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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阳子下     猎户出山txt下载     猎户出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88章 胡说八道

    首先走出龙尾阁的并不是吕震池和田岳,而是吴峥。

    一见到吴峥,海东青身上气机不由自主的溢出,周围雪花凌空乱舞。

    吴峥居高临下,神态倨傲,撇了眼海东青,目光停在陆山民身上,咧嘴笑道:

    “山民兄弟,不妨再考虑考虑”?

    陆山民嘴角翘起一丝弧度,“你不会反悔了吧”?

    吴峥哈哈一笑,“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你自己吗”?

    “那就请把人交出来”。

    吴峥故作姿态的叹了口气,“山民兄弟,我劝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山上那些无名小卒的尸体容易收拾,你若真杀了他们两个,可就不好收拾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后面所产生的连锁反应谁都无法预料,还是再想想吧”。

    海东青冷哼一声,“今天在这里的人都不是傻子,唯恐天下不乱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她说得没错”。田岳从吴峥身后走了出来,撇了吴峥一眼,“你把我们请来的目的不正是想借助陆山民的手杀掉我们吗”。

    吴峥脸上丝毫没有被戳破的尴尬,哈哈一笑,“我给你们提供谈判的场地,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也罢也罢”吴峥摆了摆手,“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吧”。

    田岳朝吕震池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龙尾阁的古朴石梯缓步向下走来,步伐坚定没有丝毫迟缓。

    相距陆山民十几米处,两人停下了脚步。

    面对满院的尸体,两人视而不见。

    “我俩的命就在这里,拿去吧”。

    两人的坦然赴死让陆山民有些失望,在他的预想中,从两人的脸上看到的应该是绝望、恐惧和哀求,少了这些东西,就像火锅里没有了辣椒香料,寡淡无味。

    “这些人都是为你们而死,你们连看都不看一眼,寡恩薄义,莫过如此”。

    田岳淡淡一笑,笑容中毫不

    掩饰轻蔑,“知道为什么你们陆家四代都无法真正崛起吗?低等人始终是低等人,哪怕运气好站在了高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仍然俗不可赖。你们的格局注定了多少代都无法成为我们这样的名门望族”。

    吕震池昂起头,半眯着眼睛看着陆山民,“不要以为今天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就会胆战畏惧高看你一眼,有些东西是从打娘胎出来就注定了,在我的眼里,你和你爸、你爷爷、你曾祖父都一样,都是不入流的泥腿子”。

    陆山民没有丝毫生气,抬眼望向龙尾阁上的吴峥,“听到没有,有些东西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不管你怎么不服气,怎么努力,哪怕爬到最高峰,看不起你的人始终看不起你”。

    吴峥冷冷一笑,“我要是你,会立刻一拳打爆他们的脑袋”。

    陆山民平静的看着两人,“谁先说”?

    田岳和吕震池双眼微闭,闭口不言。

    陆山民抬手看了看手表,淡淡道:“我的耐心很好,但是时间不多,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以保证在杀了你们之后,不再追究你们两家其他人的责任。第二,你们也可以不说,我在杀了你们之后,会把你们两个家族的子子孙孙杀得干干净净”。

    田岳眼皮跳动了一下,“你以为你有那个能力”?

    “杀一个算一个,能杀多少是多少”。“要不要试试”?陆山民平静的看着两人,终于从两人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畏惧。

    田岳和吕震池对视了一眼,“几十年的恩怨,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

    “那就长话短说”。

    田岳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漫天的雪花,“这还得从你的曾祖父陆坚说起。你的祖父虽然只是个卖烧饼的小商贩,但不得不承认却是最早嗅到时代变化人,甚至比我们还早”。

    “是不是觉得不合逻辑”?田岳看向陆山民,“他与普通卖早点的小商贩不一样,投机专营的本事无人能及。他专挑方上清街、南湖寺这种地方

    摆摊,这两个地方当年住的人都是政府高官,通过观察和有意无意的攀谈套话,不但嗅到了时代变化的风向,还真让他攀上了几位不大不小的人物,渐渐的,他的心思开始活络了起来,不再甘于卖烧饼”。

    吕震池接着说道:“他很聪明,知道靠他一个人成不了事。所以他需要找帮手,这个帮手必须具备三个条件,首先是有一定的家族底蕴和家族势力,在官场上有一定的人脉,能够打通某些环节。其次是这个家族在国外有人并且在国外混得还不错。再次就是这个家族有野心,有着重振家族的强烈**。所以他通过卖烧饼接触的几个人物找到了我们吕家。那个年代风声鹤唳,我们吕家也不敢当出头鸟,后来又找上了吴家、田家和韩家”。

    田岳接着说道:“那个年代的情况你应该大概了解一些,最挣钱的就是倒卖批文,我们负责打通上下关节,从国外弄到货,他就负责暗地里销售。刚开始的时候被查过两次,差点把我们全部拖下水,后来政策逐步放开,国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后就一发不可收,生意越做越大。再加上你爷爷这个聪明的读书人,两父子把生意越做越大”。

    田岳顿了顿,“当时我们还小,这些事情都是听我们父辈谈起的”。

    陆山民淡淡的看着田岳,“后来你们就卸磨杀驴,在事成之后就想除掉他们”。

    “不”!吕震池摇了摇头,“是他想摆脱我们。那些年变化极快,快得连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生了很多颠覆性的变化。你曾祖父表面上与我们继续保持合作,暗地里,你爷爷出国拜访国外的生产厂家,想越过我们直接从国外进货,是你曾祖父和你爷爷不讲规矩,触碰了我们的底线”。

    陆山民冷哼一声,“胡说八道,我爷爷不是这样的人”!

    “确实是胡说八道”!一阵洪亮的声音从吴公馆外传了进来。

    紧接着,一个伟岸的男人走了进来。

第1389章 重蹈覆辙

    除了陆山民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来人所吸引。

    金刚境界,已经能将自身气势隐藏到微乎其微的地步,但在场的所有人仍然感受到一股深深的压力。

    不为别的,仅仅是因为他的名字叫陆晨龙。

    尽管他的一生算不得成功,甚至是很失败,但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不管是看得起还是瞧不上的人,说道‘陆晨龙’三个字的时候都不会轻松。

    吕震池面色苍白,呼吸沉重,眼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这种恐惧是来自血脉中的压制,像是动物看见了天敌般的恐惧,一种来在内心,无法自主控制的恐惧。他能风轻云淡的面对死亡,却难以在这个男人面前保持平静。

    田岳双眼眼皮不停的颤抖,虽然那晚已经见过陆晨龙,但并不像今天这样看得分明,他的脸上,不忿、不甘、痛恨与畏惧混合成难以描述的复杂表情。

    站在龙尾阁前的吴峥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明明是居高临下,却莫名的有种仰视的错觉。

    海东青的表情被大大的墨镜所遮挡,但从她半开半合的双唇,仍然可以看出此刻的情绪并不平静。

    陆晨龙缓步而行,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的目光只停留在一个人身上。

    整个世界是那么的安静,只能听到他的双脚踩踏在雪地上发出呲呲的声音,格外清晰。

    随着距离的接近,呲呲声停顿的时间越长,这个令朋友敬仰,令敌人胆寒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走向陆山民,最终在离陆山民五六米的地方停下,没有再向前迈出一步。

    这咫尺之间的距离很短,中间却隔着整整二十七年。

    “山民”!

    声音温和慈爱,笑容中罕见的带着讨好。

    陆山民背对着陆晨龙,始终没有转身,良久之后,只是嗯了一声。

    陆晨龙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转而目光落在了吕震池身上。

    “你们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一边

    喝着人血、吃着人肉,还要给自己竖牌坊”。

    吕震池脸色涨得通红,“你藏得好深”!

    陆晨龙的目光只是在吕震池身上一撇而过,随之又再次回到陆山民身上。

    “在有风险的时候,他们把你曾祖父和爷爷推出来顶在前面趟雷,自己躲在后面吸血,你曾祖父因此进过两次监狱,而他们这些所谓的合伙人不但没有想办法帮忙,反而像躲避瘟疫一样避之不及,第一时间划清界限”。“在风险过去迎来改革春风的时候,他们就第一时间站出来抢夺胜利果实”。

    陆晨龙顿了顿,余光撇向田岳。“本来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们这些自诩高贵的世家最擅长干的事情就是‘趋利避害’‘损人利己’”。

    “你曾祖父和爷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能从这群老虎嘴里抠出多少食物来,他们一退再退、一让再让,把原本协议商定的百分之十的股份降到了百分之三。这百分之三并不是给我们陆家留的,而是你曾祖父对那帮跟着他打天下的兄弟的承诺”。

    陆晨龙苦笑一声,“但是,他们还是低估了这群高贵世家的胃口和刻薄。他们只是把你曾祖父当成了一条狗,有用的时候就养着,没用的时候连一块带皮的骨头也不肯给”。

    “那个年代,敢站出来走第一步的人,都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到头来却什么也得不到”。

    陆晨龙仰起头,目光冷厉,“你知道,我们陆家人从来都是光明磊落、有诺必践”。

    “所以,在你爷爷的建议下,他们逼不得已另起炉灶”。

    陆晨龙目光如炬,平淡的看着田岳,“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田岳轻笑一声,“你们陆家本来就是我们在外面的代言人而已,没有我们在背后暗中牵线搭桥,你以为凭一个卖烧饼的,能搞到批文和境外的货源?还想拿原始的股份,简直是痴人说梦,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卖烧饼的,有什么资格与我们平起平坐”!

    平地杀气骤起,海东青满面冷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们在我面前不过是两只待死的蝼蚁”。

    陆晨龙的脸上倒是风平浪静,转头看向海东青,给了她一个赞许的微笑。

    “虎父无犬女,中天兄有个好女儿”。

    “既然另立山头,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还有后面的事”。陆山民冷冷的问道,像是在问吕震池和田岳,也像是在问陆晨龙。

    “相较于吸血,他们做生意的本事并不见得有多高明。在国家政策放开,你爷爷去国外打通了货源渠道之后,他们的优势自然大打折扣”。

    “言过其实吧”。田岳冷哼一声,“当年你们陆家只是做一些边角的民间生意,我们所经营得都是国营大宗生意”。

    吕震池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你们陆家从底层经营,有你们的优势,但我们在高层的优势,是你们永远也比不上的。当年我们是有些闹得不愉快的误会,不过后面我们主动找到陆坚和陆荀,提出优势互补互相合作的时候,他们拒绝了”。

    “四川有句谚语,要人的时候求人,不要人的时候屙尿淋,说的就是你们这种人,我们陆家高攀不起。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与你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生意场上的关系,就与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一样,关系都是随着利益的变化而变化,是你们不识时务,给台阶不下”。

    陆晨龙没有理会,继续对陆山民说道:“所以他们恼羞成怒,明枪暗箭、阴谋诡计,正如他们所标榜的那样,他们数代人积累的底蕴,你曾祖父再坚强,你爷爷再聪明,最终都没能挡住。在那个法制跟不上时代变化的时代,他们就是法律。最终你曾祖父含恨而终,而你爷爷也因此离开天京,远走马嘴村”。

    陆山民终于转过头,怔怔的看着陆晨龙。

    “如此惨痛的教训在前,但,你依然重蹈覆辙”。

第1390章 本来就不是我老子

    面对陆山民的质问,陆晨龙的脸色黯淡无光。

    半晌之后才说道:“很多人都说我是‘英雄’,所谓英雄,说好听点是重情重义,说难听点就是缺乏理智。一个理智的人是很难做出英雄的壮举的。在这一点上,我不像你爷爷,反倒遗传了你曾祖父的性格。他老人家当年也是一位响当当的英雄。我们这样的人,很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很容易落入别人设计的圈套”。

    陆晨龙的目光再次落在田岳身上,“特别是在这些善于攻心的有心人面前,我就像个白痴一样任人摆布”。

    陆山民不自觉的紧咬嘴唇,“所以,你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没能保护好”。

    陆晨龙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这是他一生的痛,近三十年来,每一天都在自责中度过,每一晚都在折磨着他,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你说得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他迎向陆山民咄咄逼人的目光,心,不停的颤抖。

    “当年、”

    “够了”!陆山民打断了陆晨龙的话,他的内心此时丝毫不比陆晨龙好受。

    他知道陆晨龙来的目的,也知道他说这么多是为了拖延时间,这让他的内心痛苦到了极致。

    他宁愿没有见到他,那样,至少在他心目中,父亲还是伟岸英雄的形象。

    但是,他的出现,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失望。

    家业被夺无所谓,世代的恩怨也可以放下,但是母亲的枉死不该、也不能放下。

    “仇人就在眼前,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陆晨龙看向田岳和吕震池,“还不快走”。

    田岳和吕震池愣了一下,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不快滚”!

