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3章 不像个读书人
纳兰子建怔怔的看着陆山民,第一次有一种脱离掌控的不安感。从理性上说,陆山民这个时候把吕震池和田岳要去,不管怎么处理都是一个烫手山芋。这里不是大罗山的战场,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但陆山民从来都不是一个纯粹理性的人,他有些担心陆山民的理性会被他内心中的仇恨情绪所战胜。 偌大的别墅安安静静。 良久之后,陆山民淡淡道:“相比于你,我还是更信任季铁军,既然他都没来找,我就暂时当不知道”。 纳兰子建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憋屈。他知道陆山民是不信任自己,担心自己给他下套。 “你能这么想也挺好,你随时想要人都可以来找我”。 “左丘那本《猎户出山》最近又开始更新了”。 纳兰子建点了点头,“我看到了,如果说你是我看得最透的人,那么他就是我最看不透的人。这个人很有意思,寒门出身却能搅起滔天巨浪,若是他能有我同等的家世,或许我真不是他的对手”。 陆山民略带嘲讽的说道:“不容易啊,自诩天上仅有、地下无双纳兰公子,也有这样的觉悟”。 纳兰子建笑了笑,“我看不起天下人,不是因为我盲目自大,而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废物,不值得我正眼相看,对于不是废物的人,我有何理由看不起”。 “我也看了那本书,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你们这些读书人喜欢打哑谜,我很想知道你怎么评价你们之间的关系”。 纳兰子建伸出四个手指,“四个字,‘博弈’和‘默契’。这就像是一盘棋,不过这比下棋要复杂得多,利益、人心、局势,还有猜对方的心思。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你扣下吕震池和田岳也是因为如此”? 纳兰子建点了点头,“我们之间明知道是互相利用对方,但偏偏就在这‘利用’两个字上较劲儿,至于最后到底是谁利用了谁,现在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有件事情我 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事情”? “那天,如果吕震池和田岳选择坚守不出等待外援,或许结果并不一样。我相信其它人也会奇怪”。 “那是你觉得奇怪,但是站在某些人的角度看并不奇怪。立场不同、认知不同,看事物的逻辑和结果会截然相反。” 纳兰子建接着说道:“利益可以让人变得格外的理性和狠毒,作为攀上利益巅峰的吕震池和田岳更是狠人中的狠人,他们崇尚的理念是斩草除根、先下手为强。在那种情况下,他们有充分的理由选择杀了你永绝后患。因为他们当时与你所想一样,大罗山是你杀他们的唯一机会,同样大罗山也是他们杀你的唯一机会,错过了那次机会,他们将很难再有机会。有句话说资本家面对百分之百利润时,可以铤而走险践踏世间一切规则。而杀你的利润岂止百分之百,值得他们铤而走险”。 “某些人?也包括你”? “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与一般的商人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你也觉得奇怪”。 “我是否觉得奇怪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瞒过想瞒过的人”“这就是我刚才所说,与人打交道,就要要遵循他们的游戏理念,否则就无法理解他们的套路。不管多狡猾的人,都有被骗的时候,这无关聪明与否,关键是找准那个点位。只有是人,都有惯性的思维和认知的壁垒”。 陆山民咬着牙说道:“他们都该死”。 “问题就在这里,他们都不是你能以一己之力消灭掉的。在这场错综复杂的棋局中,自我情绪的混乱是最大的敌人”。 “这也是你与左丘之间的默契”? 纳兰子建沉思了片刻,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左丘一定去找过田家或者吕家,达成过某种协议”。 陆山民胸中并没有豁然开朗,反而迷雾更深。他转身朝外边走去,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只是心中的烦闷并没有得到多大的缓解。 “等等”!纳兰子建起身追了上去,从兜里拿出了一张提前准备好 的支票递了过去。 “东海的事情我知道了,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 陆山民不是矫情的人,本想伸手去接,但突然心中一阵警醒。他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很厌恶甚至仇恨纳兰子建,也明明知道眼前这人狡诈阴险,但不知道为什么,纳兰子建就像有魔力一般,每次与他谈完话之后,都有意无意消磨了一些心中对他的不信任和愤恨,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最终,陆山民没有接下这张支票。不是因为矫情与无谓的骨气,而是害怕收了这张支票之后,心中会对他起了好感。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梓萱是在你的算计之下惨死的,我不希望下一个是小妮子,否则,到时候我不会给你说话的机会,直接扭断你的脖子”。 说完,踏步跨出了门槛。 纳兰子建含笑望着陆山民的背影,说道:“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我还是提醒你一句,王元开更不值得信任”。 陆山民踏出去的步子停顿了一下,心中一阵恶寒,他有一种想立刻掉头杀掉纳兰子建的冲动。这种人的存在太可怕了,把他的每一步都算得死死的。 陆山民走后,龙力急匆匆的从院子里冲进来。 “三公子,你没事吧”? 纳兰子建仍然看着陆山民消失的方向,“我能有什么事”。 “我刚才感知到一股浓浓的杀意”。 纳兰子建翻了个白眼,“你感知到有个屁用,他要杀我,等你赶过来我早没命了”。 龙力脸上满是自责,“我刚好去撒了泡尿”。 纳兰子建抬脚就踹在龙力的裤裆上,“下次给老子憋着”! 龙力没敢后退,硬扛了一脚,虽然这一脚的力量不大,还是疼得他脸色铁青。他有些想不明白,一向知书达理的三公子,为什么最近老是出口成章,动不动就‘老子’,一点不像个读书人。
第1404章 并不是偶然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纳兰子建,总是难以镇定自若。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太聪明,面对他的时候,在心理上处在了下风。 也许是因为梓萱,每次见到他的时候,脑海里都无法阻止的浮现出叶梓萱的面貌,让他心神不定。 直到走出纳兰子建家的别墅,陆山民的情绪才渐渐镇定下来。 纳兰子建猜得很准,他确实是要去见王元开。 来到“一品阁”,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豪华包房。 包房里只有王元开一人,没有见到英俊男子和弥勒佛男子。 见陆山民进来,王元开一步上前拉住陆山民的手,不断的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山民歉意的笑了笑,“王哥,让你担心了”。 王元开朝服务员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待服务员带上门之后,王元开赶紧问道:“这几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山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拉着王元开的手坐下,怔怔的看着他,脑海里再次响起纳兰子建的话。 半晌之后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王哥神通广大,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王元开摇了摇头,“我托关系打听了一下,说是涉及机密,大概只知道大罗山发生了大事,但具体什么情况就不清楚了”。 陆山民有意无意的观察着王元开的表情,没有发现他的神情有丝毫的做作和不自然。 “他们呢”?“以他们的家世,应该能查到些吧”? “要查,肯定能查清楚。你也知道他们的目的,在不清楚利害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涉险冒然去查,否则很容易留下痕迹”。 停顿了片刻,王元开继续说道:“他们都认为你参与了其中,不过现在看来你也不清楚,这我就放心了”。 陆山民笑了笑,“有那么明显吗,怎么人人都以为是我干的”。 王元开颇为忧虑的说道:“山民兄弟,你现在的形势很不乐观啊”。 陆山民点了点头,“是啊,我现在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管暗地里的还是明面上的,我现在俨然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人人喊打到未必,但你的处境确实很危险”。说着停顿了片刻,“你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他们也有些顾忌”。 陆山民皱了皱眉头,“他们的担心是是正常的,不过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相信他们也明白”。 王元开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包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对你说,但一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王元开脸上带着浓浓的歉意。 陆山民笑了笑,淡淡道:“元开兄,你我兄弟俩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王元开长叹了一口气,酝酿了片刻说道:“山民兄弟,对不起,我骗了你”。 陆山民沉默了片刻,苦笑一声,“元开兄,其实我也有事情瞒着你”。 王元开脸上稍微轻松了些许,摊了摊手,“那我们谁先说”。 “你是兄长,你先说吧”。 王元开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关于你们陆家的事情,我并不是最近才知道”。 王元开一边说一边看着陆山民的眼睛,见陆山民的眼神只是微微跳动了一下,继续说道:“早在十年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我听人谈起了关于你父亲陆晨龙的事情。我本来只是将这件事情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与他们谈起,哪知道他们产生了兴趣,之后就动用了各种关系收集了不少当年的资料,甚至还看到了关于你父亲当年的原始卷宗”。 说道这里,王元开停顿下来,看着陆山民颇为震惊的脸庞,带着歉意的说道:“他们都是在家族中得不到重视的人,在了解了这件事情之后,认为这是一个翻身的好机会。所以他们在十年前就开始着手布局,不过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本来他们已经打算放弃,你的出现让他们再次看到了希望”。 陆山民脸上的震惊并不是装的,他虽然隐隐感觉到事 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但也没想到那英俊男子和弥勒佛男子早在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王元开脸上的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山民兄弟,是我一步步将你引入进来,之前因为怕你方案,一直没敢跟你说出实情”。 陆山民呼出一口气,神色有些不自然。 王元开苦笑一声,“山民兄弟,我非常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如果你因此而记恨于我,我不会怪你。” 陆山民低头不语,脑海里绘制出一张巨大的关系图。自己到天京之后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是左丘定下的名单,他相信每一个人都不是随随便便找出来的。再想到蒙向书房里的那本《传习录》,他敢肯定当初王元开知道陆家的事情不会是偶然。如果不是,左丘早在十年前盯上蒙家的同时就盯上了王元开和另外两个人。他从来没有低估过左丘的智慧,但现在想来仍然是细思极恐,难怪连纳兰子建这样的人都对他推崇备至。 王元开不知道陆山民此刻在想什么,见他神色变幻,只当时他一时接受不了。“还有,如果你想终止之前的协议,我可以帮你从中斡旋,有我在,他们不敢突破底线的找你麻烦”。 “山民兄弟,我知道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无法化解你心中的芥蒂,但我还是要说,在与你深入结交之前,我承认我确实只是把你当成一颗棋子,但随着接触的深入,我确实把你当成了兄弟。” 陆山民抬头看着王元开,“元开兄,你不必多心,今天你能和盘托出,我很高兴”。 王元开愣了一下,喜出望外,“山民兄弟,我没看错人”。 陆山民笑了笑,“现在轮到我了”。 得到陆山民的理解,王元开显得格外高兴,“我到是很好奇你瞒着我什么”? 陆山民笑道:“我也是带着目的接触你的,我们第一次在一品阁的相识并不是偶然”。 “哈哈哈哈、、”王元开愣了一下,随即双手抱着陆山民的肩膀哈哈大笑。
第1405章 我没看错人
