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红色怒火的灵魂誓言
就在女法师思考着如何与魔王做交易时，灵魂水晶球的外头，一双混沌的眼睛注视着球体中阴沉的天空。这双眼睛的主人仿佛洞悉了过去与将来，他看透了灵魂的迷雾，将目光投注到达斯特城中一座高耸的建筑物上。
“这个灵魂的造物，与你以前进献上来的灵魂水晶球有些不一样。”
“吾主在上，您的眼光无与伦比。”
“嗯，这个作品我喜欢。”
“感谢您的认可，这是我至高的荣幸。”
黑暗深处一只长着有四根手指的手伸了出来。这只手苍白而毫无血色，它所过之处，空间会发生模糊的波动，就像暴晒在烈日下的沙漠中的空气。苍白的手抓起水晶球，将球体握在掌心里缩回到黑暗中去了。
水晶球的命运就此发生了变化。它不再是悬挂在仓库里，度过千年万年的漫长时光而无人欣赏。现在它有了一位观赏者，正托着它仔细观察。
“您似乎得到了一件新的艺术品。”有人说。
“艺术品？”手的主人一边端详水晶球，一边淡然地说，“你在讽刺我吗？这只是依靠记忆复制出来的东西而已。这个灵魂非常弱小，它无法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我的仆人从一开始就控制了它，将它记忆中最熟悉和完整的部分，作为灵魂幻境的背景来使用。”
“那您对它如此关注，难道它有什么奇特之处吗？”那人又问。
“奇特之处嘛。倒有些不同。”手的主人将灵魂水晶球朝前扔了过去，“你能看出有什么不同吗？”
水晶球在空中缓缓地飞行，停在一只长着巨大龙头，但身材矮小的人形生物面前。这个人形生物摘下水晶球，放在自己圆滚滚的龙睛前琢磨。
“这个，这个。”人形生物说话结巴起来，“这个灵魂幻境确实有点不同。”
“有什么不同？”
“它是一个人类的城市。”
“人类就很奇特吗？红色怒火，你言不由衷。”手的主人注视着红色怒火。这条巨龙局促地捧着水晶球。
“这个人类——，人类——，啊！人类是这样的，他们的味道不错。”红色怒火说。
“只有味道不错吗？”
“那个——，那个——，对了，他们不仅味道不错，也很狡诈、贪婪。”
“狡诈和贪婪，这两个词汇可以用在很多种族身上。比如你的亲戚们黑龙不也是这样吗？”
“黑龙？是的。他们的确也狡诈、贪婪。”红色怒火谈到黑龙，语气略微加重了几分，“不过人类并不是黑龙。他们的品性与他们的实力并不相称。”
“嗯。有可能。我不是很熟悉人类。”手的主人思索着说，“你知道，我的世界里并没有几个人类存在。但是对于这个水晶球，你好像没有说到重点。”
“重点，啊，重点。”红色怒火重复着话语。他又拿起水晶球放在眼前装模作样地看了会，“这个城市很不错，风格很多样。”
“人类拥有不凡的创造力，这方面他们胜过不少种族。确实，这座城市也体现了这点。你继续说重点。”
“我。我——，我认识这个灵魂。”红火怒火说出这句话。仿佛吐出一块石头。他默默望着眼前的这位存在，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你认识它？哦，那你为什么会认识它？”
“我其实也没直接认识它，不，我是说另一个我认识它，曾为它做向导。而我先认识的是另一个灵魂。他们一起，但又一起离开了我。对！另一个灵魂其实是一个魔鬼，一个自称是地狱之主的魔鬼。但是这个灵魂实际上看上去也是个魔鬼，它不算是人类的灵魂了。您知道，魔鬼和魔鬼总是有点关系的。而且那个地狱之主似乎和这个灵魂有着命运的连线。”红色怒火不再隐瞒，但是他的话颠三倒四。
红色怒火面前的黑暗忽然翻滚起来，似乎那里面有什么庞然大物挪动了一下身子。
“两个魔鬼，真的是地狱之主吗？”
“他是那样说的，我不敢肯定。不过那个魔鬼确实拥有强大的灵魂，即便他看起很弱小。”红色怒火发现自己手里的灵魂水晶球不见了，它又出现在那只苍白的手中。
那位存在把玩着水晶球，一双混沌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红色怒火。
“魔鬼啊，总是很有意思。我最近得知，来自世界深处的怒火即将燃烧，它的目标就是那位地狱之主。”混沌的眼睛里显示出几分笑意，“红色怒火，我可以放你离开这里，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您的条件是什么？”红色怒火有些意外，语气里毫不掩饰不住兴奋。
“我要你监视这个灵魂。”
“这并不困难。”红色怒火马上说。
“我要求你的承诺，在它的有生之年不离开你的视野。”
红色怒火思考了一下，然后起了个誓言。“我愿意以我的灵魂发誓，这个灵魂的有生之年必将纳入我的视野。”他一说完，从身体里飞出一朵小小的红色火焰。
那只苍白的手朝着这朵火焰伸出手指，一小截手指飞出去跳入火焰之中。小小火焰猛地燃烧起来，映射出一条修长的红色巨龙，展翅长啸。巨龙的头顶上一只庞大的手掌从天而降，拍在了它的头颅上。红龙颤栗着又缩小成那朵朵小小的火焰，飞回到红色怒火的身体里去了。