    话音未落,陆山民身形已动。

    田岳和吕震池还没来得及移动脚步,院子里陡然狂风大作,一道人影裹挟着漫天雪花刹那即至。

    眼看两个拳头就要打在脑袋上,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后发先至,硬生生用

    胸膛挡下了拳头。

    “为什么”?陆山民的声音冰冷刺骨。

    “我当年离开马嘴村的时候,你爷爷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当时,我并不认同,现在,我也不期望你能认同”。

    “爷爷也曾经告诉过我,所有道理都是别人的道理,当不得真,包括他的道理,唯有自己道理才是真理”。

    吕震池和田岳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赶紧往院子另一头的汽车跑去。

    “海东青”!陆山民大喝一声。

    海东青握了握拳头,下意识看了陆晨龙一眼,下一秒,黑影一闪,冲向了吕震池和田岳。

    陆晨龙大喝一声,声音如龙吟虎啸,震退陆山民半步。与此同时一步踏出,挡住了那道黑影。

    海东青一掌拍出,没有任何留手。

    陆晨龙一拳打出,拳掌相接,他感觉到一股连绵不断的掌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对方的手掌就像有磁力一般缠住了他的拳头。

    陆晨龙不禁有些好奇,也有些惊讶,也有些钦佩。这丫头是想拼着内伤的风险缠住他,给陆山民争取时间。

    身后风声大作,陆山民已经来到近前。

    陆晨龙没有用蛮力震开海东青,而是拳头打开为掌,宽大的手掌一把抓住了海东青的手腕。

    内家高手,最忌与外家高手短兵相接,更何况是与金刚境的外家极境近距离过招。海东青只感觉到一股蛮荒之力包裹了她,身体立刻失去了控制权,耳边呼呼风啸,整个人被陆晨龙甩向了后方,正好撞上急速跑过来的陆山民。

    陆山民不敢蛮力相撞,只得收敛气机拖住海东青卸掉巨大的力量,两人同时向后滑出去四五米才稳住了身形。

    龙尾阁上,吴峥仅剩的一只眼睛睁得很大,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把三人交手的每一个细节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在这耽搁的短短一两分钟时间之内,田岳和吕震池已经发动汽车驶向了大门方向。

    没有停留,陆山民和海东青在稳住身形的一瞬间就再次发起猛冲。两人没有沟通,很有默契一左一

    右从陆晨龙两侧冲锋。

    陆晨龙没有站在原地阻挡,而是几乎同时转身冲向大门口方向。

    等陆山民和海东青冲到门口时,他已经站在了那里,堵住了去路。

    汽车的轰鸣声渐渐远去,陆山民双拳紧握,因为面容紧绷的原因,脖子上的青筋高高隆起。

    他有太多的理由要杀掉田岳和吕震池,他母亲的死,叶梓萱的死,祁汉的死,还有太多太多因牵扯进这件事而死的兄弟、朋友。

    他的双眼瞪得血红,一步一步的走向大门,与陆晨龙擦肩而过,没有再与他说过一句话。

    陆晨龙转过身,看着陆山民逐渐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半晌,又合上了嘴唇。

    海东青也朝着大门走去,在经过陆晨龙身边时,停顿了一下。

    “天下所有父母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你自以为是的爱,实际上并不是他所需要的爱”。

    “也许吧,我并不懂得怎么去做一个父亲”。

    “你为了他,放弃家族的仇恨、放弃给妻子报仇。他并不会因此而觉得你有多伟大、多憋屈”。

    陆晨龙微微摇了摇头,“我并不需要他的理解”。

    海东青嗯了一声,抬脚走了出去。

    吴峥下了龙尾阁,来到院子里,朝陆晨龙抱了抱拳。

    “陆前辈,今天能见识到您的风采,真是三生有幸”。

    陆晨龙淡淡的看着吴峥,“是你杀了吴德”?

    吴峥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和黄九斤是同一个战壕的兄弟,与陆山民也是朋友”。

    “朋友”?“借刀杀人,有你这么待朋友的吗”!

    吴峥没有回答,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是晚辈考虑欠周到,还请前辈不要怪罪”。

    陆晨龙平淡的看着吴峥,“吴老二是吴家唯一一个有点人情味儿的人,你一点也不像他”。

    吴峥呵呵一笑,“他本来就不是我老子”。

第1391章 该上山了

    雪峰之上。

    黑衣在漫天大雪中猎猎作响。

    长发在呼啸寒风中飘荡摇曳。

    冷冽、阴柔的气机与天地间的寒意浑然一体。

    同样的英姿飒爽。

    同样的杀伐狠厉。

    同样的巾帼不让须眉。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弹指一挥几十年。

    那年的风采,还犹在眼前。

    那年的悸动,还仍在心田。

    朱颜已不在。

    换了人间。

    陆晨龙阔步向前,与海东青并肩而立。

    俯瞰茫茫天地。

    一番好景。

    心似悲凉。

    “每一个男人年少的时候都有一个英雄梦,有的人醒得早,有的人醒得晚,不管早晚,都会为这个梦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后悔了”?

    陆晨龙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有些人”。

    “追求梦想本不是错,错就错在让妻子儿女替他买单。或者,他压根儿就不该结婚生子”。

    “他是个英雄”。

    “呵”,海东青的冷笑声中带着明显的讽刺味道。“英雄?好一个英雄”!“我能有今天,都是拜他这个英雄所赐”。

    “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好”。

    “好”?“我好与不好只有我才有资格下定论,你们都没有,包括他”。

    陆晨龙平静的望着白茫茫的深谷,喃喃道:“他会为你感到骄傲”。

    “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有多害怕吗”?“你知道我这双手杀过多少人吗”?

    海东青充满愤恨的语气让陆晨龙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刚才陆山民失望的眼神。

    “也许你说得对,天下的父母都有自以为是的毛病”。

    陆晨龙心里莫名的忧伤。他从海东青身上看到了陆山民对自己的态度。既痛恨又向往,既不想提及又迫不及待的想了解,既不想见面又满世界的寻找,这是一种很矛盾、很纠结,很痛苦的情绪。

    “当年我在江州起家,在打垮薛家之后,江州的市场已经满足不了我的野心,我一路北上、势如破竹

    ,在东海遇到了你父亲。”

    “海中天,正如他的名字一样,海一样的胸怀,天一般的壮阔”。

    “很多人认为我和你父亲是不打不相识。实际上真正的英雄相惜,并不是寻常人所想象的那么跌宕起伏。我们只是喝了一顿酒而已”。

    “十八瓶茅台下肚,我俩相拥哈哈大笑,双双醉倒在桌子底下”。

    “从此,生死兄弟皆在心间,不需山盟海誓,也没必要喝血拜把子”。

    陆晨龙的语气充满了豪气,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与挚友把酒言欢。

    海东青脑海中想象着那个画面,她了解自己的父亲,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豪迈人物,能够想象出他和陆晨龙相拥大笑的壮阔场景。从小大到,哪怕是现在,她仍然是有意无意间将父亲作为衡量评判男人的标准。

    她怨他,也爱他。

    因爱而怨,因怨而更爱。相互交织、难以分割。

    “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海东青转头看着陆晨龙,满脸沧桑、双鬓白霜,眉宇之间虽有豪气,但豪气之中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悲凉,这个一直活在传说中的男人,与想象中并不完全一样。

    “是我害了他,也害了你们海家”。

    陆晨龙没有理会海东青身上流露出的阴冷杀意,继续说道:“当年我心灰意冷,隐居南山,从此不问世事”。

    “他为了你,抛家弃子奔赴天京调查你的死因,好一句不问世事”。

    “他每一次来我都知道”。

    “但你却眼睁睁看着他陷入死地”。海东青双拳紧握,杀意澎湃。

    “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没想到还是害死了他”。

    海东青竭力克制动手的冲动,银牙紧咬,指甲嵌入掌心,一滴鲜血掉落雪中。

    山巅寒风凌冽刺骨,漫天雪花癫狂的飞舞,“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陆晨龙仿佛完全没有留意到海东青身上澎湃的杀意一样,脸上苍茫悲伤。

    “我知道他继续调查下去,会越来越危险。我也想过现身制止他”。

    “但是你没有”!!

    “如果我现身见他,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半晌之

    后,澎湃的杀意渐渐散去。海东青了解自己的父亲,哪怕陆晨龙放弃复仇,他也不会。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为他的好兄弟强出头,独自去挑战四大家族和影子。

    一滴泪珠不小心从墨镜下流了出来。她应该恨这样的父亲,他是一个对家庭不负责任的男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恨不起来。唯有心痛萦绕心间。

    陆晨龙转过头去,心里微微发疼。

    “我以为他调查不出结果自然会放弃,但是,我错了。我低估了他那股死不回头的韧劲。”

    “十四年,十四次,从我出事当年开始,他先后十四次到天京”。

    “他的韧劲无穷无尽,但却耗尽了他们的耐心”。

    “那一年,你应该刚满十七岁吧”。

    “呵呵”!海东青发出讽刺至极的冷笑声,“他为了给你复仇付出了自己和妻子的生命,而你,却为了自己儿子的安危投靠了仇人”。

    “这就是人人传颂的英雄”!海东青极尽嘲讽。

    陆晨龙神色淡然,“我早已不是当年的陆晨龙,那个做着英雄梦的陆晨龙早已经死了”。

    海东青转过身,缓步朝山下走去,“下一次,你再敢阻止我复仇,我第一个杀你”。

    陆晨龙转身看着海东青的后背,语重心长的说道:

    “下一次,不要再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刚才你那一招是我见过最精妙的内家拳法,但是,如果你面对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金刚极境之人,你已经死了”。

    ········

    ·······

    山道上,一辆黑色的轿车风驰电掣而下,冲过哨卡,驶入了大马路。

    季铁军望着离去的轿车,眉头微皱。

    “为什么不拦下他们”?一旁的马鞍山问道。

    “速度太快,思维没跟上。我正在思考要不要拦下他们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走了”。

    马鞍山的一双鹰眼疑惑的盯着季铁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季铁军长叹一声,“走吧,该上山了,这个烂摊子够我们喝一壶了”。

第1392章 坐顺风车

    季铁军当兵的时候,听老兵们讲述过很多战场上的故事。老兵们口中既残酷又血腥的战争场面令他既兴奋又向往。哪怕在今天之前,这种激情也未完全消退。

    当兵不打仗,那还当什么兵,这是大多数军人都有的情结。

    现在回想起老兵们讲述时候的表情,才意识到,他们的眼中除了有着坚定的信仰和沸腾的热血之外,还夹杂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痛苦。

    残忍、血腥,没有亲眼见到,永远理解不了这四个字的真实含义。

    哪怕自认为已经理解。

    雪白之中的斑驳鲜红,带着不甘和恐惧眼神的尸体,漫山遍野,远看似娇艳的朵朵鲜花,近看是来自地狱的焰火。

    冰冷刺骨的焰火。

    马鞍山那双坚毅的鹰眼不受控制的闪烁颤抖,当了一辈子的刑警,什么样的血腥场面没见过。

    这样的场面他不曾见过。

    这是人世间的地狱,处处是无主的幽魂。

    几个心理素质稍差的年轻警察扶着树木哇哇直吐,将早餐的豆浆油条全都吐了出来。

    尸体的形态各异,有趴着的、平躺的、也有坐卧的,这些姿态都不足为奇。

    高高的山岗上,一个高大的身躯屹立在大雪之中。

    他昂首挺胸,眺望着这一方天地,裸露的上身,雄壮的肌肉纹理清晰,双目圆瞪,虎虎生威。

    季铁军遥望着这具躯体,那双习惯性半眯的眼睛第一次睁得很大,撑得眼眶通红。一向似笑非笑的脸庞肃穆凛然。

    “江湖是趟浑水,但却是每个男人儿时的梦想,知道为什么?因为江湖中有一种人,哪怕他恶贯满盈,却能激起男儿心中最深层次的呐喊”。

    马鞍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祁汉身上,从心怀激荡中清醒了过来。

    “这样的人不值得推崇,他们解决不了这个世界的罪恶,只会制造更多的罪恶”。

    “他曾是华夏兵王,因给战友家属报仇而被迫流落异国,成为令全世界胆寒的杀手”。

    “我承认,这样一个男人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心生敬仰,包括我。但,他不是华夏的骄傲,而是耻辱”。

    “他若想活着离开,没有人拦得住。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吗”?