从小身体不好,每逢冬天,格外难耐。 吕松涛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戴上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之后才出了大门。 离开暖气十足的屋子,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吕松涛打了个寒颤,笨拙的将围巾捂住口鼻。 院子里冷冷清清,只有两个工人在清理积雪,铲子与地面的摩擦声呲呲刺耳。 花园里的花早已枯萎,只剩些残枝败叶,了无生机。 整个吕家别墅群,没有红花,也没有绿叶,没有色彩。 他讨厌冬天,尤其是这个冬天。 在他的记忆中,吕家是五彩缤纷的,是香气宜人的,哪怕是冬天,也是温暖的。 吕松涛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古朴的石牌坊之上,准确的说是停留在牌坊上的四个大字上。 “有德之家”。 这块石牌坊来历非凡,据说是清乾隆时期一位亲王所赠,当世大儒所书,历经百年风雨,几经损毁,现在的模样,已经是经历过好几次修缮。 他仍然记得很小的时候,爷爷牵着他的手,教他念这四个字。‘有德之家,我们吕家是有德之家’。 谆谆教诲,犹在耳前。在还不会念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就已经会念这四个字。 正在他望着“有德之家”发呆的时候,一个满头银丝,身着青衣的老人出现在牌坊之下,随之又缓步朝他走来。 “我们吕家是有德之家”。老人的声音醇厚深沉,犹如当年爷爷教他认字的时候。 吕松涛惊讶的望着老人,觉着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是谁”?老人走近之后,吕松涛颇为震惊的问道,这大半年的时间,他没踏出过吕家半步,竟然不知道家里还有这样一位老人。 老人面目慈祥,对吕松涛笑了笑,然后并肩而立望着这块牌坊。 “我小的时候,也常常在这块牌坊之下望着这四个字。我爷爷告诉我,我们吕家是有德之家”。 “您是、、”?吕松涛怔怔的看着老人,突然想起以前听爷爷讲起过,吕家还有位活着的老祖宗。“您是那晚受伤回家的老祖宗”。 老人笑了笑,半开玩笑半责备的 说道:“大晚上不睡觉趴在窗口偷看,可不是有德的表现”。 吕松涛略显尴尬,本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哪知道全都在人眼中。 老人并没有真正的责备,反而宽慰的说道:“小孩子嘛,总是充满了好奇心,我小的时候也喜欢趴在窗口偷看,然后再在脑袋里天马行空的勾勒出稀奇古怪的故事”。 吕松涛已经是而立之年,被称作小孩子,浑身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老祖宗的伤痊愈了吗”? “天道无情,老了就是老了,自身无法再造生机,纵有天地之气滋养,也是无根之水、无本之源,偷天窃取来的生机也不过是换几年苟延残喘而已”。 “那您、、”? 老人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不碍事,活太久并不见得是好事。在我八十岁之后到现在这几十年,活着与死了其实没多大区别。” “啊”!吕松涛惊讶的张大嘴巴,他大概能猜到老人岁数很大,但也没想到有这么离谱。 老人感慨道:“父母不在,子女不在,朋友不在,敌人不在,与活死人无异”。 “您不是还有我们吗”?吕松涛下意识的说道。 老人欣慰的笑了笑,“你们有你们的父母子女,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老祖宗,您怎么会是电灯泡呢”。 老人长叹道:“人生最大的悲痛就是看着自己的子孙一个个离去,而自己还死乞白赖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这种悲痛的轮回就像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所以有人选择当和尚,有人选择当道士”。 老人说着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个牛鼻子老道。悠悠天地,怆然一身,不朽于兹,何必归来。贫道道号不归”。 吕松涛哦了一声,明白了老人隐姓埋名的原因,异位而想,若是自己,大概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老祖宗这次回来,是为了吕家最近发生的事情”?吕松涛有些期待的看着老人,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知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老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笑了笑说道:“这是他们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老人的回答让吕松涛颇感意外,“虽然我没有他们那么有能力,但我也是吕家的人,理应为 吕家尽一份力”。 老人含笑看着吕松涛,“小家伙,你还没充分认识到你的能力,也没认识到你肩上扛起的责任。在这个家里,你比他们承担的责任都要大”。 吕松涛茫然的看着老人,不明其意。 老人指着牌坊说道:“你所承载在的是这四个字,这是吕家的门楣与荣耀,你说大不大”? “我”?吕松涛苦笑道:“不瞒老祖宗,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们吕家配不上这四个字”。 老人淡淡道:“天地有阴阳,万物有向背。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哪怕是这个‘德’字,也逃不过这个规律”。 “老祖宗,德泽万物,这也是共识,如果连圣人对得的定义也是错的,那‘有德之家’这四个字又有什么意义呢”。 老人笑了笑,“你误会了,我不是否认圣人对‘德’字的定义,而是说要守住这个‘德’字,就难免会做出些失德的行为”。 吕松涛凝神细想,半晌之后摇了摇头,“小子愚钝,不解其意”。 老人神色肃穆的望着石牌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德如瑰玉,无位必失”。“多少年了,这四个字引来无数的羡慕嫉妒恨,无数的人想砸烂吕家这块牌坊。若吕家没有足够的实力,这块牌坊早已被人砸得粉碎埋进了黄土”。老人说着顿了顿,“而实力,光靠德是无法获得的”。 吕松涛很是吃惊老人的观点,硬着头皮说道:“老祖宗,您这是将‘德’物化,背离了‘德’的根源”。 对于吕松涛的反驳,老人没有不满,脸上反而充满了喜悦。“说得好,说得好。整个吕家,确实只有你能名副其实撑起这个‘德’字”。 老人欣慰的笑道:“所以,那些个勾心斗角蝇营狗苟的事情就让他们做吧,让他们来保住这块牌坊。而你要做的就是名正言顺的拿‘稳’这个德字”。 吕松涛脑袋嗡嗡作响,心脏怦怦狂跳,他终于明白了老人的意思,这就像一栋房子,他就是金光灿烂的面子,而里子里的肮脏龌龊外人无从知晓。 看见吕松涛纠结痛苦的表情,老人满意的笑了笑,背着手缓缓离去,“我没看错人”。
第1406章 吉祥物
一阵寒风吹过,冷意穿透厚厚的羽绒服,钻入体内,直达心脏,深入骨髓。 吕松涛怔怔的望着牌坊,感觉上面的“有德之家”四个字透着股阴冷怪异,原本厚重庄严的石牌坊也看上去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吕松涛感到一阵恶心头晕,脚下骤然无力,踉跄后退几步,伸手扶住回廊的柱子,差点摔倒在地。 “咯咯咯咯、、”吕松涛无力的发笑,生于吕家,长于吕家,竟然不知道何为吕家,整整三十年,直到今天才看清吕家的真面目,直到今天才看清这个家里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家族的吉祥物。 忽然之间,他觉得这个熟悉的地方有些陌生,爷爷慈祥的笑容有些模糊,家人的温暖有些冰冷。无情最是帝王家,他突然想到看到过的一句话,家族越大越没有真情温暖,有的只是你在家族中的价值,他曾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坚信吕家不是这个样子,现在想来,自己还真是幼稚。 正在他神情恍惚之际,一声隐隐的惨叫声从外院方向传来,令他顿时精神一振。 他识得这个声音,咬牙强打起精神,朝着外院方向拔腿狂奔。 随着越来越近,惨叫声愈发清晰入耳。 “住手”!吕松涛一口气冲进屋子,见吕汉卿正挥舞着棍子一边打一边骂。地上那人蜷缩成一团哇哇惨叫。 听到喊声,吕汉卿停了下来,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透着怨恨与狠毒。 “这里不关你的事”。 吕松涛喘了口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走向山猫,想查看一下他的伤势,还没靠近,就被吕汉卿伸出棍子拦了下来。 “我说了,这里不关你的事,回去”。 吕松涛拽了两下棍子,但没有拽动。 “我们吕家什么时候成了地痞流氓了”。 吕汉卿面色冰冷,声音也异常的冰冷,“我再说一遍,不关你的事,不该管的别管”。 “呵呵”,吕松涛冷笑一声,仰起 脖子,“我偏要管呢”! 吕汉卿既是愤怒又是震惊,从小到大,这个弟弟都对他唯命是从,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跟他犯浑过。 躺在地上的山猫放开抱着头的双手,露出一张伤痕累累的脸,狭小的眼睛里透露着期待和祈求。 吕汉卿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怒意,“商场诡诘,人心叵测,你不当家,你不懂。你从来不过问家族的事务,今天也不用过问”。 “我确实不懂,我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变了,我不懂吕家人从小都背得滚瓜烂熟的家训,在你们的所作所为中丝毫找不到影子”。 吕汉卿强忍着胸中的怒火,冷冷道:“所有人都没有变,是你太幼稚了”。 吕松涛冷笑着看着吕汉卿,嘴角带着鄙夷的神色,“那你呢,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泄私愤,难道就不幼稚吗”? 吕汉卿紧紧的握住木棍,“不要用你的高尚来审视我,也不要站在道德的高点污蔑吕家。整个吕家最没资格质问的就是你”。 “路不平,人人踩,世间的道理人人可辩,我凭什么没资格只质问你”。 吕汉卿大声呵斥道:“你书房的名家书画价值上亿,单单你那张书桌就一百多万,还有你那些珍本藏书,你那些所谓的道德朋友,哪一样不是吕家给你的。是吕家强大的底蕴和家世给了你高尚的土壤,是吕家这个强大的保护.伞为你遮风避雨,你才能悠然自得的高谈阔论。” 吕汉卿冷哼一声,拿着棍子指着蜷缩在地上的山猫,“你问问他,在吃不起饭的日子,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有没有资格谈高尚”?“你坐享其成的享受着家族给予的馈赠,但你想过没有,这些馈赠从何而来,是靠你的高尚吗?靠你嘴里的仁义道德吗”! 吕汉卿越说越激动,“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嘴脸,你所谓的高尚在我眼里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吕松涛面色苍白,他突然觉得整个吕家都疯了,若不是整个吕家都疯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让开”! 吕汉卿怒不可遏,“他是 叛徒,是吕家的敌人”! “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朋友”。 “你、”!吕汉卿指着吕松涛的鼻子,气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原来你们俩早就勾搭在一起”! “陆山民也是我的朋友”。吕松涛挑衅的看着吕汉卿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吕汉卿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反而有种舒畅的感觉。 吕汉卿气得双目通红,“你也要当吕家的叛徒”!? “你们才是叛徒,背叛了祖训。背叛了那块牌坊。你们不仅是叛徒,还是一群欺世盗名的骗子,表面上衣冠楚楚,满口的仁义道德,背地里全是蝇营狗苟藏污纳垢”。 “啪”!吕汉卿终于忍不住,一耳光狠狠的打在吕松涛脸上,打得吕松涛一个趔趄,后退几步差点跌倒。 “混账东西,你忘了是谁生你养你”! 吕松涛扶着墙壁重新站立,“我宁愿没出生在这个家里”。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吕松涛傲然的昂起头,“我说我宁愿没出生在这个家里,那样就不用看到你这张狰狞丑陋的脸”。 “我打死你”!吕汉卿提着木棍一步上前,挥舞着棍子打向吕松涛的头。 吕松涛没有躲避,神色自若的看着吕汉卿。 棍子在吕松涛头顶半尺停住,吕汉卿气得胸膛起伏不定,“你知道吗?父亲失踪了,到现在都生死未卜”。 吕松涛眉头跳动了一下,他大概能从吕家的气氛猜到出了事情,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事。 “为了撑起吕家的繁荣,你知道父亲付出了多少吗。你只看见了吕家的光鲜亮丽,你可知道撑起这片繁荣有多么的不容易。外面嫉妒的、羡慕的、恨我们的人多的是。你知道有多少人巴心不得吕家倒下吗?群狼四顾、如履薄冰,改朝换代多少代,我们吕家仍然屹立不倒,你以为容易吗”? 吕汉卿恨得咬牙切齿,“知道父亲是遭了谁的毒手吗”?“就是你嘴里口口声声的朋友”!
第1407 好好活着
吕汉卿气急败坏的离开之后,吕松涛强打起的精神瞬间溃散,脚下一软,无力的瘫坐在凳子上。
山猫狼狈不堪的翻身坐起,靠在墙角处,脸上全是伤痕,也幸好是冬天穿得厚,否则吕汉卿那一顿棍棒恐怕得要去掉他半条命。
“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敬重的就是山民哥,今天,又多了你一个”。
吕松涛微微苦笑,“里通外敌,是为不忠,枉顾父恩,是为不孝,我一个不忠不孝之徒,哪有一点值得敬重”。
山猫神色凛然,“正因为如此,二公子才值得敬重。我山猫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君子,但也知道大德不拘小礼,大义不让私情。二公子能站在道义一边,是难得的君子”。
“道义”?吕松涛茫然的看着山猫,“这世上还有道义吗”?
“有”!山猫肯定的点了点头,“以前我不相信有,但自从遇见了山民哥,遇见了你,我坚信有”。
“有人说‘德’是一件华丽的外衣,是穿给别人看的,在华丽的外衣下面是强权和金钱的里子。没有华丽的外衣,里子不好看,没有内在的里子,根本没有资格穿华丽的外衣”。
“我觉得他说得不对”。山猫肯定的说道:“至少在山民哥和你身上看来不对,若不是山民哥,我仍然是生活在阴沟里的一只老鼠,若是没有你,我刚才可能就被吕汉卿打死。这无关乎面子里子,心即理、致良知,有没有‘德’,有没有良知,只关乎一个人的本心。我的本心其实不好,也没有什么金钱和权力作为支撑,但在山民哥的影响之下,也知道‘良知’二字。说出这种话的人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伪君子,他的那套歪理看似真切,实则荒谬至极,他只不过是把‘德’当成了工具,就像上茅厕用的草纸一样,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谈道德”。
吕松涛暗淡的双目中多了一抹光彩,他没想到看似猥琐懦弱的山猫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说得对,他们不配谈德”。吕松涛脸上写满了是失望。明明是吕家人
教导他要德泽万物,却偏偏也是他们干着伤天害理的事情,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吕松涛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见山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问道:“你为陆山民付出这么多,值得吗”?
山猫笑了笑,“这句话该我问你,值得吗”?
吕松涛思索了片刻,“我没想过,只是觉得该这样做”。
山猫嗯了一声,“山民哥曾经说过,在分不清对错、利害的时候,就问问自己的内心,跟着自己的内心走。你们是同一类人”。
吕松涛摇了摇头,“我与他相差甚远,他是用实际行动去践行,而我,除了动几下嘴皮子之外,一无是处。我是一只圈养起来的金丝雀,一个吕家培养的吉祥物而已”。
山猫有些担心吕松涛现在的精神状态,“二公子,人间正道是沧桑,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我还没有那么脆弱”。吕松涛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山猫面露为难之色,“二公子,这些个世间俗事,您不必知道”。
吕松涛笑了笑,“你还真把我当高高在上的道德先生了”。说着顿了顿,“放心吧,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不该过问的我不会问”。
“哦”,山猫松了口气,他清楚的知道,不管是吕家还是陆山民,都不会希望看到吕松涛卷入到这个漩涡中来。“二公子是想问大爷的事情”。
吕松涛点了点头,有些紧张的盯着山猫,“我爸还活着吗”?
