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当杀王维!
几人而出,二瘦开口调笑:“秀才,你当真好大的威风啊,那王维鼻子都气歪了。”
徐杰闻言也笑:“那是瘦子你有威风,王维鼻子都气歪了,却没有动手,还是你威风大。”
二瘦极为受用,只笑道:“往后有老子这天下第一剑罩着你,你只管威风就是!”
徐杰闻言面色一沉,说道:“当杀王维!”
王维那威胁之语,六百七十口听到徐杰耳中,徐杰已然怒火中烧,岂能等王维来寻那六百七十口,已然有先下手为强的想法。不能让王维先手,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二瘦闻言一愣,答道:“秀才,王维可不好杀,这厮可不是那王元定,手段着实不错,虽然我未与之交过手,但是也知道他可不寻常,大江水道几千里,多少道郡,无人敢与之为难,可见其手段。”
徐杰闻言鄙视一眼二瘦,说道:“瘦子,天下第一剑你不当回事,这血手王维你却这般话语,当真让我失望至极。”
二瘦面色也严正几番,答道:“事情当一码归一码,催心门可不简单,若是没有那钱塘之约,我与二胖帮你拼一把又何妨,却是此时拼不得,拼完这钱塘之约便赴不成了,养伤也要养个一年半载。”
二瘦此时语气极为正式,似也在提醒徐杰一些事情。杀人与比武,本身就不能相提并论。就如徐老八与朱断天,比武可以比较简单分胜负,但是搏命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徐老八与朱断天最后谁生谁死,还是个未知数。即便分了生死,那生者如何得生,必然也是极为惨烈。
二瘦也在告诉徐杰,这血手王维,当真不可小觑,二瘦自信与三胖联手能杀他,当也要付出代价。二瘦单打独斗也有自信能杀这王维,但是唯有两人联手,这王维才能真正死于当场,因为联手之下,这王维才逃脱不了。
武艺高低,与谁死谁活,本身就不是一回事。一个人在要死的时候,其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又岂能以平常看待?兔子急了也要咬人,何况一个先天高手王维!杀王元定简单,杀王维却是难如登天。
徐杰听得懂,却是牙关一咬,更有几分坚定:“必杀之!”
二瘦有一份担心,担心徐杰这心思,因为二瘦对于自己钱塘一会也有担心。担心自己可能护不住这个秀才了,二瘦有义气,就在此,所以才说刚才那一番话语。
三胖却是浅笑道:“秀才老爷倒是有我兄弟二人年轻时候的气势,三十岁,我兄弟二人刚入先天,在长安城外搏杀名噪多时的龚老道,便是你这般的气势。那一战,我兄弟二人险些丧命,便是从那时起,江湖无人不惧我二人,走到哪里都被人奉若上宾。”
徐杰坚定点点头道:“徐家镇,当崛起于江湖。”
徐家镇既然入了江湖,那就大富大贵,传承千百年。与这天下豪杰争锋,也教那江湖人人畏我,也教那些徐家的农家汉,享一番这世间的富贵。徐杰豪气非常。
身旁轻轻一语:“我帮你!”
徐杰回头看着说话的何霁月,微微点了点头。心有暖意,江湖豪侠客,义气不过如此了!
王维身后屏风之中,吴王夏翰走了出来,面色带怒,开口便道:“人在当面,如何不拿?”
王维为难,连忙开口解释道:“殿下,那何霁月同行之人手段不凡,如此拿之不得,当再等机会,殿下放心,此事近期之内一定办妥。必然叫欧阳正死无葬身之地。”
夏翰看着王维,却还有怒:“若是这般不妥,你便自己出手去杀,别拖得夜长梦多!”
王维连连点头,答:“是!”
上了这艘船,王维再如何为难,却也下不去了。当初上船之时,王维何尝又不是半推半就,便也意识到侍奉以为王爷哪是简单轻松的事情。
奈何当初王维自己也有攀附之心,一个王爷的招揽,也由不得王维拒绝。何况这位王爷还是嫡长子,万一这位王爷真成了皇帝,这个曾经拒绝过皇帝之人,天下之大,哪里还有容身之地?
吴王夏翰已然起身而走,往大门直出,口中还道:“徐杰徐文远,也当死!速办此事。”
这个名字,不久之前夏翰刚刚听到,也见了一面,便是那欧阳正的弟子。此时让他死,对于夏翰而言,不过就是迁怒而已。
王维虽然不知道那个徐杰与吴王殿下有什么仇怨,却也连连答道:“遵命!”
王维自然是要徐杰死的,还有那六百七十口,说出去的事情,必然要做到,如此才能为安慰王元定在天之灵。
吴王夏翰,已然走出门去,王维在后相送。夏翰身边,已然跟上了几个等候多时的高手,这些高手便是来自金殿卫,每个皇子身边都有,也不乏个别先天之人。兴许这些人是皇帝监视儿子的眼线,也许这些人也成了皇子王爷的心腹,便看各自手段了。夏翰能带着这些人出门行那隐秘之事,显然这些人就成了心腹。
人心也是如此,趋利避害,常人看来,夏翰当皇帝,似乎真的比别的皇子更多了几分胜算。为夏翰效力,便也是为将来的皇帝效力,也是从龙之功。
出得穹窿山,徐杰便也直奔杭州而去,正事暂时忙完,便该是徐杰自己的消遣了,等那大潮起,还远着。
却是血手王维随后也下了山,直入苏州城。
苏州去杭州,有运河,可一船而达。却是这一回徐杰再未坐船,船只再大,不过也是方寸之地,坐久了实在无趣。
陆路而行,沿着太湖走走,欣赏太湖山水色,也见识一番江南风土人情,才是乐趣。
为何江南织造发达,便与这养蚕有关,蚕对于温度湿度要求极高,要大规模养蚕,江南之地最为合适,春季便是养蚕的季节,刚刚长出来的桑叶,极为鲜嫩,水分足够,营养丰富。
采桑的女子,沿着道路两旁,到处都是。春蚕幼虫孵出,到结蛹,不过月余即可。便是月余,就有生丝而出,纺织与染色,便是绸缎,加绣图案,那便是富贵的象征,也就是这锦绣。
这个时候,便也开始有商人下乡,开始收生丝入城。随着商人而来的,还有税丁,倒是这些税丁并非收的是商人的税,而是收这些农户的税,也是知道各家各户出了生丝,手头有了一些小钱,也到要交税的时候了。
税丁倒也不是要挨家挨户亲手去收税,只需要找到村落乡绅,便可完成差事。
衙门里的税丁,下乡来收税,自然神气十足,五六个人负责几个村落,一番差事,便是这些税丁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徐杰看着身边偶遇同行的税丁,一个个肥头大耳,穿着红青相间的差役服装,带着毡帽,腰间别着腰刀,不禁也想起了每年到得秋季上徐家镇收税的税丁,想起了往青山县城了运去的一车一车的田赋粮食。
“天色都黑下来的,还要往胡家村走一趟,每年就是这胡家村穷得叮当响,三杆子打不出个枣来,当真都懒得去。”一人说道。
另外一人也答:“可不是,霍家镇子丁口多,又富庶,霍家老太公还极为大方,今年霍家的差事却给那韩捕头抢去了,朱捕头,是不是你给县太爷的拜年礼少了啊?”
最头前那人大概就是朱捕头了,闻言叹了口气,答道:“弟兄们今年跟着我,吃亏了。老韩那厮今年当真是舍得,拜个年就送出了三百两,这叫老子如何想得到,老爷岂能不把好差事都给他?”
便听人答:“此番回去,当寻个由头补个礼,街面的差事也该分一分了,别到时候好差事都给韩捕头抢去了。”
朱捕头点了点头,心中却也肉疼,但是又知道这礼还是得补,面色微微有了些狠厉,只道:“今夜就宿在胡家村了,非把那胡老头好好整治一下,多打他几杆子,让他多落几个枣出来。”
就在一旁的徐杰,边走边听,便也听得真切,抬头看了看天色,便也是宿夜的时候,加快了些步伐,走到了这些税丁的头前去。
第七十七章 读书的胡精忠
徐杰一行人的脚步超过了那几个税丁,便也先到了头前那个村落。
村落姓胡,比徐杰想象的要小许多,几十户人家,不靠水道,却靠官道。看着村子里的建筑,也看不到那般比较气派的建筑。看来这江南富庶地,也还是有比较穷的地方,
一个村落是否能富裕,其实往往也取决于这个村落里最近这几十年能不能出现读书人,比如一个村镇出现一个举人,那么这个村镇两三代人都会比较富庶,包括人口都会增加不少。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有举人功名的,便不需要纳税了,同族之中,只要把家家户户的土地所有权都交到这个举人名下,整个村镇便也不需要纳税。至于是名义上托在举人名下,还是直接卖给举人再来租种田地,都能节约很大一笔赋税。
这也就是土地兼并的开始,人口的增加,不仅来自口粮增加后的多生多养,也来自邻近同姓之人的投靠,一个家族势力的增强,必然也会吸引附近同姓之人的投靠,也是为了抱团取暖,不受人欺负。
当然,这也会给国家税收带来损失,即便这个举人去世了,这个村镇势力也会增加,成为一方不大不小的豪强,即便没有了功名庇护,后人需要继续交税,有钱有势力的家族,也能想尽办法逃税避税,比如瞒报田亩数量,比如贿赂税丁或者衙门里的主要官吏,少交赋税。
农业社会,田地赋税的压力其实极大,也是朝廷主要的收入来源。那税丁口中的霍家镇,显然就是有钱有势力的镇子,这小小的胡家村,自然就是那出不得功名庇护的地方。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就是其现实意义最根本的体现,一个举人功名,就能给一个小地方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一定都要进士及第。
徐杰带着几人,往那胡家村里看起来最为气派的房屋走去,说是最为气派,不过也就是一个小小的院落,两三间厢房加上一个小厅,还有一个篱笆围起来的小院落。
院落柴门未关,徐杰便在门口停步,口中微微大声:“主人可在家吗?”
小厅里走出一个老汉,带着农家特有的淳朴微笑,见得一个儒生少年在门口,连忙快步迎出,作揖有礼,口中说道:“老朽有礼了,小老爷有何贵干?”
却是当这老头走出几步到门口,便也看到了刀剑之物,微微愣了愣之后,又见这些挎着刀剑之人,并非那等凶神恶煞,少年人俊朗漂亮,两个老头也看起来普普通通,倒是也稍稍放心了些,只觉得头前这个儒衫少年大概是身份不凡。
徐杰也是有礼一番,说道:“老人家,路过贵地,天色不早,想寻个地方投宿,也寻一些吃食,在下也带了银两,还请老人家行个方便。”
老头倒是没有不愿意,只是面色有些为难,只答:“老朽家中房屋不大,吃食倒是有一些,就怕陋室怠慢了贵人。”
徐杰笑道:“无妨无妨,出门在外,有片瓦遮身,已然足够了,没有那么多讲究。”
老头闻言方才少了为难,连忙作请,出门在外投宿乡间本也是正常,一般投宿之人,贩夫走卒居多,老头招待得不少,只是这徐杰一行人,看起来有些身份,老头倒是少有招待过。其实招待过路人,也能给这农家带来一点点小小的家用贴补,虽然不指望这事情赚钱,但也还是有些小小的好处的,至少过路人在吃饭的花费上不会让主家人吃亏。
“老人家可是读过书?”徐杰一边往里进,一边问道。问这话语的缘由,便是这老头用了一个平常农家汉少用的词汇,“陋室”这种词汇,当真是读书人用的,一般人说“寒舍”二字,已然就是雅词了。
老头面色稍红,答道:“祖上倒是出过读书人,到得老朽这一辈,便也谈不上读书了,家中还留有几本圣人言语,奈何老朽儿子们皆不上进,只得田地里刨食,倒是老朽有个孙儿,读书有些灵气,将来兴许能有个出人头地。”
徐杰闻言点了点头,随着老头一直进到小厅之内,小厅里果真有个七八岁的少年正在摇头晃脑,口念“子曰”。
这家庭里的场景,也让徐杰莫名有些亲切,似也让徐杰想起了自己在徐家镇的那些年月。
老头为徐杰作请落座,又倒上了几碗清水,口中方才说道:“老朽且去准备些饭食,不知小老爷晚间可要吃酒?”