    “江湖义气”。

    “不”。季铁军缓缓起身,“你没当过兵”。“他不是为陆山民而死”。

    马鞍山心头震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季铁军迈开步子,一深一浅的朝着祁汉走去,微胖的身体在雪地里踉踉跄跄,看上去格外吃力。

    马鞍山跟在身后,心头同样沉重。在遇上陆山民之前,他以为陆山民那样的人是极少数的另类,但这些年走过来,这样的人遇到得越来越多,每一个人都在冲击着他原本的世界观。这种冲击让他在无数个夜晚备受煎熬。若是在以前,他那颗强大的心脏绝不会因为任何一个罪犯而起丝毫涟漪,但现在,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已经死去的男人,却令他那颗心剧烈的跳动,每向前走一步就更加剧烈。

    短短的距离,两人却似走了很久。

    站在这具已经没有生机的躯体前,两人都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让两人的呼吸都不自觉的变得急促。

    季铁军仰望着祁汉的面庞,半晌之后,从兜里摸出最后一支烟,点燃之后半蹲着插在祁汉身前。“规矩、方圆,你用双拳打破,对错、是非,你用拳头分辨,善恶、真假,很多人都认为你十恶不赦,但,那些西装革履,满口仁义道德的谦谦君子,也不见得比你好多少。”

    季铁军缓缓起身,长叹一声,“男人,活成你这样,真让人羡慕”。

    马鞍山眉头紧皱,想提醒季铁军的身份,但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季铁军朝身后招了招手,后边几个警察走了过来。

    “把这个匪徒的尸体收起来”。

    说着又看向马鞍山,“这件事情陆山民的嫌疑最大,你带一队人仔细查查蛛丝马迹,我带人去吴公馆找吴峥”。

    ·········

    ·········

    龙力看着披着一身雪白狐裘的纳兰子建,看得有些出神,他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什么翩翩公子如玉,也不知道什么气度潇洒如宏,只觉得自家公子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男子。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今天为什么来这里,原本以为会上山,没想到只是在山脚转了一圈,本以为转完该回去了,却在临近高速公路的小山坡上看着空空荡荡的公路发呆。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纳兰子建以一种哀怨的语气说道:“我对男人不感兴趣,特别是对你这种浑身肌肉的粗糙爷们儿更没兴趣”。

    龙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移开了目光,“三公子,天冷,要不我们回去吧”。。

    纳兰子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长叹一声,“同样的话,阿英说起来暖人心脾,你说出来就反胃得很,这种关心人的话,还是女人说起来好听”。

    “三公子,我们在这里等谁”?龙力虽然不知道纳兰子建想干什么,却大概能猜到在等人。

    因大雪和‘军事演习’封路,大罗山下的外环高速几乎没有车辆驶过。站在高处望去,有一一个黑点在白色的世界中“缓缓”移来。

    “周围的高速公路摄像头都处理了吧”。。

    “都处理完了”。这个时候,龙力已经发现那远处越来越近的黑点。

    纳兰子建紧了紧雪白狐裘,缓步朝山坡下走去,“坐个顺风车回去”。

    ·········

    ·········

    季铁军带着一行人来到吴公馆,吴峥早已在门口等候。

    “终于来了,再不来吴公馆可就要被拆了”。吴峥似笑非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说说吧”!季铁军抬头看着吴峥仅剩的一只眼睛。

    “你想听什么”?吴峥笑呵呵的看着季铁军。

    季铁军心头微拧,他对吴峥的印象并不好,虽然没有证据,但吴世勋、吴存荣的死,吴民生的失踪,他不相信与他没有关系。

    “你说我想听什么”?

    吴峥哈哈一笑,随

    之轻轻的说道:“我知道你想听什么”。

    季铁军冷哼一声,“在你吴公馆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会以为你能逃脱干系吧”

    吴峥若无其事的咧了咧嘴,“我今天约吕震池和田岳到我这里喝茶,莫名其妙就遭到袭击,飞来横祸啊”。

    “莫名其妙”?

    “当然也不完全是莫名其妙,像我们这样威名赫赫的大家族,多多少少都有几个仇人,也不知道是谁请了‘天狼盟’的杀手想要吕震池和田岳的命”。

    季铁军半眯着眼睛看着吴峥,“你怎么知道是天狼盟的干的”?

    吴峥咧嘴一笑,“你不会没调查过我吧?我曾经是干什么的你应该很清楚才对,祁汉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没有耳闻”。

    “在你看来,这就是一场普通的仇杀”?

    “普通也不普通,普通人可没本事请得动天狼盟的杀手”。

    “那你觉得会是谁”?

    “陆山民”!吴峥呵呵一笑,脱口而出,“有动机、也有那个能力,我觉得肯定是他”。

    季铁军眉头微微皱了皱,“他今天来了”?

    “你以为他会这么傻”?吴峥笑眯眯的看着季铁军。“花钱办事,他自然是躲起来”。

    季铁军看了眼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和院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尸体。

    “你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吴峥呵呵笑道:“这不正合你意吗”?

    季铁军也笑了笑,“你以为你很聪明”?

    “那当然,要不我怎么能坐上吴家家主的宝座”。

    “既然你是聪明人,想必你不会站错队”?

    “站队?什么队?季局长,这话我怎么听不大明白”。

    季铁军怔怔的盯着吴峥的眼睛,轻笑一声,“你的戾气太重,在这场处处危机的绝境中,很危险”。

    吴峥笑了笑,“这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凡人?我背后是整个华夏的国家机器,是法律和正义,你太小看我了”。

    吴峥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季铁军,“我听说季局长什么样的人都结交,从不主观看人,怎么到我这里就变了呢,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万一我和你是一队的呢。相比于陆山民,你可有点厚此薄彼啊”。

    “不管你还是陆山民,都会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吴峥哈哈一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都说风险与收益成正比,你们却拿着全家人的性命换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值得吗”?

    季铁军没有因吴峥的威胁而动怒,“我也当过兵,认识很多当过兵的人,你是唯一一个连一丁点信仰和良知都没有的人”。

    吴峥脸上的嬉笑渐渐变得狰狞。

    “知道我为什么恨黄九斤吗?因为他跟你一样,总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我指手画脚。总喜欢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对我指指点点。”

第1393章 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站在阮玉办公室门口,陈坤有些紧张,也有些忐忑。

    这种紧张的感觉是那么的陌生,自从进入晨龙集团之后,他再也没有过面对别人紧张的时候。

    同时这种忐忑又是那么的熟悉,让他回想起当年走出绿皮火车踏上东海这片土地的那一刻,第一次在东海找工作被面试官盯着看的那一刻,那种战战兢兢的紧张让他难以呼吸的感觉,如今仍然记忆犹新。

    “笃、笃、笃”。他抬手敲响了门。

    半晌过去,里面并没有动静。

    陈坤微微闭上眼睛,有节奏的调整着呼吸。如今的他身着量身订制的高档西装,手腕上带着几十万的名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相比于七年前刚到东海的时候,早已是改头换面。

    他终于实现了当初的梦想,在东海站稳了脚跟,在东海成为了人上人。

    在山海资本任董事长这些年,他面试过无数个与曾经的自己类似的人,也高高在上的训斥过自己曾经垫着脚尖仰望的名校精英。

    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样子,内心很是满足,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让他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双目中多了一抹坚定和决绝。她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不入流专科学校辍学的女人而已。

    正准备直接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传来阮玉的声音。

    “进来”。

    推门而入,阮玉还是与往常一样,穿着简单干练,神态闲适而笃定,一双黑色的眸子明亮而坚毅,看不出丝毫的落寞和焦躁。

    “胡惟庸让你来的”?阮玉只是撇了眼陈坤,悠悠的点燃一根女士香烟,语气平淡而不带任何情绪。

    陈坤抬手看了看手表,坐在阮玉的对面。

    “董事会还有半个小时”。

    阮玉轻笑一声,“没有信心”?

    陈坤不敢直面阮玉的目光,侧头看向一旁的青花瓷装饰,:“你不主动辞职,谁也替代不了你”。

    “你们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陈坤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烫,尽管进来之前默默的暗示自己不要紧张,但真正面对阮玉,还是控制不住心跳加剧。

    “世界上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时代在变化,形势在变化,今日的晨龙集团早已不是当初的晨龙集团,原来的那一套理念已经跟不上发展的变化,原来的那套草台班子也无法推进集团更进一步”。

    “你在教我怎么管企业”?

    陈坤抬起头,怔怔的看着阮玉,“彼一时此一时,原来那一套江湖风格创造了晨龙集团,但如今已成为阻碍晨龙集团发展的障碍”。

    “所以呢,鸟尽弓藏、卸磨杀驴”?

    “做一个逍遥股东,闲散富豪,不好吗?这对于你,对于民生西路出来的那些人来说,难道还不够吗?想当年,他们连片瓦遮身的地方都没有,如今的生活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梦想。”

    陈坤昂起头,说道:“知足才能常乐,这对你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阮玉弹了弹烟灰,双手环胸,“那你知足吗”?

    “我跟你们不一样”。陈坤瞪着阮玉的眼睛,尽管心脏在狂跳,但也不甘示弱。

    四目相对,良久无话。

    阮玉笑了笑,喃喃道:“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你知道是哪两样吗”?

    陈坤盯着阮玉的眼睛,没有回答。

    阮玉自问自答道:“一个是太阳,一个是人心”。

    陈坤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通红,紧紧的咬着牙关。

    阮玉苦笑一声,“千算万算,日想夜想,都没算到想到你会叛变”。

    “我不是叛变”!陈坤有些失控的吼了出来,“我是在守住山民的基业”!

    阮玉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鄙夷和不屑,“这世界上穷过的人很多,你是我见过穷得最没骨气的人。难怪张丽瞧不上你,她比我和山民的眼光都好”。

    “呵呵呵呵、”陈坤表情扭曲,低声发笑。“你们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你们凭什么一个个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我指手画脚,你们有谁站在我的角度想过我受过的苦,我遭过的罪。我只是个人,不是圣人,凭什么你们个个要拿圣人的标准要求我。我有我的梦想,我有我的追求,我曾经是穷,是卑微,正因为如此,我不想再回到从前,我只是想守住来之不易的成果,我有什么错”。

    “我没有错,当年黄梅自甘堕落欠债是她的错,我凭什么要帮她还。现在更没有错,明知死扛下去会失去一切,为什么不努力保住最后一点成果”!

    “你没有资格提梅姐”!阮玉声音冰冷,脸上第一次出现寒霜。

    “对,你们都是圣人,你们都是有情有义的好人,就我是一个无情无义、卑鄙无耻的小人”。陈坤喘着粗气,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不已。

    阮玉半靠在沙发上,双眼微闭,“出去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陈坤缓缓起身,内心装满了痛苦和愤怒,他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没有错,为什么总会被人瞧不起,当年张丽如此,现在的阮玉也如此

    “希望你能从大局出发,否则你将成为晨龙集团的罪人”。

    ··········

    ··········

    晨龙大厦楼下,十几辆黑色的汽车一字排开。

    十几辆汽车的车门同时打开。

    秦风率先下车,一马当先。

    五十多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紧随其后,杀气汇聚,瘆人刺骨。

    门口的保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秦风一脚踹翻在地。

    楼上,胡惟庸站在落地窗前,嘴里叼着的雪茄烟雾弥漫。

    一旁的阳林眉头微皱,“胡爷,要不要暂避锋芒”?