山猫带着歉意的说道:“二公子,实话告诉你,我不知道”。
吕松涛没有放弃,继续问道:“你这么聪明,你认为他还活着吗”?
看着吕松涛满是期待的眼神,山猫内心无比的焦灼,沉思半晌之后说道:“我认为他还活着”。
“哦”,吕松涛长舒了一口气,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休息了片刻,吕松涛再次说道:“再问你一个问题,陆家的倒塌是不是吕家干的?陆山民的母亲是不是
吕家害死的”?
山猫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而后点了点头。
吕松涛脱口而出,问道:“有没有可能化解恩怨”?
山猫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半晌之后说道:“二公子,这里面涉及的问题太多、太复杂”。
吕松涛哦了一声,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幼稚问题,以他在吕家的身份和位置,压根儿就改变不了什么。“这个问题当我没问”。
吕松涛起身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之后突然又停下,回头说道:“我大哥心胸狭隘,日后免不了还会找你麻烦,我保得了你一次两次,保不了你三次四次”。
山猫摸了摸脸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贱命一条,这不算什么”
“我对他们还有些用处,拼着这条命兴许能送你出去”。
山猫摇了摇头,“就不给二公子添麻烦了”。
吕松涛眉头皱了皱,“你不想离开吕家”?
山猫呵呵一笑,“当然想,但是不能。我和你爷爷有个协议,有我这个人质留在这里,他会更加安心一些”。
看着山猫脸上悲壮的笑容,吕松涛内心升起一股感慨,他从这只卑躬屈膝、长相丑陋的山猫身上看到了一股极不相称的英雄气概。他突然深深的认识到,人的性格、人的长相,甚至是一个人的家世、身份、地位都不是决定一个人是否高尚的因素。人心,是那么的复杂,难以揣度,人心也是那么的简单,只需要那么一点点的真情流露就够了。
如果说之前更多是由于陆山民的缘故同情这个人,那么现在,是从内心骨子里对他钦佩。
山猫也从吕松涛的眼睛中看出了不一样,内心涌起一股暖流,狭小的眼睛竟浮现出一层薄雾。虽然同样是得到别人的认可,但同情和敬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山猫担心自己不争气的流下眼泪,赶紧别过头去,“二公子,你回去吧,我要处理一下伤口”。
“要想再见到陆山民,就好好活着”。
第1408章 一点也没有变
回到天都大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海东青已经收拾好行李,正发呆的看着陆山民写的一副字。
陆山民看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行礼,颇感意外,半开玩笑的说道:“没想到堂堂东海鹰神还挺细心的”。
海东青皱了皱眉头,“看来你的心情恢复得不错”。
“心情好也是一天,不好也是一天,倒不如过得轻松一点”。
海东青转身看着陆山民,“纳兰子建告诉你的”。
“他这人满嘴胡话,但有一句话我觉得说得挺对,弦绷得太紧容易断。特别是面对艰难复杂处境的时候,绷得太紧反而找不到正确的路”。陆山民一边说一边走到书桌旁,看着桌子上的那副字说道:“爷爷的真迹送给了左丘,这一副是我写的”。
“写得不错”。
陆山民愣了一下,相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海东青赞扬别人。
“与爷爷相比,还是差了点火候,以前一直不知道差在哪里,现在想来是少了些洒脱气度”。
海东青目光再次停留在这幅字上,“一步一擂台,一处一场戏,一路一重天。你爷爷是个有智慧的人”。
陆山民点了点头,“这句话一直挂在马嘴村老屋的墙上,我看了二十多年,一直不明白它的含义。这些年过来,才算是真正明白。这句话就像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一般,他老人家在很早之前就看到了我未来的路”。
“不仅仅是你,这句话概括了所有人的人生之路”。海东青极为难得的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陆山民卷起这幅字递向海东青,相处这么久,他知道海东青的内心并不像她表面上所呈现出来的那样冰冷无情。人在突然遭逢巨变的时候,会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将自己的内心禁锢起来,越是脆弱的人越是禁锢的越深,连本人也难以察觉,海东青这一禁锢就是十几年,直到近年来才稍稍有所松动。
“你要是喜欢,送给你”。
海东
青仰头看着陆山民,没有伸手去接。
陆山民知道海东青的脾气,笑了笑,直接放在了她的手上。
“能够得到你的认可是我的荣幸,我以后跟别人吹牛的时候就说东海海东青收藏过我的字,多神气”!
海东青嘴角微微翘了翘,能隐约看见浅浅的笑意。
陆山民暗自感叹,跟女人打交道就是麻烦,跟海东青这样的女人打交道更麻烦,送个东西还得给台阶下矮桩。
海东青小心翼翼的将卷好的字放进她自己的行李箱,之后起身问道:“房子的事解决没有”?
陆山民耸了耸肩,“跑了一天,还没来得及,明天我再出去跑一趟”。说着看了看窗外,已经稀稀落落的有了些灯光:“先填饱肚子再说吧,酒店的饭菜是吃不起了,我请你到外边去吃吧”。
走出天都大酒店,两人行走在街边小巷。
陆山民东张西望的看着周围的小店,海东青默默的跟在身后。
看着陆山民算不上壮硕的后背,海东青莫名生出一股安全感来。这种感觉自从父母双亡之后,就再也没有过,甚至都已经忘了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么多年来,为了扛起海家,为了震慑宵小,人前人后都必须保持冷酷威严。对外冷血镇压,对内狠辣整肃,就连对自己也是狠到了极致。
转过两个弯,陆山民停在了一家烧烤店旁。转头问道:“我的朋友当中,就你没吃过我烤的烧烤,想不想试试”?
海东青没有答话,抬脚走进了烧烤店,选了角落的一张空位坐下。
这家烧烤店陆山民来过不止一次,与这里的老板也算是老相识。
见陆山民走进来,老板直接放下手上的活计,赶紧上前招呼。“小兄弟,好久不见”。
陆山民笑了笑,“老规矩,我自己烤。但,能不能打个折”?
老板也是豪爽之人,赶紧说道:“打什么折,免费,不仅今天免费,只要是你来,一直给你免费
”。
陆山民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样不好吧”?
“哎呀,你可是我的恩人啊,自从你传授我“烧烤道”,我现在的生意好了不知多少倍”。说着指了指周围简陋的桌椅,“你看,现在天还没黑就已经有这么多客人,要是等到晚上九十点的时候,队伍能派到对街去”。
老板眉飞色舞的说道:“现在我在我家娘们儿面前能抬起头了,儿子在大学也不会因为生活费窘迫追不到女孩儿了,我呀,现在心情倍棒,吃饭倍儿香,觉也睡得踏实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感谢你”。
陆山民笑了笑,没想到当初随口的几句经验之谈,竟然能让一个人的生活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你太客气了,我也只是随口说了几句”。
老板由衷感慨道:“做手艺的谁不想着留一手。小兄弟,现在这个世道,像你这样无私的年轻人可不多”。
说着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兄弟,按年纪我算你的长辈,我就倚老卖老的多说两句,你别介意啊,你觉得对就听,觉得不对就哪里听到哪里扔掉”。
陆山民一脸认真的说道:“老哥您说,我听着”。
老板严肃的说道:“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世道艰难。善良是件好事,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事情多的是,你呀,要多留个心眼,不要傻乎乎的一味对别人好,会吃亏的”。
陆山民哦了一声,郑重的点了点头,感激的说道:“谢谢老哥的提醒,我记住了”。
老板拍了拍陆山民的肩膀,朝坐在角落的海东青努了努嘴,“你先陪你女朋友坐会儿,我准备好最好的菜品再叫你”。
海东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这边,她发现此刻的陆山民与刚到东海的时候很像,神态还是那么的淳朴,眼睛还是那么的清澈干净,若不是穿着一身高档衣服,简直和当初的他一模一样。她忽然意识到,尽管陆山民这一路走来经历无数尔虞我诈生死艰难,但骨子里依然是那个山野村民,一点也没有变。
第1409章 霸气的名字
第1409章 霸气的名字
烧烤店老板姓白,云南哈尼族人,皮肤黝黑,牙齿洁白,笑起来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白老板很健谈,一边给陆山民打下手,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他的人生经历。
“我们那穷,山地多,耕地少,种一年的地还养不活一家人,更别说还要供一个孩子上学。早些年,我一个人单枪匹马走南闯北,在工地上干过小工,在饭店里当过墩子,还在垃圾桶里翻过垃圾”。
白老板脸上洋溢着笑容,仿佛在讲述一段美好的回忆。
“再后来我就来了天京,人生地不熟,也没有熟人引荐,硬是一个月没找到工作”。
陆山民一边翻着手里的烤肉,一边问道:“那个时候挺辛苦吧”。
“那可不是,大冬天的,就跟今天这天气差不多,又冷又饿,差点没把命给丢掉”。说着又颇为自豪的说道:“不过也没你想的那么辛苦,穷苦人家出身的人,别的本事没有,吃苦的本事那是杠杠的”。
陆山民笑着说道:“那您是怎么烤上烧烤的”?
白老板笑着说道:“我当时就想啊,这么大的天京城,就不信找不到个行当。我就满天京城的逛,有一次就逛到了王府井”。
陆山民恍然大悟道:“王府井有很多烧烤摊”。
“对啊,那场面,就像赵本山小品里说的那样,人山人海、红旗招展,当场就把我给震住了,那么多人排着队吃,一天得挣多少钱啊”。
“所以您就在王府井拜师学艺”?
“人家只要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我当时已经是快四十岁的半老头子了谁要”。白老板嘿嘿笑道:“烤烧烤又不是造火箭,都是亮着摊儿做生意。我眼睛不瞎耳朵不聋,就站在摊边儿看,怎么控制火候,怎么加料,一家看完看另一家,就这样反反复复看了三个月我就出师了”。
陆山民笑着朝白老板竖起大拇指,“有志者事竟成,您是个人物”。
“那当然”,白老板得意的说道:“像我这样没学历没熟人
又没资本的京漂人很多,但能像我这样在京城开店这么多年的人可没几个”。
白老板越说越兴奋,特别是讲到他儿子的时候,脸上更是充满了自豪。
“我儿子是我们村唯一的大学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学,是211”。
“哦”,陆山民一边烤烧烤,一边听他讲述。
见陆山民没有太大的反应,白老板强调道:“211大学是华夏最好的一批大学,我老家的县城,当年一共就考了十个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考上的”。
陆山民意识到了自己的怠慢,转头看着老板,稍显夸张的赞叹道:“你儿子真厉害”。
“哈哈哈哈”,白老板高兴得哈哈大笑,“哎,一般一般,勉强没丢我的老脸”。
陆山民被白老板发自内心的高兴笑容所感染,也情不自禁的流露出质朴的笑容。
坐在不远处的海东青似乎也受到了感染,也不自觉的流露出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笑。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一直认为遥不可及、难以寻找的幸福快乐,原来到处都有,就隐藏在街角街边,就隐藏在她从来没留意过的普通人身上。
陆山民端着烤好的烧烤走了过来,那样子,活脱脱一个店小二模样。
海东青一时之间竟有些时空错乱,这真是那个搅得天京风云跌宕的男人吗。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陆山民口口声声说他自己是个普通人,或许他真还是个普通人。
不普通而又普通!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陆山民将烧烤放在桌子上,拿起一串递了过去。
海东青接过烤肉,停在半空没有送入嘴里,眉宇之间显出些犹豫。
陆山民自顾拿起一串就往嘴里送,“在金三角逃命的时候,连生的马拉猴都吃过,还怕吃这个”?
海东青眉头紧皱,“你跟什么人都聊得来”?
陆山民停止了嚼肉的动作,心里稍稍有些不满,“你看不起他就等于看不起我,我和他是一类人”。
对于陆山民的误解,海东青没有辩解,淡
淡道:“你们两人聊得唾沫横飞,隔这么远我都能看到唾沫星子落在烤串上”。
陆山民愣了一下,这才明白海东青不是瞧不起烧烤老板。
“呵呵,放心吧,烤炭的温度很高,牛肉都能烤熟,几滴唾沫腥子早就蒸发干净了”。
海东青半信半疑的轻咬了一口,细细的咀嚼。
陆山民停下动作,瞪大眼睛盯着海东青,“怎么样”?
海东青再次咬了一口,这一次要大口一些。“还可以”。
陆山民得意的呵呵直笑,能从海东青嘴里得到‘还可以’三个字,就已经是很了不得的评价了。
“那当然,凡是吃过我烤的烧烤的人,就没一个给过差评”。
海东青不冷不热的说道:“我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幼稚吗”?
陆山民眼咧嘴笑道:“你不说我倒没注意到,看来我是被白老板给传染了”。
海东青翻了个白眼,不过墨镜遮住了她的表情,陆山民无法看见。
“你之前说你的朋友都吃过你烤的烧烤,都有哪些人”?
