我,你在骗我”。
“孩子,你十五岁了,已经长大了。你是吕家近百年来天赋最高的人,肩负着守卫吕家的重任。你必须比任何人都坚强。而所谓坚强,就是反复的打击磨砺,反复的趴下再起来,就像山里的石头,千锤万凿方才出得了深山”。
少年紧紧的咬着嘴唇,眼泪一颗颗从脸颊上滑落,坚强的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老祖宗,我的心好痛”。
老人点了点头,“痛就对了。不痛怎么会知道痛是什么感觉。”
老人不急不缓,继续说道:“光有痛还不够,接下来,你还会知道什么是‘恨’。还必须知道什么是‘忍’”。
少年擎满眼泪的双眼圆瞪,他已经感受到了什么是“恨”。“老祖宗,您一定要替爷爷报仇”。
老人干枯的手掌从少年的头顶落下,经过少年的脸颊,擦去少年的泪水。
“哪有长辈给晚辈报仇的,这是你的责任”。
少年紧紧的握着双拳,身上第一次释放出杀气。
老人干枯的手掌轻轻放在
少年的拳头上,“但不是现在”。
少年眼泪如泉水般涌出,他感受到了什么叫‘不甘’,什么叫‘忍’。
‘痛’、‘恨’、‘忍’,这些那么常见而熟悉的字,这些本以为意思很明白的字,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了。
老人怜惜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欣慰,也多了一抹安心,他没有看错,少年的确是吕家百年来最具天赋,也是最有悟性的人。
归兮观不大,两进两出的四合院,坐北朝南。
少年的目光穿过门廊,穿过二门,穿过大开的大门,门外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个从未见过,却让他痛彻心扉,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就站在那里。
老人看了眼大门方向,“去吧,把你爷爷接回家”。
少年缓缓起身,跨过门廊,泪珠成串落下。
十几米的距离,仿佛远在天际,永远也走不到。
一路上,他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听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也听到了泪珠掉落在地的声音。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人的脸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张冷漠、无情、凶狠、残暴的脸。
陆山民怀里抱着灰袍老道,目光一直停留在门廊下的老人身上,直到少年走到近前,才收回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陆山民不自觉睁大了眼睛,这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少年,气质高雅、长相俊美,更让人隐身深刻的是他的一双眼睛,干净明亮,里面除了泪水,还有无尽的恨意。
“把爷爷还给我”!少年狠狠的瞪着陆山民,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很强大,但是他的心中一点没有惧意。
陆山民低头看着少年,“你是他的孙子”?
“把爷爷还给我”!少年没有回答陆山民的话,再次说道。
陆山民脸上带着淡淡的歉意,伸手将灰袍老人递了过去。
“他是个好爷爷”。
少年将接过灰袍老人,与陆山民冷冷的对视了几秒,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走进门廊,少年噗通一声跪在吕不归身前,头埋在灰袍老人胸前,全身颤抖。
吕不归扫了一眼灰袍老人安详的面容,转过头去。
“西厢房有两副棺材,送你爷爷过去吧”。
少年颤巍巍起身,抱着灰袍老人的尸体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吕不归目视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淡淡道:“进来吧”。
陆山民缓步走进,一步步的靠近吕不归。
“我从没想到过,人可以冷血无情到这个程度”。
吕不归从茶盘中取出一个没用过的茶杯,提起茶壶缓缓的倒茶。
“江南入春的第一批新芽,北国雪山之巅的积雪,只有我这里才能喝得到”。
“你还在等什么”?
茶水在杯中汩汩作响,“年轻人,要有耐心,先坐下喝杯茶也不迟”。
陆山民缓缓运行着内气,感知着周围的一切,整个道观安安静静,空气中毫无波澜,眼前的老人身上没有丝毫气机流动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老人。
吕不归抬头看了眼陆山民,淡淡道:“既然敢一个人前来,还不敢陪我这老头子喝杯茶”?
陆山民冷冷的盯着老人,上前一步,坐在了少年刚才坐的位置之上。
茶水倒满,吕不归放下茶壶,干枯的手掌凌空随意挥了挥,茶杯在一股无形之力的推动下移到了陆山民身前,满满的茶水,一滴未溢出。
化气无形,滴水不漏,这才是真正的化气境。
见陆山民没有动,老人笑了笑,“放心,我还不至于下作到在茶水里下毒”。说着端起自己身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老人放下茶杯,淡淡道:“你以为能活到我这个年纪,靠的是什么”?