徐杰闻言笑着说道:“有酒最好,老人家且去准备,好酒好菜都上来,定然不会让你吃亏。”
老头闻言微微一笑,又道:“老朽姓胡,家中老妇病故,儿子媳妇还在田里干活,所以这做饭的便是老朽动手,手艺差了些,还请小老爷多担待。”
这老头当真是个淳朴人,招待客人当真也是热情,便是这口味上的事情,也还先行告罪。
“胡太公太客气,出门在外,有一口饭食就不错了。”微笑而语的徐杰,显然也不是那般讲究之人。
“小老爷客气,太公之称不敢当不敢当。”老头受了尊称,还有些不好意思。
徐杰笑着点头,便也不答话语。老头方才往门外而去。
徐杰注意力已然移到了那正在读书的孩童身上,那孩童也早已不再摇头晃脑,而是转身在打量着徐杰,一双小眼睛极为灵动,却也怯生生模样。
徐杰似乎从这农家孩童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抬手招了招,说道:“过来,到我这里来坐。”
孩童看着徐杰,便也看着徐杰脸上的微笑,又看了看徐杰身边之人,一个俊秀的少年,一个貌美的女子。犹豫了几番,还是起身走到了徐杰身前。
徐杰抬手摸了摸孩童的脑袋,转身到云书桓放下的小包袱里翻了翻,翻出几个苏州城里买的小点心,然后塞到孩童手中,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童看着手中的点心,下意识想还回去,却是又有些舍不得,手便悬在身前,口中却答:“我叫胡精忠。”
名字倒是不错,虽然不是如何雅致,却也有另外一种味道,便再道:“精忠报国,不错。刚才可是在读《论语》?”
胡精忠点了点头,嗯了一下。
“爷爷教你的?”徐杰又问。
胡精忠又是点了点头,看了看手中的点心,又看了看徐杰。
徐杰便也看出了小孩子的犹豫,伸手推了一下胡精忠的手,说道:“桂花糕,里面有蜜糖,又香又甜,你尝尝。”
真正的甜味,在没有砂糖的年代,想尝到可不容易,对于这小孩来说,吸引力实在不小,犹豫之间,胡精忠还是把这点心往口中塞去,小小咬了一口。
“把《论语》背来我听听。”徐杰倒是有些考教的意思,便也是想知道这个已然是农户的家庭,到底还有没有点所谓传承。
胡精忠又咬了一口桂花糕,舔着嘴唇,口中开始背诵起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徐杰听得连连点头,要说这少年背起来,当真极为熟练,熟练背诵的味道,如同和尚念经一般,呜呜囔囔的。
背得片刻,徐杰出言打断:“可知道《论语》说的是些什么内容?”
胡精忠停了那呜呜囔囔的背诵,点了点头,却又连忙摇了摇头,口中答道:“爷爷教我读了许多,也教过几句意思。”
徐杰便也听懂了,孩子能读能背,却是大多并不知道其中含义,想来那胡太公大概也不敢胡乱解释,也就挑着会解释的说了一些,那些稍微有些延伸的语句,胡太公便也不敢私自多教,却又上不起学堂,倒是有些尴尬。
第七十八章 《三字经》的缺陷
徐杰其实也知道,许多已经没有门第的读书家庭,大多是这般的情况,真要拜师上学堂,当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这胡家还能留下一些书籍,已然就是不错的了。
孩童读书,启蒙为重。却是这个时代并未有真正的启蒙读物,论语已然就是启蒙的基础了,其实也无形之中提高了读书的门槛。
书,便是文化传承。一个文化最早的传承,其实就来自于故事,一个民族流传的故事,就代表了这个民族的价值观,就代表了这个民族如何看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个如何的道德观念体系。
启蒙之物,徐杰脑中有一个《三字经》,其中主要就是以故事为文化之榜样,兼以许多常识为辅助。孝义的道理,谦让友爱的美德,民族文化的认同,华夏历史发展的轨迹。从南宋开始成文,历朝历代都以发生过的事情进行补充。大华朝起,宋已然没有了。
三字经之所以能成为蒙学之物,就是因为三字经道理简单,字面之意,并不需要再进行发散。比《论语》之类好学太多,也并不存在论语之中比较深的逻辑思维与辩证的哲学道理。
只是在徐杰看来,《三字经》其实有一个缺陷,《三字经》内容是极其丰富的,唯独却少了一个东西,那便是勇武。《三字经》里既没有那些将帅打仗的故事,封狼居胥、马踏燕山,也没有士卒奋战的事故。常识里,没有健马战车,也没有铁盔弓弩,更没有刀兵血腥。
唯有简单说了一句“古六艺,今不具”。却也从来没有劝人勇武的话语。这在徐杰看来,便是极大的缺陷,一个民族,怎么能不教育自己的孩子勇武呢?从春秋战国之下,到秦汉隋唐,君子佩剑行,再也不复,这是一种潜在的悲哀。
徐杰看着这个名叫胡精忠的小孩童,忽然想编写那蒙学《三字经》,还要在其中加一些语句,徐杰脑中已然在编,要加一些比如:三千甲,能吞吴。孙膑腕,运筹胜。武灵王,骑射胡。少卫青,逐匈奴。霍去病,狼居胥。。。
又比如:马能驰,骑士威。弓能射,百步穿。铁甲厚,将军勇。刀枪利,胡不侵。。。
这些故事,这些常识,如何能不讲给小孩子去听,小孩子最是好教化,自小听着这些故事,如何能不在脑中浮现出那些勇武英雄事,如何能不产生勇武之心?勇武自少年,若是年少没有勇武之心,长大之后便更不可能有勇武之心。
编着编着,徐杰越发觉得这《三字经》的启蒙读物,一定要写出来,还要写得不同。不仅要有”香九龄,能温席。融四岁,能让梨”的孝义与友爱。还要有卫青霍去病那般少年英雄事。不仅要有道德教化、历史更迭、常识见解,还要有英雄事,勇武心。
忽然,厅外的院子柴门,被人踢得嘭嘭作响,几个税丁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也听得有人喊叫:“胡老头,快出来!”
徐杰听得眉头一皱,便也知道是收税的来了,抬头往外看了看,又示意身边的小孩童坐回去。
胡精忠似乎有些害怕,却是没有坐回去,而是直接到得一边的墙角处站定。
胡太公连忙从院子侧面的小厨房奔了出来,腰弯成九十度不止,连连作揖行礼,赔笑道:“几位官人今年来得早啊,快里面请。”
头前那个朱捕头脚步不停,直往厅内而来,口中笑道:“今年春早,听闻你村里已经出了生丝,合该把赋税交一交了,县太爷哪里我也好交代。”
“这是应该,这是应该。”胡太公连连点头,也在把这几人往厅内引。
朱捕头进了厅内,见得厅内坐了几人,却也觉得有些眼熟,左右看了看,眉头微微一皱,回头与胡太公问道:“胡老头家中有客?”
其实这问话显然也有其他意思,小厅不大,坐了六人之后,哪里还有多少地方再去招待这五六个官差?
胡太公此时当真有些为难,看了看徐杰,又看了看着朱捕头,口中答道:“不凑巧来了些客人,朱捕头今夜可是要留宿?老朽屋小,但是挤一挤也住得下。”
朱捕头又是打量了一番徐杰几人,看着几人身上挎着的刀剑,面色虽然不好看,却也知道这些人轻易还是不招惹为好,便也无法,只道:“胡老头,再去搬些条凳桌子来。”
“老朽这就去再借张桌子与些条凳来,朱捕头稍待见谅。”说完胡太公连忙出门而去,便是去隔壁左右借那招待人的东西,不仅是座椅之类,也还要借一些碗筷,甚至还要多走几家人,看看能不能再借一点酒菜。
如此,朱捕头几人便站在了厅内,抬眼看着徐杰,见得徐杰丝毫没有让出几个位子的客气之意,朱捕头不免也有些不快,微微有些怒意再看徐杰一眼,气呼呼走到了厅外去。
若是平常过路人,这朱捕头只怕早已开口赶人,却是徐杰一行人,衣装不差,还有刀剑在身,朱捕头便也忍了忍。倒是也并不代表朱捕头就怕了徐杰,官府捕头,一县之地,缉拿一些强梁盗匪的差事,不论愿不愿意,也是做过的。能当捕头的,手底下总有几下把式。所以刀剑并不能真的吓到这朱捕头,倒是徐杰一身儒生打扮比较起作用。读书人,能不为难,也就尽量不为难,其中也是有几分道理。
待得条凳桌子借来,胡太公搬了几番,然后又端上了水,赔笑不止。
朱捕头落座喝了水之后,再开口:“胡老头,这赋税你可准备好了?是用粮来抵,还是用钱来付,亦或是拿生丝来抵?”
丝农田地,多种桑,想要出产大量的生丝,便要养殖大量的蚕,蚕胃口惊人,桑叶本身并不高产,百十只蚕就能吃完一颗不大的桑树叶,所以靠着自然界里的桑是养不活巨量的蚕的,还需要人工栽种桑叶树。栽种桑树,与种植粮食,其实是有互相影响的,其中也还要有权衡。
胡太公闻言,面色皆是为难,又是作揖几番,口中答道:“朱捕头,我们胡家村不比其他地方,相比别的村镇向来都要贫瘠一些,田地也少,口粮之外,余粮实在不多,每年都靠生丝贴补生计。所以还请朱捕头您通融通融。”
胡太公显然也知道套路,通融之下,其实办法倒是简单,那就是要孝敬,孝敬的作用就是让这朱捕头能帮忙少算交税的田亩,如此便可少交税。通融的办法也是简单,那就是给点好处,至于这好处给多少,就如谈生意般,也有一个讨价还价。
只是这讨价还价的主动权都在那捕头身上,胡太公自然是希望朱捕头不要那般狮子大开口。
第七十九章 路见不平
徐杰与二瘦三胖对视一眼,几人都盯着那捕头去看,也是他们之前都在路边无意听到了这朱捕头的话语,也知道这捕头大概是要狮子大开口了。
果不其然,朱捕头微微一扬头,开口说道:“胡老头,你村子里有八十多户人家吧?又是种粮,又是养蚕出丝,一年下来也不少赚,今年就交一百六十两如何?一户二两!”
胡太公闻言一愣,盯着朱捕头在看,便是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一百六十两?”
朱捕头郑重其事再答:“一百六十两白银。”
徐杰便也是眉头一皱,这乡下地方,种出来的粮食便是一年到头养活人的口粮,出产的蚕丝,便是生活用度,不论盐铁之物,还是身上的衣物,亦或者吃饭的碗碟,总有一些东西是需要花钱去买的。
一两银子听起来不多,但是一户人家一年的用度钱兴许都没有这么多,真要凑出二两银子,甚至还要把口粮拿出来卖。这个数目实在有些多了,比官府正规的税收都要多。
清以前,赋税分两大类,一类是田赋,一类是丁赋。就是百姓大多时候,既要缴纳田亩的提留,还要按照人口交税。到清朝雍正年间,人头税方才取消,但是并不代表不收人头税,而是摊丁入亩,把人头税直接加在了田亩之中。这就是清朝所谓的“永不加赋”,但是永不加赋之前,却还有一句话,叫作“滋生人口,永不加赋”,就是说不再按照人头来收税了,只按照田亩数量来收,人口再如何增长也不多收赋税。但是田地会因为垦荒与人口增长之类的缘故逐渐变多,其实也还是加赋的。
但是摊丁入亩也有好处,不按照人头收税,就会让隐藏人口变少,让户籍资料更加齐全,也稍微解放了人口与户籍的限制,让流动人口稍微变得多一些,非农业的从业人口也会得到一定的生产力解放。
大华朝还是田赋与丁赋并行的办法,这是基本的税收模式,也还伴有公田,公田出租的抽成,用来发放官员俸禄,或者如北地边镇,直接就是军队的口粮。
朱捕头直接说收一百六十两,显然就是把两个赋税项目合二为一,直接变成开价了,至于多少交给衙门,多少自己截留,多少是田亩,多少是丁口,如何做好对应账目,朱捕头自然得心应手。
胡太公有些慌张了,又是作揖,口中直道:“朱捕头,今年缘何要收一百六十两,往常便是连这一半都不到,我胡家小村,实在是交不出这么多啊,这是在比朝廷规定的赋税还要多了许多,还请朱捕头高抬贵手。”
贿赂收税之人,本身就是为了少交税,能比朝廷规定的少交一些,却是不想这一回,竟然还多出了许多,这叫胡太公如何能应下来,若是真应下来了,他这个族长如何对得起村中的族人。如果真交出去了,虽然不至于逃荒落难,但是这村里也不知要有多少人忍饥挨饿。
朱捕头闻言面色一变,已然凶神恶煞,抬手在胡太公面前指点几番,呵斥道:“我是为衙门里办差,这也是衙门里安排下来的数目,岂由得你讨价还价,这税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若是你觉得实在交不出,那便也罢了,再多凑一份大牢里的取保钱便是。”
徐杰闻言,心中微怒,看了一眼二瘦,在一旁笑道:“也不知这县太爷是如何当的,造福一方不行,为祸乡里倒是一把好手,也不知这县太爷知不知道手下之人是这般压榨良民来孝敬他的。”
二瘦便也笑道:“狗官狗官,秀才,往后你也要成个狗官。”
徐杰转头看了一眼二瘦,打趣道:“瘦子,你交税了吗?”