陆山民正准备挨个说出名字,但想到其中有些人已经不在了,说道:“挺多的,差不多你都认识”。
见陆山民神色突然黯淡了下来,海东青没有再追问,岔开话题问道:“刚才我听见你说什么“烧烤道”,烤烧烤也有‘道’”。
陆山民感激的看了海东青一眼,说道:“世间万物皆有道,胡惟庸说不管什么事,做到极致都是道”。
“他说的”?海东青声音有些冰冷。
陆山民不想破坏吃烧烤的气氛,摆了摆手,“不说他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海东青这个名字是海叔叔故意取的,还是恰巧碰上的”。
“有问题吗”?
“海东青是一种猎鹰,号称‘万鹰之神’,你爸怎么会给女孩儿起一个这么霸气的名字”。
海东青眉头皱了皱,“谁规定女人就不能有霸气的名字”。
第1410章 留下一根手指
相比于富丽堂皇的高档酒店会所,这间烧烤店的环境实在不敢恭维,老旧的桌椅、弥漫的油烟、遍地的污渍。
海东青几乎没来这种地方吃过东西,不管是作为曾经的海家大小姐,还是后来海天集团的董事长,这种地方与她的身份都相当不符。
但今天身处这里,她却偏偏感到特别的舒适。
虽然她不经常出席公共场合,但高档的宴会也参加过不少。宴会上,男男女女穿得花枝招展,美酒佳肴摆的琳琅满目,看上去赏心悦目,但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轻松自由。
去高档宴会的人,一个个扮成绅士淑女,极尽表演和伪装,他们一直带着微笑,从他们的脸上,永远看不出东西好吃与不好吃、酒好喝不好喝,因为他们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吃饭本就不是他们的目的。
来这家烧烤店吃饭的人,就是为了吃饭,仅仅就是单纯的吃饭,没有假装的微笑,也没有违心的附和。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吵了点。
海东青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渐渐的就被这种人间烟火所感染,长期紧绷的神经慢慢的舒缓了下来。
她发觉自己有些喜欢上了这种感觉,真实、单纯,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两人完全抛开那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聊的都是些日常琐事,儿时回忆。
当然,说话的大多是陆山民,她主要扮演倾听的角色。
陆山民讲述着马嘴村的风土人情,讲述着山里的飞禽走兽,讲述着那些山里质朴的山民,讲得眉飞色舞。
若是在以前,她一定会觉得无聊幼稚,一定会阻止陆山民继续说下去。
但是今天,她竟然听得有些入迷,甚至对马嘴村这个偏远山村产生了一丝兴趣,第一次有了想去看看的想法。
海东青正沉浸在这种舒缓而轻松的自由感觉之中,一股微微波动的气机不合时宜的破坏了这种气氛。
见海东青神色微变,陆山民停止了说话,目光投向了门口处。
不多久,一个老人背着手走进了店里。
刘希夷走到桌子旁,笑道:“不介意拼个桌吧”。
说完,不等两人回话,就自顾坐了下来。
也没有得到两人的许可,伸手就拿起一串羊肉串就往嘴里送。
刘希夷细细的咀嚼,随着牙齿的嚼动,眼睛越来越亮。
“早就听说你的烧烤技术了得,今日一尝,果然名不虚传”。“老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烤串”。
细嚼慢咽之后就是狼吞虎咽,刘希夷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一边吃着一边赞叹道:“啧啧,不愧是东海烧烤界的扛把子,今天真是不虚此行啊”。
眼看还有最后几串,刘希夷正准备伸手去拿,陡然感知到海东青身上的杀机凝练,似有压制不住的迹象,伸出去的手赶紧识趣的缩了回去,他不怕陆山民,但还真还有点怕海东青。
“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好吃了”。
“没关系,想吃的话我可以再去烤点”。说着,陆山民就作势起身。
“不必了,不必了”。刘希夷
急忙摆手,他可不想独自与海东青坐在一张桌子上,对于这个女人,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没有陆山民在场,他没有把握海东青会不会对他动手。
“真不用”?
“真不用”。
海东青冷哼一声,满脸寒霜,再次恢复了‘真身’。“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刘希夷含笑看着陆山民,没有因海东青的无礼而生气。
“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我是代表老先生和你爸来做说客的”。
陆山民把玩儿着手里的筷子,“那天你也在”?
刘希夷点了点头,“我和老先生在远处站了一会儿。毕竟这么大的事,不亲自到现场看看,不放心”。
“现在放心了吧,他亲自到现场阻止了我”。
刘希夷笑了笑,“他没让老先生失望”。
陆山民苦笑一声,“他让我很失望”。
“山民,你当过猎人,当知道三驱以为度的道理,做人不能太绝,给别人留一线也是给自己留一线”。
陆山民呵呵一笑,“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很多人说服过我,我倒是很好奇,你又有什么新的说辞”。
刘希夷淡淡道:“此一时彼一时。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东海的粮仓断了,在这个世上,没有钱是办不成事的。不出两个月,你手下那些人就会乱掉、散掉。而且,没有了晨龙集团作为后盾,你就是一个武夫。你已经失去了与天京那些财阀合作的基本盘。不管是魏家也好,赵家也好,还是罗家也好,即便你们私交再好都没用。作为一个没有资本做后盾的武夫,你除了能莽撞的杀几个人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但你很清楚,真沦落到那一步,你就彻底陷入无尽深渊,永世不得翻身”。“说实话,这不是我们所愿意看到的”。
刘希夷语重心长,言语之中尽显长者对晚辈的关怀。
“最关键的是,你爸的选择。”刘希夷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说道:“实不相瞒,你爸已经答应老先生,愿意接他的班”。
陆山民脑袋嗡的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与此同时,海东青身上气机涌动,在烧烤店里无风起浪。
白老板正烤着烧烤,突然一股妖风吹得他满脸黑烟。
“哪里来的妖风”。正当他准备出门查看的时候,风又骤然停了下来。
此时烧烤店的客人不多,有都莫名其妙的东张西望。
那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烧烤店你很快恢复如常。
刘希夷下意识将凳子后移一尺,虽然同为半步化气,他深深感知道了海东青的恐怖。警惕的看了海东青一眼,再次转头看向陆山民。
“你继续走下去,就是与你的亲生父亲为敌”。
陆山民双目紧闭,双拳紧握,嘴唇剧烈的颤抖,半晌之后猛然睁开眼睛,狠狠的瞪着刘希夷。
“他真的放弃了母亲的仇”?
刘希夷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淡淡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再说你妈妈并不是我们杀的”。
“不是”?陆山民冷笑一声,“你们把她当成工具和棋子,还敢说不是”。
刘希夷叹惜了一声,“
即便是,老先生是你母亲的师傅,是你的师公,难道为了报母仇就要欺师灭祖吗”?
“欺师灭祖”?“呵呵,他也配称师称祖”。
刘希夷无奈的摇了摇头,“若不是这层关系,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他的怜悯与仁慈”。
“其实老先生没有你想的那么无情无义,我们所做的事情也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罪恶滔天,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所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他真有情义就不会把我母亲当牺牲品,他真有情义就不会亲自下令杀死赢恬,他真有情义就不会拿我的命胁迫陆晨龙就范。我不管你们的理念和目的是什么,你们躲在阴暗的角落不劳而获,躲在别人的背后操纵别人的人生,躲在影子里面生杀予夺,就是罪恶滔天”。
刘希夷眉头紧皱,他一开始就没有足够的把握说服陆山民,这小子跟他老爸年轻的时候一样,固执得要命。
“在这个世界上,要想做非常之事,只有行非常之举。如果能光明正大的给予这个世界一个公平,我们又何必偷偷摸摸。很多事情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做大事的人,不得不站在更高的位置去看待这个世界”。
“高”?“多高”?“谁高”?“你们站在高处俯瞰世人?谁给你们的自信”!
刘希夷没有再相劝,本来也只是例行公事,没奢望能真正说服陆山民。
“今天我来找你,还有件事情要问你。吕震池和田岳是不是在你手里”?
陆山民淡淡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刘希夷盯着陆山民的眼睛,“你这招很妙,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大罗山,其实早在山下埋伏了另一只人马截道”。“我只是很好奇,你是囚禁了他们,还是已经杀了两人”?
“杀母之仇,留着何用”。
陆山民冷冷的盯着刘希夷,意外的发现刘希夷没有紧张,反而有种反常的轻松。
“你太意气用事了,这种风云人物岂是说杀就能杀,吕家和田家是不会放过你的,官方也会紧紧盯着你,你现在的处境非常的危险”。
海东青冰冷的杀意再次升起,“他的处境是否危险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非常危险”。
刘希夷心里有些发寒,起身说道:“我的话已经带到了,就不打扰二位了”。
“不留下点东西就想走”!海东青也随之起身,斜跨一步挡住了刘希夷的去路。
刘希夷眉头紧皱,“海东青,你不会想在这种地方跟我动手吧”?
“留下一根手指”!海东青蛮横的冷声道。
“海东青,不要欺人太甚,在这种地方动手,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海东青身上杀机渐起,“不要等我动手,否则,我要的就不是你的一根手指,而是你的命”。
第1411章 你小子诈我
陆山民用纸巾盖住桌子上一截血淋淋的小指,顺手一带,将半截手指放进了裤兜里面。
“一句话就让半步化气的高手拧掉一根手指,真是大开眼界啊”。
海东青淡淡道:“我以为你会阻止”。
“哪敢啊”?陆山民半开玩笑的说道:“我可不想也少一根手指”。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蛮横吗”?
见海东青语气不善,陆山民识趣的收起笑脸,“新仇旧恨,这口气我憋了很久了。今天他主动送上门来,不留下点东西,确实说不过去”。
“其实我有私心”。海东青淡淡道:“我要彻底断了你的退路”。
陆山民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出来就不是私心”。说着接着说道:“我早就没有了退路”。
虽然明知道陆山民看不见她的眼睛,海东青还是将目光微微移向别处,“这有可能把你逼到你父亲的对立面”。
陆山民摇了摇头,“如果只是关系到我个人,也许我真会动摇,毕竟他是我的父亲。但是,事到如今,这已经不仅仅是关系到个人恩怨,也关系到那些为我死去的人,关系到那些把梦想和信仰寄托到我身上的人。他如果真要走到我的对立面,我除了应战已经别无选择”。
海东青重新移回目光,在陆山民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的不满和责怪,心中没来由松了口气。
“狗改不了吃屎,还是一如既往的为对方着想”。
陆山民笑了笑,脸上带着浓浓的歉意,“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你有着很深的误会。一直认为你蛮横无理、睚眦必报,是世间最小气的女人。实际上,你才是真正的胸怀大度,远胜须眉”。
海东青眉头跳动了一下,没想到陆山民会这样的评价她,这家伙可是很多次骂她冷血无情、小肚鸡肠。
陆山民拿起桌子上的水壶倒上两杯水,一杯递给海东青,自己郑重其事的双手举起另一杯。
“我代陆晨龙向海叔叔、向你,说声对不起”。
海东青怔怔的看着陆山民,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良久之后才伸出一只手端起杯子与陆山民碰了碰。
“只有没用的男人才把‘对不起’三个字挂在嘴边”。海东青一饮而尽,茶水滚烫热烈。
陆山民呵呵一笑,突然觉得胸中格外舒畅,心情大好。他突然想到曾经盛天对他说的话,说他与海东青是一类人,当时的他压根儿就不相信,现在他信了。
“我是做梦都没想到,在我最难的时候,留在我身边的竟然是你”。
“我也没想到,在最后的决战时刻,与我并肩作战的竟然会是那个在烧烤店打杂的店小二”。
陆山民笑着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要不要喝两杯”?
海东青眉头略微皱了皱,“不要太得意忘形”。
陆山民笑了笑,海东青也笑了笑。
白老板最终还是没有收陆山民的钱,陆山民也没有坚持。
华灯初上,两人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走。不管是对于海东青,还是对于陆山民来说,相识这么多年,两人都还是第一次如此轻松的相处。
走到一处,
陆山民停了下来,怔怔的望着一个方向出神。
当初住进天都大酒店是魏无羡安排的,这里离魏家并不远。
海东青顺着陆山民的目光看去,“你现在的处境犹如过街老鼠,魏家商人本性,首鼠两端,这个时候对你是避之不及”。
“这也不能怪他们,以前只是吕家、田家和吴家盯着我,他们凭着在天京的根基还能勉强扛一扛,现在是连官方都盯上了我,这已经触碰到他们的底线”。
“你的那位师兄一直没来找过你”。
陆山民点了点头,“能够理解,我要是魏老爷子也得把他禁足起来”。
“左丘的两位天京大学的同学呢”?
陆山民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找上门去就太不仗义了”。
海东青眉头微皱,“纳兰子建呢,他不是口口声声叫你表妹夫吗,白天的时候就没给你一张支票”?