停顿了片刻,老人自问自答道:“不是天地内气的滋养,也不是人世间的情感牵绊,而是信念。否则,谁能在亲人朋友都不在之后还能孤独的活下来,会疯掉的”。
老人看了陆山民一眼,继续说道:“我的信念就是守护吕家延绵传承,这不仅是我的信念,也是整个吕家的集体信念”。
“为了这个信念,你就可以不择手段,甚至牺牲掉自己的子孙”。
老人眉头微微皱了皱,“这世上哪有所有好事都让人占尽的道理,有所得必有所失,这是天理”。
“为什么要让他来送死”?陆山民暗地调息,内气缓缓的运转修复着刚才所受到的重创。
“我以为你会先问当年你母亲的死,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老人看着陆山民的眼睛,淡淡道:“你可以放心调息,我要动手的话,早就动手了”。
陆山民心头一震,自己的调息并没有按照传统的方式让内气从丹田处逆流而上,只是调动全身窍穴的内气些许游走修复每一个窍穴附近的筋脉,没有出现丝毫的气息波动,没想到吕不归竟然能一眼看出。
老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失望,“他是我选中的继承人,我又怎么会希望他死呢”。“我多么的希望他能在与你的一战中顿悟,可惜、、到死他都执迷不悟”。
“就因为他一身浩然正气,就是执迷不悟”!
老人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他背离了吕家的信念,这很危险,不仅对他自己来说很危险,对整个吕家来说也很危险,他会把这种错误的信念传递给下一代,让吕家的守护者从此走上一条错误的不归路”。
陆山民冷笑一声,“内家不是讲求道法自然、天道正义吗,这就是你参的道”!
“天道”?老人笑了笑,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身边就有一个化气境,你问问道一,他信不信天。老夫修习天道上百年,比谁都清楚什么是天道。天道正义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所谓的天道正义不过是强者灌输给弱者的精神鸡汤,好让弱者乖乖的安于现状不起身反抗。”
老人半眯着眼睛看着陆山民,“真正的天道不是正义,是无情”。
第1429章 雪花飘进眼里了
老人招了招手,陆山民身前的茶杯凭空移到石桌中央。
“天赋逆天的天才虽然不多,但古往今来也不在少数”。
“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天才绝艳的人止步于半步化气,永远也踏步过那道门槛吗”?“因为他们被自我洗脑,画地为牢了。化气之前,内家修习者需要感悟天地之气,顿悟天道法则,他们必须尊崇天道,久而久之,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越是难以自拔,越是觉得天道深不可测不可亵渎,越是带着这种敬畏越是难以突破超越,最终形成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天道是自在,也是束缚”。
老人拿起茶杯倒掉里面已经凉了的茶水,重新倒满热茶,挥了挥手,茶杯再次回到陆山民身前。“他只是倒在了突破最后一层束缚的门前”。“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是众多倒在最后超脱门前的其中一个而已”。
陆山民被老人的冷血无情所震惊,体内气机为之一震,差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仿佛看到了一个魔鬼,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你了解他,当知道他”。
老人长叹一声,“所以他死不足惜,既能接触隐患,又能在临死前为吕家做点贡献,也算是履行了他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陆山民凝神平息内气的激荡,再次运转滋养全身的经脉。
“贡献”?
老人微微一笑,笑得阴森诡异。
“他的贡献可不小”。老人指了指茶杯,“此茶润脾健筋,喝了有助于你伤势恢复”。
陆山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股暖流进入身体,但仍然温暖不了冰冷的心。眼前这个老人,已经超过了他对人人情冷暖的认知。借刀杀人,一个堂堂的半步化气高手,到死都不知道死于他最亲近的亲人之手。
“他把你当神一样的仰望,你却压根儿没有把他当然人”。“也幸亏他不知道,否则,你杀死的不仅仅是他的**,还有他的灵魂”。
老人笑了,他的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的愧疚和悲伤,反而开心的笑了。
他的笑容好不做作,像极了发自内心的开心,就像三岁小孩儿得了一颗糖一样,笑得很自然。
“你的这一番话让我很欣慰,很高兴”。
陆山民感觉到背脊一阵发凉,面对这样一个人,没有人不会全身发凉。
“你约我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人不急不缓的说道:“邀请函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为了化解恩怨”。
“你觉得可能吗”?!
“之前我也不敢肯定,不过有你刚才的那一番话,我觉得能行”。
“荒谬,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老人摇了摇头,看着陆山民的眼睛,“杀了他,你是不是觉得很愧疚、很难过,甚至很痛苦”?
陆山民瞳孔不自觉放大,眼皮跳动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老人说得很准。
老人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你被他的浩然正气所折服,对他悲天悯人的道发自内心的钦佩”。
老人笑了笑,“我没看错,你是
一个有良心的人,一个在芸芸大众中很普通却又很难得的人”。
陆山民怔怔的看着老人,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老而不死是为妖’。
老人淡淡道:“你的愧疚,自责和遗憾,注定了你不会对吕家斩尽杀绝,注定了你不会与吕家死磕到底”。“还有,”老人指了指西厢房方向,“刚才那个少年叫吕子敏,他将接替他的爷爷成为我的继任者,他将来会找你报仇”。
陆山民心里一阵发寒,老人心思之狠毒,之深远,让他感到一阵的恶心。
老人语气缓慢,就像是在闲聊一般,“但是,因为你杀了他的爷爷,一个你所钦佩,一个你本不想杀的人,所以不管将来他怎么挑衅你,你都会放他一条生路”。
说着,老人对陆山民笑了笑,“我说得对不对”?