    胡惟庸摇了摇头,“成败就在今天,错过了就不再有机会”。

    “但是、、”

    “这是最后的赌局,我和阮玉都在赌,阮玉在赌我会不会知难而退,我在赌她害不害怕晨龙集团天下大乱”。

    阳林有些焦虑,“今日若是乱起来,就等于挑开了两派之间最后的遮羞布,接下来的内斗,将没有任何一方是赢家”。

    “祸起萧墙,内部瓦解,这正是他们最想看到的一幕,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哎,阮总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女人难免情绪化,她要是死磕到底、、”

    “她是一个女人,但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胡惟庸从嘴里取下雪茄,雪茄在手上微微颤抖。

    ··········

    ··········

    刘妮半蹲在花台上,双手捧着一杯奶茶,抬头仰望着天空。

    灰蒙蒙的,雾沉沉的。

    她一向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儿,不管是马嘴村的穷苦艰辛,还是出山后的生死一线,心里从来没有过压抑或苦闷。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外面的世界永远也影响不了她。

    但是现在,她的心里却有那么一丝沉甸甸的感觉,就像这天气一般,让她浑身不舒服。

    自从回到东海,她每天就在浩瀚集团周围瞎逛,暗中保护曾雅倩,像是一只被困住翅膀的小鸟,无法自由飞翔。

    不远处,一个身着考究的女人缓缓走了过来。

    她知道这个女人,是曾雅倩的秘书。

    关悦走到近前,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温柔笑容。

    “刘小姐,董事长请你上去”。

    刘妮翻了个白眼,“晨龙集团都快翻天了,她还真坐得住”。

    关悦笑了笑,“那是陆山民的家事,我们也是有心无力”。

    “山民哥的家事”?刘妮眨了眨大眼睛,“她还真把自己当外人”。

    关悦无奈的笑了笑,“具体的情况我也不了解,您要是有什么疑问,还是当面问她吧”。

    刘妮起身拍了拍屁股,“我倒真想听听她怎么解释,山民哥缺的东西很多,但就是不缺女人,要是真把自己当外人,就赶紧别站着茅坑不拉屎,后面排着队的还多着呢”。

    ········

    ········

    “秦风”!一声大喊从大厅外响起。

    张忠辉一路狂奔来到大厅里,拦在秦风一行人的身前。

    秦风撇了眼气喘吁吁的张忠辉,冷冷道:“你来得正好,跟我一起上去清理叛徒”。

    “你不能上去”!

    “你说什么”?!秦风既是意外又是震怒。

    “你忘记山民哥说过的话了吗”?

    秦风狠狠的盯着张忠辉,“你也是他们的人”?

    张忠辉使劲儿的摇头,“山民哥给你的职责是保护集团高层的安全,没让你干涉集团高层的决策”。

    “再不让开,别怪我不顾多年兄弟情分”。

    张忠辉死死的拦在秦风身前,“你想挑起集团内斗吗”!?

    “不是我挑起,是他们挑起”!秦风怒不可遏。

    张忠辉张开双手,“你想过后果吗”?

    “后果?我只知道不拿下那些反骨仔,晨龙集团就要改名换姓了。我只知道要是让那帮叛臣贼子得逞,我就没脸见山民哥”。

    “你冷静点好不好”?秦风双拳紧握,手上的关节咔咔作响。

    “我最后问你一次,让不让开”?

    张忠辉咬紧牙关,摇了摇头,“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第1394章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离董事会召开还有半个小时,偌大的会议室里,五人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

    六七年前,他们都还处于社会最底层,都还在仰人鼻息中战战兢兢。

    现在,他们没有慌张、没有害怕,唯有眼中的目光冷厉。

    马东背着手,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玫瑰酒吧的小经理,“几年前,董事会大多还是民生西路的人。现在飞哥不在了,周同去了天京,陈坤叛变了,陈大成在江州,胡明失踪了,山民哥在天京抽不开身,就剩我们几个了”。

    陆霜推了推眼镜,她也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挤着公交车,胆小怕事,刚毕业的小会计,晨龙集团的财务总监,集团两大强权女人之一,身上自带威严。

    “若是飞哥还在,拿轮到这些宵小嚣张跋扈”。

    蒙傲的脸色有些苍白,虽然他也是民生西路出身,但他当年是胡惟庸派到陆山民监视陆山民的人。

    “我看错人了,没想到胡惟庸是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

    五人中,只有冷海和白强身上还带着残留的江湖气息。

    “憋屈”!冷海满脸的怒意,“当年我们怎么上来的,今天我们就能怎么把他们干下去。”

    马东摇了摇头,“当年我们是一无所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输了大不了是一条命,而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大不了从头再来,当年能白手起家,以后也能”。

    “没有山民哥就没有我马东的今天,如果能用这条命保住基业不失,我马东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现在的情况是,哪怕压上我们这几条命,恐怕也无济于事”。

    一直没有说话的白强平缓的说道:“有没有用是一回事,敢不敢去死是另外一回事。我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历朝历代总有几个死节之士”。

    马东眉头微皱,“是你通知秦风的”?

    “他有权利知道”。

    陆霜淡淡道:“再等等吧,山民哥说过,他不在,我们一切都要听阮姐的”。

    “我明白她的顾虑”。白强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无奈,“她担心内乱一起,集团会元气大伤。但是,江山易手,保存得再完好又有什么用。将来,我们有何脸面见山民哥”。

    ·········

    ·········

    阮玉站在窗前,双眼微闭。

    掌管晨龙集团以来,她面对过无数难以抉择的时候,但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以抉择。

    曾经那么多的艰难险阻,她从未怀疑过自己,也从未怀疑过未来。不管多艰难,她都始终相信能熬过去,始终相信能够获得胜利。

    但这一次,她有些徘徊、迷茫。她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担忧,对能不能熬过去充满了怀疑。

    也是第一次感到那么的无力。

    睁开眼睛,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涌入大厅。

    阮玉·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一手撑着办公桌,一手捂着疼痛的胸口,喃喃道:

    “山民哥,我该怎么办”?

    ········

    ········

    春居山,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

    举手投足间,自信潇洒,沉稳练达。

    如今的海东来,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纨绔子弟的踪迹。

    卓君与盛天迎到大门口,看到海东来身上无形之中透露出的威严,老怀安慰。

    “东来”!

    海东来含笑点了点头,留下司机和保镖,径直走下大门。

    卓君与盛天很自然的跟在他身后,若是在以前,两人一定会因为海东来的“无礼”而教训他一顿,但是现在,他们不但没有不满,反而是激动不已。因为,他们终于在海东来身上看到了当年海爷的风采。

    进入别墅,海东来坐在当中,卓君与盛天很自然的坐在两侧。

    “卓叔、天叔,这么久才回来看你们,我在这里给您们说声对不起”。

    盛天有些激动的摆了摆手,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他是看着海东青与海东来长大的,特别是海东来,当初海中天去世的时候,才只有十二三岁,是他手把手把他带大的,嘴上不说,但心里早已把海东来当成了亲生儿子。

    “东来,你长大了”。

    卓君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初反对海东青放海东来一人出去,现在想来,东青是对的。男人只有经过磨砺才能成长成熟,在庇护下是永远无法长大的。

    “东来,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晨龙集团的内部矛盾终于爆发了,我们三家作为同盟,也难免会受到波及,回来帮我们吧”。

    海东来点了点头,“我正是为这件事回来的”。

    卓君和盛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

    “但,我回来不是帮你们,而是主持大局”。海东来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悠悠的说道,没有看两人一眼,仿佛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理所当然的事一般。

    卓君和盛天两人的对视还没有移开目光,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诧异,两人都是聪明人,两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东来”?盛天带着疑问的喊了一声。

    海东来缓缓放下茶杯,“卓叔,天叔,你们为海家付出了一辈子,其中的艰辛与苦难我都看在眼里,也该卸下担子歇歇了”。

    盛天心跳得很快,脸色渐渐变得阴暗,“东来,你这是要夺权”。

    海东来轻轻一笑,“天叔这话说得就不妥了,海东青姓海,难道我就不姓海了”。

    “你、”!盛天指着海东来的鼻子,“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是海家唯一的男人,海家本来就是我的。以前我小,没有能力继承海家。现在,我创立的东胜资本已经在国内小有名气,足以证明我有能力接手海家”。

    “愚蠢”!盛天怒不可遏,“我以为你长大了,没想到你还是一样的幼稚。你以为你的合伙人是真心想与你合作?放屁!他们只是利用你对付你姐,对付海天集团。你是在与虎谋皮”。

    “天叔”!海东来语气变得冷漠,“我尊敬你才称你一声天叔,实际上你不过

    是海家的一条狗而已,还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盛天的内心如遭雷击,脑袋嗡嗡作响,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海东来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卓君低头沉思,他向来比盛天冷静得多,转头望了眼门口方向。淡淡道:“东来,我知道你有苦衷,也有你的打算,我希望你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身上,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说出来,多一个人商量总比独自一人孤军奋战要强得多”。

    海东来冷哼一声,“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就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超过她,总有一天我要来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卓君抬头看着海东来的眼睛,他始终不太相信海东来刚才所说的话,是真心话。

    “跟他废什么话”!盛天愤怒至极、伤心至极。“我盛天瞎了眼,教了个白眼狼。海爷,我对不起你”。

    卓君盯着海东来看了良久,淡淡道:“海家如今仍然是东青当家,即便你要接管海家,也得等她回来再说”。

    “等她?”海东来看了一眼悲怆的盛天,笑了笑,“她为了一个不相关的外人丢下海天集团不管,集团里的不少股东早有怨恨,若不是迫于她的威压,早就怨声载道了。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他们主持公道的”。

    卓天眉头紧皱,之前他一直很有自信将海天集团经营得如铁桶一般,凭着海东青的威望和这些年的经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海天集团内部翻得起浪。

    但他却忽略了海东来这个因素。海东来与任何人都不一样,他姓海,是海爷的亲儿子,他若一闹,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夺权,在海东青不在的情况下,海天集团内部必将面临一场灾难。

    若是在以往,这场灾难或许伤不了海天集团的根本。

    但现在不是太平时期,任何一次动荡都足以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海东来老神在在,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卓叔,你说阮玉会怎么选择”?

    卓君眉头皱得更深,他现在有些拿不准海东来是真的不懂事被人蛊惑,还是在卧薪尝胆瞒天过海。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于他来说都是天大的考验。

    “你是想问我会怎么选择吧”?卓君死死的盯着海东来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一点,哪怕是一丁点他所希望看到的东西。但是,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任何异样。

    海东来呵呵一笑,“你的选择?重要吗”?

    海东来拿出手机摆在茶几上,里面是一张照片。

    “我与我姐占海家的股份是一样的,不过最近,我收购了几个大股东的股份。现在,我才是海天集团最大的股东”。

    “畜生”!“你怎么对得起你姐”?!盛天老泪纵横,指着海东来的手指微微颤抖。

    “从小到大,她是怎么对我的,你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没有自由,甚至没有自我,我就像她的一个物件,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海东来缓缓起身,“不过我大人有大量,我不怪她,也不恨她,我只是来拿回本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第1395章 亲眼看到

    小妮子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大摇大摆走进曾雅倩办公室,懒洋洋半躺在沙发上,目光散漫的看着曾雅倩。

    第一印象形成之后往往很难逆转,到现在,她依然对曾雅倩没有什么好感。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曾雅倩淡淡道。

    小妮子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我不欠陆山民什么”。

    曾雅倩面色平静,继续说道:“我无法接受我的爱人心里还有别人,我一直在忍、在退,相信有一天能拥有他的整颗心。直到叶梓萱出事,我知道,永远不可能了”。

    小妮子秀美微蹙,“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曾雅倩摇了摇头,“她若活着,也许还有可能从他的心里渐渐淡去。她不再这个世上了,反而会永远活在他的心里”。

    小妮子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太明白这里面的逻辑。

    “所以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累了,这段感情已经让我身心俱疲,放过我自己,也是放过他”。

    小妮子的目光变得有些冰冷,落在曾雅倩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你肚子里是陆家的血脉”。

    曾雅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他姓曾”。

    “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你太小气了”!