“给了,没要”。
“你还真有骨气”!海东青带着些许讽刺和不满。
“不关乎骨气,这家伙身上有股魔力,总能润物细无声的让人产生好感,他的钱不能拿,拿了很危险”。
陆山民挠了挠头,没钱的滋味他尝过不止一次,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钱真是个好东西啊”。
海东青之前一直没放在心上,多少是因为认为陆山民能够搞到些钱。没想到跑出去一天一个字儿都要到。
“你白天出去的时候,天叔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要我的银行卡号”。
陆山民眼前一亮,呼出一口气,“早说嘛,害我焦虑了一天。我说海大小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捉弄人了”。
“我拒绝了”。海东青淡淡道。
“什么”!陆山民呼出的一口气又倒吸了回来,“刚才那句话还给你,你还真有骨气”。
“陈然也给我打了电话”。
陆山民沮丧的心情再次迎来了亮光,眼巴巴的盯着海东青。
“我也拒绝了”。
“哎”,陆山民彻底无语了,“我就知道你这臭脾气不会要他们给的钱”。
“他们的钱是他们为海家卖命得来的,我不能要。再说了,我海东青何时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
陆山民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这种大小姐,是没穷过,不知道穷的滋味。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别看你威名赫赫,在没有海家资本的支持下,把你扔到外边,我保准你会饿死”。
海东青转头看向陆山民,“不是还有你吗,男人挣钱天经地义,男人不争气还叫什么男人”。
陆山民一口气憋在胸口,这是一句全世界任何男人都无法反驳。以前在马嘴村的时候,也经常听到类似的话。特别是白灵家就在他家下方几十米,经常听到白木匠老婆这样说他,不管白木匠一开始多理直气壮,一旦他老婆说出这句话,立马打焉,百试不爽。
“看见那边的星巴克没有”。海东青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陆山民无奈的说道:“还是节约点吧,酒店你还有一支速溶咖啡”。
“那人跟了我们一路”。
陆山民没有放在心上,这两天酒店周围盯梢的人不少,几乎都是警方的人。
“他们挣那点工资也只是勉强够养家糊口,就别打他们的主意了”。陆山民自嘲的说道。
“他与其它盯梢的人不
同,其它人是竭力的伪装,他是生怕我们没发现他”。
陆山民自然也知道那人一直跟着他们,不过心里一直想着钱的事情,没有过多的去理会。听海东青这么一说,才发现真是这么回事。
“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目标太大,你先回酒店,顺便也引开一部分警方的人。我去会会他”。
海东青本想拒绝,但想了想觉得陆山民说得有道理,转身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很快,陆山民就发现几个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人朝着海东青方向走去。
海东青走后,陆山民一头扎进商场。
这个时间点,商场人山人海,陆山民穿梭在人群中,很快就甩掉了盯梢的几个便衣。
从商场后门走出,外面是一条狭窄阴暗的巷道。
陆山民站在巷道的阴影处,过了一两分钟,一个带着贝雷帽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从后门处走了出来。
在那人东张西望之际,陆山民一步跨出,张开的大手直奔男人的脖子。
那人伸手显然不弱,反应也很快,第一时间快速滑步后退。
但他的不弱也仅仅是相对于普通武道中人,在如今的陆山民眼里,同样的是一招的事情。
“是我”!在陆山民的手掐住他的脖子之际,那人困难的喊出了两个字。
陆山民听出了声音,近距离之下也看清了他那人的面容。
“金丝猴”?陆山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激动,甚至有些欣喜若狂。
看着陆山民如狼似虎的眼神,金丝猴浑身不自在,推开陆山民的手,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别这样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猥琐”。
陆山民当然兴奋,‘戮影’一直利用自己对付‘影子’,但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到现在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拿过。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为了对付影子,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你们总得给点补偿吧”。
金丝猴再次退了一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经费非常有限,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啊”。
陆山民面带不悦,“你难道不是来给我送钱的”?
金丝猴撇了撇嘴,“我要给你送的比钱重要”。
陆山民摇了摇头,“现在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
金丝猴满脸的鄙夷,“还真是时隔三日刮目相看啊,你小子什么时候也掉钱眼里了”。
“我要得不多,一口价,一千万”。
金丝猴吓得目瞪口呆,“你怎么不去抢,你真当我们是地主老财了”。
陆山民一把揪住金丝猴的衣领,“跟你说句实在话,现在是我落难的时候,也是你们最有底气跟我讨价还价的时候,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金丝猴眼珠子乱转,紧紧的咬着牙关,似乎是在做一个异常艰难的决定。
“五百万,要就要,不要就拉倒、、”。
“成交”!不等金丝猴的话说完,陆山民干脆利落的拍板了这桩谈判。
“你、”金丝猴张大嘴巴,后悔得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两个耳刮子,“你小子诈我”!
陆山民终于呼出了一口气,笑道,“别忘了,我好歹也当过大集团公司董事长”。
第1412章 没胆量
空旷的豪华套房冷冷清清,但海东青的心里却反常的没有太多孤寂感。
从十七岁那年开始,她就习惯了独当一面,孤寂、冷清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成了她的生活日常。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有一个人能走进她的生活。
海东青机械的翻着手机通讯录,最终停留在海东来的名字上。
她这一生,所有的付出,所有的艰辛,有一多半都是为了这个弟弟。
有多少个夜里从梦中惊醒,都是因为在梦中梦到弟弟和父母一样离她而去。
所以她竭尽全力的去保护他,甚至蛮横霸道的安排他的人生,掌控他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掌控不了了。
那一天,他带着陆山民来到家里,竭嘶底里的朝她怒吼,朝她咆哮。尽管最后还是被她镇压下去了,但,她知道,那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反抗,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无数次。
当海东来私自回国,当他独自离开海家,她就知道,这个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不再是他的附属品,不再任由她摆布了。
所以,她没有再阻止他,没有再蛮横霸道的干涉。因为她无法做到对自己的弟弟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狠毒到底,她的威名也无法在海东来面前形成不可反抗的压力。
他早晚有一天会有自己的想法,会有自己的决定,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海东来是她内心唯一的软肋,也是她唯一的担心。
她不知道海东来是真的受人蛊惑与她作对,还是在卧薪尝胆的想替自己分忧。
她害怕是前者,因为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对她的看法,却不得不在乎亲弟弟对自己的态度。
但她更害怕是后者,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是多么的险恶,那绝不是海东来这种初出茅庐的人能够应付得了的。
想到这些,海东青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怒气,脑海中陆山民本来还算挺帅的脸,越想越觉得是一副挨打相。若不是当初陆山民的挑拨怂恿,就不会有海东来的第一次反抗,没有第一次就不会有后面的无数次,就不会有姐弟两如今的间隙。
陆山民带着满心的欢喜回到酒店,一打开门就感觉到海东青的气息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谁又惹到你了”?
“你”!海东青收起手机,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我”?陆山民一头雾水的坐在海东青对面,实在想不通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天。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得出一个女人善变的结论聊以自.慰。
对于海东青这种忽冷忽热、阴晴不定的脾气,陆山民早已经习惯了,也不再追究细问。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说”。
陆山民轻松的靠在沙发上,“钱的问题解决了”。
“哦”。海东青平淡的哦了一声,没问钱的数字,也没有明显的反应。
陆山民接着说道:“还有,‘苍鹰’答应见我一面”。
“嗯”?海东青终于有了反应,怔怔的看着陆山民。“这个时候见你”?
陆山民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很奇怪,之前提了那么多次都不愿相见,这次竟然主动提出”。
“我和你一起去”。海东青脱口而出。
陆山民摇了摇头,“金丝猴明确说了只见我一个人”。
“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现在还没说,让我等待下一步通知”。
海东青沉默了片刻,冷冷道:“你完全信任他们”?
“我相信左丘”。
“你确定左丘是他们的人”?
陆山民眉头微皱,沉思了半晌,说道:“从时间线上说,左丘至少是在十三年前开始布局,那个时候也是他刚从天京大学毕业。他不是纳兰子建,也不是财阀子弟,没有背景、没有资本,甚至没有格局,哪怕他是世界上第一聪明人,也无法布下那么大的局。唯一的解释是他背后有人。”
陆山民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他不可能是影子的人,也不会是四大家族的人,那就只能是‘戮影’的人”。
海东青淡淡道:“你还说漏了一股势力”。
“谁”?陆山民不解的看着海东青。
“王元开”!
陆山民吃惊的看着海东青,他也是今天去见了王元开才知道他和另外两个人在十多年前就盯上了陆晨龙当年的事,今天吃烧烤的时候本来打算告诉海东青这个信息,后来被刘希夷的突然出现给打断了。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海东青淡淡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一个官宦世家子弟,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与你的感情是纯粹的”。
陆山民笑了笑,朝海东青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女中豪杰,他和另外两个人确实不是现在才联系上我的,他们早在十年前就注意到了,而且早在十年前就在做准备”。
“不过”,陆山民话锋一转,说道:“也不能绝对的说王元开对我有恶意”。
海东青冷笑一声,“都已经不打自招了,你还在自欺欺人”。
陆山民摇了摇头,“我只是持保留意见,并不是说绝对完全的相信他说的话。而且,我不也欺骗了他吗,从接触魏无羡到他,我也是带着不纯的目的步步下套。难道我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海东青没有反驳,“我只是觉得你相信左丘没错,毕竟你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选择无底线的相信他。但是其他人,不管是谁,最多只能信一半。如果左丘真是他的人,即便左丘没有害你的心,但他有没有,就是另外一回事”。
陆山民思索了半天,越想越复杂,淡淡道:“那我们就化繁为简,‘影子’还没有彻底揪出来,‘戮影’就没有理由在这个关键时刻除掉我这颗关键的棋子”。
海东青想了半天,确实也没想出‘戮影’对陆山民下手的理由。
“几率虽然很小,但一旦判断错误,后果不堪设想。胜败来兵家常事,但如果连命都丢了,就永远不会有翻盘的机会”。
陆山民摇了摇头,“我这一路走来,哪一次不是绝处逢生,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得去”。
“绝处逢生”?海东青冷哼一声,“那是你运气好,不要把运气当成习惯,很多人都是死在习惯的陷阱中”。
陆山民摆了摆手,不想在谈论这个问题,如果是其他事情,他会听海东青的意见,但在这方面,连他自己都承认自己很固执。
“钱明天应该会到账。周同和易翔凤那边那么多张嘴要吃饭,我打算只留下十万作为我们的日常开支,剩下的全部给他们”。
海东青随手将一个信封扔在茶几上,她没有反对,也没有再劝,她知道陆山民表面上看似脾气好,实际上固执起来跟她比也不遑多让,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邀请你的人可不止他们,看来最近你会比较忙”。
陆山民拿起茶几上的信封,问道:“谁给的”?
“从门缝塞进来的,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门口处了”。
陆山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毛笔写就的邀请函,一手颜体行书遒劲郁勃、气势磅礴、令人不禁心潮跌宕。
上面写着:“恩恩怨怨何时了,早了晚了都得了,了却人间烦心事,挥挥佛尘归去了,苍苍白首一老朽,独来独去独自了,若想报得生母仇,前来塞北长生殿,不归老道静候了”。
陆山民看着邀请函发呆了很久,然后从茶几抽屉里拿出打火机点燃烧掉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件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周同他们”。
海东青眉头微皱,冷冷道:“你又想逞强”?
陆山民摇了摇头,“这上面明确说了只要他一个人,如果去的人多了,他定然不会出现。况且,这个层面的交手,他们去了也起不了作用”。
“不许去”!海东青冷喝一声。
“我必须去,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既然他给了我一个机会,我就不能放弃”。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已不是关乎我一个人。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如果我死了,至少还有你帮那些死去的人讨个公道”。
海东青怒喝道:“陆山民,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成熟起来”!
陆山民平静的看着海东青,“我们两个现在不能同时离开,各个势力都在盯着我们,你必须留在这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不行”!海东青一掌拍在茶几上,茶几硬生裂成两半,“要么一起去,要么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陆山民张大嘴巴盯着破碎的茶几,那可是上等红木做的,这得赔偿多少钱。
嘴里细声呢喃道:“败家娘们儿”。
“你说什么”?!
“没什么”!陆山民此刻也是异常的恼怒。
海东青气机勃发,“有胆量你给我再说一遍”!