陆山民回想起那个少年的面容,干净清澈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滔天恨意。
老人淡淡一笑,“他与他爷爷一样,有着一颗琉璃般纯净的心,这有助于他前半程的修行。他虽然才十五岁,却已经踏入了易髓境后期中阶,与你相比,他的天赋只高不低”。“他也与他爷爷一样,对天道缺乏足够的质疑和挑战”。
老人的脸上颇为自豪,“化气境难,但心智的炼制更难,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痛’、刻骨铭心的‘恨’、常人所不能忍之‘忍’,再加上你这个仇人的磨砺,我相信不出二十年,他就能成为下一个我”。
陆山民后背阵阵发凉,“这就是你所说的贡献”?
老人点了点头,“他的死,奠定了化解我们恩怨的基础,也培养出一个吕家的守护者,值得,值得,死得其所”。
陆山民呼出一口气,体内内气已经运转完九个大周天,经脉处传来的疼痛减缓了几分。“经过那么的事,我以为已经深刻理解了‘人心险恶’这四个字,你今天再次给我上了一堂课”。
老人呵呵一笑,“年轻人,在我面前说经历就班门弄斧了”。
老人再次给陆山民倒上热茶,“要说他的贡献,你不也是受益颇多吗,到了你这个境界,不来一场跨境界的生死磨砺,又如何能更进一步”。
陆山民自认为经过这些年的腥风血雨,对人心人性有了足够全面的了解,但吕不归的一番话再次突破了他的认知。这些话让他感到愤怒,让他感到心寒,让他浑身都不舒服。他不想再与吕不归在谈论这个话题,他怕忍不住现在就出手。
喝了一口茶,让自己的心情尽量的平静:“该说说当年的事了吧”。
“山中无日月,时间很长。不着急,慢慢聊,我会将你心中的疑惑一个个解开”。
···········
···········
如今的马嘴村,平整的柏油路直接通到了村里,也开通了一路农村大巴,村民们出行再也不用靠人走马驮,村里的山货再也不愁运不出去。
白灵坐在大巴车上,一脸疲惫的看着车窗外。
下雪了,这是马嘴村今年的第一场雪。
窗外景色依旧。
这条路走过无数次,从初中走到高中再走到大学,一直走到现在。
那个时候,这还是一条泥泞的小路。每逢星期五下午,陆山民都会走到镇上接她回家,每逢周日下午,陆山民都会陪着她送她到镇上,这一送就是三年,送完了她的初中。
那个时候很苦,也很甜。
这条路上,留下了他们太多的欢声笑语。
他总是那么安静,带着笑容安静的听她讲述学校的点点滴滴,从来没有不耐烦。
她总是那么多话,讲一路,唱一路,像一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
他背着她的书包和行李跟在身后,她蹦蹦跳跳的边唱边跳,满心都是欢喜。
白灵疲惫的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单手撑着下巴,靠在车窗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之间的话变少了,准确的说是她的话变少了。
应该是从上高中开始吧,县城里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让她长了见识,让她如此的着迷。
高中第一次暑假,当她再次在镇上汽车站看到他的时候,他依旧笑的阳光灿烂,但她却不知不觉中少了些欢喜。
还是这条路,还是两个人,少了歌声,少了话语。
从那以后,两人的话越来越少,从无话不说渐渐到无话可说。
升学宴那天,她知道他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但是她没有看他。
离开马嘴村那天,她知道他站在远处的山坡上,但是她没有回头。
那天,坐在村里唯一的一辆拖拉机上,她嚎啕大哭。开拖拉机的杨大伯只以为她是舍不得父老乡亲,舍不得父母。其实,她那个时候早已想离开马嘴村,她是舍不得山坡上那个人。
但是,她没有选择,她是要去上大学,进大城市,而他永远只是个山野村民,两人之间有着天堑鸿沟,无法跨越。
至少,那个时候是这么认为的。
而现在,后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村里人都以为她是为了践行当年的诺言学成归来回报父老乡亲,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和心灵回来寻求父老乡亲的庇护。
回村这几年,她没日没夜的工作,挨家挨户走访村民,一寸寸走完周围的大山,为马嘴村走上致富之路日夜操劳。在她的努力下,通往镇上的柏油路修好了,路灯安好了。走出去搭打通了山货的直/销通道,引进来一家旅游探险公司。
村里人都劝她歇一歇、停一停,不要累坏了身子。但她知道,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能平息内心的遗憾和痛苦。
“白书记,到村委会了”。
白灵哦了一声,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谢谢你,杨叔”。
“哎,白书记,该说谢谢的是我,要不是你,我还在开拖拉机呢”。
白灵笑了笑,提起手上的行李下了车。
“白书记,你怎么哭了”?
白灵回头笑了笑,“没什么,雪花飘进眼里了”。
第1430章 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刚放下行李箱,正准备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白木匠就推门走进了白灵的房间。
“回来了”?
“嗯”。
“去东海见到陆山民了吗”?
白灵皱了皱眉,“我不是去找他的”。
白木匠背着一只手,一手指着白灵,“你、你叫我怎么说你,那你这跑一趟瞎跑的是什么”。
“我是去办事的”。
“办事就不能去看看”?