“你去吧，拿上这个灵魂水晶球。”苍白的手将水晶球扔给红色怒火，“渎神者乐园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会给予公正的裁决，大骑士卡夫将获得自由和救赎。你们之间的仇恨必须由你们自己去承担。不过我可以承诺，他将在信仰之海中徘徊，直到自己找到出去的路途。”
“这很公平，感谢您的宽宏大量。”红色怒火接住灵魂水晶球，向面前的这位存在鞠躬致敬。
等红色怒火直起身子，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片光辉之下。远处一座恢宏的庙宇矗立在天地之间。
174 树祭祀和他的倒影花园
这座庙宇的样式古朴，没有墙体。它是以多根高大的白色立柱，支撑起一个巨型的灰色穹顶。在穹顶的顶部，竖立着一座四根手指的手掌雕塑。雕像闪着金色光芒，在手掌的中央分别雕刻着眼睛、嘴巴、耳朵与鼻子。
神奇的是，这四个器官并没有在掌心上固定不动，而是每过一段时间，其中的一个便会移动到某根手指的顶端。眼睛扫视四面，嘴巴颂咏神语，耳朵听闻八方，鼻子呼吸风云，如同活物一般。
红色怒火用小爪子捧着水晶球，朝庙宇走去。但他还没有靠近，面前就出现了高耸的阶梯。这些阶梯又宽又大，晶莹剔透，形成了一座水晶般的漂亮高台，阻挡住红色怒火的前路。
“吾神在上，你需展示虔诚。”
红色怒火抬起头，瞧见台阶上站着一颗倒立的大树。它靠几根粗壮的树杈立在台阶上。树杈上长着稀疏的黄色小圆叶；斑驳的树皮包裹着树干；几根捎带着红泥块的老根指向天空，树根上面挂着三、五只“咕噜”乱转的眼珠，以及一张薄嘴唇的嘴。
红色怒火撇撇嘴说：“走开，在我没把你劈成柴烧了前，你最好别挡路。我没工夫和你闲聊。”
“放肆，西格。你怎么如此不知廉耻。你连灵魂容器都丢失了，哪还有资格觐见吾神。”倒立的大树上的那张嘴用低沉的声音说。树根上所有的眼珠都一起从上往下注视着红色怒火，施放出鄙视、轻蔑、冷漠、愤怒的眼光。好像要把这头红龙看得无地自容，害怕退缩。
不过红色怒火一点都不在乎这些眼光，“我再说一遍，你到一边玩去，不然小心我把你劈成柴烧了。而且我提醒你，虔诚、愚忠的西格早就死了。你面前的是自由、无畏的红色怒火。”
“西格，你居然放弃了信仰。你堕落了！”倒立的大树提高了嗓门，“你根本不配踏上这片神圣的领域。”
倒立的大树刚说完。洒到红色怒火身上的金色光辉迅速湮灭了。红色怒火周围半米的范围内，翻滚出浓郁的黑色。
“渎神者！渎神者！渎神者在玷污吾神的光辉。”大树尖叫起来。它一边叫一边向后攀爬，似乎要远离红色怒火的周围，生怕被那些黑色沾染。
“你现在想跑，不觉得太晚了吗？祭祀大人。”红色怒火抓起一团身边的黑色，一把朝祭祀大人扔过去。
“啪”那团黑色如同泥块那样砸到树祭祀身上，仿佛一滴墨汁落到白纸上，飞快地在树干上扩散开来。
“渎神，渎神。天啊！西格你不得好死。”树祭祀痛苦地大叫，“吾神无所不在，吾神无所不能。吾神创造一切。吾神赐予希望。”
他高声祷告起来，无数半透明的字符从树祭祀的枝干中涌出，疯狂地扑向那团黑色。这些字符和黑色好像交战的士兵，撞到一起纷纷同归于尽。
“这哪够啊。”红色怒火嘲笑着说，“我这还有更多呢。”
红龙又抓起一团黑色，作势要扔。
“吾神无所不在。西格你敢，吾神无所不能，你在挑战吾神的荣光，吾神创造一切，你等着。吾神赐予希望，你等着。”树祭祀在祷告词中。夹杂着怒骂。但是他明显害怕红色怒火手中的黑色，不敢再停留在台阶上。他拔地而起，吟唱着飞向天空中去了。
“没用的东西，早知道你就是个懦夫，一个欺软怕硬的胆小鬼，一个贪婪卑鄙的马屁精。呸!”红色怒火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不过虽然眼前没有了阻挡的家伙，但那一级级的台阶却是真实存在的。红色怒火不攀爬上去，无法进入神庙。
红龙仰着头，看着望不到头的阶梯，心情很不爽快。他周身的黑色这时都收缩了回去，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变成一团红色的火焰。火焰中红龙的身体膨胀开来，逐渐形成了修长的巨龙身形。
红色怒火展示出他的原有形态。红龙扇动起宽大的黑色龙翼，自地面腾上低空，沿着台阶向上飞去。
然而身下的台阶竟然无穷无尽，红龙不知飞了多久，始终没看到先前出现过的神庙。他如同一个孤独的旅者，走在一条永远没有无法到达彼岸的独木桥上。
红色怒火心里也明白，这原本就是为考验信徒们的忠贞而准备的信仰阶梯。笃信者或谢要一步就能进入神庙。至于一个渎神者嘛，来自西格的记忆告诉他，这个神国中的圣域里，还没有出现过一个来自下界的渎神者。当然也就无从知晓，渎神者到底有没有可能爬上信仰的台阶。
所以飞得有些累的红龙干脆停了下来，硕大的身体趴在台阶上，开始思考对策。
“西格，你将受到吾神的神罚。你的罪孽不可饶恕，你将永无出头之日。”有个声音恶狠狠地说。
红色怒火抬头望向天空，那里倒映出一片花园，它居然是以天空为地，以大地为天，因此花园中所有的景物都是倒置。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棵生长在红色的泥土里的大树，它的枝条上长着黄绿色的小圆叶，挂着几颗大眼珠。