陆山民挺起胸膛昂起头,气呼呼的瞪着海东青,瞪了半天,说道:“没胆量”。
第1413章 没见过世面
戮影的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上午就把钱打了过来。
按照之前的计划,陆山民只留下了十万块,剩余的全转给了周同。这十万块加上之前身上本来的几万块钱,付完天都大酒店的房费,还余下三万多块。
陆山民只当了不到半天的有钱人,就再次沦为为钱发愁的穷苦人。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倒也不至于犯多大的愁,对于他来说,吃差点、住差点都无所谓。但身边还有个海东青就不得不发愁了。
尽管海东青从十七岁开始就过上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艰难日子,但她毕竟是大小姐出身,而且她所受的那些苦跟钱没关系。
在陆山民看来,海东青的苦,普通人无法理解。但普通人缺钱的苦,海东青也未必能理解。
为了找到一处不至于太难堪的房子,为了省下一点房屋中介费,整整一天,陆山民跑遍了附近的所有大街小巷。终于在一处老旧小区租下了一套两室一厅,不算太破旧的房子。
房子里家具齐全,冰箱洗衣机虽然锈迹斑斑,但都还能用。唯一不好的就是楼下不远处有一个农批市场,时不时能问道一股酸臭的味道。
一进屋,陆山民就刻意的观察海东青的表情,生怕她不满意。
倒不是陆山民怕她大发雷霆,而是怕她死活要求住更好的地方,那就要了他的老命了。
“看着我干嘛,没看见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吗”?
陆山民愣了一下,随即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这样的富家小姐看不上这种地方”。
海东青没有理会,脱掉宽大的黑色大衣,开始卷里面毛衣的袖子。
陆山民愣在当场,他发现不穿大衣的海东青与穿着大衣的海东青完全是判若两人。
那身材,那白玉般的小臂,用左丘的话说,‘前凸后翘腿子长,美得冒泡’。
海东青卷好衣袖,走进了卫生间。
不一会儿,卫生间里传来流水的声音。
海东青端着一盆清水走了出来,手臂上搭着两条毛巾,顺手就扔了一条给陆山民。
“还不赶紧动手”。
陆山民笑了笑,两人开始对房间进行大扫除。
让陆山民震惊的是,海东青这个大小姐干起活儿来有模有样,虽然不如张丽和小妮子那么熟练,但已经比大多数女孩子要好上很多。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更让陆山民震惊的还在后头。
当看到海东青做了满满一桌子菜的时候,陆山民才是真正震惊得目瞪口呆。
炒、炸、煎、炖、烧,样样有模有样,每一样都色香味俱全。
除了这顿饭花了不少菜钱之外,陆山民对这一桌子菜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陆山民一边吃着饭,一边不住的感叹。
“不可思议啊、不可思议啊”。陆山民不是没吃过富家千金做的饭,叶梓萱曾经给他泡过方便面,曾雅倩第一次在出租屋炒菜的时候,差点没把他给咸死。相比与她
们俩,陆山民本以为海东青只会更差,没想到偏偏是这个最不应该做出一手好菜的女人,偏偏做得还不错。
陆山民不禁感叹,“真是海水不可斗量,女人不可貌相啊”。
“你是长舌妇吗”?海东青淡淡道:“叽叽歪歪、唠唠叨叨”。
“我想不通啊,没道理啊”。陆山民咀嚼着一块糖醋排骨,一边满心疑惑的看着海东青。
见陆山民刨根问底誓不罢休的样子,海东青淡淡道:“没娘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不仅仅适用于穷人。爸妈不再的时候,东来只有十二岁。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是她姐姐,同时也扮演着爹妈的角色”。
陆山民哦了一声,明白了过来,不过转头一想又觉得没道理,“不是有卓叔和天叔吗,你们家还有一大堆的保姆”。
海东青嘴角微微翘了翘,如果此刻海东青取下墨镜,陆山民看到的将是一双看白痴的眼神。
“你会完全放心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保姆养育吗”?
陆山民没有孩子,仔细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
海东青的语气温和了下来,提到海东来,那是她内心深处柔弱的地方。
“以前爸妈在的时候,我们姐弟俩感情很好,我很宠他,他也很依赖我。后来爸妈不在了,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我必须对他负责。所以我不再宠着他,我逼他学习,担心他学坏,害怕他受骗。从此,他也不再亲近我”。
见海东青心情有些沮丧,陆山民安慰道:“我和他也打过交道,他的本质不坏,现在只是不够成熟而已,我相信总有一天他能明白你的苦心”。
海东青轻哼了一声,“你在他面前可没少挑拨离间,我们姐弟俩今日的关系,都是你一手促成的”。
陆山民眉头皱了皱,“海大小姐,这锅我可不背。我承认之前我是怂恿过他反抗你,但这只是表象,我顶多是起了个催化剂的作用。本质原因还是你把他管得太紧了。弹簧压得太久,早晚会反弹”。
陆山民接着说道:“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问题,那我就不得不多说两句。当年我亲口答应阮妹妹要替她讨回公道,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仍然没有兑现。”
海东青冷笑一声,“你想怎么替她讨回公道”?
陆山民深吸一口气,质问道:“你说,阮妹妹哪里就配不上海东来了,你自己的弟弟是什么货色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在我看来,他未必配得上阮妹妹”。
说完之后,陆山民直勾勾的看着海东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发虚。
见海东青手里筷子在半空中停留了半天,也不说话,陆山民心里直打鼓,咳嗽一声补充说道:“当然了,我的话可能是说的重了点,海东来其实也挺优秀的,但阮玉也不差啊”。
“对于阮玉,我承认我错了,我看走了眼”。海东青夹了一块青菜,埋头小口吃饭。
陆山民再次惊讶得目瞪口呆,揉了揉耳朵,又拍了拍脑袋,相识了那么多年的人,今天给了他太多的震撼。
海东青是谁,海东青也会承认错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海东青抬头看了一眼傻子般的陆山民,“你今天一惊一乍的,很反常。吃错药了吗”。
陆山民揉了揉惊诧的脸庞,呵呵傻笑,心想,是啊,‘你今天不会是吃过药了吧’。
海东青无语的摇了摇头,“真不明白你这样的傻子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不要命的追随”。
陆山民仍然呵呵傻笑,心情一好,胃口也倍好,开始风卷残云般的大快朵颐。
海东青余光瞥见陆山民吃饭的样子,没来由心头升起一股温暖,她不禁回想起当年父母还在时的情景。一家人常常坐在一起吃饭,虽然有保姆,但妈妈总是亲自下厨。吃饭的时候,妈妈是吃得最少的一个,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爸爸吃饭。她现在还记得妈妈当时的表情,她总是一脸的微笑,看得津津有味。那个时候她是不理解的,不就是吃个饭吗,有什么好看的,而且爸爸狼吞虎咽的样子也并不好看。现在,她有些明白,看着一个男人狼吞虎咽的吃自己做的菜,那种认可会给内心带来一种难以描述的满足。现在细细想来,妈妈脸上的笑容写满了‘幸福’两个字。
这顿饭,陆山民吃得很高兴,一方面,终于算是兑现了当年对阮玉的承诺,能让海东青认错,也算是给了阮玉一个交代。另一方面,海东青的表现让他放心了下来,这位大小姐在生活上并没想象中那么难伺候。
不过,当他以为海东青是‘贤妻娘母’型很会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女人的时候,他发现他又错了。
因为海东青提议晚上出去买鲍鱼、珧柱、榆耳、蟹肉、竹笙、、、,明天打算做一个她最拿手的菜叫‘祝君如意’。
当看到陆山民一脸苦瓜相的时候,海东青只是撇了撇嘴,“要是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自己百度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陆山民不认识这些东西。
“你一个做菜的,难道没买过菜”?
“买菜这种事情交给保姆就行了,我只需要开单子”。
“好吧”,陆山民叹了口气,他这才明白,海东青对这些东西的价钱根本就没有什么概念。
这还不算完,更让陆山民感到欲哭无泪的是,当他打开行李箱的时候,发现自己最贵的那件衬衣被海东青折得乱七八糟。
“海大小姐,你这个又当爹又当妈的,就没给海东来叠过衣服”。
海东青再次翘起鄙夷的嘴唇,“我们家东来穿衣服从来都是穿一件扔一件,扔完了就买新的,不需要叠衣服”。
陆山民彻底被打败了,之前松下去的那口气再次灌满了肚子。今天的心情也是一波三折被海东青折腾得死去活来。
“真是个败家娘们儿啊”!
“你说什么”!!!!!!!!!!
“哎,没什么,我说我真是没见过世面啊”!
第1414章 多留点钱好
从海东青身上,陆山民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人的复杂性。
当你认为很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很可能你所了解到的是错误的,当你有一天恍然大悟般自以为发现她真面目的时候,你自以为的‘真面目’也未必就是真的。
哪怕这个人是你相识多年的熟人,也难逃判断的偏颇。
陆山民苦口婆心的对海东青详解了很久,告诉她穷人的生活应该怎么过,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但还好的是,她放弃了做‘祝君如意’这道菜的想法。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很平静。
这种日子本来是陆山民所向往的,但来的不是时候。
三个月,时间太紧迫了。
陆山民坐立不安,不管怎么调整心态,都难以压制住内心的着急。
海东青总是如影随形,除了上厕所和睡觉,哪里都是她的影子,别说逃,就连私人空间都没有。
如果是其他人,他还可以选择金蝉脱壳。但面对海东青,他没有这个自信,连试一试的想法都放弃得干干净净。
“我不能这么干等下去”。
海东青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墨镜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出她是在思考问题还是睡着了。
陆山民皱着眉头说道:“季铁军说得很明白,三个月是最后的期限,如果过了这个时间,蒙家那位首长也撑不住,他肯定是得下课。没有他的支持,单是我从公安局领祁汉骨灰这件事就足以让警方重点关注我,到时候别说进一步行动,很可能连行动自由都会被限制。动一发而牵全身,一旦各方势力认为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不用猛踩,就简单的几个动作,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通过官方正规程序将我送进监狱。到时候就真的是回天无力了”。
“有那么严重”?海东青带着讥讽的语调说道:“你爸不是成为影子的继承人了吗,他会看着让你死”?
“他不想我死,但并不等于不想把我送进监狱。站在他的角度,把我关进去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也是他与各方势力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海东青秀美微蹙,她并不觉得陆山民是在说胡话,站在陆晨龙的角度,还真有这个可能。只要陆山民不在外面,那么陆山民留在外边的势力将会轻而易举的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即便以后陆山民出来,没有任何势力支撑也翻不起浪花。到时候一切回归最初的模样,或许这本来就是影子最终的目的。
“你不是把左丘吹得很神吗,你既然这么相信他,就应该等他的安排”。
陆山民抬起眼睛看着海东青,半晌之后说道:“万一这就是他的安排呢”?
海东青显然对陆山民的话相当意外,半天之后冷冷笑道:“他安排你去死”?
陆山民喃喃道:“吕家老不死的与陆晨龙曾经有过一场大战,身受重伤,到了他这把年纪,一旦伤及根本,很难痊愈”。
“呵呵”,海东青对陆山民的话嗤之以鼻,“你还真是无知到极致,瘦死骆驼比马大,大圆满化气极境,就是缺一只手,少一条腿你也得死”。
陆山民摇
了摇头,“别把我想得那么鲁莽,真要是死定的事情,你以为我会去吗。吴峥能够杀死金刚境的吴德,我为什么就不能杀死只剩半条命的吕不归”。
“愚蠢”!海东青呵斥道:“吴德是外家金刚,作战的时候顶在最前面,受的伤也是最重的一个。而且内家吸纳天地之气固本培元,受伤之后本就比外家更容易恢复。再者,以吴峥的卑鄙无耻,他对吴德动手的时候,谁知道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
“还有”!海东青指着陆山民的鼻子,“你像条狗一样被吴峥撵了上百里地,若不是黄九斤和刘妮及时赶到,你早就死在了他的手上。你哪来的自信与他比”。
陆山民被海东青怼得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俗话说杀人不诛心、骂人不揭短,这女人是刀刀往心口上戳,大把大把的往伤口上撒盐啊。
“武道一途,不在死亡的刀尖上游走,永远无法登峰造极。你在东海的时候,不也是摸了老虎的胡须吗,否则怎么能顺利踏入半步化气”。
“我那次上山,是有道一在山下坐镇。更何况,你的天赋只是中庸资质,又岂能与我同日而语。临场应变,招式演化,你那一样比得上我”。
“海东青,你不要瞧不起人,我可是独一无二的内外皆修”。
海东青轻蔑的冷哼了一声,“你不过是道一和黄金刚的试验品而已,到底效果如何谁也不知道。武道一途,到了我们这个境界,已经超脱了任何形式,什么天下第一功法,什么内外皆修,都是狗屁。关键是看人”。
“你的意思是我人不行”?陆山民不服气的说道。
海东青轻飘飘的说道:“不服气,要不要再练练”。
陆山民握紧拳头,上次与海东青一战,虽然是落败了,但那也是败在海东青的出其不意,而且他内外皆修已经颇有自己独特的心得,当时也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如果是以前,他承认不是海东青的对手,但是现在,他还真发自内心的有些不服气。
不过陆山民最终还是放弃了与海东青动手的想法,也许是被海东青揉腻过太多次了,也许是被海东青那股天然的杀气给震慑住了,每每面对海东青,心里总是缺乏那么一点底气。
“我不想与你置气,我只是想说时间紧迫,就这样坐在家里不是办法。必须得找到一个突破的点位”。
海东青蛮横的说道:“我不管什么突破的点位,还是那句话,要么一起去,要么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
陆山民没有再与海东青争辩,回到房间继续研究吕不归约见的地方。
对方既然已经暗语的方式发出这封邀请函,肯定是不希望海东青与他一起前去。
塞北、长生殿、不归、道士。
陆山民在网上查了相关的信息,又详细查了能在网上查到的吕家产业,心中有了个大体的方向。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怎么摆脱海东青。
看了眼卧室门口,海东青正站在门口处,双手环胸。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几分钟过去,陆山民败下阵来,只得长叹一口气。
正在两人胶着的时
后,客厅外的敲门声响起。
两人都是眉头一皱,都有些疑惑谁会找上门来。
门外的敲门声继续在响,敲门的人大有不敲开门誓不摆休的架势。
海东青转身走了出去,打开了门。
“是你”?来人先开口。
“你认识我”?海东青冷冷道。
“你难道不认识我吗”?韩瑶昂起头,下意识挺了挺胸。
“听说过而已”。
韩瑶毫不示弱的说道:“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这个时候,陆山民已经走了出来。
见两人堵在门口互不示弱的对立着,赶紧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僵局。
“进来吧”。
海东青稍稍侧身,韩瑶抬头挺胸的走了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韩瑶四下打量了一番,答非所问的说道:“没想到你竟落魄到这步田地”。
“随便坐”。陆山民指了指有些老旧的沙发。“彼一时此一时,我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不错了”。
韩瑶坐下之后,对陆山民说道:“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陆山民看了眼海东青,起身说道:“到我房间里吧”。
“好啊”,韩瑶起身站了起来了,指了指两间房间,“哪一间”?