白灵坐在床边,“你不是一直反对我跟他在一起吗”?
“那是以前,现在人家是堂堂是大公司的老板,身家起码好几百万”。
白灵无奈的摇了摇头,“老神棍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势利眼”。
“你”!白木匠叹了口气,“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都多大了,二十七岁了”。
“二十七岁又怎么了,我能养活我自己”。
“哎,你不要以为当个村支书就很神气,你知道村民们背后都怎么说吗?说你是老姑娘。村里的哪个丫头不是十**岁就有了对象,西山头的马瘸子,比我还小两岁,外孙都上小学了。你叫我的老脸往哪里搁”。
舟车劳顿,白灵本来就心情不好,没好气的说道:“你是觉得我丢了你的脸”?
白木匠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之后,强忍着这口气,和颜悦色的说道:“你要是对陆山民没有了想法也没关系,我看悦来旅游公司的王总也不错,你们年纪相仿,他也是从城里来的,也是大学生。他的旅游公司是你引进来的,你们也很熟悉,而且我看他对你也不错”。
“爸”!白灵一下子站了起来,就朝外面走去。
白木匠跟到大门口,“你干嘛去”?
“我去村委会”。白灵头也不回,快步走进了林子里。
白木匠跺了跺脚,唉声叹息的说道:“我上辈子是造了孽啊”。
··········
··········
李大发一边整理着文件,一边揉着太阳穴。自从白灵回村当书记之后,村委会就没有一天闲着,先是修路,后是与村民签订土地转让协议,然后又是与新引进来的旅游公司签合同,镇里面、县里面来参观的领导来了好几拨,各种各样的合同、文件、账目,各种各样的会议、应酬。
他很高兴村里的变化,同时繁重的工作让他有些吃不消,特别是那些文件合同,看着急头疼,再加上年纪大了,最近时常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听到隔壁办公室开门的声音,李大发知道是白灵回来了,赶紧起身走了出去。
“白书记,回来啦”。
白灵笑了笑,“李叔,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叫我白灵就行了”。
李大发摆了摆手,坐在办公室沙发上,说道:“你不是常说要讲规矩、重细节吗,现在的马嘴村可不是以前的马嘴村,乱了规矩可不行。”。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工作上称职务,私下里我还是叫您叔,您还是叫我白家丫头”。
李大发笑了笑,习惯性的拿出烟杆,正准备点烟,见白灵在场,又收了回去。
“叔,您抽,没关系,我在家早就被我爸熏习惯了”。
李大发收起烟枪,眯着眼睛看着白灵,“跟你爸吵架了”?
“没有,我现在可是支书,他哪敢跟我吵”。
李大发瘪了瘪嘴,“我这辈子虽然没进过大城市,但好歹也当了一辈子村长,眼睛亮着呢,再加上这村里的人有谁我不了解,就白木匠那势利眼,最是小肚鸡肠”。
李大发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说道:“这次去东海事办得怎么样了”?
“嗯,我正准备跟你说这事儿呢。我拜访了几家中药厂,看了我们的样品之后都很感兴趣,他们答应年后带人到村里来考察我们的药材种植基地”。
“那就好,那就好”!李大发高兴得连连点头。“我替父老乡亲们谢谢你”。
“李叔,您说什么呢。我是村支书,这是我的职责,而且我也是马嘴村的人,是马嘴村养育了我”。
李大发满脸的欣慰,“真是个好姑娘啊,别的人进了城就再不回来了,你一个名牌大学生毕业,还愿意回来扎根山村,真的是菩萨心肠啊”。
白灵心里一阵温暖,“李叔,您这是哪里话,当年要不是你们,我怎么能进城上大学,再说了,我当年走的时候承诺过要回报马嘴村的”。
李大发摆了摆手,“说是这么说,又有几个人做得到,现在的年轻人是巴不得背上长翅膀飞得越远越好,只是委屈你了”。
“叔,你今天是怎么了”?
李大发叹了口气,“没什么,你和山民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啊”。
白灵垮下了脸,故
作生气的说道:“叔,您怎么又提他了”。
李大发淡淡道:“我知道你不爱听,但叔还是要说两句。你俩打小就要好,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呢”。
白灵神色黯淡了下去,在心里喃喃道,是啊,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李大发接着说道:“叔有个想法,希望你能考虑考虑”。
白灵哦了一声,“只要您不乱拉郎配,我可以考虑考虑”。
“丫头啊,叔老了,干不动了,也该退位让贤了”。
白灵瞪大眼睛,“叔,这个时候您可不能撂挑子啊,村里的发展正在上升期,只有您这位定海神针才能顶得住啊”。
李大发摇了摇头,“村里谁不听话的,或者什么事需要我这张老脸协调解决的,我肯定会豁出去。但是那些个文件、合同、账目,我是真看得吃力啊。而且这些年所有的项目都是你在跑,镇里、县里、市里、东海,每次看着你拖着一身的疲惫回来,我心疼啊。叔很想帮你分担一些,但叔小学都没毕业,也就跟着陆老先生认识了几个字,是有心无力干着急啊”。
“叔,我不累”。
“你不累,我心疼啊。所以我想啊,要不把山民请回来,你们一个书记,一个村长,相互帮衬,一方面能减轻你的负担,一方面我这把老骨头也得以休息休息,你说怎么样”?