二瘦闻言,嘴角一扬:“老子连户籍都没有,交什么税!”
徐杰与二瘦自顾自在一旁调笑打趣,却是这朱捕头已然转头来打量,几番话语便也听出了这一行人是外乡来的,如此朱捕头似乎也少了几分忌惮,站起身来指着二瘦也笑了出来:“哼哼,这是在骂谁呢?倒是奇了,还有人敢在官差面前说自己是黑户,许是知道衙门里的大牢有空位,想要进去受些罪过。”
黑户本身就是违法的,自然是要抓,大华朝黑户也不是一个两个,人头税之下,多的是没有户籍的逃税之人,抓到了一顿板子少不了,也要把户籍登记上,若是有什么徭役缺人,也会把抓到的黑户送去徭役。
二瘦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徐杰,笑问:“秀才,这官差杀不杀得?”
徐杰倒是不答二瘦话语,而是看着那个捕头说道:“朱捕头,你忙你收税的事情,且莫来惹事,这个瘦子手段高明得紧,你便是惹不起。”
朱捕头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哪里怕过人?若是本地的读书人,这捕头还会礼让些许面子,外地的读书人,便也镇不住场子了。
只看那朱捕头几步上前,把腰刀往身前摆了摆,看了看身边一应差役,怒道:“一个黑户安敢如此招摇,是你束手就擒,还是爷爷提刀来拿你?”
二瘦便也起身,奔着那捕头就去,二瘦才不是那般能忍能让之辈,两步上前,倒也不是什么高明手段,只是抬手就打,打得那自信有几分手段的捕头反应不及,巴掌在脸上一声脆响,已然栽倒在地。
还有二瘦一语:“你是谁的爷爷?”
这番变故,却把那胡太公吓坏了,连忙上前去扶倒地的捕头,口中急切非常:“朱捕头,你可还好?”
那朱捕头捂着脸颊,另外一只手把胡太公挥到一边,站起身来,已然怒不可遏:“大胆刁民,到得衙门里,且看爷爷如何把你整死!”
说话间,朱捕头腰刀已出,左右几个衙差皆是怒而拔刀,便要上前来拿二瘦,拿到衙门里好好整治一番方才能解气。
“老子的爷爷不知死了多少年了,看来你也是活够了。”二瘦慢慢吞吞伸手到背后去拔剑。
徐杰却在思索着,是打是骂是杀,皆是简单,徐杰可以一走了之,奈何之后这胡太公便是无妄之灾了。
第八十章 拔刀相助?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起来倒是简单,事到临头,却让徐杰为难起来。受罪过的必然就是胡太公,也由不得胡太公面对官府还能辩驳什么,必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瘦子,留人性命!”徐杰也未想好该如何应对,便是开口一语,先把事态控制住。
二瘦闻言,剑为拔出,人影已动,噼里啪啦一顿,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是瘦子也在埋怨:“与你这秀才出门,当真麻烦。”
杀官与杀吏倒是有区别的,一县之地,也就一个官,吏却多的是。杀官是造反,会引来高手追缉,杀吏却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最多再引来一群吏。
一县之地,一个官,这种配置在徐杰看起来也是不合理的。就如这朱捕头,往上孝敬,对下压榨,从中谋私。这当官的兴许都还不知道,还以为自己不过是收了些礼节钱,甚至还以为自己治下安居乐业。一官少则几年,多则几任。吏却是当地人,便是一辈子的差事。真正管理的地方的,并非这主官,反倒是当地的吏。若是主官懒惰爱财,这般欺上瞒下谋私必然就是家常便饭。
哀嚎满地,二瘦却还不解气,口中怒道:“若不是秀才麻烦,非取你狗命不可。”
地上的捕头,伤势不重,却是全身剧痛,口中骂骂咧咧喊道:“大胆,好大的狗胆,竟敢袭击官差。。。”
二瘦抬腿便是要再踢,一个人影挡在头前,已然吓得魂不守舍,口中大呼:“不能打啊,打不得啊。。。”
拦住二瘦的自然是胡太公,此时的胡太公甚至都跪在了地上,对于他一个乡下老汉,这般打官差的事情,那便是天塌下来的事情了。已然超出了他几十年的认知范围。
徐杰起身往前,把胡太公扶起来,口中说道:“胡太公放心,不打了就是。此事与你无干系,皆是我等所为,你与我等也不认识,不干你事,不需着急。”
徐杰安慰着胡太公,却是这地上哀嚎的捕头却喊道:“胡老头,你拦着他们,老子回县里去搬人马来,若是他们跑了,唯你是问。”
边说着,这捕头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已让往外走去。
徐杰看着往门外逃去的捕头与差役,又看了看惊慌失措的胡太公。实在有些纠结,之前快步先到这胡家村宿夜,也是因为徐杰听到了偶遇的税丁言语,想着能不能想个办法帮衬一下那税丁口中“三杆子打不出一个枣”的乡下农户。
所以徐杰故意选了胡太公家来投宿,只是一直也未想好该如何帮,就算是帮着胡太公出了这一百六十两,徐杰也知道这不是帮忙,而是在养大这些差役的胃口,明年这些人必然就来要一百七十两了。
杀人,徐杰头前也未想过,便是不能把好事做成了坏事,把这胡家村的人给害了。
但是徐杰又不能不管不顾当作没有看到。
实在是为难至极。
几个衙差已然出门到得院中,迎面走进来扛着锄头的一男一女,正是胡太公在田地里干活的儿子儿媳,此时天色渐黑,便是从田里回来了,刚一篱笆柴门,似乎挡住了那朱捕头的去路。
朱捕头怒气冲冲,抬手就是一拳,直奔那男人面门而去,便把胡太公的儿子打倒在地,左右之人便也连推带打,把那女子也打在了地上。也还传来“滚开”之类的怒斥。
一行人甚至踩在两人身体上出了柴门,飞奔而走。丝毫不顾柴门地上还有两个大活人。想来这些衙差心中也慌,也怕身后有人追出来再打,却也想着赶紧回县里去,请人马来追缉这些殴打官差的贼人。
为难的徐杰,看得这般场景,眼神一瞪,双眼精光大作,回头冷冷说道:“云小子,把地上的刀都收拢起来,随我走!”
二瘦闻言,笑了笑,竟然落座而下。看着徐杰出门而去,也看着云书桓还在收拾着地上掉落的衙差腰刀。
三胖却在一旁笑意盈盈,看着何霁月说道:“何侄女,你不跟着去吗?”
一直不言不语的何霁月闻言,嗯了一声,起身也往门外而去。
二瘦却也伸腿拨弄了一下徒弟小刀儿,说道:“你小子也跟着去见点世面。”
小刀儿听了吩咐,起身说道:“哦!”
大厅之中,便只留了胖瘦二人。
胡太公看了看自己那吓得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孙子,又往外看了看正在龇牙咧嘴爬起来的儿子与儿媳。方寸大乱,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已然急得双目通红,眼泪都要下来了。
再看得胖瘦二人,不想胡太公却开口说道:“二位也快走吧,待得那朱捕头回来,就是大难临头了,不可多留啊。。。”
胖瘦二人对视一眼,三胖开口:“老太公心地善良,只是我们一走,你又该如何呢?”
胡太公闻言一愣,心中一想,如何?当真不知如何?唯有焦急,急切之间,便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大不了老朽把命赔给他们就是,活得这把年纪了,也活够了。”
这一言,让那角落边瑟瑟发抖的小孩忽然大哭起来。
三胖摇了摇头,却是又道:“老太公不急,秀才老爷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且待他回来就是。到时候你按照秀才老爷说的做即可。祸事必然不会到你头上来。”
胡太公哪里会信,只是再道:“还回来做什么,快快叫那小老爷不要回来了,赶紧逃得远远的,你们都是外乡人,切莫做傻事啊,你们先逃了去再说,逃了去再说。。。”
胡太公话语颤抖不已,二瘦却是笑道:“老太公如此良善,不若你也随我们一起逃了去,如何?”
胡太公闻言,心中念想片刻,却又连连摇头道:“逃不得,逃了乡亲们也受不得这般罪过。。。”
二瘦是调笑,这等农家良民,怎么可能背井离乡远走江湖呢?又哪里敢成一个黑户到处游荡?甚至可能还要受到官府通缉。三胖却不调笑,只道:“老太公,你且把借来的座凳都还回去,也交代一下村里人,只当这差役没有来过村里就是。今夜之事,必然无祸,放心就是,秀才老爷会解决此事的。”
边说着,三胖还起身,帮着胡太公收拾着条凳与桌子。大概也是要帮胡太公上门去叮嘱一下四邻居,怕这胡太公说不清楚这些事情出了差池。
一脸怒气的夫妇二人也走了进来,胡太公的儿子也正在骂骂咧咧,骂着衙差祖宗十八代,挨了打有气,却又如之奈何?
第八十一章 杀人容易,不杀人却难
朱捕头虽然奔出,心中却也慌乱,一边跑一边往后看,本还见得有人似乎在随后出了门,回头看得几番没有看到人,便也心安不少。催促左右:“快些走,便是让太爷把城外军汉也调动过来,非要拿得他们下大牢去,如此才解我心头之恨。”
身旁一个衙差便是也道:“往常都是收人钱财,替别人出气,此番却是碰到这般不长眼的。”
另一人也是气愤至极:“他娘的,想来那几人是江湖上的贼汉,拿到大牢里整死了也无人问。”
这一语倒是提醒了朱捕头,心中微微有些发虚,却是也并不觉得自己是碰上的所谓高人,他这一辈子也没有碰到高人,甚至觉得自己也算得个高人,想得衙门里的几十差役,想得城外还有一都曲的军汉,便也不惧,咬牙切齿说道:“江湖贼汉正好,此番说不定还立功了。”
“朱捕头说得是,上一次抓了一个江湖汉,整死了当真还无人来问。”
朱捕头便是又道:“那胡老头当也放它不过,且看他有多少钱来大牢里取保。”
左右之人也是连连点头,便是觉得身上这一遭罪过,都因那胡老头而起,当真就是不能放过。
一行人身上疼痛非常,口中骂咧不止,脚步却是不慢,往官道飞奔,天色已黑下,脚步却是更快。
官道两边的桑叶树,春风吹过,发出瑟瑟之音。
几人在复仇的念想支撑下,疾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在一个路边泉眼旁停住了脚步,几人围着泉眼一通饮。
待得狂饮几口,朱捕头又捧水洗了把脸,脸上的伤口更是疼痛了几分,口中便是怒骂:“直娘贼,且让他们都死在大佬里。”
朱捕头实在太过气愤,自从接了家中的差事,当了这衙役,又花钱升了捕头,在这一亩三分地,不论是街面上还是乡间里,只有他打别人的份,何曾受过别人殴打?这份仇恨,似乎就是血海深仇一般。
朱捕头话语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语:“几位可是跑累了?”