“祭祀大人，你就敢躲在倒影花园中吗？下来啊，让我看看所谓的神罚。”红色怒火懒洋洋地说。
“神罚自然由吾神降下，你等着吧。”树祭祀深深扎根在花园的土地上，他身上还有一块黑色的伤疤，不过看起来已经无关紧要了。
红色怒火说：“我一直在等啊，可我都等不及了。这信仰阶梯没有尽头，我想去神庙可就困难了。”
“你这渎神者怎么可能攀上信仰阶梯。”树祭祀嘲笑道，“你没有资格，吾神不会给予你这种家伙觐见的机会。”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可就麻烦了。”红龙有点泄气地说，“不过嘛，也许可以换个法子。”
“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怜虫，我劝你还是赶快祷告，企盼吾神的神罚给你一个痛快吧。”树祭祀说完呵呵乱笑，全身的枝条都抖动起来。
175 抢夺神语字符
“可怜的是你，笨蛋。”红色怒火忽然从台阶上蹿起来，如箭支般向倒影花园射去。
“你不可能上来的。”树祭祀大喊道，他的声音里夹带着一丝慌张。倒影花园顿时变得模糊抖动，似乎要重新隐没在天空中。
但是红色怒火将捏在爪子里的灵魂水晶球，猛地掷了过去。原本已经模糊的倒影花园再次变得清晰，水晶球仿佛有种魔力，将倒影花园牢牢地固化在天空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吾神在上，这怎么可能。”树祭祀拼命祷告，“吾神无所不在，吾神无所不能，吾神创造一切，吾神赐予希望。”
但是于事无补，倒影花园依旧稳定地倒置在天空里。红色怒火一鼓作气冲了上去。在进入花园的一刹那，红龙整个身体受到一股莫大的吸力，他重重地向天空的方向摔去。
红色怒火掉进了花园里，他完全失去了平衡，头重脚轻，将整个花园压在自己的身下。庞大的身躯所过之处，无论是花草还是树木都被碾压进泥土里。
但是即使巨龙摔得够呛，他还是哈哈大笑：“我早就想进来看看了，哈哈哈，这次终于让我达成心愿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树祭祀的声音不知从哪冒出来，听起来沉闷无力，“你只是个灵魂，你只是个灵魂。”
红色怒火摇了摇头，驱赶掉眩晕感。他翻身站起来。有些好奇地望着头顶的高台。红龙确实很难想像自己，现在他其实是倒立在天空里。
“你只是灵魂，你怎么拥有实体了。”树祭祀依旧不解地嘀咕着。红色怒火低下头，发现树祭祀原来被他压到身下，整个儿都嵌进了泥地里。
红龙一把将他拔了出来，连带根须都扯断了数根。如今堂堂的祭祀大人完全一副落泊的模样，他的枝条断掉不少，原本就不多的树叶基本落光。最要命的是他的树根。断裂口流出黄色的汁液，挂在上面的眼珠也只剩下一颗了。
红色怒火扒弄几下树祭祀身下的泥土，从里面翻出一张嘴来。“戴上嘴，没嘴你这蠢货话都说不了。”红龙将树祭祀朝地上一戳，戳在那张嘴巴上。
“西格，你只是个灵魂，你只是个灵魂。”树祭祀拥有嘴巴后，还在喋喋不休。
“所以说你是个蠢货。”红色怒火环顾四周，“别以为灵魂无法实体化。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混到祭祀就自以为是了。这里真不错啊，难怪都要当祭祀。可以自己拥有一个独立空间。”
实际上倒影花园并不大。红龙待在里面有些局促，所以他将自己的身形又变回成龙首人形的小矮个。这样就足够让他自由行动了。
花园里有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环境优美，一汪清泉“汩汩”流出。红龙丢下树祭祀，走到清泉边洗了把脸，然后在花园里走来走去。不一会儿。他从一堆花丛中找出了灵魂水晶球。
“你听着，要我放过你，很简单，办好两件小事情。”红色怒火一边在清泉中清洗灵魂水晶球，一边对树祭祀说。“你收藏的神语字符，我要五分之四。给你留五分之一足见我的仁慈。”
“这不可能。”不等红龙说完，树祭祀就断然拒绝，“你想得美，你要神语字符，不如要了我的命吧。别以为你是渎神者，我就真怕了你。我宁愿与你同归于尽，也不会给你分毫。来吧，渎神者，我将用信仰向吾神展示我的忠诚。”
“蠢货，你以为有神语字符就能保护自己了吗？那我就要了你的命。”红色怒火沉着脸走到树祭祀身旁，“我还会吃掉你的灵魂。”
红龙鼓起嘴酝酿了几秒，“呼”地吐出一小口黑色的火焰。这口火焰沾染到树祭祀的身上，立刻燃烧起来。树祭祀疼得哇哇大叫：“神火，是神火。你怎么可能使用神火？”
树祭祀痛苦万分，他在地上翻滚，试图熄灭黑色火焰。但根本于事无补，火焰越烧越旺，很快就包裹了他的全身。
“我答应了，我答应了。”树祭祀惊恐地哀求，“我答应你。”
“太晚了。”红龙坐在一旁托着下巴说，“全部的神语字符，还有你的私人收藏我也要挑几件好的。”
“你不如杀了我。”树祭祀痛苦地喊道，“你这是在杀了我，我答应你就是了，我答应你。”
红龙张开嘴轻轻一吸，树祭祀周身的黑火如一条小溪般汇聚起来，一起吸进了红色怒火的嘴里。