“右边”。陆山民边说边带着韩瑶走进了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海东青满脸铁青的盯着关上的门,强压住怒火才没有破门而入。
“她就是海东青”?关上门,韩瑶绷住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我从我爸那里的资料上了解到她可是暴力凶残至极的女人”。
韩瑶一边说一边怕打胸口,然后抓起陆山民书桌上的水杯就开始喝。
陆山民本能的想抬手阻止说那是他的水,不过见韩瑶吓得不轻的样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你不怕”。
韩瑶一杯水下肚,喘了两口粗气,“再怕也不能输了气势”。
“你爸让你来的”?陆山民递给韩瑶一张方凳。
韩瑶摇了摇头,“我在他书房里看见了一份文件,上面有你最新的消息”。
陆山民哦了一声,心想,韩孝周人称小诸葛,他不想给你看,你能看到吗。不过陆山民没有点破。他大概能猜到韩孝周是想通过韩瑶达到一些他想达到的目的。
说道:“你看到的那份文件上,除了我现在的住所,还有什么”?
韩瑶脸上满是担忧,“你的晨龙集团被人截胡了”?
陆山民点了点头,“算是吧”。
“那你现在岂不是很穷”?
“吃住不愁,还算过得去”。
韩瑶从包里拿出几扎钱,也不管陆山民要不要,直接放在桌子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这种过惯了有钱人日子的富人,身上还是多留点钱好”。
第1415章 母老虎
所谓患难见真情,韩瑶的举动让陆山民颇为感动。
他没想到在最困难的时候,第一个主动伸出援手的竟然是自己曾经伤害过的女孩儿。
也正因为曾经伤害过她,韩瑶也是他最不想欠人情的女孩儿。
韩瑶似乎看出了陆山民的心思,打趣的说道:“对于穷人,欠钱就是天大的人情。但我不是穷人,你也知道钱对于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所以你欠我的远远不是钱能够衡量的。”
说着故作轻松的说道:“债多不压身,所以千万不要觉得拿了我的钱就欠了我很多似的,不管你拿不拿这笔钱,你欠我都还不清”。
陆山民心里一阵犯苦,欺骗韩瑶是他所犯的错误中最致命的错误,偏偏韩瑶还揪着这个错误一直不放。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收这钱反而还欠你更多一样”。
“说得没错”。韩瑶略显得意的说道:“你收了,我的心情好一点,你的罪孽就轻一点。相反,如果你不收,我的心里会更难受,你就更加罪孽深重了”。
陆山民无奈的指了指韩瑶,回想从马嘴村走出来之后认识的女孩儿,没有一个简单。
“杀人不诛心,你是字字诛心啊”。
韩瑶淡淡的笑了笑,淡蓝色的眼睛透着股忧郁和狡黠。陆山民不禁暗自感叹,多么单纯的一个女孩儿,硬生生被自己逼成了一个心机狡黠的女人。
见陆山民没有把钱推回来,韩瑶脸上浮现出一抹报复得逞的笑容。
“一点没错,伤害了我就想拍怕屁股走人,世上哪有这么轻松的事情。我就是要让你内疚、让你痛苦,这样,至少还能让你记住我”。
陆山民自嘲的笑道:“不愧是豪门贵胄千金,果真是与众不同”。
韩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被担忧的神色取代。“吕震池和田岳的失踪是不是与你有关”?
陆山民皱了皱眉,很显然,这是韩孝周想知道的答案。
对于韩家的逐步介入,他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天京四大家族相互交织,吕家、田家和吴家不干净,那么韩家不可能干干净净。牵一发而动全身,在他没有捅出大篓子的时候,韩家尚可以接受,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看来已经触及到了韩家的底线。
“瑶瑶,虽然你并没有接触多少韩家事务,但毕竟你是大家族出身。以你对韩家的理解,事态到了这个地步,你爸是不是已经动了对我下手的心思”。陆山民没有在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说道。
韩瑶使劲儿的摇头,“你误会了,我爸从一开始就站在你这边”。说着顿了顿又补充说道:“至少感情上是站在你这边。否则他也不会三番五次的劝你放弃”。
陆山民笑了笑,心想韩瑶还是太单纯了。“据我所知,韩家与吕家、田家和吴家都有不少生意上的来往,他们三家不干净,难道韩家就能独善其身。原始的资本积累大多充满血腥,韩家难道会例外?一旦其他三家被牵扯出来,你爸就不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韩瑶再次摇了摇头,“你对大家族有偏
见。我承认,在韩家发迹的时候是有些不干净的地方。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我们韩家与其他家族不一样,很多年前就看清了时代的变迁,明白只有走正道才能走得长远的道理。所以我们韩家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就未雨绸缪,一方面清理以前不干净的痕迹,一方面逐步纠偏做干净的事情。你说得没错,韩家是与他们三家有生意来往,但最近二十年来,都是正常的合作,绝没有不干不净的地方”。
陆山民眯着眼睛看着韩瑶振振有词的样子,他不是怀疑韩瑶说谎,而是怀疑韩孝周想利用韩瑶给自己传达一些误导的信息。
“你爸告诉你的”?
韩瑶不悦的说道:“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儿吗,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我找我堂哥韩承轩拿了档案室的钥匙,查了韩家近二十年的合同和财务往来账目。别说有不干净的地方,连值得怀疑的地方都没有”。
为了让陆山民更加相信,韩瑶再次强调道:“别忘了,我是天京财经大学的高材生,我相信我的专业能力”。
韩瑶的话让陆山民大为震惊意外得无以复加,他跟着最牛的教授学过金融和财经知识,自己又一手创立了晨龙集团,他非常清楚任何一笔假账,只要想查都会有蛛丝马迹可循。若要做到天衣无缝,唯一的可能就是确实干干净净。
陆山民低头不语,如果韩瑶没有说谎,那么他之前对韩家的评估几乎要全部推倒重来。
这番话带给他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半晌之后,陆山民抬起头,看着韩瑶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是那么的真诚和坦率,绝不像说谎的样子。
思来想去,他也想不出韩瑶说谎的理由,即便有,他也不相信韩瑶能骗过自己。
韩瑶虽然出生在韩家这样的大财阀家族,但毕竟是一个才毕业的大学生,见识虽广但实战阅历不足,即便再会表演也不可能瞒得过他这双历经世事的眼睛。
韩瑶接着说道:“所以我爸绝不可能对你包藏祸心”。
陆山民揉了揉脑袋,这些就是韩孝周想通过韩瑶告诉自己的信息?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又为什么要帮助自己?难道真的是因为当年爷爷的那点香火情?又或者是对当年见死不救的赎罪?
可能吗?真的是这样吗?陆山民脑袋越想越乱,想得有些头疼。
“还告诉你一件事情”。韩瑶下意识的压低声音,“昨天晚上我堂哥韩承轩到我家吃饭,之后去了我爸的书房。我趴在门缝上悄悄听了他们的谈话。我爸说你太心软了,如果吕震池和田岳在你手上而你又让他们活着回去的话,你就彻底完了”。
陆山民眼皮跳动了一下,“韩叔叔不是一直希望我与他们几家和解吗”?
“我当时听了也很纳闷儿,我堂哥当时也提出了同样的疑问。但我爸说彼一时此一时,情况已经变得不一样了。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我没听清”。
陆山民对韩瑶感激的笑了笑,“你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韩瑶脸上的表情纠结而痛苦,“我不希望你杀人”?“但是,我又害怕、
、、”
陆山民对韩瑶笑了笑,安慰道:“放心吧,他们的始终跟我没关系”。
“不在”?韩瑶高兴得大喜过望,随即又一脸的担忧,担心他们还活着会对陆山民不利。
陆山民移了移凳子,紧挨着韩瑶坐下,附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瑶瑶,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我个忙”。
近距离感受到陆山民的气息,韩瑶胸中小鹿乱跳,脸蛋微红。特别是陆山民吹进她耳朵的气息,让她的耳朵发麻,全身发软。
韩瑶有些意乱情迷,茫然的点了点头。
陆山民继续小声说道:“你以正常的声音说话,一直说不要停”。
韩瑶不解的望着陆山民,“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想到什么说什么,反正不要停,说的时间越长越好”。
·······
·······
门外,海东青一直站在门口,以她如今的境界,不说完全听得真切,但大概也能听清个七八分。
连着好几分钟,她只听到韩瑶一个人的声音,心中不禁起了疑惑。
耐着性子再听了几分钟,发现依然只有韩瑶一个人的声音,而且她说话的内容越听越不对劲。顿时心中警兆骤起,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间里,只有韩瑶一人,哪里还有陆山民的身影。
韩瑶双手捧着本书,心里早已是七上八下害怕得要命,但是她不能在海东青面前弱了气势,当她得知陆山民和海东青住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扳回一城。她已经输给了曾雅倩,也输给了叶梓萱,不能在输给海东青。
海东青第一时间来到窗户前,这种老旧小区楼层本就不高,他们又住在五楼,这点高度对于陆山民来说轻而易举。
海东青回头,目光落在韩瑶手里的那本书上,刚才韩瑶说的话都是照着这本书念的。她就在门外听了十几分钟的书。
韩瑶鼓起勇气起身,昂起头高傲的看着海东青,“强扭的瓜不甜,不是你的人,你怎么留都留不住”。
海东青双拳捏出了水,冷冷的说道:“白痴”。不知道是在说陆山民还是在说韩瑶,或者两者都有。
“你、、、”韩瑶气呼呼的瞪着海东青,本来想说句狠话,但看到海东青微微颤抖的拳头,赶紧把狠话又给吞了回去。
“他这次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韩家别想好过”。
韩瑶尽管已经怕得要死,但仍然鼓起勇气哼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这里是天京,不是东海,我们韩家还怕了你不成”。
“在我没改变主意前,赶紧给我滚”。
韩瑶早就想走,借坡下驴的说道:“走就走,你以为我是来看你的吗”?说完昂首挺胸,带着胜利者的骄傲姿态大步朝外边走去。
出了门,韩瑶脱掉脚上的高跟鞋,光着脚丫子一路狂奔,直到坐进了停在楼下的车才松了口气。
“母老虎,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第1416章 一路向北
屋内虽然暖气十足,纳兰子建仍然习惯性的捧着暖炉,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的内心格外的安定。
眯着眼,哼着小曲儿,悠然自得,轻松惬意。
忽然,一阵寒风吹进来,紧接着是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纳兰子建不耐烦的睁开眼睛,龙力已经走进大厅,正大步朝他这边走来。
“三公子,有情况”!龙力急促的说道。
纳兰子建伸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龙力啊,你还要我跟你说多少次,敲门、敲门、敲门”!
龙力哦了一声,赶紧转身往回走。
“干什么去”?
龙力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敲门”。
“哎”!纳兰子建长叹一声,“龙力啊,你脑袋里面装的是石头吗,怎么就那么死板”。
龙力尴尬的回过身,急忙说道:“三公子,有情况”!
纳兰子建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既然都已经转过去了,就顺便把门关上吧,这大冬天的,你想冷死我吗”。
龙力哦了一声,又转过身去,大步走到门前,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而后快步走到纳兰子建身前。
“三公子,有情况”!
“哎、、、、”!不等龙力继续开口,纳兰子建再一次长叹一声,“龙力啊,既然你都过去关门了,为什么不顺便敲一下门呢”。
龙力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纳兰子建缓缓将茶盏放在茶盘上,淡淡道:“现在心情平静了点没有”?