朱捕头陡然一惊,回头去看,并不明亮的月光下,一个持刀的儒衫少年就站在身后。少年身边,却还有三人,一个白衣的女子,两个半大的少年。
朱捕头哪里认不出这些人?不正是刚才口中骂的江湖贼人?
朱捕头连忙爬起身,想去拔出腰间的刀,摸了摸,腰间唯有刀鞘。却也看到一个少年抱着几柄腰刀,正往地上扔去。
虽然没有看到那个出手打自己的高瘦汉子,朱捕头却也莫名心中慌乱,指着儒衫少年说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那少年回答:“既然尔等想在大牢里整死我,那我又岂能坐以待毙?”
少年话语平常,却隐隐透出一种森冷之感。朱捕头手中无刀,心中不禁更慌了几分,口中喊道:“你们还想谋杀官差不成?”
少年把刀往身前横了横,说道:“杀官差,我也是第一次。”
朱捕头闻言,转身就跑。口中却还在喊:“快挡住他们,快挡住他们。”
只是哪里还有人上前去挡,几个衙差皆是回头狂奔。
少年刀已起,当真要杀人。
月色不明,只见人影。云书桓第一次杀人,丝毫不手软。何霁月皱着眉头也刺死了一个。
小刀儿拿着那柄破剑刺倒一人,却是只伤了皮肉,未伤要害,被云书桓跟上来补了一刀。
徐杰还是一刀枭首,把那朱捕头砍杀当场。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只在片刻。
徐杰杀完人却有些惆怅,徐杰不是那般多愁善感之人,也不是那般心慈手软之辈,却还是有些惆怅,口中喃喃一语:“这世间之事,为何总是要杀人才能解决?”
唯有云书桓答了一句:“杀人最容易,不杀人却难。”
徐杰转头看了一眼云书桓,有些意外,意外云书桓说了这么一句有哲理的话语。似乎许多事情,杀人真的很容易,不杀人就能解决事情的办法,反倒是最难的。
云书桓却又问得一句:“要埋了吗?”
徐杰摆了摆手道:“不埋,就这般放在路边吧,如此才能让胡家村脱了干系。”
何霁月看着徐杰,说道:“那我们当快些离开。”
徐杰点了点头:“嗯,先回胡家村吃个晚饭,吃完饭就离开吧。”
小刀儿懵懵懂懂,看着满地尸首,看着自己那柄破剑滴落的血迹,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再回到胡家村,胡太公战战兢兢端上来几盘乡下的菜肴,也端上来一壶酒。
徐杰自顾自倒酒来饮,心情并不畅快。
胡太公一家人,却在门外蹲着吃饭。也在交谈着,胡太公在给自己的儿子说着今天傍晚之事,也在说着三胖与徐杰的交代与安排。
胖瘦二人却自顾自交谈起来。
“三胖,你说这秀才以后若是当官了,会是个什么样的官?”
三胖闻言摇头说道:“秀才老爷当官肯定不成,必然受不得那官场的鸟气,说不定最后还是走了江湖。”
二瘦闻言也觉得有理:“嗯,有道理,秀才当官肯定每天都想杀人,一个忍不住,半夜就把哪个当官的给宰了。”
三胖又道:“秀才老爷的老师还不错,当年在京城之时,还常听得他的名头。”
二瘦闻言摆手说道:“秀才那老师也不是个当官的料,否则也不会贬成个芝麻小官十几年。”
“嗯,听说当官的要脸皮厚,良心黑。秀才差得远了。”三胖喝着酒,摇头晃脑说得起劲。
徐杰终于插了一句话语:“进士是要考的,官当不当再说。”
三胖闻言大笑:“秀才老爷,你徐家练武的汉子那么多,不若回家开宗立派去,我给你取个门派的名字,就叫大刀门,如何?”
二瘦闻言一脸鄙视,接道:“大刀门听起来就是三流货色,依我之见,就叫血刀门,听起来就让人怕。”
“胡说八道,血刀门听起来就像是歪门邪道,你看朱断天那叫个南柳派,何真卿叫个凤池派,听起来就是名门正派的感觉,徐秀才即便不叫个大刀门,也不能叫血刀门。”三胖倒还真在为徐杰考虑。
“三胖,血刀门有何不好?走江湖就是要让人怕,听得血刀二字,平常人哪个不怕几分?”二瘦也有道理。
便是两人又争了起来,争得徐杰摇头不止。
第八十章 拔刀相助?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起来倒是简单,事到临头,却让徐杰为难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受罪过的必然就是胡太公,也由不得胡太公面对官府还能辩驳什么,必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瘦子,留人性命!”徐杰也未想好该如何应对,便是开口一语,先把事态控制住。
二瘦闻言,剑为拔出,人影已动,噼里啪啦一顿,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是瘦子也在埋怨:“与你这秀才出门,当真麻烦。”
杀官与杀吏倒是有区别的,一县之地,也就一个官,吏却多的是。杀官是造反,会引来高手追缉,杀吏却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最多再引来一群吏。
一县之地,一个官,这种配置在徐杰看起来也是不合理的。就如这朱捕头,往上孝敬,对下压榨,从中谋私。这当官的兴许都还不知道,还以为自己不过是收了些礼节钱,甚至还以为自己治下安居乐业。一官少则几年,多则几任。吏却是当地人,便是一辈子的差事。真正管理的地方的,并非这主官,反倒是当地的吏。若是主官懒惰爱财,这般欺上瞒下谋私必然就是家常便饭。
哀嚎满地,二瘦却还不解气,口中怒道:“若不是秀才麻烦,非取你狗命不可。”
地上的捕头,伤势不重,却是全身剧痛,口中骂骂咧咧喊道:“大胆,好大的狗胆,竟敢袭击官差。。。”
二瘦抬腿便是要再踢,一个人影挡在头前,已然吓得魂不守舍,口中大呼:“不能打啊,打不得啊。。。”
拦住二瘦的自然是胡太公,此时的胡太公甚至都跪在了地上,对于他一个乡下老汉,这般打官差的事情,那便是天塌下来的事情了。已然超出了他几十年的认知范围。
徐杰起身往前,把胡太公扶起来,口中说道:“胡太公放心,不打了就是。此事与你无干系,皆是我等所为,你与我等也不认识,不干你事,不需着急。”
徐杰安慰着胡太公,却是这地上哀嚎的捕头却喊道:“胡老头,你拦着他们,老子回县里去搬人马来,若是他们跑了,唯你是问。”
边说着,这捕头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已让往外走去。
徐杰看着往门外逃去的捕头与差役,又看了看惊慌失措的胡太公。实在有些纠结,之前快步先到这胡家村宿夜,也是因为徐杰听到了偶遇的税丁言语,想着能不能想个办法帮衬一下那税丁口中“三杆子打不出一个枣”的乡下农户。
所以徐杰故意选了胡太公家来投宿,只是一直也未想好该如何帮,就算是帮着胡太公出了这一百六十两,徐杰也知道这不是帮忙,而是在养大这些差役的胃口,明年这些人必然就来要一百七十两了。
杀人,徐杰头前也未想过,便是不能把好事做成了坏事,把这胡家村的人给害了。
但是徐杰又不能不管不顾当作没有看到。
实在是为难至极。
几个衙差已然出门到得院中,迎面走进来扛着锄头的一男一女,正是胡太公在田地里干活的儿子儿媳,此时天色渐黑,便是从田里回来了,刚一篱笆柴门,似乎挡住了那朱捕头的去路。
朱捕头怒气冲冲,抬手就是一拳,直奔那男人面门而去,便把胡太公的儿子打倒在地,左右之人便也连推带打,把那女子也打在了地上。也还传来“滚开”之类的怒斥。
一行人甚至踩在两人身体上出了柴门,飞奔而走。丝毫不顾柴门地上还有两个大活人。想来这些衙差心中也慌,也怕身后有人追出来再打,却也想着赶紧回县里去,请人马来追缉这些殴打官差的贼人。
为难的徐杰,看得这般场景,眼神一瞪,双眼精光大作,回头冷冷说道:“云小子,把地上的刀都收拢起来,随我走!”
二瘦闻言,笑了笑,竟然落座而下。看着徐杰出门而去,也看着云书桓还在收拾着地上掉落的衙差腰刀。
三胖却在一旁笑意盈盈,看着何霁月说道:“何侄女,你不跟着去吗?”
一直不言不语的何霁月闻言,嗯了一声,起身也往门外而去。
二瘦却也伸腿拨弄了一下徒弟小刀儿,说道:“你小子也跟着去见点世面。”
小刀儿听了吩咐,起身说道:“哦!”
大厅之中,便只留了胖瘦二人。
胡太公看了看自己那吓得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孙子,又往外看了看正在龇牙咧嘴爬起来的儿子与儿媳。方寸大乱,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已然急得双目通红,眼泪都要下来了。
再看得胖瘦二人,不想胡太公却开口说道:“二位也快走吧,待得那朱捕头回来,就是大难临头了,不可多留啊。。。”
胖瘦二人对视一眼,三胖开口:“老太公心地善良,只是我们一走,你又该如何呢?”
胡太公闻言一愣,心中一想,如何?当真不知如何?唯有焦急,急切之间,便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大不了老朽把命赔给他们就是,活得这把年纪了,也活够了。”
这一言,让那角落边瑟瑟发抖的小孩忽然大哭起来。
三胖摇了摇头,却是又道:“老太公不急,秀才老爷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且待他回来就是。到时候你按照秀才老爷说的做即可。祸事必然不会到你头上来。”
胡太公哪里会信,只是再道:“还回来做什么,快快叫那小老爷不要回来了,赶紧逃得远远的,你们都是外乡人,切莫做傻事啊,你们先逃了去再说,逃了去再说。。。”
胡太公话语颤抖不已,二瘦却是笑道:“老太公如此良善,不若你也随我们一起逃了去,如何?”
胡太公闻言,心中念想片刻,却又连连摇头道:“逃不得,逃了乡亲们也受不得这般罪过。。。”
二瘦是调笑,这等农家良民,怎么可能背井离乡远走江湖呢?又哪里敢成一个黑户到处游荡?甚至可能还要受到官府通缉。三胖却不调笑,只道:“老太公,你且把借来的座凳都还回去,也交代一下村里人,只当这差役没有来过村里就是。今夜之事,必然无祸,放心就是,秀才老爷会解决此事的。”
边说着,三胖还起身,帮着胡太公收拾着条凳与桌子。大概也是要帮胡太公上门去叮嘱一下四邻居,怕这胡太公说不清楚这些事情出了差池。
一脸怒气的夫妇二人也走了进来,胡太公的儿子也正在骂骂咧咧,骂着衙差祖宗十八代,挨了打有气,却又如之奈何?
第八十一章 杀人容易,不杀人却难
朱捕头虽然奔出,心中却也慌乱,一边跑一边往后看,本还见得有人似乎在随后出了门,回头看得几番没有看到人,便也心安不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催促左右:“快些走,便是让太爷把城外军汉也调动过来,非要拿得他们下大牢去,如此才解我心头之恨。”
身旁一个衙差便是也道:“往常都是收人钱财,替别人出气,此番却是碰到这般不长眼的。”
另一人也是气愤至极:“他娘的,想来那几人是江湖上的贼汉,拿到大牢里整死了也无人问。”
这一语倒是提醒了朱捕头,心中微微有些发虚,却是也并不觉得自己是碰上的所谓高人,他这一辈子也没有碰到高人,甚至觉得自己也算得个高人,想得衙门里的几十差役,想得城外还有一都曲的军汉,便也不惧,咬牙切齿说道:“江湖贼汉正好,此番说不定还立功了。”
“朱捕头说得是,上一次抓了一个江湖汉,整死了当真还无人来问。”
朱捕头便是又道:“那胡老头当也放它不过,且看他有多少钱来大牢里取保。”
左右之人也是连连点头,便是觉得身上这一遭罪过,都因那胡老头而起,当真就是不能放过。
一行人身上疼痛非常,口中骂咧不止,脚步却是不慢,往官道飞奔,天色已黑下,脚步却是更快。
官道两边的桑叶树,春风吹过,发出瑟瑟之音。
几人在复仇的念想支撑下,疾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在一个路边泉眼旁停住了脚步,几人围着泉眼一通饮。
待得狂饮几口,朱捕头又捧水洗了把脸,脸上的伤口更是疼痛了几分,口中便是怒骂:“直娘贼,且让他们都死在大佬里。”
朱捕头实在太过气愤,自从接了家中的差事,当了这衙役,又花钱升了捕头,在这一亩三分地,不论是街面上还是乡间里,只有他打别人的份,何曾受过别人殴打?这份仇恨,似乎就是血海深仇一般。
朱捕头话语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语:“几位可是跑累了?”