红龙吸食完黑火，咂咂嘴说：“味道不错。这里面已经有你的灵魂味道了，真是香甜。”红色怒火做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看着烧得缩小了一圈的树祭祀。
“你能使用神火，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树祭祀哀嚎道，“我都无法使用，吾神的忠实信徒都无法使用。你这渎神者却有资格，这不公平。”
“蠢货，不要感叹了，先把神语字符都交出来。”
“唉！”树祭祀不甘心地叹了口气。他全身耸动，无数神语字符从他身体各处浮现出来。不过这里面一小部分，涌向了他躯干上的各处伤口，修补创伤。其余的聚集排列，在空中组成了一条字符链。
红龙飞快地走上前，把字符链的一头按到灵魂水晶球上。他转动水晶球，字符链便像滚线团那样，一圈圈地缠绕上水晶球。
“你个蠢货也会耍心眼。”红色怒火骂道，“你倒舍得用了。”
“我已经交出了所有的神语字符，没有欺骗你。”树祭祀全身的伤口经过神语字符的修补，此刻他似乎连精神头都恢复了，居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不修补好我的身体，怎么带你去看我的收藏。”
“算你有理。”红龙也不是真要和树祭祀计较，毕竟他还需要这个祭祀，不能逼“树”太甚。
树祭祀将自己的根系扎入泥土中，倒影花园里立刻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那些被红龙碾压过的花草树木，再次挺立起来。不过几分钟，残破的花园又变得郁郁葱葱。甚至不少花草开出了鲜艳的花朵，还有几只蝴蝶不知从哪飞来，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176 真正的灵魂容器
“原来你们这些祭祀是和这个空间同为一体。”红色怒火也是见多识广。
“祭祀们的倒影花园就是我们灵魂世界的延伸，这里全由我们自己灌溉培植。”从红泥土中钻出一张嘴来，“我们负责神国中灵魂容器的制造，一部分原料可是取自各自的花园中。”
“我在神国这么久，倒还不知道这些。”红色怒火眼睛转了转说，“每次要你们打造点东西，都把材料的来源说得千难万难。你们这些祭祀是故意隐瞒的吧。”
“也不是故意隐瞒，原本打造器物的材料就不容易寻找，主要还是靠从外界获得。倒影花园中能培育出的原材料不仅数量稀少，还需要我们用神语字符进行额外的锻造后才能使用。锻造本身可是个费工夫的活，对祭祀们也是不小的负担。”树祭祀说。
“难怪你们要求自备材料，不然就需要用神语字符换取你们手上的原材料，而且还要求支付大量的神语字符作为报酬。”红龙冷笑起来，“你们的黑心生意做得那么好，吾神知道吗？”
“笃信者只要有虔诚的心，吾神自能接受。当然没有祭祀们的指引，普通信徒是无法感受到吾神的光辉的。”树祭祀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做的只是为了考验尔等对吾神的诚心，并不是为了我们自己”
“呸。”红龙一脚踩在那张嘴巴上，“你们这些黑了心的废材，以为我瞧不出来吗？这话骗骗傻子可以。你敢来诓我。信不信我现在就烧了你，看看你的诚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红色怒火的脚边又钻出一张嘴来，“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就算把我烧干净了，你又能有什么好处？”
“收藏，收藏。”红龙挪开脚，“乖乖把你的收藏拿出来给我看看。我能找到满意的东西就放过你。而且你要把我弄进神庙去，不然我一样烧掉你。”
“我的收藏并不丰富，你未必想要。”伴随着树祭祀的话语，整个倒影花园翻滚起来，好像一锅煮沸的开水。
各种小玩意从红泥里翻了出来。但主要都是眼珠和嘴巴，也有一些耳朵、鼻子这样的器官。
红色怒火又是一脚踩在树祭祀的嘴上，“你想唬弄我吗？这不都是些低等恶魔身上的玩意吗？你觉得我会要吗？”
“我说实话，真没有别的了。这些都是制造灵魂容器后剩下的材料。”树祭祀委屈地说，“这类器官我自己都能用。信徒要的东西需要量身打造，制作出来的器物我是用不了的。比如你的那顶帽子。我拿着能用吗？又怎么会给自己打造一顶呢？”
“你只有这些东西，让我怎么放过你，亲爱的祭祀大人？”红色怒火若有所思地看着树祭祀。“而且你故意把倒影花园和祭祀的秘密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企图？不要告诉我，你拿不出可以买你命的东西。你们这些祭祀的身家，可不是我这样的跑腿的奴仆可比的。”
红龙周围的几只眼珠和耳朵突然从地面上升了起来。它们的下部都由一根略显粗壮的根须托负着，仿佛一条条立起身子的毒蛇。眼珠警惕地监视着四面，耳朵则竖得直直的。
红色怒火打量着树祭祀，确定这家伙不是要动手。树祭祀们虽然身份高贵，但并没有多少强大的武力。
当然，本来在神国中也就不需要什么武力。信仰才是最根本的力量，只要虔诚。“吾神”就在身边，可以战胜任何困难。