    曾雅倩悠悠说道:“我从来就不是个大度的人,当年我爸出轨的时候,我曾想过杀掉那个女人,甚至想过杀掉他”。

    “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实际上你只爱你自己”。

    曾雅倩抬头看着小妮子,眼中带着淡淡的惊讶,她一直认为小妮子是一个头脑简单、心智单纯的女孩儿,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

    “也许吧”。

    “不是也许,就是”!小妮子的言语中带着明显的怒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看不起山民哥。你觉得他配不上你,所以你才引导他去上学读书,引荐他接触那些有钱人。山民哥对你感恩戴德,感激你一步步带他成长。实际上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让他能够有资格和你在一起。从一开始,你对他的爱就不干净”。

    曾雅倩的眼皮下意识跳动了一下,这个问题,她自己从没细细想过。

    小妮子哼了一声,“还有,你凭什么把方远山的死算在山民哥头上,你要是爱得坦荡大度,你就不会疑神疑鬼的把方远山派到北京监视山民哥,是你害死了他”。

    曾雅倩只觉得一股气在胸口堵得慌,她没想到小妮子能说出这些话,自己也从没想过这些问题。

    良久之后,淡淡道:“尽管你和叶梓萱的出生天差地别,但实际上你们是一类人,她有朱叶两棵大树遮风避雨,你有陆山民、黄九斤和道一宠着,不管你们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们都会无底线的宠着你们,你们可以心无旁骛的去做任何事情,可以随心所欲的自由自在。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从小就没有你们那么潇洒,现在扛着整个曾家的兴衰,更做不到你们那样随心所欲”。

    曾雅倩淡淡的看着刘妮,“你们从来都就不缺爱,而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完整的爱”。

    小妮子脸上的怒意渐渐消散,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曾雅倩挺可怜,但也仅仅是那一抹的瞬间。

    “在马嘴村,女人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孩子跟娘姓的男人,在村里永远抬不起头”。

    “爷爷临死前,他答应过,孩子姓曾”。说着又补充道:“都姓曾”。

    小妮子脸上重新浮出怒意,“这件事我会向山民哥核实”。

    曾雅倩摇了摇头,“他现在处在最危险的时间和地点,任何一丝丝分心,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劝你最好不要告诉他我怀孕的事情”。

    “这些就是你想对我说的”?

    “我在东海没有危险,影子不是江湖莽夫,别说在现在这个敏感时期,哪怕就是在平时,他们也不可能冒险随意杀掉一个上市集团公司的董事长”。

    曾雅倩移开目光,“去天京吧,他比我更需要你”。

    刘妮起身,走到门口,淡淡道:“你以为我在意你的死活?你这种背叛山民哥的女人,要不是因为你肚子你的孩子,我会亲手杀了你”。

    曾雅倩看着小妮子的后背,没有生气,“晨龙集团这一次遇到的困局与以前都不一样,不管怎么选择都是输。但暂时退一步可以输的不那么惨”。

    小妮子拳头紧握,以她的想法,就应该把那些叛徒全部杀掉。

    “企业和人生一样,没有一帆风顺,海家经历过内乱,曾家也经历过差点覆灭的绝境,晨龙集团一样没法避免。这是每一个企业必须经历的事情”。

    刘妮走后,曾雅倩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一样,无力的瘫软在座椅上。

    关悦走进办公室,看到曾雅倩的样子,一阵心疼。

    “你真的想好了”?

    曾雅倩没有回答,双眼望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脸颊。

    关悦恨的咬牙切齿,“欺人太甚,她一个小姑娘懂得什么,她知道你有多辛苦吗,知道曾家的股东是怎么逼迫你的吗”!“早知道,当初我就是拼了命也要阻止你”。

    “以前,我一直担心他跟不上我的脚步,现在,我才知道,是我跟不上他的脚步”。

    关悦心疼的轻轻的抱住曾雅倩,“傻丫头”。

    ·········

    ·········

    “滚”!秦风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一脚将张忠辉踹倒在地。

    张忠辉没有起身,忍着胸口火辣辣的疼痛爬到电梯口,双手死死的抱住秦风的脚。抬头死死盯着秦风,眼睛瞪得通红。“你不能上去”!

    秦风一把抓住张忠辉的衣领,将整个人提到半空朝后扔去。

    张忠辉在空中一阵天旋地转,砰的一声落在门口处,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他绝望的看着秦风将手指放在了电梯按键上。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与此同时,秦风身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秦风拿出手机看了下电话号码,犹豫了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

    “阮姐”。

    “回去吧”。

    秦风握着手机的手青筋凸显,“为什么”?

    “这是命令”!

    秦风脸上的愤怒中夹杂着沉重的痛苦,“为什么”?!

    “你连我也不信”。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

    秦风牙关紧咬,声音颤抖。“我还能信谁”?

    电话那头

    沉默片刻,再次传来阮玉的声音,“离开吧,离开东海”!

    秦风脑袋嗡的一声巨响,表情极为痛苦。“你没有资格”!

    “我以晨龙集团董事长的身份正式通知你,你被开除了”。

    秦风手里的手机发出呲呲的碎裂声,随之被捏成碎片。整个人站在原地,浑身肌肉起伏。

    趴在门口的张忠辉吃力的爬起来,胸中松了一口气。他大概能猜到是阮玉打的电话,也大概能猜到阮玉说了什么。

    “风哥,这世界上没有谁能一直赢下去,也不会有人一直输下去,相信我,相信阮姐,总有一天,我们能再次回到这栋大厦”。

    “不”!秦风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大吼。

    转过身,秦风面目狰狞,气血喷张,充满野性的气势在大厅里铺开。

    “兄弟们,是谁让你们穿上了西装”?!

    “是山民哥”!大厅里五十来个齐声高喊,余音绕梁。

    “是谁带你们走出了民生西路”!

    “是山民哥”!

    “是谁让你们住进了高楼大厦”!

    “是山民哥”!

    “是谁让你们活得像个人”?

    “是山民哥”!

    “怕不怕坐牢”!

    “不怕”!

    “怕不怕枪毙”!

    “不怕”!

    “好”!秦风大喊一声,慷慨激昂。

    “跟我上去了杀那些强盗、小偷、叛徒”!

    “杀”!“杀”!“杀”!

    五十多个黑衣男子大多是民生西路和直港大道出来的人,个个怒发冲冠、杀气腾腾。他们心里有着一个共同的想法,绝不能让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被别人夺走。

    张忠辉心沉到了谷底,再次陷入了绝望。

    “站住”!正当秦风转身走入电梯的时候,门口处传来了喊声。

    刘妮缓缓拾级而上,扎着马尾辫,白色的羽绒服,蓝色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还是和以前一样,仿佛是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女孩儿。

    张忠辉第一个转身,激动得热泪盈眶。

    刘妮没有理会张忠辉,擦身而过,径直走向秦风。

    “你不会怀疑我也是叛徒吧”?

    “刘小姐”?秦风声音颤抖,一个一米九的壮汉竟然流出了眼泪。

    “张忠辉说得对,我们是武夫,拳头要听他们那些聪明的话,既然阮姐姐决定了,我们就听命行事吧”。

    说完,刘妮转身朝门口走去,还没走到门口,一个物体从天而降,砰的一声砸在门口。

    她曾经听陆山民讲过人跳楼而死的场景,鲜血溅射,喷出一朵朵灿烂的血红花朵,像是一幅绚丽的图画,画的尽头是那位作画的人,已经了无生息。

    以前,她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幅画,现在亲眼看到了。

第1396章 那是我的事情

    雪后清晨,空谷尤新。

    溪水虽冻,仍有小流潺潺。

    溪边杨柳垂枝,挂着条条晶莹剔透的冰凌。

    屋后鸡鸭细语,笃笃又喳喳。

    偶有一两只冬日鸟滑翔而过,落入干枯的灌木丛。

    下了一夜的雪,院子里铺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一个高大的男人光着膀子清理着积雪,白雪在院子角落堆成一座小雪山。

    “你这地方倒是个世外桃源”。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在山谷中响起。

    男人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老人,拿着扫帚铲子走进屋子,不一会儿搬了两根凳子、一张茶几和一壶热茶出来。

    老人坐在凳子上,半眯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片刻之后笑道:“好空气,没有一丝血腥味儿”。

    男人自顾倒这茶水,茶水的咕噜声与不远处溪水的叮咚声两相协趣。

    老人翘起二郎腿,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嗯,好茶,是这溪水泡的吧”。

    男人望着天空,始终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人放下茶杯,感慨道:“心心念念几十年,不见相见皆亦难。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父爱之伟大,不正体现于此吗”。

    老人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男人,目光也移向天空。“天之高,足以让世间一切显得渺小。如果天上有神,在他们看来,人间的爱恨情仇、功名利禄,该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这就是你的道”?一直没开口的男人问道。

    “你很好奇我的道”?

    “我很好奇你这样一个信奉天道的人,为何还在人间流连忘返”。

    “没有人,神又有何存在的道理,没有人,天地无名”。“芸芸众生皆苦相,渡得一人是一人”。“我的道,是救人”。

    男人收回了目光,撇了一眼戴面具的老人,“我只看见你杀人”。

    老人风轻云淡的笑了笑,“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如地狱。要救人,先杀人,不矛盾”。

    “你要救什么人”?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强者的身上割点肉给弱者

    吃,在弱者的身上扶一扶让他们看得见希望”。

    “弱者吃了肉也会变成强者,它一样会去吃弱者”。

    “那就把这个变成强者的弱者削弱,去喂更弱的弱者。循环往复,世间早晚会趋于平均”。

    “劫富济贫”?

    “算是吧,但又不全是”。

    男人冷笑一声,“这就是你效忠背后那人的理由”。

    老人摇了摇头,“不是效忠,是共鸣。俗人讲理想信仰,在我这里,这就是我的道”。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劫富富不去,济贫贫不离”。

    “那你也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证道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道可道,也不可道。证不证道,道都在那里。你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站在山巅操纵弱者的人生,才是弱者的最大悲哀”。

    老人笑了笑,“没有我这把替天行道的剑,就会有强者血淋淋的刀。你以为没有我这个影子,就不会有其它影子的存在吗。影子无处不在,它存在与时间长河之中不知有几千年,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阳光照耀下,都会有影子”。

    男人也笑了笑,“有一点你说得没错,望天之高,足以淡化世间的一切爱恨情仇、恩恩怨怨”。

    老人长舒一口气,“晨龙,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我很欣慰,你终究是没有让我失望”。

    陆晨龙仰望着天空,“是人都会变,不变的唯有这天地”。

    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我更喜欢称之为证道,超脱人欲、超脱自我,超脱所有的恩恩怨怨,从自觉到觉他。这是一个艰难的历程,却也是人的本质,否则,人与鸡鸭鸟兽又有何分别”。

    陆晨龙淡淡道:“我从没想过证什么道,我只是个人,与你口中的凡夫俗子一样的人。只是一个父亲,希望儿子能好好活下去的普通父亲”。

    老人嗯了一声,伸手覆于面颊,古铜色的面具移开,露出了面具下的真面目。

    “是你”!

    “是我”。

    看着陆晨龙疑惑的神情,老人淡淡道:“知道当年我

    为什么派素素到你身边吗?因为第从一眼看到你,我就认定了你将会成为我的继承人。我一直在等,等你开窍的那一天。你能去大罗山阻止陆山民,你能站在天的角度看待世间万事万物,我很高兴”。

    “是你选中了我,还是你背后的人选中了我”?

    “有区别吗”?

    “我没有你们高尚,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高尚”。

    “没关系,几十年都等过去了,再等几年又何妨。“参”这个字,岂是一蹴而就的”。

    ··········

    ··········

    陆山民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

    海东青没有去打搅他,到了他们这种境界的人,言语已经很难打开一个人的心扉。更何况,安慰人这项女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在她身上体现得并不明显。

    她相信陆山民能调整好自己,那么多生生死死都经历过了,没什么事情能够打倒他。

    刚走出天都大酒店,就看见田衡沿着台阶而上,他也看到了那一袭黑衣。

    “你来找他”?海东青冷冷问道。

    “我来找我父亲”。田衡的声音同样冰冷。

    “你来错了地方”。

    田衡站在台阶下,仰望着海东青,每次见到她,他的内心就有一种莫名的痛楚和焦灼。

    “他和吕家的吕震池在大罗山外环高速公路上消失了”。

    “那又如何”?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天道循环,我为什么要惊讶”。

    “我必须找他要个说法”!

    “你”?海东青嘴角翘起一抹冷笑,这一抹冷笑深深刺入田衡的心脏。

    “你阻止不了我”。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海东青微微侧身,让开道路。“你现在去找他是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那也是我的事情”。田衡与海东青插肩而过,径直朝电梯口走去。

    海东青回头看了一眼,走下台阶,消失在了人群中。

第1397章 你有多少钱

    面对杀气腾腾的田衡,陆山民只是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就回到书桌前继续看书,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xx教授交代的任务落下了太多,虽然明知道在规定的时间内无法完成,但对于他来说结果已经不重要,重要的反而是做与不做,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于心有安。

    他知道田衡为何而来,也非常理解田衡此时的心情。但世间本无黑白,也难分对错,恩恩怨怨的相互交织,早已分不清谁该恨谁,谁又该被恨。

    很多事情,本就是立场问题,与事情的对错毫无关系。

    “你还静得下心来看书”!