李大发怔怔的看着白灵,眼里满是期待。
白灵低下了头,半晌之后说道:“叔,谢谢您的好意”。
李大发叹了口气,“丫头,你不是说上次警察在村里带走他是误会吗,你还在意什么?你们青梅竹马,多好的感情啊”。
白灵苦笑了一下,眼里满是落寞,“叔,您误会了,不是我在意什么。是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李大发眉头紧皱,“怎么可能?整个马嘴村谁不知道山民喜欢你,他为了供你上学进山打猎,你上高中的时候,为了给你买复读机,差点被熊瞎子开肠破肚,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怎么可能喜欢别人”。
白灵摇了摇头,脸色格外的苍白,“叔,求您别说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两人正说着话,楼梯上来哒哒的脚步声。
“哟,白书记、李村长,都在啊,有关深山探险的方案我拿过来了,正好与你们商量商量”。
李大发撇了闯进来的男子一眼,“有什么事到会议室等着,我和白书记正商量大事”。
男子尴尬的笑了笑,“那我到楼下会议室等你们”。说着退出去,关上了门。
李大发不悦的起身,“丫头,这小子虽然在俺们村投了很多钱搞旅游项目,给俺们村带来了好处,但我总觉得这小子贼眉鼠眼没安好心,特别是看你的时候,眼珠子都冒着光,你要小心点”。
白灵笑了笑,“我知道了,我们一起下去看看他的方案”。
李大发摆了摆手,起身说道:“不去了,看着不顺眼”。
白灵走进会议室,男子将烟头放进烟灰缸熄灭,很有礼貌的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谈完事情了”。
白灵坐在男子的对面,一双眼睛怔怔的盯着男子,半天没说话。
男子摸了摸脸颊,笑道:“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王卓,盛和文旅股份有限公司副总”。
“怎么了”?男子不解的看着白灵,“公司派一个副总过来,说明非常重视马嘴村这个旅游项目”。
“你真的是盛和文旅的副总”?
王卓笑了笑,“你不是看了公司网站,还亲自去了公司总部进行面谈了吗”。
“没错,去年我是去了盛和文旅总部,也确实与盛和的总经理进行了面谈。但,昨天我又去了一趟”。
“又去”?“白书记这次去东海不是找医药公司洽谈中草药的事吗,怎么想起又去了一趟”。
“这次我没有去见何总经理,而是随便见了几个盛和的普通员工”。说着顿了顿,“他们都不认识你”。
王卓眉头微微皱起,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去年与何总面谈的时候,你我都在场。白书记在怀疑什么呢?”
白灵淡淡的看着王卓,“何总经理是真的,那份合同也是真的。但为什么那么多普通员工都不认识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第1431章 别一个人扛
会议室里安静得闻可落针,气氛凝重而压抑。
两人对视良久之后,王卓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烟,礼貌的问道:“介意抽根烟吗”?
白领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双手环胸。“不介意”。
王卓不紧不慢的点燃烟,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白灵没有催促,很有耐心的等着。
一根烟抽完,王卓灭掉了烟头,笑道:“白书记,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白灵也淡淡道:“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这几年当村支书,多少也长了些见识”。
王卓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灵缓缓说道:“与你商谈投资金额的时候,我的心理价位是500万,当我开口要1000万的时候,你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完全没有讨价还价”。
王卓微微皱了皱眉,“谁会嫌钱多,对于你来说,难道不好吗”?
“对于我来说当然好,我也确实因此高兴了好几天。但对于你来说,却没有道理。没有谁比我更了解马嘴村,这个项目明明不值得投入这么多,但你却连实地考察都没有过就一口答应,这不是一个正常商人的行为”。
王卓笑了笑,“这年头做好事也不容易啊”。
白灵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不要跟我说什么慈善,这些年我也见识过不少企业家的慈善,所谓的慈善不过是扩大企业知名度,赚取眼球的手段而已,本质上与花钱打广告没什么分别”。
王卓呵呵一笑,“书记就是书记,见多识广啊”。
白灵淡淡道:“你们的投资很低调,从没借助媒体宣传过,你们与马嘴村非亲非故,也不存在什么感情,我实在想不通能让你来当这个冤大头”。
王卓再次拿出一根烟,点烟的时候,手上的打火机打了好几下才点燃。
“万一是我头脑发热,或者你低估了这个项目的价值呢”?
白灵神色平静,淡淡道:“深林探险项目不同于药材种植基地,只需要在村里设立联络点就足够了,不需要大量的基础设施建设和管理人员。但这个项目才刚刚启动,也没有客户前来,你却组建了一个三十多人的团队。白白花一大笔钱养这么多人,这又怎么解释?”。
王卓弹了弹烟灰,淡淡道:“深林探险是一项危险系数很高的项目,服务都客户都是城里的有钱人,出不得半点差错,安全保障工作是重中之重,这三十多个人虽然都是专业人士,但毕竟对马嘴村的地理情况不了解,提前让他们到这里熟悉环境有什么奇怪”?