等树祭祀布置好眼珠和耳朵，他的一张嘴开始大声祷告，“吾神无所不在，吾神无所不能，吾神创造一切，吾神赐予希望。”这祷告重复不断，祷告声环绕在倒影花园里，使花园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而他的另一张嘴则偷偷摸摸地，沿着红龙的身体爬到红色怒火的耳边，树祭祀小声说：“你真想要好东西，我有办法，不过我们俩要合作。”
红色怒火对树祭祀的这句话并不意外。这个蠢货并不是真的蠢，真正的蠢货是当不了祭祀的。
红龙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我可以为你打造一具真正的灵魂容器，不是那种一般货。而且你想进神庙，没有灵魂容器是不可能的，这你应该清楚。”树祭祀先把好处给说出来，“但是我没有原材料，所以我们合作去弄原材料。”
红色怒火“嗯嗯”了两声。
“你答应了？”
“没有。”红色怒火摇摇头，“什么叫真正的灵魂容器？原材料又怎么弄？你居然敢找我合作，我可是渎神者啊。”
“是不是渎神者应该由吾神来判断。”树祭祀呵呵笑道，“吾神无所不在，我到现在也没有得到新的神谕，也没看到别的祭祀来阻止你。至少说明吾神没有阻止你前去觐见的意向。”
“新的神谕？那就是说还有旧的神谕啦？”
树祭祀说：“没有什么新的旧的，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神谕。不过神谕的内容我是不能说的，你也不要问。”
红色怒火也呵呵笑道：“这么说，我也得到过一个神谕。我现在所做的都属于神谕的要求。”
“那太好了。哈哈。”树祭祀的嘴巴张开来大笑，不过又赶快闭上，它依旧小声耳语，“我们都是有神谕的人，更应该合作了。”
“你别套近乎，先把灵魂容器的事说清楚了。”
“我看你是条巨龙，适合你的真正的灵魂容器，自然是巨龙的身体。”
红龙微微颤动了下，内心深处他真被这句话打动了。红色怒火眼下只是以灵魂形态存在，他的身躯早在进入神国前就毁灭了。但以后红龙要遵守与黑夜之间的誓言，多半要长时间跟随卡瑟琳一起行动。裸露的灵魂无论是在地下世界，还是在地面世界中，都很容易受到伤害，缺乏足够的自保能力。
“你真能做出巨龙的身体？”红色怒火的声音短促、急切，“我在神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没见过你们打造出手掌以外的灵魂容器。”
177 渎神者与笃信者的合谋
“打造手掌容器是为了表达对吾神的虔诚，而且也是最容易打造。”树祭祀说，“灵魂容器的形态可以自由选择，不然你以为我们祭祀是从哪来的？”
“好，那我就相信你。”红色怒火攥紧爪子，“巨龙的身体，你要是能打造出来，我绝不为难你。”
“别忙，关键还是材料。”树祭祀的口气反倒不急不缓起来，“一般我们使用的材料都是来自外界的恶魔身体。当然，你不想再打造出一只手掌容器，那就必须加入倒影花园里培植出的原料。你看，我这个花园那么小，没有多少原料可供使用。”
“你到底要怎么合作去弄原料？”红色怒火问道，他隐隐约约猜到了树祭祀的想法。
“我这不够，自然要去别人那借。”
“借？”红色怒火冷笑起来，“真要是借，我不出面怕是更好办吧，还谈什么合作。”
树祭祀没正面回答红龙的话语，他自顾自地说：“我发现你有一样东西——那个水晶球，可以固化倒影花园的空间。”
“这是黑夜大人的赏赐。”红色怒火不无炫耀地说。
“这么说，是黑夜大人让你来这的。”树祭祀语气中多了几分谄媚，“我就知道，一个渎神者怎么可能就轻易上来呢。原来是黑夜大人派你来办事的。”
“这本是大人自己的艺术收藏品，可以用来制造灵魂幻境。”红色怒火举起水晶球，球体上缠绕着一圈圈的神语字符。“固化灵魂空间这种小事情，自然不在话下。”
“好。”树祭祀兴奋地说。“就是要靠这个好东西。我还知道两处倒影花园的位置。每个祭祀都有自己的倒影花园，一般我们之间是无法进入他人的地盘的。”
“你果然是要强行进入其他祭祀的倒影花园。”红色怒火将水晶球抱在怀里。
“不是我，是你。”树祭祀呵呵笑道，“我进去有什么用？要你进去，说服其他祭祀把他们的收藏借给我们。”
“你觉得他们能被说服吗？”
“你有神火。他们一定会被说服的。”
“你是让我去当打手啊，看来你们这些祭祀之间也不是很和睦嘛。”红色怒火用揶揄的口吻说。
“我的心全都奉献给了吾神。”树祭祀回了一句跑题的话。
红色怒火说：“行了，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抓紧时间，这就动手吧。”
“别急，这事还是要隐秘点，免得被其他祭祀发现，影响不好。”树祭祀说完从泥地中起出自己的根须，“我们要去神域的边缘。那里不引人注目。有一位老祭祀住在那里，他平时也不太到神庙来，只是在他的花园里搞培植。”
树祭祀的一张嘴巴念念有词，不一会儿，有一只个头不小、手指间长着肉翼的黑色手掌怪飞到了花园的“上空”。
“不过你现在这样子太显眼了。”树祭祀又说，“其他祭祀会看见我们俩在一起。”
红龙脚边的泥土中拱出一个样子丑陋的手掌怪来，它看起来似乎还没有完工，全身上下都是破洞。
红色怒火低头看看那只破手掌怪说：“你难道要我钻进这东西里面去？我好不容易才摆脱这玩意的束缚。”