    陆山民没有理会,他现在是深刻理会老黄当年说的那句话,‘用嘴说不清的事情就不用浪费口水,自找不自在’。

    本已怒火中烧的田衡,面对陆山民的无视,更是气得恨得七窍生烟。身上的气势陡然攀升到顶点,一步跨出,凌空拉臂挥拳,打向陆山民的后脑勺。拳风在屋子里呼啦啦作响,带动着窗帘剧烈的飘荡。

    这一拳,他毫不留余地的使出了最大的力量。他知道,面对如今的陆山民,如果不能一击必中,接下来将没有任何机会可言。

    强大的身躯骤然落下,陆山民的后脑勺就在眼前,这一拳势在必得。

    拳头似乎已经感觉触碰到了发丝,但随之却是一空,陆山民的头什么时候偏移,他的眼睛竟然没有看得出来。

    一股巨大的撞击力陡然传来,胸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陆山民侧头的同时,左手曲臂后撞,手肘撞击在田衡坚实的胸口之上。力量虽然不大,但田衡的全力以赴,反震之力巨大。

    田衡闷哼一声,身体跌跌后退,撞到了身后的书架。

    陆山民微微的摇了摇头,缓缓起身,转身看着表情极为痛苦的田衡。

    “初到天京,你我以兄弟相称,那个时候我是真心拿你当大哥。我真的不希望有一天我俩不得不生死相搏。我一直以为你与其他世家子弟不一样,当你用妙

    相大师引我到旗山的时候,我才知道,你与吕汉卿、吴存荣、吴峥等人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但我并不恨你,也不怪你,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信念”。“所以,你今天真没有必要来找我”。

    田衡捂着胸口,冷冷道:“你把我爸怎么了”?

    陆山民淡淡的看着田衡,“看来你与他们还是有点不一样,多少还有些人情味儿”。

    “我爸已经退居二线,我是田家未来的继承人,你要找田家报仇,应该找我”。

    “你”?陆山民微微仰起头,看向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之后,陆山民摇了摇头,“我暂时还找不到杀你的理由”。

    “你不杀我,我早晚会找你报仇”。

    陆山民点了点头,缓缓道:“应该的,你有杀我的理由”。

    田衡怔怔的盯着陆山民,仇视之中带着一抹惊讶。

    “你到底想怎么样”?

    陆山民淡淡道:“杀该杀之人,慰不该死之亡灵”。

    “很多不该死的人都是因为你而死”。

    “对,所以我不能让他们白死”。“就在昨天,我的又一个好兄弟死了。从晨龙大厦的楼顶跳楼而死。”陆山民神色出奇的冷静,就像在讲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说着又淡淡道:“他本可以不死,但却毅然决然的跳了下去”。“知道为什么吗”?“他想告诉我宁可粉身碎骨也不跪着求生,想告诉活着的人,尊严比生命更重要。他们那群人,曾经都是活得最没尊严的一群人。酒吧里的小保安、ktv里的陪酒女、工地上的农民工,还有我这个烤烧烤的山野村民。他们真真实实的生活在这座灯红酒绿的大城市,但却常常被人视而不见,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他们挣扎、他们拼搏,他们希望通过努力拼搏让别人正眼相看。他们怀疑、他们彷徨,不知道王侯将相是否真的有种。而我,是他们的信仰和希望,我必须要告诉他们,王侯将相没有种。即便有,也有可能是杂种”。“这种信念,你永远不会懂”。

    田衡怔怔的看着陆山民,这些话,仿佛

    懂,又仿佛不懂。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权衡利弊,是将利益最大化,信念这种东西是大忌。

    “我爸在哪里”?

    陆山民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是否还活着”。

    陆山民再次摇了摇头,“也不知道”。

    田衡怔怔的看着陆山民,他看得出陆山民没有撒谎。

    “我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脱不了干系”。

    陆山民点了点头,“确实脱不了干系”。

    田衡冷冷的盯着陆山民,“从现在起,我俩恩断义绝,从此以后,不死不休”!

    “请回吧”,陆山民转身重新坐回椅子上。

    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陆山民抬头看着窗外,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白强的模样,回想起民生西路那条潮湿而充满异味的巷道,他不曾想到,那条污秽不堪的巷道,竟是他走出马嘴村之后最美的地方。

    “我以为你躲在屋子里哭泣”。

    不知何时,海东青已经走进了房间。

    “如果哭有用,我宁愿把身体里的血和泪都哭出来”。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晨龙集团昨天易了主,今天海天集团也换了天”。

    陆山民转过身,发现海东青的脸色格外苍白。“海东来不是那样的人”。

    海东青不置可否,而是问道:“我去了趟周同那里,随着阮玉的下台,他那边的经费彻底断了”。

    陆山民苦笑一声,“看来胡惟庸并不是完全忘恩负义,还对我抱有最后一丝幻想,想通过这样的方式逼我放弃”。

    海东青冷哼一声,“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都快被人逼死了还念着人家的好”。

    “立场不同,不分对错,我那两个师兄师姐不也是支持他吗”。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五万块”。

    说着又问道:“你有多少钱”?

    海东青反问道:“你见我带过钱吗”?

    陆山民眉头紧锁,“没想到还会有为钱发愁的一天”。

第1398章 有文化

    陆山民揉了揉额头,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
    “我身上这五万块钱刚好够结剩下的房费,接下来连吃住都成问题了”。
    海东青坐在沙发上,似乎完全没听见陆山民在说什么。
    陆山民盯着海东的墨镜问道:“你堂堂海天集团董事长,就没有点私房钱”?
    “没有”。海东青的回答干脆利落。
    陆山民本想提醒海东青可以向东海的旧部借点钱应急,不管是盛天、卓君还是陈然,随随便便借个几百万都拿得出来。但是想到海东青的脾气还是算了,以她的冷傲性格,别说开口借,就是人家送上门也未必会要。
    不仅是海东青,他也一样,要找晨龙集团的旧部借钱,还真有点开不了口。这不是几百万的问题,周同那边的开支,还有易翔凤那帮人的费用,私人借钱也不是长久之计。
    周同是他在天京的眼睛和耳朵,也是连接东海和江州的桥梁,如果他那边的网络散了,后果不堪设想。
    海东青似乎看出了陆山民的忧虑,“周同说他这些年有些积蓄,他那边暂时可以顶一阵子”。
    陆山民摇了摇头,“上百人的摊子,再加上易翔凤的几十个人,他那点积蓄吃饭喝水都不够,怎么顶”?“大家都是拿命在拼,即便他们愿意省,我们也不能这么做”。
    “我们”?“别拉上我,我没钱”。
    “海家那么大的生意,你就没几个朋友”?
    “生意上的是都是卓君在管,商场上打交道的都是他”。“再说,我也丢不起那个脸”。
    “我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担心”?
    “挣钱本来就是男人的事,你要打肿脸充胖子,就自己想办法”。
    “这个时候你把我当男人看了”。
    海东青似乎真的完全不把钱的问题放在心上,转移话题说道:“你这几天关在屋子里都想明白了些什么”?
    陆山民合上书本,说道:“季铁军没找上门来,说明我们在大罗山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
    迹。”
    海东青说道:“两个大活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陆山民说道:“季铁军在山下的路口设了卡,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拦下两人才对”。
    “他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值得信赖”。
    陆山民眉头微微皱了皱,“不会是他,毕竟他的身份在那里,他不可能也不敢这么做”。
    海东青说道:“影子也没有理由”。
    陆山民点了点头,“即便不是季铁军做的,也跟他脱不了干系,要想知道怎么回事,恐怕还得去会会他”。
    海东青秀美微蹙,“你这个时候去,不是不打自招吗”。
    陆山民说道:“大家都心知肚明,缺的只是证据而已,没有证据,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海东青欲言又止,她知道陆山民的目的并不止于此,若是在以前她一定会骂他娘们儿叽叽,但经过大罗山一战,她发现自己的心境产生了些变化。
    “我和你一起去”。
    陆山民摇了摇头,“你我两个穷人已经住不起天都大酒店这样的地方,你留下来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说着,没有等海东青回答就起身拿起外套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对了,我的那些书要收好,一本都不能掉”。
    海东青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想发火的时候,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陆山民已经走了出去。
    海东青感到一阵窝火,有一种尊严受到侮辱的愤怒,让她留在酒店收拾东西,把她当什么了。
    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心中的那口恶气才渐渐消散。
    起身走进里屋,打开衣柜。
    陆山民的衣物并不多,几件衬衣,几件外套,两根领带,两条皮带,一块手表,但对于她来说,收拾起来并不容易。
    一件衬衣,叠了十几分钟也没叠出理想中的效果。
    海东青没想到会被一件小小的衬衣给难住,越叠越火大,越跌越生气,气得一把抓起衬衣揉成一团扔进行李箱。
    她生气的坐在床沿,怔怔的看着皱着一团的衬衣,莫名感到沮丧。
    良久之后,再次拿起那件衬衣,重新在床上铺平,耐着性子小心翼翼的开始折叠。
    几间衬衣外套,足足折腾了她将近一个小时。
    海东青擦了擦额头细细的汗珠,看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没来由涌起一股微甜的成就感,嘴角也不自觉的流露出浅浅的笑容。
    相比于寥寥几件衣物,书才是主角。
    走进书房,整个房间四周摆满了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
    看着这些书,海东青多少觉得有些违和,一个山沟沟的小学毕业生,一个顶尖的武夫,怎么就和这些书扯上了关系。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这是一个老学究的书房。
    站在书房门口,海东青像是走进了陆山民的另一个世界,这些年的相处中,并不是不知道喜欢看书,但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都是面对生死战斗,对他的这个世界认识得并不那么深刻。
    她无法想象,该有怎么样的自律和勤奋,才能在险恶而繁忙的环境中抽出时间来看这么多书。
    海东青对那些大部头的经济学著作一点不感兴趣,作为大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她更欣赏在市场经济中打拼的实干家,发自内心的瞧不起那些纸上谈兵的经济学家,在她看来,那些所谓的经济学家只会嘴炮,都是些事后诸葛亮,根本不懂什么是经济。这一点,不仅仅是她,就连卓君,还有大多数企业家都是这么认为。
    反倒是另一个书架上的书吸引了她的目光,这些书很杂,什么类型的都有,《乌合之众》《传习录》《夜航船》《曾国藩家书》《菜根谭》《天局》、、、、《人类简史》《时间简史》之类的科学书籍,另外还有一些小说,《活着》《遥远的救世主》《天幕红尘》、、、、、。这些书并不是摆设,随手翻了几本,每一本书里面都有详细的读书心得和注解。
    海东青看着那张书桌,脑海里浮现出陆山民坐在书桌前认真看书的样子。
    这个没有文凭的山野村民,有文化。