“奇怪就奇怪在他们很少进入深山考察,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村里转悠”。
“你们村有很多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拜访他们了解山里的情况是必须要做的一个步骤”。
王卓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半晌之后,见白灵不说话,问道:“还有什么疑问”?
“有,李村长不止一次说看你不顺眼”。
“这也算”?王卓笑了出来:“白书记,这也太儿戏了吧,这个不像一个支部书记说出来的话”。
白灵眉头微微皱起,她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没有说出口,只是她心
里没谱,不好说出来。
她虽然身处深山,但并不是对外界信息一无所知,陆山民一直没有在东海,晨龙集团的董事长也从阮玉变成了胡惟庸,这些信息并不需要多深入的打听,只要有心寻找,网络上有大量的信息可供查询。
她太了解陆山民,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以他的身份地位,早应该回馈马嘴村,但是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为什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有顾忌,害怕给村里带来麻烦。一年多前,刘妮带着只剩半条命的陆山民回村养伤,之后还被警察带走。那个时候她就知道,陆山民风光的背后暗藏危机。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山村里的傻丫头,综合上王卓种种反常的商业行为,她不得不产生怀疑,如果他是陆山民的朋友倒好,但如果是敌人····,白灵一阵头大。
“你还没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你之前说在盛和文旅做了三年的副总,为什么普通员工都不认识你”?
王卓眉头也皱了起来,经过一番谈话,他也知道小看了这位年轻的女支部书记,要想糊弄过去,没那么容易,怪只怪百密一疏留下了破绽。
“是不是我不解释清楚,你就会终止合作”。
“对”。白灵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允许任何伤害马嘴村的行为发生,我冒不起这个险”。
“这笔违约金可不少,你怎么向村民交代”?
白灵冷冷道:“那是我的事”。
王卓低头抽烟,淡淡道:“马嘴村果然是人杰地灵啊,我是真没想到,一个偏远山村的支部书记,心思竟然如此细腻”。
白灵的眼神变得凌厉,“既然是合作,我希望大家能够坦诚相见”。
王卓眉头紧皱,夹着烟的手揉了揉太阳穴。“本来我答应他不告诉任何人的,既然瞒不住了,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和陆山民是朋友,他不方便出面,所以让我帮马嘴村一把”。
王卓看着一脸狐疑的白灵。“白书记,你不会连他也怀疑吧”?
白灵呼出一口气,压在心口的石头稍稍轻了些,但仍然没有完全相信。
“你说你是他的朋友,有什么证据”?
王卓笑了笑,“这需要什么证据,我投入这么多人力物力,为马嘴村实实在在的做出贡献,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吗”?“如果不是朋友,谁会傻乎乎的来当这个冤大头”。
白灵蹙眉沉思,这也是她一直拿不准的原因,王卓说的话在逻辑上完全没毛病,人家确实拿真金白银砸进马嘴村,马嘴村也确确实实得到了实惠。
见白灵仍有疑虑,王卓无奈的笑了笑,““你要是还不信,可以打电话问他”。”
白灵下意识握了握手里的手机,她不是没打过,在东海的时候她就打过一次电话,但一直打不通。
王卓笑了笑,继续说道:“你随时可以给他打电话求证。但是,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陆山民现在出了点事,他担心会连累村里,请你一定要保密”。
“什么事情”?白灵脱口问道,神色有些慌张着急,没有了作为一个支部书记该有的沉着和冷静。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也很久没见他了,打电话不
通,发信息也不回。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村里最好不要与他有资金往来,如果让别人知道这笔资金与他有关系,你们马嘴村很可能会吃上官司,这对刚刚起步发展的马嘴村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白灵没有再问,她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那个层次已经远远超过了她所能接触的,她没有能力过问。而且、、、现在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过问。
王卓看了眼白灵手里的手机,淡淡道:“如果你要与他联系,我建议你通过你们之间的秘密联系渠道,他常用的手机号码打不通,即便打通,也很可能已经被人监听了”。
白灵不自觉的握紧手机,“有这么严重”?!
王卓灭掉手上的烟头,“白书记不用担心,我很了解他,他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任何困难艰险都能化险为夷”。
回到楼上办公室,白灵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般,浑身无力。王卓的话是真是假,她并不敢完全肯定,但有一点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不能出任何差错。
李大发再次走进白灵办公室,见白灵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虚汗,赶紧问道:“丫头,你怎么了”?
白灵勉强打起精神,“叔,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你为什么看王卓不顺眼”?