龙力茫然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三公子又唱的是哪一出戏。
纳兰子建淡淡道:“这才对嘛,越是急的事情越不能急,只有等心情平静之后才能想清楚、说清楚”。
龙力脑袋有些发蒙,哦了一声,呆呆的站在原地。
纳兰子建微微皱起眉头,“怎么又不说了”?
“您不是说越急的事情越不能急,要想清楚之后才说吗。我正在冷静的思考”。
纳兰子建半靠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龙力啊,我的心脏好难受”。
“啊?三公子,您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龙力焦急的问道。
“不用,抽你一顿就好了”。
“我”?龙力一脸懵逼,不知道哪里有得罪了三公子,他的反应很快,四周扫了一圈,拿起一根凳子就递过去。“三公子,您抽吧”。
纳兰子建双手拂面,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思考好了没有”?
“还差一点点”。
话音刚落,突然手上传来一股力量,紧接着,他看见纳兰子建一手抓过了凳子,再接着,凳子迎面而来。再接着,凳子哐当一声砸在他的头上。
龙力脑袋蒙了一下,倒不是被凳子砸蒙,以他接近半步金刚的体魄,这一凳子不算什么,让他发蒙的是,他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慢吞吞,弱不禁风的三公
子动作竟然如此之快,力量竟然如此之大。
纳兰子建重新靠在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这下舒服多了”。说着斜眼看着龙力,“思考好了吗 ”?
“思考好了”。龙力赶紧说道。“盯梢陆山民的人传来了消息,说他逃离了住处”。
“逃离”?纳兰子建眼珠子转了转。
“对,我们的人亲眼看见他从窗户跳出来,本来我们的人有跟上去,但陆山民的境界今非昔比,他们根本跟不上”。
见纳兰子建眯上了眼睛,龙力赶紧又说道:“据我分析,他应该是与海东青闹矛盾了。或者,他要去做一件不想让海东青知道的事情”。
说完,龙力偷偷的看着纳兰子建,希望自己的精准分析能够挽回在三公子心目中愚蠢的形象。
半晌过后,纳兰子建缓缓睁开龙力眼睛。
“龙力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聪明”?
龙力呵呵笑道:“三公子过奖了,在您面前我就是个傻瓜”。
纳兰子建叹了口气,“既然知道自己是个智障,就少说话。人啊,蠢不可怕,可怕的是非要展现给别人看”。
龙力尴尬的笑了笑,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纳兰子建起身,背着手围着茶几转了两圈。说道:“想办法把所有汽车站、火车站、机场的监控画面调出来,给我确定他要去哪里”。
见龙力有些为难的样子,纳兰子建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就说集团旗下一个公司的财务总监卷款潜逃,要调取监控”。
“啊,这也能行”?
纳兰子建摆了摆手,“给王秘书打电话,他知道该怎么办。你啊,就干点跑腿的事吧”。
龙力嗯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纳兰子建插着腰,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让人弄一副麻将过来”。
“啊”?龙力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麻将干什么”?
纳兰子建一脚踹在龙力屁股上,“你说干什么?当然是打麻将,难道用来吃”!
龙力走后,纳兰子建重新坐回沙发上,喃喃道:“小蚯蚓啊,我倒是小看你了。一直以为你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棋手,没想到无厘头起来竟比我还疯狂啊”!
“哎,棋艺再高也怕菜刀。你可真够狠啊”。
··········
··········
只要不是海东青跟来,陆山民压根儿就不把其他盯梢的人放在眼里。
冬日的天京,长大衣、帽子、围巾是标配,这种打扮的人比比皆是,甩掉盯梢的人并不难。
其实他并没有走远,而是钻进了人山人海的农贸市场。
农贸市场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拉货的、拉人的、有牌照的、没牌照、假.牌照的黑车多的是。很容易就找到了一辆不起眼的破旧面包车。
有钱能使鬼推磨,接触过那么多有钱人,他自然知道有钱人的力量有多大,早在逃出来之前就想好了,决不能做公共交通工具。
也幸好韩瑶今天及时送钱过来,否则即便今天逃出来,也付不起包车的费用。
陆山民坐在掉了皮的后座上,不禁暗自感叹,钱真是个好东西啊。
摸了摸钱包,之前考虑到海东青的生活水平,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万块钱,这次包车去宁城又被坑了八千块,余粮又不多了。
车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接了这么大一单生意,心情格外的好。一路上不停的问东问西。
“小伙子,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东北人儿啊”。
“嗯,去探亲”。
车主显然是个老江湖,见陆山民一脸的苦相,笑着说道:“小兄弟,你也别怪我坑你。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要么是被限制消费不能坐飞机火车,要么,嘿嘿就是干了违法的事儿不敢光明正大出行。虽然我的要价是贵了点,但我也是冒着风险的”。
陆山民一阵无奈,若不是害怕海东青追出来,他一定多问几个,也未必会被坑得这么惨。而对方显然也是看出了自己很着急,才敢狮子大开口。
“这位大叔,你就不怕我是后者,万一到了目的地我不给你钱,甚至反对你下手,你可就亏大发了”。
车主叼着烟,呵呵笑道:“小兄弟,叔混江湖几十年了,不敢说练就了孙猴子的火眼精金,但看人也是**不离十,你啊,就凭你叫我一声叔,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杀人越货的人”。
陆山民笑道:“那可说不准,这世上最会伪装的不是变色龙,而是人。你就不怕看走眼”。
车主摆了摆手,潇洒的说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既然吃了这碗饭,就得担这份风险,要不然,你真以为挣你这八千块钱很容易啊。那句话怎么说的、、、”。
“收益与风险成正比”。陆山民接话说道。
“对,对,就是这个道理。你要是真半途把我给做了,我也只能认栽”。说着又嘿嘿笑道:“不过,小兄弟,我劝你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还有句话叫不是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能做这一行几十年,到时候谁干掉谁还不一定呢”。
陆山民笑了笑,还真是隔行如隔山,行行都有他很深的门道。
“你们这种跑黑车的,交通局和高速执法不管”?
“,这里面的门道你就不懂了。他们要是“真管”的话,别说黑车,就是一只黑蚊子也跑不了”。“我们都是穷苦老百姓,总得给我们一条活路吧。一年适当来两次专项整治抓一批典型罚点款就行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年底的奖金有了,我们也有了条活路,你好我好大家好,社会和谐一家亲才是真的好嘛”。
陆山民哦了一声,“是这个道理”。
车主嘿嘿一笑,“再比如农贸市场斜对面那条街,晚上的时候一溜儿的站街女,附近住的人谁不知道啊,难道扫黄的警察就不知道?我告诉你,他们眼里心里都门儿清。也是这个道理”。
陆山民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是从民生西路和直港大道这种底层的地方起家的,这些门道又岂会完全不懂。一番话下来,他基本可以确定此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底层混江湖的人,不会是任何一方的暗桩。
面包车顺利出了天京城,城外人烟稀少,四处白茫茫一片。
一路向北,天气更冷。
第1417章 好好养伤
偏僻的山野,雪格外的大,风格外的大,天格外的冷。
山间的瓦房挡不住寒意的侵袭,哪怕是坐在火盆旁也依然能感觉到寒气习习。
李红旭坐在手工制作的矮凳上,双手插进袖口里面,秀丽的脸蛋在火光映照下红彤彤发亮。
这种破败的小山村,连本地人都逃离的地方,一个二十多岁,正值妙龄的女孩儿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不想来,但又不得不来。
老先生是她最敬重的人,别说安排她照顾一个男人的起居,哪怕是让她付出自己的身体甚至生命也在所不惜。
因为,老先生不仅给了她生命,还给了她信仰和理想,给了她活下去的理由。
目光落在门外的院子,高大健壮的男人正挥舞着大号的斧头劈柴。
男人裸露着上半身,随着斧头的挥动,一身结实的肌肉有韵律的高地起伏,就像这周围的山,层峦叠嶂,又像大海的浪,气势磅礴。
若不是男人的面貌稍显沧桑,她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男人的身体。
单调、冷清、乏味,男人每天做的事一模一样,吃饭、睡觉、劈柴,她所做的事也同样单调无聊,做饭、吃饭、睡觉,然后看男人劈柴。
一连看了十几天,从刚开始的抵触到现在渐渐习以为常。从刚开始的新鲜到慢慢的有些不满。
男人很少与她说话,即便是偶尔说几句,也都是她问,他答,而且他的回答以‘嗯’‘哦’居多。
男人几乎不正眼看她,有的时候,她甚至会怀疑,他是否知道她的存在。
对于一个二十多岁,年轻貌美的女人来说,这种忽视让她感觉受到了侮辱。
尽管这个男人已经五六十岁,尽管她对这个男人没有丝毫的兴趣。
她有足够的理由不满,因为女人是一种天生就需要人关注的物种,哪怕面对的是一个乞丐、性.无能,依然会在潜意识里希望得到对方的关注。越漂亮的女人,越是如此。
正当她翘起嘴唇表达不满的时候,男人突然停下挥舞的斧头,一双虎目正直直的看着她。这是男人第一次正眼看她。
突如其来的目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思考着是要回避这道目光,还是强势予以回击。
男人的目光很温柔,温柔得如春水秋月,温柔得与他那充满野性的身躯毫不相干。
当她正处在一种奇妙的思
绪中的时候,男人温柔的眼神突然暗淡,变成了悲伤、无奈。与此同时,男人也很快移开了目光。
在这场目光的‘交战’中,李红旭还没来得及反击就结束了,心中更是平添了好一阵郁闷。独自‘哼’了一声,起身朝厨房走去。又到了做午饭的点。
老人一身白袍,踏雪而来,含笑看着陆晨龙。
“旭日东升,有没有阳光普照的感觉”。
陆晨龙转过身,淡淡道:“七分貌似,三分神似,没有什么阳光普照,只会徒增忧愁”。
老人笑了笑,“无关大碍,做做饭洗洗衣服总还是可以的吧”。
陆晨龙摇了摇头,“让她走吧,我不需要人照顾”。
老人皱了皱眉头,伸出两根手指放在陆晨龙的手腕上,眯着眼睛停留了几分钟。
“血气尤甚,似有泛滥,你的伤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有恶化的征兆,还说不要人照顾”。
陆晨龙收回手腕,“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老人叹了口气,“以一敌三,一个人同时对战一个金刚两个化气,古往今来恐怕都没有过。你真当极境是白菜,到处都有啊。你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说着,老人身上的气机渐渐释放,空中下坠的雪花陡然向上飞去。
老人双指并拢点在陆晨龙的巨阙之上,一股磅礴的气机顺着手指喷薄而出。
陆晨龙身体一紧,坚实的肌肉本能绷紧,阻挡外来的气机涌入。
老人淡淡道:“放松,你的根基已经松动,体内经脉重创难愈,我以天地浩然正气滋养,能助你修复根基”。
陆晨龙缓缓吐出一口气,放开肌肉防御,一股暖流奔涌而入,如一条巨龙在体内游奔腾。
老人双手变幻,双脚以陆晨龙为圆心游走,时缓时急,身形闪烁。
院子里寒风更盛,积雪在两人周围摇曳飞舞。
九指点入九处要穴,九条气龙在陆晨龙体内交织奔腾,隐隐有龙吟之声。
“明台三清似水,立地三才生根,借天一线浩气,生养三千世界”。
老人一掌拍在陆晨龙百汇穴,“放松精神结界,入我长生道门”。
陆晨龙渐渐放松身体,放松灵魂,明台一片空明。
闭上眼睛,那九条狂暴的气龙慢慢安静了下来,沿着体内奇经八脉而下,缓缓游向丹田,最终在丹田处相互交织成,化作一团、融为一体。
渐渐的,陆晨龙进入无我、无他境界,仿佛忘记了整个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眼睛,感觉到经脉处的疼痛有所缓解。
以他为中心,四周形成一个太极图案。
老人此时站在太极圈之外,脸上隐隐还挂着汗珠。
“谢谢你”。陆晨龙开口说道。
老人笑了笑,“还好你年轻,还有得救”。
陆晨龙也笑了笑,“我都快六十岁的人了”。
老人呵呵一笑,“六十岁已经很年轻了,我都快忘了我六十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陆晨龙欲言又止,神色变得凝重。
老人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淡淡道:“你好好的活下去,陆山民才能活下去。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养伤,什么都不要过问”。
李红旭听到外边的声响,从厨房里跑了出来,见老人来了,兴奋的喊道:“老先生,今天中午我做了红烧肉,留下来吃饭吧”。
老人笑了笑,摆了摆手,“年纪大了,肉吃多了不好。”说着指了指陆晨龙,“别看他身体健壮如牛,内里可伤得不轻,让他多吃点”。
李红旭哦了一声,脸上掩饰不住浓浓的失望。她想离开这里,但她知道,短时间内,她是无法离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