第1399章 反正都是死

    陆山民见到季铁军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季铁军圆圆的脸蛋瘦了一大圈,头发像杂草一样胡乱长在脑袋上,满脸的油腻,络腮胡子从嘴角一直爬到鬓角,紧密的连接在一起。深深的眼袋挂在本就狭小的眼睛下面,几乎看不到眼珠子。
    季铁军将陆山民带到办公室,疲惫的靠在沙发上,三五香烟在他的嘴里明灭不定,直到一支烟抽完才开口说道:“办公室里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录音设备”。
    陆山民收回四处观察的目光,淡淡道:“你的样子看起来很糟糕”。
    季铁军点了点头,“确实很糟糕,上头下了死命令,三个月之内必须破案,这是最后的期限,也是你最后的期限”。
    “三个月”?陆山民眉头紧锁,他明白季铁军的意思,所有的事情必须在三个月之内,否则他将失去警方的支持,之前保持的默契也将彻底瓦解。
    “这三个月的时间还是蒙家首长拿性命和一生的荣誉换来的,要不然我现在已经不坐在这里,你只能去监狱见我”。
    陆山民沉默不语,他知道季铁军没有夸张,大罗山出了这么大的事,季铁军没有立刻停职查办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有什么打算”?
    季铁军眯着眼睛看着陆山民,“我是彻底被你拖下水了,已经没有了退路,你也该给我交个底了吧”。
    “我跟你说过,我的最终目标是影子”。
    “影子”。季铁军叹了口气,喃喃道:“是啊,该怎么让他们相信真有影子存在呢。你知道上面的人怎么看我们吗,他们有些觉得我们是阴谋论者,有些觉得我们脑子坏掉了。
    “他们连蒙家那位首长的话也完全不信”?
    一向笑嘻嘻的季铁军满脸沉重,“他的几个要好的战友劝他去看精神科,你觉得呢”?
    季铁军再次抽出一根烟点上,“大人物都是日理万机,他们不是不相信首长说的话,是不相信任何人的口头之言。他们只相信证据,哪怕只是一点点支撑你说的话的证据。要是人人说话他们都信的话,那不得天下大乱了”。
    季铁军紧紧的盯着
    陆山民的眼睛,“你只是为了报仇”?
    陆山民扇了扇飘过来的烟雾,思索了片刻说道:“是,也不完全是。人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被某些人操纵。而且,朗朗乾坤,不该有阴暗的东西存在”。
    季铁军点了点头,“你这些年也算是历经世事沧桑,没想到还有理想的一面”。
    陆山民摇了摇头,“我没什么理想,但我承载着很多人的理想。我也知道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影子,但我跟你一样,已经没有退路,”。
    季铁军笑了笑,“你不是没有退路,你就是轴,是固执,一根筋。不过,我很欣赏你这倔脾气”。
    说着又问道:“吕家、田家和吴家呢”?
    陆山民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你有什么打算”?
    季铁军弹了弹烟灰,“既然已经没有退路,也就管不了那么多规矩方圆了,正规手段不行,也就只有剑走偏锋试试了”。
    “剑走偏锋”?陆山民眼睛突然睁大,死死的盯着季铁军,“所以你劫持了吕震池和田岳在”?
    季铁军神色泰然,并没有因为陆山民突如其来的质问惊慌,也没有因为被怀疑而显露出不满。
    “你觉得我可能吗”?“山下可不止我一个警察”。
    “正因为不止你一个人,所以你没必要隐藏什么”?
    季铁军低头抽着烟,半晌之后抬起头,说道:“倒确实有一件奇怪的事,当天纳兰家的家主纳兰子建也到了大罗山,还给了我一张名片”。说着从兜里取出一张镶嵌了金丝的名片放在茶几上。
    陆山民盯着那张名片,上面的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与他手机里存的电话号码不一样。
    季铁军继续说道:“他说想跟我交个朋友,还说这个号码是他的秘密联系电话”。
    陆山民盯着季铁军的眼睛,神色变幻不定。纳兰子建这个人,是唯一一个让他完全拿不准的人。
    “还有一个问题”。
    不等陆山民问,季铁军说道:“吕震池和田岳当时驾着车逃命,速度很快,等我看清的时候,已经冲过了哨卡”。
    “你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陆山民眼中带着疑问。
    “我说的是实情”。季铁军淡淡道:“剑走偏锋对于你来说很容易,但对于一个警察来说并不容易。我的职业生涯从未犹豫过,但当时我犹豫了。正在我犹豫要不要在纳兰子建身上赌一把的时候,他们已经开着车离开了”。
    “所以你认为是纳兰子建劫走了他们”。
    季铁军深吸一口烟,“作为一个警察,我不想承认。但他的嫌疑最大”。
    “你就没带人去查”?
    季铁军笑了笑,“你也是富甲一方的有钱人,应该比我更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要藏两个人有多简单。单单纳兰子建名下就有十几处房产,更别说以别人名义所持有的房产,去哪里早”。说着顿了顿,“更何况既然是剑走偏锋,我为什么要去查他”。
    陆山民眉头紧锁,“我劝你最好不要相信纳兰子建这个人,这人城府极深,做事又没有规律,直到现在都没人能肯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而且,在他漂亮的皮囊下有着一颗恶毒的心,他要是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季铁军显然没有陆山民对纳兰子建了解,听得也是心头直打鼓。
    “这些事情你最好别跟马鞍山说,他这个人,虽然变通了许多,但在原则上还是一样固执”。说着又顿了顿,“他是一个好警察”。“我们这个国家,需要他那样警察”。
    陆山民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
    季铁军眉头紧皱,面露为难之色,“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你既然这么了解我,就知道我不会听你的劝”。
    季铁军长叹一声,“你应该知道,大罗山死了那么多的人,这个案子盯着的人多得很。要是被人抓住把柄,你我都会有很大的麻烦”。
    “你刚才不是说上面已经答应给三个月的期限吗,在这三个月之内,我相信再大的麻烦都不是麻烦,至于三个月之后,多这一桩少这一桩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失败了都是个死”。

第1400章 攻心

    第1400章  攻心
    “停车”!陆山民轻喝了一声。
    “先生,这才没走出几步,还没到呢”。出租车司机疑惑的问道,同时也踩下了刹车。
    陆山民打开钱夹,看见里面为数不多的钞票,不禁眉头微皱。舔着脸说道:
    “师傅,既然没走出几步,能不能打个折”。
    一脸热情的出租车司机脸色立刻变得冰冷,“年轻人,看你的穿着也是个体面人,就不要为难我这种讨口要饭的人了吧”。
    陆山民没有再讨价还价,付了车费,抱起东西就下了车。
    刚关上车门就听见出租车师傅“切”了一声,嘀咕了一句“穿得人模狗样,越有钱越抠”。
    陆山民没有理会,转身朝着一侧的地下停车库走去。
    附近是一片**十年代的老旧小区,地下车库的进口逼仄昏暗。
    陆山民走进入口,转身站在墙边,不再移动。
    过了差不多五六分钟,一阵轻微而缓慢的脚步声从入口处传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缓,直到一只白色的鞋子出现在视野之中。
    “呼”!拳风炸响,没有犹豫,也没有去看来人是谁,陆山民一拳打出。
    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声,一个黑影被砸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一辆汽车上。
    “住、”,那人还没来得及说出“我”字,陆山民的身形一闪即至,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掐住了他的喉咙。
    昏暗之中,那人隐约能看见陆山民的面庞,双眼瞪得通红,牙齿呲咧带着浓浓的狠意,满身的杀气刺得他心脏砰砰狂跳。直到掐在脖子上的手缓缓松开,那张脸上的表情渐渐恢复正常,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怎么是你”?陆山民伸出一只手掌。
    蒙向抓住陆山民的手站起身来,仍然心有余悸那,他从未见过如此狠辣的表情,刚才那股冰冷的杀意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一段时间不见,你的武道有精进了”。
    “刚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陆山民歉意的笑了笑。
    蒙向揉了揉胸口,目光闪躲的说道:“我今天到怀化路办点事,看见你上了辆出租车,喊了两声你没听见,就跟了上来”。
    虽然车库光线不好,但陆山民也能清晰的看见蒙向脸上的红晕,这个出身警察世家的画家,显然不太会说谎。
    季铁军说得很对,大罗山的事情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已经不止一人盯上了他,哪怕是蒙家,也不见得意见一致。他有些好奇,蒙向到底是受蒙家哪位长辈指示来跟踪自己,或者说来试探自己。
    见陆山民一直不说话,蒙向脸上比刚才更加火热,连他自己也知道,刚才那蹩脚的谎言实在是太低端了。
    “山民兄弟,你我一见如故,有些事情,我若是不问个清楚,心里始终不踏实”。
    “你问吧”。
    没有了撒谎的负担,蒙向压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想了想
    问道:“大罗山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陆山民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你也知道我的家世,虽然我不是警察,但总能比普通人知道得多一些”。
    “没有”。陆山民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蒙向怔怔的盯着陆山民的眼睛,那双眼睛平静而不起涟漪,看不出哪怕是半点的异样。
    “你没有骗我”?
    看见蒙向眼中复杂的表情,陆山民内心涌起一股暖流。
    “蒙哥,什么都不要问,我们依然是朋友”。
    “正因为是朋友,我才必须问。在我的眼中你一直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只得交往的兄弟,我不想失去你这样一个朋友”。蒙向有些激动的说道。
    陆山民避开蒙向热切的脸庞,“你担心我是坏人”?
    “我不愿你是坏人”。
    “你希望我向你证明我是个好人”。
    “对”!
    陆山民苦笑了一声,良久之后,说道:“对不起,我无法证明”。
    “为什么”?蒙向脸上带着明显的痛苦。
    “好人?坏人?以前在山里的时候我分得很清楚,但是现在,我分不清了”。说着顿了顿,“包括我自己”。
    蒙向的目光移向陆山民左手抱着的东西,黑布之下能看到方形的棱角。来之前,有人告诉过他,陆山民会去西城区公安局取一个全球通缉犯的骨灰,他在西城区公安局外面等了两天,这两天里,他多么希望陆山民不要出现。
    “为什么”?“为什么”?蒙向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两句,这两句“为什么”包含了很复杂的含义,为什么会和国际通缉犯有瓜葛?为什么为了一个死去的通缉犯犯险去取他的骨灰。
    陆山民默不作声,不是不想解释,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没有亲身体验过,永远也不会明白、无法理解。不管怎么解释也没用。
    看着蒙向失魂落魄的离去,陆山民心有戚戚,他能理解蒙向此刻的心情,但他也无能为力。
    走出昏暗的车库,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陆山民突然有了一种久违的陌生感。
    一路上,陆山民察觉到至少有三波人在跟踪他,不过以他现在的境界甩掉这些人是轻而易举。
    将祁汉的骨灰盒交给周同安排的暗桩之后,陆山民的脸色渐渐变得冰冷,整个人不怒而威。
    在一处风景秀丽的郊区别墅,陆山民终于看见了那张欠揍的脸。
    “表妹夫”!纳兰子建站在别墅门,使劲儿的朝陆山民挥手。
    陆山民黑着脸走过去,若不是因为纳兰子建不是武道中人,他一定会忍不住揍他一顿。
    “嘿嘿”,纳兰子建像是完全没看到陆山民难看的脸色一样,搂着陆山民的肩膀笑道:“表妹夫,我盼你盼得脖子都变长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看,都成长颈鹿了”。
    陆山民不耐烦的甩开纳兰子建的手臂,径直就往别墅里面走去。
    纳兰子建笑呵
    呵的跟了上去,“亲戚之间是越走越亲,表妹夫,我们真该多走动走动”。
    “我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就不怕惹祸上身”。
    “哎,这话你就见外了,我俩谁跟谁啊,打断骨头连着筋,哪怕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乐意”。
    陆山民早已不相信纳兰子建这些屁话,一边往里面走,一边仔细的感知别墅里的动静。
    进了别墅,站在大厅中央,陆山民没有上楼查看,以纳兰子建的狡诈,一定不会讲吕震池和田岳藏在这里。
    “坐、坐,来我这里就要像回到家一样,千万别跟我客气”。说着喊了一声,“龙力,死哪去了,还不赶紧上茶”。
    不一会儿,龙力端着茶盘从厨房你走了出来,那高大威猛的形象与手里精致的茶具形成强力的反差。
    纳兰子建笑呵呵的将陆山民摁在沙发上坐下,“没办法,这家伙总是笨手笨脚的,跟我的阿英比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陆山民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阿英的死,跟纳兰子建脱不了干系,甚至可以说是被他逼死的。
    “你的脸皮之厚,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纳兰子建朝龙力挥了挥手,亲自替陆山民倒上茶水,“太极有阴阳,万物有张弛。弓弦绷得太紧会断掉的”。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陆山民没有伸手去接纳兰子建递过来的查。
    纳兰子建把茶杯放在陆山民身前,嘿嘿一笑说道:“了解你不是件难事,不仅我了解你,很多人都了解你。就像不止我一人猜到你会去找季铁军要祁汉的骨灰”。
    见陆山民面露愠色,纳兰子建接着说道:“我可没派人监视你,也用不着,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了解你的人很多。所以才会有很多人把你当棋子,不管是帮你的还是害你的,都在你周围画了一道棋盘。因为在变幻莫测的棋局中只有你不变,只有抓住你这颗不变的棋子才有把握赢下这盘棋”。
    陆山民不置可否,冷冷道:“你故意用季铁军引我前来就是想说这些废话”。
    纳兰子建端起茶盏,优哉游哉的翘起二郎腿,笑道:“是啊,我要找你可以直接找你,干嘛要通过季铁军呢”。
    陆山民冷哼一声,“你挑拨离间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纳兰子建呵呵笑道:“我猜季铁军给你的解释是他想剑走偏锋的利用我”。
    “这一点他确实想得太天真了,要说利用人的本事,谁能比得过纳兰三公子”。
    纳兰子建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表妹夫啊,你太善良了,季铁军这种在京城打拼了一辈子的人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陆山民表面上不屑一顾,内心里实际上还是多少有些震动,季铁军给的解释虽然没有破绽,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心中就有些疑虑,之所以没有去深究这么疑虑,是因为季铁军现在的处境,实在是没有可能有其它心思。
    转头看到纳兰子建那讨厌的笑容,猛的打了个激灵,纳兰子建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攻心,自己差点着了他的道。