树祭祀说：“这个我没有制作完成。你暂时先进去待一会。就是掩人耳目。我保证它不会束缚你的灵魂。”
红色怒火瞪着树祭祀，看了他一会才说：“你不要耍心眼，你们这些祭祀没一个好东西。”
红龙张嘴“咕噜”一声。先把抱着的灵魂水晶球呑进肚子里，“没有我，这个水晶球你是用不了的。”
红龙这才俯身捡起手掌怪，在自己的爪间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好几分钟。
“没有问题的，我说了这个没有完工，根本不能束缚灵魂。”树祭祀很无奈地说。
“小心点总没坏处。”红色怒火貌似终于将手上的手掌怪摆弄透了。却又把它放到嘴边“嘎吱”一嚼，咬下一根手掌怪的手指来。
红龙嚼着那根手指头说：“嗯，果然是刚做的，里面还有恶魔的气味。”
“这下你放心了吧。”树祭祀有些心疼地说，“这只灵魂容器算是毁了，回头你也不用还给我了。”
红龙“嘿嘿”笑了两声，将手掌怪往自己的脑袋上套去。说来神奇，别看红龙的头颅巨大，却偏偏都套进手掌怪里头去了。“嗖”的一下，红龙的整个身体不见了，只剩下一只三根手指的手掌怪掉在地上。
三指手掌怪躺在地上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头，一翻身以手指着地站了起来。由于它少掉根手指，样子很不协调。手掌怪歪着身子走了两步说：“凑合着用吧，比我以前那具海身差多了。”
树祭祀没好气地说：“你以前的海身也是我制作的，这具不会比那具差。早说了没完工，而且你还吃掉根手指，根本无法正常使用了。”
“走吧，走吧。”红色怒火跑到树祭祀的根支上站好，“我还是那句话，别耍心眼。我们好好合作，赶快抓紧时间，出发！”
“我早就想走了。”树祭祀嘀咕了一句，纵身向上跳去。整棵树于是从花园里掉了出来，向下落去，正好落在悬浮在下面的肉翼手掌怪上。
树祭祀根在上，树杈在下倒立在手掌怪上。红色怒火还不能适应这种头脚突然反置的变化，从根支上狠狠地摔了下来，疼得“呀呀”地直叫。
树祭祀全当没有看见，指挥身下的手掌怪朝着一个方向飞去。神域看起来无边无际，其实它是有边际的，因为神域坐落在黑夜的背脊上。只不过在这神主的领域里，没有得到神谕的信徒，无法自由出入，也根本看不到边际的所在。
肉翼手掌怪载着树祭祀和红龙飞行了不知多久。红龙无聊地坐在一根树杈上，不时打量着空空如也的天空，也不知道在搜寻什么。
忽然红色怒火叫起来：“我看到神域的边际了，看来快要到了。”
178 巨龙的历史
“你能看见边际，说明吾神还没有收回祂的神谕，这很重要。”树祭祀信心十足，“那个老祭祀的倒影花园就在神域边缘。这里远离神庙，难以倾听到吾神的教诲，所以一般祭祀是不愿意到这来的。”
“那这个老祭祀愿意待在这里，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红色怒火问道。
“确实。”树祭祀看来十分熟悉这个老祭祀，“他在这里培植一些稀有的材料。据说这种原料只有在黑夜与白天之间的过渡时间里，才能生长出来。这里是神域的边缘，也就是黑夜与白天的交界处，有利于原料的培育和生长。”
红色怒火又问：“我们这次的目标主要就是这种原料？”
树祭祀说：“不止这个。这位老祭祀是神域中最老的祭祀之一，他手里珍藏的原料远不是你能想像的。他的花园里应该藏着各种少见的珍品。要是都能弄……，我是说借到手，对你的灵魂容器的炼制也是大有增益。”
提到灵魂容器，红色怒火不由自主地从树杈上跳起来。他走到肉翼手掌怪的边缘，眺望无边无际的天空。在他的眼里，远处天空的尽头出现了一条黑白分明的交界线。这条交界线以外是一片纯净的白，而他们实际上正飞行在茫茫的黑夜上方。
“世界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我们只能看到世界向我们展示的那一面。”
“世界？那只是你内心的真实写照。”
这三句话就是著名的“世界的真相”，在巨龙间广为流传。它们分别出自上古三大龙王——金龙王“耀眼星光”、银龙王“苍穹闪电”以及黑龙王“火焰尽头”，在“三王聚首”时的交谈语录。
红色怒火原本对这三句话一直不以为然。但是现在他看到神域的边缘时，忽然有所明悟。三位龙王对世界的描述。虽然因为各自对于世界的不同理解而相异，但其实这些描述之间并不矛盾，龙王们只是从不同的侧面观察着世界而已。
“龙王啊，龙王。”红色怒火想到这，内心不禁升起一股烦躁。
红龙一族在巨龙中的命运。恰恰和没有出现一位龙王有着直接关系。没有王的红龙们始终不被其他三大龙城所认可。他们不能成为巨龙的一个单独族群，更没有资格建立起自己的龙城。
自上古时期以来，红龙们一直作为其他三大巨龙族群的依附者存在。他们被奴役和使唤，受尽蔑视与羞辱。然而红龙的抗争从没停止过，他们甚至在两千多年前，联合起几个流淌着巨龙血脉的种族，在西大陆上一度建立了所谓的龙域——一个号称所有巨龙以及具有巨龙血脉的种族生物，都能生存的龙之国度。
岩浆城就是龙域的主城——也是红龙们引以为豪的龙城。
但是三大龙城无一例外地一致反对。他们宣布红龙们为巨龙中的叛逆者，并勒令红龙们解散龙域，毁掉岩浆城。红龙们没有答应，一场前所未有的巨龙间的战争就此爆发。