朱捕头陡然一惊,回头去看,并不明亮的月光下,一个持刀的儒衫少年就站在身后。少年身边,却还有三人,一个白衣的女子,两个半大的少年。
朱捕头哪里认不出这些人?不正是刚才口中骂的江湖贼人?
朱捕头连忙爬起身,想去拔出腰间的刀,摸了摸,腰间唯有刀鞘。却也看到一个少年抱着几柄腰刀,正往地上扔去。
虽然没有看到那个出手打自己的高瘦汉子,朱捕头却也莫名心中慌乱,指着儒衫少年说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那少年回答:“既然尔等想在大牢里整死我,那我又岂能坐以待毙?”
少年话语平常,却隐隐透出一种森冷之感。朱捕头手中无刀,心中不禁更慌了几分,口中喊道:“你们还想谋杀官差不成?”
少年把刀往身前横了横,说道:“杀官差,我也是第一次。”
朱捕头闻言,转身就跑。口中却还在喊:“快挡住他们,快挡住他们。”
只是哪里还有人上前去挡,几个衙差皆是回头狂奔。
少年刀已起,当真要杀人。
月色不明,只见人影。云书桓第一次杀人,丝毫不手软。何霁月皱着眉头也刺死了一个。
小刀儿拿着那柄破剑刺倒一人,却是只伤了皮肉,未伤要害,被云书桓跟上来补了一刀。
徐杰还是一刀枭首,把那朱捕头砍杀当场。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只在片刻。
徐杰杀完人却有些惆怅,徐杰不是那般多愁善感之人,也不是那般心慈手软之辈,却还是有些惆怅,口中喃喃一语:“这世间之事,为何总是要杀人才能解决?”
唯有云书桓答了一句:“杀人最容易,不杀人却难。”
徐杰转头看了一眼云书桓,有些意外,意外云书桓说了这么一句有哲理的话语。似乎杀人真的很容易,不杀人就能解决事情的办法,反倒是最难的。
云书桓却又问得一句:“要埋了吗?”
徐杰摆了摆手道:“不埋,就这般放在路边吧,如此才能让胡家村脱了干系。”
何霁月看着徐杰,说道:“那我们得快写离开。”
徐杰点了点头:“嗯,先回胡家村吃个晚饭,吃完饭就离开吧。”
小刀儿懵懵懂懂,看着满地尸首,看着自己那柄破剑滴落的血迹,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再回到胡家村,胡太公战战兢兢端上来几盘乡下的菜肴,也端上来一壶酒。
徐杰自顾自倒酒来饮,心情并不畅快。
胡太公一家人,却在门外蹲着吃饭。也在交谈着,胡太公在给自己的儿子说着今天傍晚之事,也在说着三胖与徐杰的交代与安排。
胖瘦二人却自顾自交谈起来。
“三胖,你说这秀才以后若是当官了,会是个什么样的官?”
三胖闻言摇头说道:“秀才老爷当官肯定不成,必然受不得那官场的鸟气,说不定最后还是走了江湖。”
二瘦闻言也觉得有理:“嗯,有道理,秀才当官肯定每天都想杀人,一个忍不住,半夜就把哪个当官的给宰了。”
三胖又道:“秀才老爷的老师还不错,当年在京城之时,还常听得他的名头。”
二瘦闻言摆手说道:“秀才那老师也不是个当官的料,否则也不会贬成个芝麻小官十几年。”
“嗯,听说当官的要脸皮厚,良心黑。秀才差得远了。”三胖喝着酒,摇头晃脑说得起劲。
徐杰终于插了一句话语:“进士是要考的,官当不当再说。”
三胖闻言大笑:“秀才老爷,你徐家练武的汉子那么多,不若回家开宗立派去,我给你取个门派的名字,就叫大刀门,如何?”
二瘦闻言一脸鄙视,接道:“大刀门听起来就是三流货色,依我之见,就叫血刀门,听起来就让人怕。”
“胡说八道,血刀门听起来就像是歪门邪道,你看朱断天那叫个南柳派,何真卿叫个凤池派,听起来就是名门正派的感觉,徐秀才即便不叫个大刀门,也不能叫血刀门。”三胖倒还真在为徐杰考虑。
“三胖,血刀门有何不好?走江湖就是要让人怕,听得血刀二字,平常人哪个不怕几分?”二瘦也有道理。
便是两人又争了起来,争得徐杰摇头不止。
第八十二章 西湖天下绝
杭州有西湖,天下无双,整个杭州景色,大半皆围绕着西湖。西湖也是文人墨客采风之地。
钱塘江,乃浙江入海口的一段。钱塘大潮,便是八月十五中秋的潮汐,海潮猛涨,致使海水倒涌入江,在江面形成巨浪,从海面直奔钱塘江而入,潮大之时,江面几百步宽,浪高几丈不止,翻江倒海而来,壮观非常。
这般景象,便是天下之绝,翻江倒海之势,此生不见,必是遗憾!
杭州已到,大潮还有五个月。
胖瘦二人再也不去争执那大潮的时间了,连带徐杰也不再说这个话题,显然徐杰大概也知晓了,杨二瘦岂能不知这大潮是八月中秋?
杨二瘦在乎杨三胖,所以需要这么一个搏命赴死的借口。
杨三胖在乎杨二瘦,所以有了一份难以接受的成全。
到得徐杰,并不去多想杨二瘦是生是死,反倒心中有一份憧憬,憧憬杨二瘦十年磨一招,夺得那天下第一剑!
如此,才是皆大欢喜!
徐杰显然丝毫都不了解江宁陆子游的恐怖!那个手持青铜剑,喝酒赋诗醉桃花的花甲之人,看起来实在没有丝毫恐怖之感!便是陆子游在徐杰面前舞剑,舞出的也是一种唯美与气势,没有丝毫剑客的锐利,甚至比之杨二瘦在那江船之上出手的威势也差了许多。
兴许,真是皆大欢喜!
徐杰如此想着,杭州美景天下无双!杭州比之江宁,少了一份官气,多了一份俗气。这“俗气”二字,倒并非是贬义词,而是一种生活之气,繁华得比江宁来得单纯。此时的苏杭,大多是这般的味道,而那江宁,乃江南道的治所之城,乃江南行政的中心区域,便有一种官气,或者说是权柄威严之气。
西湖有龙井,此时初得名。不得不尝的清雅之香,湖边有名楼,名为“先得楼”,乃五代十国时期之吴越国时期所建,亦有人称之为“望湖楼”,因为楼台高大,坐落之上,西湖美景尽收眼底。
几人入内,徐杰刚进门口,站定脚步便看到楼中左右二面墙壁,皆写满了诗词,有楷书中正,也有草书狂飞。
这是徐杰第一次看到这般的景象,传闻盛唐之时多有诗人把文章写在名胜墙壁之上,却是徐杰从未见过,便是在黄鹤楼也不见有这般的事情。今日到得西湖,便是开了眼界。
墙壁上的诗词,大多不差,落款皆是有名有姓,徐杰粗略读了几首,便是连连点头。
大厅之内也是坐满了人,大多文人打扮,还是下午半晌,并未到得饭点,这望湖楼却坐满了人,倒是有些出乎徐杰意料,徐杰到此,便也是一路打听而来,寻的就是所谓文人之雅地。
跑堂的小厮已然来迎:“几位客观可是楼上请?”
小厮的问话有些试探的意味,徐杰听得出来,便问:“楼上可有什么讲究?”
小厮闻言赔笑:“这位公子是外地人吧?平常里倒是没有什么讲究,今日却有些讲究。”
小厮有些卖弄的神色,徐杰点头示意这小厮继续“卖弄”。
小厮本就不准备藏着掖着,不过就是卖个关子而已,连忙又道:“今日吴夫子将会登楼赏春景,杭州城里能收到消息的文人大多都要来此等候吴夫子,所以今日这楼下倒是只涨了几倍的价格,上楼去价格就不菲了,公子上楼否?”
小厮话语之意,不过就是坐地涨价的意思,徐杰听懂了,却也不在意,而是问道:“不知这吴夫子说的是哪位?”
小厮更是扬头浅笑,答道:“吴夫子,江宁吴伯言,还当过一年的江宁郡守,随后就辞官不做了的那位。公子不知?”
徐杰恍然大悟,笑道:“哦,这位吴夫子啊,倒是如雷贯耳,也是巧了,且楼上安排座位!”
小厮闻言大喜,连忙点头哈腰往楼上请。
二楼望西湖,当真尽收眼底,只见碧波荡漾,绿柳怀春,远有峰峦高塔,近有沙堤草绿,春日半晌竟然还有些许雾气笼罩其中,隐隐约约之间还能远望西湖南边有小岛,小岛之中竟然还有小湖,是为“三潭印月”,唯有心旷神怡。
落座六人,便听二瘦忽然开口:“胖子,老子若是死了,也无脸回剑阁了,就埋在这里吧。”
二瘦说得随意,三胖也假装随意,只答:“好!”
徐杰闻言笑道:“什么死不死的,二瘦你功力高深,总还能活得二三十年的,活够了就埋回剑门关去,落叶也当归根!”
二瘦闻言也笑:“若是还能活二三十年,那便是荣光,当落叶归根!”