李大发皱起了眉头,皱纹在额头上堆积起层层叠叠的褶皱。
“俺也说不清楚,可能是一辈子看惯了俺们村的老实人,总觉得他不老实”。
白灵点了点头,“知道了,叔,我会小心看着他的”。
李大发又看了看白灵,“丫头,你的脸色很不好,回去睡一觉吧”。
白灵笑了笑,强打起精神,“真没事,我就在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袋,“呆会儿我还得好好看看王总做的方案”。
李大发一阵心疼,张了张嘴本想再劝几句,但想到白灵这丫头也是个倔脾气,也就不再说了。
“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了”。
“嗯,叔慢走”。
走到门口,李大发站立了片刻,又回头说道:“丫头,马嘴村的发展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整个马嘴村的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是整个村支两委的责任,同时也是整个马嘴村每一个村民的责任。俺们村虽然穷,但个个都穷得有骨气,也很有义气。有什么事千万别一个人扛,全村人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白灵感觉心头暖洋洋的,眼睛也有些发酸。这一刻,她深刻的明白了,东海的虽然繁华,但冷。马嘴村虽穷,但暖。
她深刻的意识到,这辈子做得最对的选择不是去东海上大学,而是从东海回到了马嘴村。
“我知道”。
国士无双,巨星陨落!这是灰色的一天,也是心痛的一天。袁老离我们去了,太突然、太意外!带着沉重的心情赶回母校,本想在他的雕像前献上一束花,却因为疫情防控没能进入校门,只能在校外缅怀默哀!人虽去,但他的精神犹在,信念长存!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奋斗、拼搏、积极、乐观,他淡泊名与利,看轻荣与辱,一路向前,至死不休。这些高贵的精神值得也应该传承下去,愿大家共勉、共进!
第1432章 人才辈出
院子里,白衣翻飞,婀娜妩媚。
十指兰花,衣袖舞动,雪花在气机带动下,似无数白色的花瓣飘飘荡荡,飘摇曳曳,一瓣瓣,一缕缕,时而左右飘忽,时而上下跳跃,时而疾风骤雨,时而活泼挑然。
寒风带起衣袂飘飞,双足轻点优雅自如,宛若临凡仙子,这是一副绝美的画卷,他从未想过还能看到这番美景,如此的完美。
舞动的身影停了下来,李红旭带着调笑的意味儿看着门口处挺拔的男人。
“我这套摘星掌打得怎么样”?
陆晨龙移开目光,“好”。
李红旭背着手走到门沿下,仰望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有多好”?
“很好”。
“与她比呢”?
陆晨龙低头看着女子,淡淡道:“这套摘星掌是老先生为她量身定制的,要点在于超凡脱尘,心境如水,宛若天上仙子独自一人遨游天际,摘星揽月,不急不缓”。
李红旭歪着脑袋仰望着这个男人,“你的意思是我不如她”?
“不是始终不是,再像也不是”。
“呵”。李红旭不服气的笑了一声。“虽然我不喜欢你这种大叔,但你说的这些话还是挺深深的伤害了我”。
陆晨龙淡淡的看着李红旭,“这套摘星掌讲求无我、我他,你的心里始终拿她来作比较,就永远掌握不了精髓”。
李红旭撅着嘴唇,一脸的无所谓。“没关系,反正我是个替代品”。说着狡黠一笑,“要不要我代她陪你睡一晚”?
陆晨龙眉头微微皱起,“我的年纪能当你父亲”。
“这岂不是更刺激”。
见陆晨龙脸色变得有些不好,李红旭咯咯娇笑,心里有一种报仇雪恨的快感。
半晌过后,陆晨龙的脸色才恢复了正常,“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这不是玩笑,老先生让我来这里照顾你,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你要是想睡我的话,随时可以,现在都可以”。李红旭张开双臂,挺起胸膛,做出一副任你处置的姿态。“然后你在细细品一下,到底是她厉害还是我厉害”。
见陆晨龙脸色越来越黑,李红旭得意的咯咯直笑,憋屈了这么久,报复成功让她俨然充满了胜利者的快意。
不过很快,她的快意就变成了恐惧。
下一秒,笑声还没停止,令人心悸的气势压向头顶,本能滑步后退,但紧紧只退出去一步,喉咙一紧,粗壮的大手已卡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生生提到了半空中,任由她的双脚怎么蹬踢,也无法摆脱。
李红旭张大嘴巴无法呼吸,双颊涨得通红,双手不住的拍打陆晨龙粗壮的手臂。
“我说过,不要拿她开玩笑”。
“晨龙”!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老人从林间小道而出,缓步走进院子,边走变不急不缓的说道:“我注入你体内的内气正处在修复你经脉的关键时期,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得体谅一下我这个老家伙替你疗伤的不容易吧”。
陆晨龙脸上的冷意渐渐消散,五指也随之松开。
李红旭掉落下去,贪
婪的呼吸了一大口空气,趴在雪地里剧烈的咳嗽。
老人走到李红旭身前,弯下身子将她扶了起来。
“我让你来时照顾他,而不是气他的”。
看着老人脸上的失望之色,李红旭紧咬嘴唇,双目闪烁出着泪花。
老人微微摇了摇头,“回屋去吧,被你这么一闹,又得耗费老夫不少内气”。