龙域与三大龙城之间的战争，最终以红龙的惨败而告终。是啊，谁能同时对抗三大龙城的巨龙们呢？
即使金龙们已经在与人类的战争中损失惨重，即使银龙们与所有的巨龙都交恶敌视，即使黑龙们已经迁徙进入了地下世界。但当这三大巨龙族群在一个共同的“大义”下。齐心合力，联合起来时，这股力量小小的龙域又如何能够抵挡呢？
“为什么我们的王还没有出现。我们的王啊，您到底何时才会回归？”红色怒火在灵魂深处呐喊。没有王的力量，就没有独立的地位，更没有建立龙城的资格。
不过每一条红龙都相信，他们的王总有一天回来。
“红龙王传说”其实是巨龙一族中，一个敏感且属于禁忌的话题。相传当这个世界还处在难以考证的众神时代。当上古三大龙王还没有成为各自族群中的王者之时，巨龙们为了的生存，团结在一起。那时无论是金龙、银龙还是黑龙，都能和睦相处，共同对抗来自众神的威胁。
然而就在那个时期，历史上第一条红龙诞生了。没人知道这条红龙到底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成长起来的。他叫作卡塔斯林姆，在今天也被巨龙们称作“诅咒之龙”。
卡塔斯林姆第一次与巨龙们接触，就引来了神系巨人的袭击。在这次袭击中，巨龙们失去了他们永远的领袖——“天空沉思者”内诃丹。
内诃丹在临死前，要求巨龙们接纳卡塔斯林姆成为自己的同胞，并预言红龙王的诞生将领导巨龙们开辟出新的世界。
虽然巨龙们没有违背天空沉思者的遗言，但同样无法接受一条从此给他们带来无尽灾难的“恶”龙。卡塔斯林姆仿佛瘟疫一般，他所在之处，神系巨人就会接踵而来。巨龙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整个种族濒临灭绝。
于是金龙、银龙和黑龙们，谁都不愿意再承认这条红龙流趟着巨龙的血脉。三大族群一致认定，卡塔斯林姆是众神为了对付巨龙，而制造出来的异种巨龙。所以卡塔斯林姆将被处死，以此来惩罚他为龙族带来的灾难。
红龙卡塔斯林姆进行了抗辩，他在逃脱三大族群的追捕后，又重新回到所有巨龙的面前，发下重誓——“吾之血脉不息，吾之清白永存”。然后卡塔斯林姆当众*，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死后留下了三样没有焚毁的遗骸。这三件遗骸，后来分别给布莱德斯坦、海默兹普莉以及安德佛约尔这三条巨龙获得。他们凭借遗骸的力量，成为了各自族群中的王者，并带领巨龙们走向辉煌。
不过自此巨龙的三大族群中，每过一段时期就会自然诞生出一条红龙。这些红龙被认定是诅咒之龙的后代，一经出生就会被族群所遗弃。如果他们能有幸独立生存下来，那么将会在成年后得以回归成为依附者。
179 阿欧特大祭祀
红龙们有着特殊的传承。每一条新生的红龙被遗弃后，都会有成年红龙前来保护他一段时期。这期间幼龙将从成年红龙那里获得知识和信仰。他将学会独立生存的本领，并在残酷的自然界中得到磨练与考验。所以但凡能够长大成年的红龙都非常强大，拥有不输于其他三大巨龙的实力。
当然不是每一条红龙都会在成年后选择回归三大族群。毕竟成为一个依附者，将受到一定程度的奴役以及屈辱。因此红龙中逐渐分化成两个部族——血亲红龙与血脉红龙。
他们的本质区别，在于各自对其他三大巨龙族群的看法不同。血亲红龙认可自己的父母，他们之所以选择回到原来的族群中，是因为血缘的存在。而血脉红龙则只认同自己的血脉，也就是来自卡塔斯林姆的“诅咒之血”。
不过无论是成为依附者还是选择独立生存，红龙们都相信红龙王卡塔斯林姆终将回归，并领导红（巨）龙们开辟新世界。
红色怒火的身世更为传奇一些，他成年后选择回归了黑龙族群。但由于某些原因，又叛逃出咆哮城，只承认自己流淌着诅咒之血。他在地面世界闯下偌大的名头，与来自地下世界的林德虫有过一段美妙的回忆。他远走西大陆，参与和主导了龙域的大反叛。最终在亚诸多山，与贝尔西的圣战团一起走向毁灭。
“就在这里。”树祭祀叫停肉翼手掌怪。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恰巧就在离白天与黑夜的分界线不到百米的地方。天空中明朗干净，看不出有其它任何东西存在。
树祭祀举起两张嘴一起大声喊道：“尊敬的阿欧特大祭祀。来自神庙的叙劳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
树祭祀一连喊了三遍，然后和红龙耐心地等待了十分钟，但是天空中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红色怒火低声问：“会不会不在家？”
树祭祀说：“不会，祭祀们平时没地方可去。没有神谕也不可能离开神域到下界去。我再喊喊看。可能是老祭祀耳朵不好，没听到。”
“尊敬的阿欧特大祭祀，来自神庙的叙劳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树祭祀又喊了一次，当然依旧没有效果。
红色怒火在旁说：“你以前来是怎么找到他的？”