酒菜已来,虽然还并不饥饿,面对美景饮酒,便也是享受,还有龙井沁人心脾,人生乐事。
这二楼座位,着实不便宜,六人落座一桌,便是几十两银子下地。这几十两银子便是放在杭州一般的富贵人家,也是极为奢侈的。所以这二楼此时也并无几个人。
便是端茶送酒的小厮也觉得奇怪,等候出菜的时候,也在与另外一个小厮闲聊。
“诶,楼上那个外地公子只怕身份不凡。”这小厮倒是一贯的卖弄性子。
“花得起几十两银子的,杭州城里也不缺。何以见得就他身份不凡?”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看楼上另外几人,哪个不是结伴而来,共坐一桌,如此便是平摊花费之法,仆从之人都留在门外等候。你再看那位外地公子,几个下人都带上楼去,一个人就占了一桌,如此大方当真是少见。”这小厮倒是会猜,卖弄的性子通常也会显得热情,做这一行也就极为合适了。
“言之有理,当好好伺候着,说不定那位公子心情好,打赏几个大钱,今日就赚到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此时刚好后厨出了两个菜,本只需要一个托盘即可,两人却是一人拿了一个,添龙井的热水,擦手的热布巾,擦桌子的抹布,皆已备好。
服务周到无比,却是徐杰只当做是这江南与大江郡不一样,受了一番意外的周到,却又让这连个小厮失望了,并未打赏几个大钱。
傍晚慢慢到来,夕阳渐渐落去,夕照山上有一高塔,名为雷峰塔,也是吴越国时期所建,夕阳在那雷峰塔旁,便正是“**晚照”之景,红透半边。
此时这二楼虽然并未坐满人,却也热闹起来,四处都是互相打招呼的场景。
景色正好,便见楼内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全部都站起身,面向楼梯之处。徐杰自然也站了起来,唯有胖瘦二人安坐不动。
吴老夫子慢慢从楼梯上来,灰白的文人衣衫,裙摆随风,还有那一袖飘飘,只是眼神有些迷离,显然来之前就饮了不少酒,灰白的发髻也有几分凌乱,不似那般正规正矩的气度,反而极为随意平常,甚至有些不修边幅。
第八十三章 二瘦的风范气度
今日到这望湖楼来等吴伯言的,大多也是年轻之辈。徐杰听得吴伯言之名,也是几首大开大合的诗词,甚至都不知吴伯言还当过一年的江宁郡守。
吴伯言在这江南的地位,比之欧阳正在大江郡的地位有过之而无不及。吴伯言如今虽然无官在身,却是在这江南文坛清名几十年,江南乃出官员之地,天下一半的进士来自江南,吴伯言隐隐就是这江南文坛之魁首。
欧阳正能决定谁中举人谁落榜。吴伯言一纸推荐到京城,却能决定哪个进士得重用,哪个进士坐在家里等官缺。显然吴伯言是做过这种事情的,一封推荐信,让一个无钱走门路寒门进士,立马入了翰林院任职,七八年后已然是从三品的高位。
这种故事,在江南之地传言甚广。那些在朝中任职的江南高官,回乡之时,吴伯言永远都是这些人席面上的座上宾。其实这些故事,也说明一个事情,便是江南文人集团在朝中势力极大,能进入这个集团,必然前途光明,平步青云。
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关系,便是当朝尚书省右仆射吴宏吴仲书,乃是吴伯言的弟弟。吴伯言隐隐是这江南文坛之魁首,那吴仲书便是这江南文官集团的魁首。只是少有人当面提及此事,因为吴伯言与吴仲书,似乎关系并不好。
一个当朝一品大员,尚书省右相,只比尚书左仆射朱廷长官职低了一点点的高官。一个官都不愿意做,只愿意纵情山水的逍遥不羁之人,显然两人在观念上会有很大的冲突。兄弟二人关系好不起来倒也可以理解。
所以,吴伯言昨日乘船到了杭州,当夜酒后说今晚会登望湖楼观景,今日这望湖楼立马就坐地涨价。
吴伯言来了,满场皆是拜见之声。
吴伯言脚步虚浮,显然是喝得太多酒,只是随意拱手回礼,踉踉跄跄便往窗户边最头前的座位而去,大概是他对这种场面也是见怪不怪了,也知道这些在这里等候之人所为何求。
徐杰看得这吴伯言,面色浅笑,便是觉得这老头与以往见到的老夫子并不一样,有一种不羁的性格,甚至有一点不修边幅。
望湖楼招待吴伯言的规格,显然比招待徐杰的规格还要高得几分,几个小厮围着团团转,连座椅都当面擦拭了几遍方才请吴伯言落座。
这老夫子也没有什么虚礼,一屁股坐下,往那西湖一望,口中便是大喊一句:“**夕照,好景色!”
众人闻言,先是沉默,立马便有人也笑道:“当真好景色,小二,拿笔来,此等绝景,我要赋诗一首!”
这人做了一番潇洒不羁的姿态,话语说完拿起酒壶便饮,便是知道吴伯言向来潇洒不羁,如此便是投其所好,显出一个文人风流的气度。当得郡守一年,就辞官不做了,这是何等的潇洒?
小厮自然连忙递上舔了墨的笔,走到白墙旁边,一手拿酒壶豪饮,一手提笔狂书,口中也在大声吟诵。
吴伯言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去观那湖景。
几个小厮退到一旁,一人撇嘴开口:“唉,东家明日又要吩咐刷墙了。”
旁边之人便也是摇头。望湖楼的墙壁虽然很大,却也容不得这些文人墨客来回去写,所以写得好的,便会留下,写得不好的自然就要重新刷白留给后来人去写。这些小厮倒没有鉴别诗词好坏的能力,不过吴伯言只看一眼,显然就帮这些小厮鉴别了,所以明日便要刷墙了。
徐杰看得那挥毫吟诗之人的模样,也是摇头浅笑,这人早不潇洒,晚不潇洒,**夕照都要结束了,喝多了的吴伯言姗姗来迟,这人忽然就这般的潇洒了,倒是值得玩味。
二瘦也看出了其中之事,笑道:“这老头倒是臭屁得紧,难怪陆子游那厮能与他相交。”
二瘦哪里管得什么江南名士,便是看得吴伯言那副模样,调笑一句,倒不是贬低之意。
徐杰却道:“吴夫子诗词极好,真名士也!”
二瘦听得徐杰夸赞陆子游的知交,似有些不快,又道:“秀才,陆子游可比得过老子的风范气度?”
徐杰看着二瘦正把手绕到后背去挠痒痒的模样,笑道:“陆子游风范哪里比得过瘦子你,陆子游差远了。”
二瘦闻言,弹了弹刚刚挠了后背的手指,大笑不止:“哈哈。。。认识你这秀才这么久,就属这一句话中听。”
“二瘦,秀才老爷不过是奉承你一句而已,你还当真!”三胖却是落了二瘦的面子。
二瘦闻言不信,只答:“三胖你是见不得老子好,秀才何曾奉承过老子?他不骂老子就谢天谢地了,刚才之语,必然是由衷而出。”
徐杰闻言笑着连连点头:“由衷由衷,皆是由衷而出!”
二瘦闻言,更是神气几分,头颅仰得高高,再次伸到后背里去的手,终于挠到了痒处,享受至极。
不想徐杰又是笑道:“二瘦,你若是沐浴也勤快一下,风范气度必然超出陆子游几倍不止!”
众人闻言皆是大笑不止,冷面何霁月抬袖微微遮了一下自己的脸,云书桓却是忍不住前仰后合,三胖更是觉得爽快、笑而拍案,唯有二瘦面色一窘,那正在给他带来舒爽手,连忙收到面前,又弹了几番之后,有模有样坐了个方正。
唯有小刀儿此时一脸真诚说道:“师父不打我的时候,气度不凡。打我的时候,就没有气度了。”
小刀儿再出一语,便是何霁月顾不得抬袖遮面,已然忍不住大笑出声。
厅内之人,皆在绞尽脑汁吸引吴伯言的目光,听得徐杰这一桌大笑不止,全都转眼来看。都是一脸疑惑,心中大约都在想,这是哪里来的人,心真是大,吴伯言当面落座,还如此放浪形骸。念及如此,不免也起了一些鄙视之意。
徐杰见得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起身拱手说道:“打搅诸位雅兴了,见谅,诸位才俊继续作诗!在下当小声而言,再不打搅!”
不想吴伯言却连连往这“放浪形骸”的一桌人看来,然后抬起酒杯左右看了看,独自一饮而尽。
便也听得厅内另外一人站起,口中说道:“冯兄此诗一般,且待在下留一首佳作,不负今日西湖之美景。”
这人再起身,没有故意装出一个潇洒不羁,倒是颇为中正,一手背负在后,一手持笔,昂首挺胸站在墙壁之前,也不大声吟诵,自顾自在写。
吴伯言听不到吟诵之声,下意识转头去看,看那人墙壁上的大作,看得几眼之后又转头去看夕阳,且不说好坏与否,大概也是并不觉得出奇。
众人见得这人不装潇洒,也不吟诵,还让吴伯言转头去多看了几眼,立马也有人有样学样,不再装作那般潇洒模样,只说:“在下也来一首!”
却是徐杰隐隐听到头前吴伯言轻声喃喃自语:“谢昉那老头酒量着实差得远,却让我独自来观景,着实无趣!”
旁人听不到吴伯言自言自语,却是徐杰听得个隐隐约约,便也猜出吴伯言今天本该有同游之人,大概是之前喝醉了,使得吴伯言只有一个人到得此处来。一人来此,景是观了,只是气氛差得远了一些,自然是无趣。
这谢昉是谁?徐杰自然是不知,若是旁人听得这个名字,必然要震惊一番,谢昉就是这杭州的主官郡守,比大江郡守孙思潮还要高半个品级,乃从四品之官。
傍晚夕阳渐落,月色不明,这湖光月色也就差了许多意思,徐杰起身说道:“走吧,明日再来,来早一些,租个船只游湖,如此这西湖美景方才算是饱览了。”
几人闻言便也起身,随着徐杰往那楼梯而去。
倒是吴伯言见得徐杰等人起身离开,有些奇怪,众人都在争先恐后表现自己,唯独这个儒衫少年先是自顾自与人调笑不止,此时又是起身先走,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第八十六章 高处不胜寒
昨日分别之时,徐杰与吴伯言相约午时还在这望湖楼相聚,午时小饮,午后游湖。
徐杰早来,这望湖楼依旧满满,显然是昨日有许多人听到了徐杰与吴伯言之约,所以这望湖楼,今日似乎已然还在坐地起价。
却是今日吴伯言并非一人独来,而是还带了个老头同来,这同来的老头却不比吴伯言那般不修边幅,有冠有佩,锦衣在身,玉带环扣,还有几分肥胖。
只是这人却行在吴伯言身后,虽然不是毕恭毕敬,却也对头前的吴伯言有一种尊重之感。
徐杰已然在二楼,从窗外看得吴伯言已到,便走到楼梯之处相迎。
吴伯言上楼,徐杰上前拜见,随后又与吴伯言身后那老头见礼。
吴伯言笑着往已经有了酒菜的桌子走去,却是身后那人笑言开口:“这位小友莫不就是吴兄所言之大江徐文远?”
徐杰抬手便道:“晚辈徐文远。”
吴伯言已然到得桌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手已提起酒壶,口中漫不经心说道:“文远小友,这老头名叫谢昉,是杭州郡守,文才虽然差得远了,但是能谈一手好琴,甚是悦耳。”
吴伯言的话语,又贬又夸,听得谢昉颇为尴尬,这世间大概也没有人会说他文才差得远,唯有吴伯言会如此去说,谢昉文才再怎么差,也是正统的进士及第,口中诗词不论高低,总也是能信手拈来的。
“吴兄,好歹你我也是同窗,岂能在晚辈面前落我面子?”谢昉便是埋怨。
徐杰大概也看出了这两人关系不凡,不是知交,便也不可能这般不客气。
三人落座,胖瘦二人却是没来,显然是两人懒得参与这所谓文人之会,连带小刀儿也被留在客栈舞剑。唯有云书桓与何霁月同来,坐于下首,颇为拘谨。
今日中午,左右却是基本坐满了,也有许多是昨夜未来之人,此时多在转头打量墙上角落那十个大字,也在回头去看那一脸青涩的徐文远。羡之妒之,亦或也有个别人不屑之。
便也还是有人上演昨夜那般的戏码,看得左右,开口道:“几位兄台,今日美景,不可辜负,在下有应景一首,回文也!”
说完这人还往徐杰这边看了一眼,随后接过小厮的笔,往墙边走去,上午刷白了许多地方,中午刚刚才干,这人选了靠近中间显眼之处,提笔一挥,一笔狂草跃然墙上,便也是十个字。随后落款,却非小字,字体隐隐比诗文还大,杭州许仕达!大概是想让人能一眼就看清楚名字,如此也能开口直接叫出这个名字。
文人相轻便是如此,昨夜徐杰回文一首,今日便有人来打擂一般,兴许这人昨夜一夜未眠,便是推敲琢磨,就等今日在吴伯言面前大展身手。
想来此人大概是觉得吴伯言喜欢回文诗,与其学那潇洒不羁的姿态,不如也写首回文,写首比那幸运的徐文远更好的回文,如此自己便会也成吴伯言的座上宾了。徐文远之幸运,在此人看来,便是那一首《水镜》诗而已。
徐杰倒是并无不快,反而转头去看,吴伯言便也转头去看。
十字而下,徐杰连连点头,口中轻道:“这位兄台文才不差。”
吴伯言也点了点头,待得那人回头,吴伯言已然开口:“诗才算佳,想来这回文诗体,当要流行起来。”
那写诗之人许仕达,已然转身,假装毫不在意,却也在竖着耳朵听吴伯言的话语,听得吴伯言夸奖,心中一喜,便也在等吴伯言开口相约。
却是吴伯言一语之后,并没有下文了,那人已然回座,转眼去看,只见吴伯言又在与徐杰说话,失落非常。心中更有疑惑,疑惑为何徐文远回文一首,便有那般待遇,自己回文一首,吴伯言还开口夸赞了,怎么就不请自己过去同饮。
许仕达之失落与疑惑,心中烦乱不已。吴伯言显然没有去注意,只是与徐杰笑道:“文远小友,听闻八月中秋钱塘有比武?”