第1401章 你不用再说了

    陆山民排除心中杂念,不为纳兰子建的妖言所撼动。
    这出马嘴村这么多年,除了在民生西路时期结识的人,对于其他人,早已不会因个人喜好去选择信与不信。特别是在这座天京城里,能够让他从情感上信任的人,并不多。
    “我自己心中有一杆秤”。
    纳兰子建轻啄了一口茶,“看来我俩差不多,我连自己的父母都不信,只相信自己”。说着嘿嘿一笑,“不过你是个例外,我除了相信我自己之外,还相信你”。
    陆山民翻了个白眼,给了纳兰子建一个鄙夷的表情,“如果说你引我来的目的,是想挑拨离间我和季铁军之间的关系,就不用再白费心机了”。
    纳兰子建一脸忧郁的说道:“表妹夫,你对我的成见着实不浅啊。我纳兰子建的格局有这么低吗”?
    “有”!陆山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纳兰子建无奈的叹了口气,“还记得我上次对你说的话吗”?
    “对于你说的话,我通常选择忘记”。
    “你还真把我当毒蛇猛兽了”。
    陆山民毫不客气的说道:“你本来就是,你这种人,把你想得再坏都不为过”。
    纳兰子建俊美的脸上写满了委屈,“我上次对你说,你的两个谋士都不在身边,如果遇到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你可以来找我。可惜我等一再等你都不来。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情,我估摸着你肯定有很多疑惑,所以才特地通过季铁军引你过来”。
    见陆山民满眼的怀疑,纳兰子建向上举起手掌,郑重其事的说道:“表妹夫,我对你的真心是天地可鉴啊”!
    陆山民眉头微皱,自从知道身世以来,他就像掉入**阵中的一颗棋子,四周都是迷雾重重。刚开始的时候,他很焦虑、很压抑,但随着渐渐的适应,现在已经习以为常。
    对于其中大多数迷惑,他并不放在心上,但有一个疑惑却像石头一样压在心头,堵得慌。
    左丘
    杳无音信,山猫又无法联系,至于海东青,他已经从她眼中看出了仇恨,更没必要自讨没趣。
    见陆山民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充满侵略性,纳兰子建故作恐慌的往后缩,一脸柔弱娇媚,那样子恐怕连西施貂蝉在世也得自叹弗如。
    “表妹夫,你想干什么?虽然我长得花容月貌,但我可是个正常男人,我会誓死抵抗的”。
    纳兰子建的美貌所闪现的一丝好感顿时荡然无存,陆山民心中再次升起厌恶的情绪。
    “我虽然很厌恶你,但也承认你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聪明人”。
    纳兰子建脸上的表情像川剧变脸一样,立刻变得鲜花绽放。
    “表妹夫,今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陆山民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如此聪明,不用我多说,也大概知道大罗山发生的事情吧”。
    “前后推理,因果印证,**不离十吧”。纳兰子建颇为得意的婆娑着手里的青花瓷茶盏,“有吴峥里应外合,你这边再加上海东青和祁汉这个杀手之王,若是没有陆晨龙出手阻拦,吕震池和田岳逃不出来”。
    “为什么”?
    “你是想问他为什么阻止还是想问他为什么变了”?
    陆山民眉头微微跳动,半晌之后说道:“他到底是真变了还是苦肉计”?
    纳兰子建仰起头,脑袋轻微的晃动,片刻之后说道:“聪明是把双刃剑,越聪明的人对符合逻辑的事情把握得越准,但恰恰相反的是对人情的判断缺乏理解”。说着指了指陆山民,“这一点也是我俩之间最大的区别。一直以来,我都无法理解梓萱为什么会那么爱你,她为你付出的感情简直不可理喻。我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你身边的人可以不为钱、不畏死的跟着你,可以不计任何利益,仅仅是情感纽带就可以把你们紧紧的绑在一起。人性最幼稚,同时也最复杂,我最了解人性,也最不了解人性”。
    陆山民嗤笑道:“没想到你这么聪明的人还会为这么简单的道理而
    纠结。不过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就能吸引来什么样的人”。
    纳兰子建哦了一声,笑道:“说简单也简单,对于你这种天生就是这种人的人,自然就简单。对于我来说,就比登天还难”。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纳兰子建摇了摇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个问题并不是聪明与否就能判断准确的”。
    “他是否真的投靠影子,关系到后边整个事件的发展走向,你难道就没想过”。
    纳兰子建点了点头,“不仅是想,而且是反复推敲过”。说着指了指楼上,“为此我还专门阅读了大量心理学和社会学方面的书籍”。
    “结果呢”?陆山民紧紧的盯着纳兰子建。
    纳兰子建笑了笑,“结果就是,那些所谓的心理学大师都在放屁”。
    纳兰子建悠悠道:“表妹夫,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支持你和梓萱在一起吗?不管你伪装得多么深沉,你始终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就比如你明明知道不该去季铁军那里取祁汉的骨灰,但是你仍然去了。但是这个世界上你这样的人并不多,甚至是极为罕见。至于你的父亲陆晨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不管是你,还是我,几乎都是听别人说起,他就像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很难说清楚”。
    陆山民移开了目光,心中空落落的,他多么希望纳兰子建能够告诉他,陆晨龙只是卧薪尝胆等待机会。
    见陆山民脸上略带失望的神色,纳兰子建接着说道:“所以在我自己不能肯定之前我不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哪怕是一个倾向性的答复也不行,因为那会影响你的判断”。
    “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这种经历过妻离子散、生死别离的大枭雄,绝不会是我们眼里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陆山民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纳兰子建的话。

第1402章 算不得什么坎

    “人呢”?陆山民从失望的情绪中走了出来,盛气凌人的盯着纳兰子建。
    “我藏起来了”。
    纳兰子建承认得很痛快,反倒是让陆山民非常的意外,想好的质问话语一下子给憋了回去。
    “有个问题,你今天必须老老实实回答我”。
    纳兰子建挠了挠头,“上次我不是解释过吗”。
    “不够!不通”!
    纳兰子建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梓萱的事情,实属意外,当时的情况超出了我的意料”。
    陆山民狠狠的瞪着纳兰子建,“如果是其他人,我相信是意外,但是你,你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那你说该怎么解释,总不可能我有心要害梓萱吧”。
    陆山民眉头轻微跳动,以纳兰子建和叶梓萱关系,确实不可能,但纳兰子建这种人没有人看得清,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其他人确实不可能,但事情落在你身上,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陆山民”!纳兰子建突然提高嗓音,愤怒的说道:“我有心害天下人,也不可能害梓萱”。“再说了,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梓萱除了跟你关系紧密之外,压根儿就对整件事没什么影响”。
    陆山民目不转睛的看着少有发火的纳兰子建,“当然有影响,她的背后有朱家”。
    纳兰子建冷哼一声,“我的背后也有朱家,她的外公也是我的外公”。
    陆山民眉头紧皱,眼中神色变幻。
    纳兰子建喝了口茶,顺了口气说道:“我真替陆晨龙感到寒心,堂堂一代枭雄,竟然被自己的儿子怀疑成杀人凶手”。
    “他有动机,也有理由”。陆山民的声音有些颤抖。
    纳兰子建叹了口气,“我理解你此刻心里的痛苦和迷茫,但他真要这么做,何必等到现在,天京这么多达官贵人,真要借力打力,他选择的对象有很多,也没必要选择你心爱的女人下手”。
    听到“心爱的女人”几个字,陆山民的心头猛烈的颤抖了一下,叶梓萱那张干净明媚的脸庞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陆山民转头看着纳兰子建的眼睛,“不管怎么说,吕家、吴家和田家都是害死梓萱的直接凶手。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
    一定会为她报仇。现在仇人就在你手上,你打算怎么做”?
    纳兰子建放下茶盏,嘴角翘起一抹冷酷的笑容,“杀人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他们可都不是普通人,就这么杀掉,你不觉得可惜吗”?
    陆山民脸色渐渐变得铁青,“说到底,你还是为了利益”。
    纳兰子建脸上再一次出现无奈的神情,有些同情的看着陆山民,“表妹夫,你知道你在跟什么样的一帮人打交道吗?你在跟一帮唯利是图的人打交道,既然是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你就得遵循其中的游戏规则,否则,你永远也摸不清他们的套路”。
    陆山民冷笑一声,“你不觉得你的借口很幼稚吗?一个奇货可居的伎俩也能被你说得如此的头头在理”。
    纳兰子建摇了摇头,“你这人什么都好,最要命的就是固执,跟你不讲道理还好,一讲道理就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你和四大家族没什么区别,都是一群唯利是图、不择手段之徒”。
    “那你呢”?纳兰子建笑了笑,“除了为你母亲和梓萱报仇之外,还为了什么?惩恶扬善?劫富济贫?对抗不公?还是伸张正义”?“你管得过来吗?真正有用吗”?
    纳兰子建笑着摇了摇头,“有人的世界就有江湖,同样有人的世界就有利益。没有吕、韩、吴、田,还会有赵、钱、孙、李。这个世界本就不存在公平,也不可能存在公平。即便有一天真正天下大同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很快再次出现贫富分化。同样给一穷二白的两个人一百块钱,有一个人会拿着钱去买馒头,有一个人会拿着钱去开馒头店,久而久之,买馒头那个人会成为穷人,而卖馒头那个人会成为有钱人。有钱那个人就会拿着钱去奴役没钱那个人。这是道理,也是人性”。
    “至少机会应该平等”。
    “机会平等”?纳兰子建呵呵笑道:“怎么平等?你那帮书都没读过几本的泥腿子成为人上人就是最大的不平等。那些书香门第、财阀家族,哪一家不是经过好几代人打拼而来,凭什么就让你们这些一穷二白的泥腿子一代人就赶上来了,这难道公平吗”?
    纳兰子建悠悠道:“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喜欢讲公平吗?上网看看那些**丝评论就知道。一群末流垃圾大学毕业生大声嚷嚷招聘歧视
    ,高喊要享有与985、211毕业生享有同样的就业权,高喊什么文凭不等于能力。我艹,说得他文凭低就有能力了似的,还挺骄傲似的?要公平,早的时候干嘛去了?不是我歧视那些人,我就是鄙视那些人,他们有人家天赋高吗,如果没有也没关系,那他们有人家努力吗?如果天赋和努力都没有别人强,凭什么要求跟人家平等。真让这帮**丝平等了,那对于那些名校毕业生,对于用人单位来说,甚至对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来说,公平吗”?
    纳兰子建今天格外的严肃,一点没有嬉皮笑脸,“纳兰家的企业,就坚决不招这帮键盘侠”。
    陆山民冷冷一笑,“照你这么说,我连去你们纳兰家当一个保安都不够资格”。
    纳兰子建伸出手指摇了摇,嘿嘿笑道:“没文凭也可以,但不能没有文化”。“你一直没有一个自觉,你总觉得你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但我很清楚,你是个例外。你看似普通,实际上是被普通所掩盖了的极品。而且你的出身本就不普通,没有陆家几代人的积累,你以为会有你今天的陆山民”?“说白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放在你身上显得多少有些滑稽”。
    “我跟你说的不是一个概念”。
    纳兰子建悠悠道:“大同小异,虽然不好听,但是事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并不可耻,不择手段、敲骨吸髓也相当正常。你所谓的理想,所谓的信念,缺乏土壤和根基,无异于缘木求鱼,无根之水”。
    陆山民含笑看着纳兰子建,笑容中带着浓浓的讥讽。
    “所以呢?你想说明什么”?
    纳兰子建语重心长的说道:“表妹夫,我们做的事情是一样的,都是要弄死他们,但我们的出发点不一样,我不希望有一天我们因为理念上的分歧分道扬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想取代他们”?
    纳兰子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的目的是什么,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如果你想杀掉他们,我现在就可以把他们交给你”。“不过我要提醒你,杀人很容易,但杀死他们并不等于灭掉了他们的家族。这些个树大根深的大家族,在历史上经历过无数的挫折和打击,死几个家主,算不得多大过不去的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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