李红旭进屋之后,老人对陆晨龙笑了笑,“你也是,何必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老人伸出两个手指搭在陆晨龙手腕处,“还好,主要窍穴中的内气没有被震散,要不然上次就白费功夫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老人微微皱了皱眉头,“知道吴德是怎么死的吗,要不是伤了根基,吴峥那小子再奸诈也不会得逞。虽然你比吴德年轻,还不至于无法修复,但也只是在一线之间。我在你体内关键窍穴封存了大量内气,可以帮你修复受伤的经脉。但是这些内气对于你的身体来说毕竟是外来入侵者,在你不使用武力的时候尚能恪守本分。一旦你动用武力,你的身体就会与它产生强烈的排斥,它就会变成一把利剑反噬你的经脉”。
老人抬起手,两指并拢点在陆晨龙的阳关穴之上。
陆晨龙放开肌肉本能的防御,任由那股内气缓缓进入。
老人抬起另一只手,双手不停的在陆晨龙身上各大窍穴间点过。
“半年,至少半年之内,安心静养,不要动怒动气。一年之后,等你自身经脉全部恢复,再将我注入你体内的内气全部逼出,那个时候你才算是真正恢复到巅峰状态”。
陆晨龙只是嗯了一声,到他这个境界,不用老人解释,他也非常清楚这里面的关键所在。
老人拍了拍陆晨龙的肩膀,背着手转过身,“什么事情都不要想了,安心养伤吧”。
“老先生请留步”。
老人回过头,淡淡道:“不用担心,我对山民的了解不见得比你这个父亲少。他还年轻,需要给他时间。而时间对于我,恰恰是最不重要的。我能给你三十多年时间,同样也能给他足够的时间”。
·······
·······
山下,身着黑色大衣,带着黑色墨镜的男子恭敬的站在汽车旁。
“让你久等了”。
墨镜男子打开车门,待老人坐进去之后,上车坐在了驾驶室。但汽车并没有立即发动。
老人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墨镜男子从车内后视镜看着老人,淡淡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你还是不相信他”。老人微闭着眼睛说道。
“虽然他的种种表现让人无法怀疑,但他是一头猛虎,不会轻易被关进笼子的”。
“那也未必,动物园的老虎狮子也不少”。
墨镜男子皱了皱眉,“我只是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下得了手杀赢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机会”?
“我杀赢恬的时候,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对您的虔诚,至死,他对您的忠心都没变过”。
“他的死
,与忠心与否无关”。
“那与什么有关”?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任何时代,世界的秩序都不是有武夫主宰。武夫能杀一人,能救一人,但杀不尽该杀之人,救不了该救之人。任何组织的领袖,都必须有坚定的信仰和理想。如果没有,那他就是握着别人手里的一把刀而已。一把没有灵魂的刀,只是一件工具,永远不知道刀尖该指向何处”。
墨镜男子皱了皱眉,“他不也是一个武夫吗”?
“是,也不全是”。“他有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尽管他不一定认为自己有。而且他的理想和信念与我们一脉相承,不同的只在于他的格局太小,还抱有妇人之仁,还未完全走出个人之恨。他需要的时间,是顿悟,一如当年的我一样,总有一天他会明白”。
墨镜男子沉默了半晌,“万一他只是在演戏呢”?
老人淡淡的笑了笑,“你不是一直想挑战他吗,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我给你机会”。
墨镜男子下意识握了握拳头,之后又缓缓松开了拳头。
老人从车内后视镜看着中年男子的神情变化,欣慰的笑了笑,“我不是神仙,是人都有走到尽头的一天。天道不公,还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去查漏补缺。如此重大的责任,是该小心,但也值得冒险。老夫看惯风云变幻,这世间越是头等大事,越是困难重重、风险重重”。
墨镜男子发动了汽车,淡淡道:“刘希夷那边跟丢了,陆山民彻底断了线索”。
老人笑了笑,“不能怪他,山民这小家伙,现如今除了我二十四小时亲自盯着之外,没几个人能看得住他”。
“您就不担心”?
老人脸上没有了笑意,“担心能有什么用,这小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总是能给人惊喜。”
“我只怕会是惊吓”。
老人点了点头,“是不能把他当小孩子看了”。
“现在找他的人不少,经过大罗山的事情,田家和吕家和他的仇恨已是越积越深,对他恨之入骨,黑市上都开出了相当高的价码。警方的人也在找他,包括海东青,已经将天京城翻了个底朝天”。
老人哦了一声,“看来他这次是独自行动”。
墨镜男子淡淡道:“这说明他现在做的事非常机密,如果他铁了心与我们作对,越到后面,我们越会面临两难的境地”。
老人摸了摸胡须,低头沉思了半晌,“这小子比他爹妈还固执,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他的弱点与他的固执一样突出,如果闹到实在无法收场的地步,马嘴村这张底牌会让他最终屈服的”。
墨镜男子皱了皱眉,“我正想跟您说这件事,马嘴村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引起了当地支书村长的怀疑”。
“嘶”。老人深吸了一口气,随之又笑道:“小小一个偏远山村,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老先生,这张底牌可不好处理”。
老人再次闭上眼睛,喃喃道:“告诉那边的人,坚守半年,否则就不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