徐杰有些诧异,笑问:“吴夫子莫不是也喜欢看人比武斗狠?”
吴伯言点头说道:“原先倒是不好此道,自从看得陆子游舞那青铜剑,来如春风拂面,去如鹰隼扑食,上可飞数丈如仙,下可升落英悬空,飘摇如画,神往啊!老夫欲与之学剑,反倒被他调笑几番。陆子游与人比剑,岂能不亲眼一见?”
徐杰听得吴伯言这一通形容,脑中浮现出陆子游舞剑的场景,陡然之间对这欣赏剑舞有了另外一个角度。之前徐杰看陆子游舞剑,便是纯武艺的视角,便觉得陆子游不如杨二瘦剑法凌厉。此时听得吴伯言一个文人视角的赞美,便也觉得这个角度去看陆子游舞剑,当真是另外一种享受。
能把剑舞得这么美,徐杰不免觉得自己心中对陆子游剑道的看法有失偏颇,却又不禁皱眉,为杨二瘦多了几分担忧。
“吴夫子,八月中秋,钱塘一会。夫子当尽兴!”徐杰答道,有些敷衍,心中却还在回忆着陆子游舞剑的场景。那日徐杰酒多,只是一观,此时再回想起来,多是担忧。
吴伯言连连点头,口中也答:“必然是要去的,大潮与比剑,都要看,缺一不可。”
谢昉在旁,接了一语:“吴兄,江湖斗狠,倒是被你说得这般高雅了。”
吴伯言白眼一翻,不爽快道:“谢老头俗不可耐,老夫羞于与你为伍。”
谢昉愕然一下,也不爽答道:“那你一到杭州,缘何就上门来寻了我?是不是没钱吃酒,让我做这冤大头?”
徐杰看这二人互相调侃,虽然都是一脸不爽,却也知道两人是关系极好,方才如此。微笑之间,便也说道:“谢郡守,陆子游比武,可不是江湖斗狠,乃高处不胜寒也。”
吴伯言闻言双眼一张:“好,好一个高处不胜寒,此语极妙!”
谢昉便是也道:“文远小友大才,高处不胜寒之语,哲理颇深,只为此言,当浮一大白!”
酒再三巡,徐杰又与吴伯言介绍起了那蜀地剑阁仙剑客,也把那首陆子游的《剑阁剑》拿来说了一番。谢昉兴许是多喝了几杯,或者也是徐杰与吴伯言说得太过精彩,似乎也起了好奇之心,口中说道:“八月中秋,我都想同去走一遭了,想见一见这高处不胜寒!”
只是谢昉之语,并不笃定。
说一下上架的事情。
老祝的上架时间,之前与编辑也沟通过了,十有八九是在四月一号。这样的话新书期就超过了两个月,但是老祝基本都坚持每天两更,免费期比较长,上架前的字数也会比较多。
《诗与刀》,与之前老祝写的文其实有很大的不一样,诗与刀的故事更加的完整性,剧情架构也更多了一些铺排,对于人物的塑造,更上心一些,对于故事的细腻也更多了一份追求。
这个故事,最终有几个大高潮,老祝基本都酝酿完毕了,也还想追求一点点所谓的情怀,是大家能够有共鸣的情怀。
其中若是有不到之处,希望大家以大心胸多多包容。
前期的出场人物,铺垫比较多,后期一一都在旋涡的中心。
上架之后,老祝基本都要保持三更的状态,这是屠夫承诺过,但是没有做到的事情,所以在诗与刀里,老祝实在不想再失言了,至于加更,老祝只能量力而行。
在此,特别感谢一直追更的朋友,特别感谢一直投票的朋友,也更加感谢那些打赏的朋友。
老祝以最大的诚意向你们致敬。老祝写这个故事,本身就抱有一种要写出自己想写的东西的态度,这种态度在市场快节奏、求爽点的导向之下,其实是很有一点任性的,写之前就想过会无人问津,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已然就是惊喜。
谢谢大家,顿首再拜!
第八十八章 御史中丞
谢昉闻言,答道:“蜀地雷氏制琴技艺最佳,雷氏制琴之术传承极为久远,以唐代琴师雷威开始,代代以制琴闻名天下,闻名天下的古琴‘春雷’与‘九霄环佩’,皆出雷威之手,堪比蔡邕之‘焦尾’。听闻雷氏有一绝技,可于林间听树音,听完树音便能知道哪一株可制好琴。只是雷氏之琴,出产极少,一琴出世,万金难求。”
徐杰闻言也觉得这故事有些意思,颇为传奇。便问道:“谢郡守可有收藏?”
谢昉闻言摇了摇头,一脸遗憾答道:“可遇不可求也,福缘不到,求之不得啊!”
吴伯言已然开口:“谢老头,且弹琴先,求之不得,你独自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就是。”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出自《诗经》,本是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却被吴伯言拿来说谢昉求好琴了。
谢昉听得吴伯言大煞风景之言语,气得连连摇头,口中说道:“吴兄,过得月余,我再也不在杭州等你上门了,当真是人生大幸!”
吴伯言听到这话立马正经起来,开口问道:“谢老头,原道你这般不待见我,可是要躲到外地去?”
谢昉闻言点点头,稍有不舍的感觉,道:“嗯,京城文书还没到,但是我已收到消息了,擢升从三品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便是御史台的主官,御史台就是言官衙门,专门弹劾官员,直谏朝政的衙门。独立在三省之外,并没有真正的实权管辖之职责,却是个监督天下的机关。
吴伯言面色微微一沉,好友知交有几人,一年更比一年少。往后谢昉不在杭州了,吴伯言便也真不会再来杭州了。汴京千里外,两人都这把年纪了,能不能再见都是个未知数。
吴伯言陡然有些伤感,口中却还说道:“你倒是走了运道,别人当道路经略使的都难以入京为官,你倒是好,一升就是御史中丞。走之前回家看看,看看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
谢昉便也叹气,心中有一语,却是也并未说出来,能升御史中丞,尚书省右仆射吴仲书出力最大,这消息也是吴仲书派人传到杭州来了。只是在吴伯言面前,也没有必要开口去感谢吴仲书。便听谢昉说道:“此去经年,吴兄有暇,多来汴京。”
吴伯言闻言,摆摆手道:“不去,弹琴。”
谢昉闻言也不多说,知道叫吴伯言去那汴京官宦之地,是一种为难,对于吴伯言而言,汴京就如一种束缚一般,人人皆知吴伯言胞弟吴仲语高位,甚至皇帝都知吴伯言清流大名,吴伯言入了京城,受不了的就是别人与自己,都要是一种诚惶诚恐的态度。
谢昉已然抚琴,琴声悠远,琴意伤感。
徐杰看着这两个老头,忽然有一种羡慕之感,人生有几个这样的知己,同窗而读,嬉笑怒骂,随岁月一同老去,当真是幸事!不免也让徐杰想起了欧阳文峰,便是倍感珍惜。
琴音之中,再无谈论,吴伯言自顾自倒酒浅饮。徐杰提笔在写,做着头前想做的事情。
几曲而罢,谢昉尽兴,方才收了手,口中微微一叹:“只恨那钟会与司马昭,致使《广陵散》成绝响,我等后世之人,再也不闻此音,遗憾啊!”
竹林七贤之嵇康,一曲《广陵散》,如仙音一般,冠绝古今天下。奈何嵇康恶了钟会,又恶了司马昭,被处死。死前还抚这曲《广陵散》,嵇康一死,《广陵散》也绝,只有各种记载中对《广陵散》不吝辞藻的夸赞。
谢昉擅琴,如何不想闻那《广陵散》之音?几曲而罢,还有遗憾。
吴伯言闻言,答道:“遗憾是人生,看淡方逍遥。此去经年时,遗憾是逍遥啊!”
谢昉闻言,手离琴弦,不再多弹。此时早已出了闺房的颜思雨,已然在门后等候许久,不忍进门打断谢昉的琴音,更也在享受谢昉的琴音。待得谢昉不弹了,方才莲步款款而入,见礼几番,落座头前。
吴伯言此时也注意到徐杰一直动笔再写,口中问道:“文远在写什么呢?莫不是故人之词?”
徐杰抬头,已然写满了几张纸,便递了过去,答道:“夫子且看看如何?”
徐杰也是有些心虚,这写出来的蒙学《三字经》,是要到千家万户去的,是要成为天下读书人的启蒙必读之物,虽然内容简单,但是也不敢等闲视之,徐杰此时来写,也是因为吴伯言当面正好,给吴伯言看看,吴伯言点头了,徐杰方才安心。
吴伯言接过纸张,已然轻读出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吴伯言慢慢读着,便也知道了徐杰写此文的立意,几百个字并不长,却是内容极为丰富,连连点头说道:“此为蒙学,与《急就篇》类似,又比《急就篇》通俗易懂,比之《千字文》,有教化之意,还多了许多趣味故事其中。不错不错,文远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急就篇》与《千字文》,便是此时多用的蒙学,《急就篇》当真比较难懂,生字密度太大,学起来太吃力。《千字文》立意之初就是为了让孩童学一千个生字,其他方面也差上了一点。这《三字经》,朗朗上口,通俗易懂,有道德教化,有常识与历史,多有故事在其中,生僻字也不多,蒙学当真极好。徐杰自己也加了许多关于勇武与军事方面的内容。
徐杰听得吴伯言夸赞,心中放心不少,口中答道:“夫子觉得可以,那晚辈就好好把这《三字经》写全面一些。”
吴伯言大笑道:“文远此事做出,为天下师也。往后读书之人,人人当称文远一声老师。”
谢昉接过纸张,看得不久,已然说道:“好,此《三字经》当真是好,离开杭州之前,当还做一件事,便是把文远小友这《三字经》印刷推广一番。”
徐杰闻言也是惊喜,杭州官府推广《三字经》,比徐杰自己印刷来推广有效太多,杭州用此蒙学,不得多久,江南也会用此蒙学,全天下也将用此蒙学。
吴伯言那句“为天下师”的话语,虽然调笑,却也是真。“著书立说”这种圣人之事,徐杰无意之间,竟然走得了一步。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收获,虽然一部《三字经》还远远比不得圣人言语,却也足够徐杰真正名传天下了。
第八十九章 徐杰的抬举
颜思雨坐在头前,弹琴唱曲,一来便是那首传遍大江城的《念奴娇》,唱完之后也不停,只是继续再唱。不似之前那般主动开口邀约听曲之人作词,便也是知道在场两位身份,由不得她主动开口去邀。
颜思雨不断给徐杰投去眼神,想与徐杰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却是徐杰似乎并未感受到,而是埋头继续写写画画。
如此,两人只算见了一礼,说了一句客气话语,随后也未有什么交流。
码头边的画舫,不断往湖中行来,多追着徐杰这一艘左右而行,画舫之内的词曲之音,隐隐也能传过来,花魁唱名感谢的言语,也能传到徐杰船中。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人求的就是功名利禄,有些人为此千方百计,如这左右同游的画舫众人。有的人视之如粪土,如这吴伯言,知己几个,美酒几壶。
倒是也并非说谁人高尚谁人俗,人有所求方才为人,即便是那些深山求道的,也在求飞升成仙,那些吃斋念佛的,也求一个来世不苦,甚至还求立地成佛。
真正无欲无求,那就失去了为人的意义。
徐杰写累了,便往左右窗户看了看,想看看美景解一些疲乏,奈何美景不见,皆是楼船画舫在视野之中,抬眼看到的,便也只是近处的船楼遮了视野。
徐杰倒也并不生气,也并不觉得这些千方百计求功名之人有什么不对,便是徐杰也知道,自己何尝不是在求?徐杰甚至比这些求功名之人欲望更多。
这的《三字经》,何尝又不是有那么一点沽名钓誉之心?如此方才为人,方才能活个有意思的人生。
景是观不成了,徐杰抬头去看头前的颜思雨,然后与吴伯言笑道:“吴夫子,何不填上一曲?”
吴伯言闻言答道:“老夫填来填去,也多是登天摘月、抬手抚云的大话之言,旁人道此是胸怀,老夫自己看来,不过就是酒后吹嘘之语。文远何不填上一曲,说说那古今纵横之事。”
吴伯言当真有一种大气度,大开大合的诗词,往往就如李白那般,飞流直下三千尺,桃花潭水深千尺,黄河之水天上来。吴伯言自己说来,便说是大话吹嘘之语。这份气度,已然超越太多人。
徐杰闻言浅笑,直道:“夫子说笑了,夫子面前,晚辈岂敢班门弄斧。”
吴伯言忽然明白过来徐杰的小心思,回头看了一眼颜思雨,笑意有些玩味:“既然是故人,抬举抬举也无妨。”
吴伯言哪里看不出徐杰的小心思,徐杰不过就是想要吴伯言抬举一下颜思雨而已。让颜思雨一曲闻名天下知。
徐杰被吴伯言玩味的笑意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是低头不言不语,只是停笔再去写写改改。
吴伯言抬手一招,那画舫妈妈已然激动非常,端着笔墨飞奔上前,对于这画舫妈妈而言,吴伯言这写的哪里是词,写的就是银子。
吴伯言提笔,先写了几个字,随后又换了一张纸,与徐杰尴尬一笑,说道:“文远,先喝酒,多喝几杯方才能写出好的。”
徐杰看着吴伯言尴尬的笑意,忽然觉得这老头真有几分可爱,连忙抬杯去敬。
湖景显然是看不成了,吴伯言边饮酒,边吩咐着小厮去叫船调头回去,手中的笔也不时在纸上写上一句。
待得船只靠岸,徐杰把手中的《三字经》郑重其事交给谢昉,谢昉便也折叠平整放入怀中。
此时吴伯言词,方才写上最后一句,眼神迷离之间,自己又读了读,签上吴伯言大名之后,用镇纸压好,放在桌案之上。
那在旁伺候的画舫妈妈,早已笑得合不拢嘴,若不是还有几分矜持理智,怕是都要下手去抢到怀中来了。
吴伯言已然起身,开口说道:“这词便当酒钱了。”
一旁还准备掏钱的谢昉闻言一愣,面色微怒:“吴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岂是那小气之人?”
谢昉头前还与吴伯言说自己俸禄不多,经不起花费,此时看得吴伯言把词当钱付了,却又不乐意。谢昉毕竟是这东道主,吴伯言从江宁而来,岂能让吴伯言请客付账?
吴伯言摇摇头道:“今日这酒,只当是给你饯行了。一别千里,再见之时,你来作请。”
便是这一语,谢昉面色有几分伤感,低头转身,再也不多说。
那画舫妈妈哪里还有不乐意,待得看到吴伯言也转了身,连忙伸手拿过吴伯言签了大名的纸张,纸张虽然不大,有了吴伯言亲笔与落款,便也是万金难求之物。
拿了纸张,画舫妈妈又跟上几人相送。颜思雨也出得船舱,直送到船舷边。
徐杰随着吴伯言与谢昉下了船,却忽然听得身后一句:“多谢徐公子大恩。”
徐杰闻言转头,便也正看得颜思雨一福行礼。徐杰咧着嘴一笑:“来日东湖之上,当有一顿免费的酒。”
颜思雨点了点头,已经跟下船相送的画舫妈妈口中连连笑道:“这是自然,只要徐公子有暇前来,一律免单。”
徐杰也拱了拱手,算是道别,转身已走。
船舷之边,那颜思雨一直注目相送,直到徐杰消失在码头人潮之中。
头前的吴伯言,又是调笑:“文远好手段啊,比之老夫当年,不知高明了多少。”
徐杰自然是听懂了吴伯言说的“好手段”指的是什么,却也不知如何去答。要说与颜思雨有什么情爱之心,倒是还不到这个份上。欣赏之心却有。
徐家镇里都是糙汉子,青山县里也不过是茶楼里的平常音调,徐杰打小当真还没有接触过真正能把词曲唱得婉转动听之人,也没有听过真正的琵琶语与古琴韵。
这份乐音的享受,颜思雨便是徐杰的头一遭,欣赏之意不言而喻。
宴席终要散,吴伯言与谢昉有车有马。却是不坐,反而与徐杰步行慢走,直到入城之后方才上车回府。
徐杰也往杭州城里的一个客栈而回,步行慢走。身后的何霁月忽然开口说道:“徐秀才,刚才听得谢郡守说那蜀地制琴的雷家,江湖上似乎也有传闻。”
徐杰闻言有些好奇,转身问道:“什么传闻?”
“蜀地琴门,也姓雷氏,能以内力御琴音,杀人于无形。”何霁月答道。
徐杰不免更是好奇:“还有这等奇事?”
“嗯,传闻如此,只是真正亲眼见识的人却极少,便是我父亲也只听说。江湖上也没有听说有雷氏之人走动。”这江湖奇事,何霁月之前在船上就想说了,只是不好意思插嘴,此时方才说出。
徐杰点了点头,好奇非常:“回去问一下二瘦三胖,兴许他们知道这蜀地奇事。”
何霁月闻言也是点头,似乎也有好奇心。
慢慢入夜的杭州城,主街之上家家户户皆起了灯火,街巷之中已然多是黑暗,早眠的大多已经开始开始准备休息,有夜生活的也开始要出门,万家灯火万家情。
徐杰三人兜兜转转,也准备回家早眠,大早而起,练武的练武,读书的读书,既要练武又要读书的,那便更要争夺光阴。
客栈已然不远,小巷穿过,大道不过百十步。
小巷之中,徐杰陡然汗毛根根竖立,急忙转头。。。
第九十章 想走?笑话
转头的徐杰,两眼一张,眼前一个人影已然就在不远,一双大手更是就在眼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个人,到得徐杰身后几步远,徐杰却都丝毫不觉。这是徐杰许久都没有过的感受,即便是还未入一流之时,远远的脚步徐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何霁月却是比徐杰更早转身,唯有云书桓转身最晚。
徐杰全身力道狂涌,下意识抬手去挡,一柄利剑也哐啷而出,直往头前刺去。
那双袭来的大手,抓住剑刃,便听一声尖锐脆响,那刺去的剑刃已然断成两截。还有一只大手直奔徐杰而来。
若是之前,徐杰甚至都不能看清这只袭来之手的轨迹,此时已然一流境界的徐杰,虽然看得清来袭的大手,却也好像怎么也躲不开一般,唯有把灌注了全身力道的双手横在胸前,牙关紧咬。
“嘭”的一声,徐杰已然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往小巷另外一边飞去。
落地,再弹起,再落地,翻滚不止。
那半截的剑刃再次朝那双大手的主人挥去,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柄长刀。
终于止住翻滚的徐杰,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双手已然麻木,胸前也有剧痛,口中却是急忙大喊:“是血手王维,走,快走!”
一个先天高手,蓄意出手偷袭,徐杰哪里挡得住?这一命还在,已然就是造化,就是何霁月反应及时,也是徐杰自己反应及时做了准备。
小巷之中,传出王维阴森森一语:“想走?笑话!”
便看王维两只手掌,一手抓住半截长剑,一手抓住袭来的长刀,这袭来的长剑长刀,再也不能往前分毫。
徐杰奋力爬起,口中又喊:“刀剑不要了,走!”
何霁月与云书桓闻言,连忙松手,转身便跑。
徐杰已然转身,回头看得两人也已再逃,踉跄着往小巷之外飞奔。
若是当面对敌,两个一流之人,一个二流巅峰之人,并非不能与王维战上一些回合,奈何徐杰上来就已然受伤,靠着何霁月与云书桓,显然接不住王维几招。
一流与二流,差距还并不那么大,甚至还能来去战上许久。但是先天高手显然超出了普通境界,任督一通,内力源源不断,发之则是汹涌澎湃。一流高手再是厉害,与先天高手也差了太多。
徐杰身上疼痛难受,脑中却是冷静非常,几步跑出小巷,却还回头去看何霁月与云书桓二人,生怕这二人跑不出这小巷。
王维此来目的,徐杰只是其一,何霁月才是重点,便是要靠何霁月去取那欧阳正的性命。
受伤的徐杰跑出了小巷之外,王维倒是并不那么在意,一跃而起,直奔何霁月而去。
何霁月已然感觉到身后劲风大作,更是发力往前飞奔。
已然奔出小巷的徐杰,手臂颤抖不止,却也恢复了一些知觉,疼痛难忍,却还能动。看得巷内情况,牙关紧咬,身边一张屠夫卖肉的厚重条案,顾不得手臂疼痛,已然搬了起来。
“啊!!!!”徐杰口中已然是咆哮,厚重的条案竖着举在胸前,脚步直往小巷再入!
“躲开!”徐杰依然大喊!
两个身形从条案两侧奔过,徐杰立马把条案一横,狭窄小巷,已然被挡得严严实实。
徐杰再次发力,把举起的条案往前大力扔出,人已转身。
身前的何霁月与云书桓却都回头伸手,架住徐杰的双手,往小巷之外飞奔。
身后一声炸响,木屑横飞,那厚重的屠夫条案,在王维一双血手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碎裂开来。
却是也让王维身形一止,连忙起身再追,自信满满的王维,大概也没有想到徐杰会搬一张屠夫的条案进来阻挡自己。
追出巷外,便是一条主街,街道上行人不少,看得三个年轻人在前狂奔,一个中年汉子在后追赶,皆是停住脚步观看。
奔出几十步,王维更是越追越近,已然又到了三人身后不远。
“日你个仙人板板,老子可就要死了!”徐杰口中大声呼喊,携带内力而出,话语呼唤之人,就是那不远之外客栈内的蜀地两刀剑,口中之语,也是那一句蜀地粗语。
王维闻言也是一惊,陡然感觉附近两股气机大作,脚步不由一止。抬头再看,头前不远屋顶之上,飞出两个人影。
“他妈的!”王维脚步一止,口中怒骂一句。
徐杰抬头看得那飞出的两人,大气一松,回头看得一眼,王维已然没了踪迹。
徐杰便也停住了脚步,满脸阴沉,双眼全是怒火,眉头皱成一团。
“少爷,你伤势如何?”云书桓一脸的焦急,一把牵过徐杰的手,便是查看。
何霁月也下意识往徐杰凑近过来,直凑到徐杰身前,几乎要贴上了,口中也道:“徐秀才,你怎么样了?”
徐杰双手还在不住的颤抖,胸前更是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皆是疼痛。却是摇了摇头,还有那阴狠凌厉的眼神在不断环视前后街道。
二瘦已然到的身边,开口问道:“王维?”
徐杰点了点头,冷冷说道:“今日不是吴夫子与谢郡守一路同行,只怕这小命真的就交代了。”
江湖经验,徐杰太过欠缺,出了那苏州,徐杰当真从未想过王维会跟在身后伺机出手。
便是三胖也道:“我等大意了,王维当真能忍,一路随行而来,便是等着秀才老爷与我分开。。。”
三胖二瘦不是大意,是自信。自信这天下没有人敢在两人面前与徐杰为难。
王维若不是有那杀欧阳正的差事不得不办,必然也不会如此铤而走险跟着徐杰一行人。杀徐杰只是顺手为之,徐杰在王维眼中实在算不得什么。捉拿何霁月才是主要,所以王维出手偷袭,第一目标是徐杰,不过是想把这徐杰顺手杀了,把何霁月抓回去。
胖瘦二人当面是护着徐杰,却是王维也不认为三胖与二瘦真的会为一个秀才与他不死不休,徐杰又不是胖瘦二人的儿子,这胖瘦二人有岂会真拿命去搏,去为徐杰报仇?
二瘦已然大怒:“日他个仙人板板,王维这厮好大的狗胆,丝毫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老子这就上那穹窿山,要他狗命!三胖,随我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