树祭祀说：“以前用神语，那样效果比较好。不过现在我的神语字符都给了你，自然没办法了。”
“哼。原来你是故意的。”红色怒火冷哼了一声，“那我就给你几个神语字符，但你要是还嚎不出个结果，我就把你当柴烧了。”
红龙全身抖动，酝酿了几秒钟，“啵、啵、啵”从他的断指处挤出三个半透明的神语字符来。
树祭祀移动他的根须，伸过嘴来将三个字符呑了下去，“你也太小气了。”
“不少了。”红色怒火没好气地说，“足够你表演了。”
树祭祀也知道没法从红龙那要来更多的神语字符了。只见他那张吃掉神语字符的嘴，开始逐渐变宽变大。嘴唇膨胀起来。同时一条紫色的大舌头滴着口水翻出来，不停地添润上、下嘴唇。它每添一次，肉质的嘴唇就会发亮发光，好像凝结着一层半透明的膏。
“这也太恶心了。”红色怒火在心里嘀咕，“不知道又是从哪种恶魔身上弄来的嘴巴。”
等树祭祀的嘴变得大如车轮的时候，它猛地说出一连串“叽里咕噜”的话语。嘴巴上的光亮顿时犹如实质般飞了出去。它们轰击在天空中。“嚓”地形成了一道光幕。
这个道光幕勾勒出一个庞大的花园倒影。红色怒火望着这幅倒影大为震惊。比起树祭祀叙劳的倒影花园，眼前这座花园的面积显然大上不止数十倍。而且最为奇特的是，它正好坐落在黑夜与白天之间。因此花园的景象也是一半黑一半白，在白天中的那部分呈黑色，而在黑夜中的这部分又呈白色，相当壮观。
树祭祀喊完神语，那张嘴迅速萎缩，最后“啪”地碎裂开来，化作一堆碎石。天空中的倒影持续了数秒钟，里面的景物慢慢清晰起来。
花园中玲琅满目的植物。争奇斗艳。这其中既包括来自地面世界的奇妙植物，如蓝翎草、香鱼果等，也生长着数十种地下世界独有的罕见植被，如岩浆珊瑚、雾影蕨等等。
红龙非常惊讶，这些需要不同成长环境的植物。竟然能够和谐地生长在一起。这绝对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叙劳的那个小花园和这位老祭祀的花园一比，简直就是皇家植物园与荒草地的差别。
“叙劳，又是你来打扰我的工作吗？”一个如雷鸣般的声音从花园中传出来，它带着无尽的沧桑和沉重感，震得周围的空间也一起颤动。
红龙和树祭祀脚下的肉翼手掌怪，听到这个声音忽然悲鸣起来，一下子向下跌去。花园中“嗖”地射出一根粗大的褐色根须，仿佛章鱼的触须那样将肉翼手掌怪接住、卷起。
“开什么玩笑！”红色怒火在肚子里骂道，“这棵树根本不是我能对付的。叙劳你个混蛋，想害我。”
那段根须的主人此刻正出现在天空中的倒影花园里，这是一棵高达百米的巨大老树，枝繁叶茂，盘根错节，光树身就粗得要两人合抱。叙劳那才五、六米高的小身板，还不如这位老祭祀的一根树杈粗。
“尊敬的阿欧特大祭祀，我是特地来看您的。您最近还好吗？”叙劳恭敬地说。
“你不用和我套近乎，我说过不会教你任何东西。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走吧。”阿欧特大祭祀的话语如雷，口吻不容质疑。
大祭祀放开肉翼手掌怪，可怜的家伙颤巍巍地在空中悬停住身子。
“您误会了，您误会了。”眼见空中的倒影花园又要隐去，叙劳连忙解释，“这次来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请您务必帮忙解救一下。”
“什么事？”大祭司的身影正在黯淡下去。
180 神的花园
“是他。”树祭祀叙劳急忙卷起红色怒火向天上举起，“他的海身受了重伤，这位信徒虔诚无比，是一位笃信者。作为吾神的奴仆，我们不能抛弃任何一位笃信者，一定要给予他们最大的帮助，以显示吾神的慷慨和伟大。”
“笃信者？”大祭司顿了顿，身影又在花园中清晰起来，“一具小小的海身，你难道自己解决不了，还要送到我这里来吗？”
“尊敬的阿欧特大祭祀，这位笃信者的海身受损极其严重。”叙劳似乎早想到大祭司会如此问，“我如果要修复这具海身，必须先抽离出他的灵魂。可这样做不仅对他的灵魂会有损害，而且既然都已经抽出灵魂，那还不如就另找一具海身给他，也没有修复的意义了。”
红色怒火躲在三指手掌怪中一动不动，这具不完整的海身一点束缚不了他的灵魂。红龙想走，可以轻易走脱，两位祭祀应该都拦不住他。
但是红色怒火偷偷估计着形势。现在他要是逃跑，铸造巨龙身体的事肯定是泡汤了。可要是不跑的话，那棵老树真动手来修复海身，一定会发现海身里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笃信者，而是藏着个鬼鬼祟祟的渎神者。
当然还有一种选择，就是在进入大祭司的倒影花园时，出手偷袭。但是红色怒火真的没有自信，能够独立解决掉阿欧特大祭司。
这位老祭祀的身躯实在太大了，红色怒火还没见过如此巨大的树祭祀。巨大的身躯下，一定也拥有一个强大的灵魂。
红龙在灵魂状态下有太多的限制。他无法对实体进行有效的攻击。就算靠着灵魂水晶球将灵魂实体化，也最多只能令他的灵魂触摸实体，但实际战斗力并没有多少提高。
虽然红色怒火拥有渎神者们特有的魔焰，但那可是用自己的灵魂作为燃料的。高达百米的一棵大树。光是烧就不知要烧多久。红龙很怀疑他能不能支撑到将大祭司身躯烧光的时候，恐怕那时自己的灵魂也就没剩下什么了。
不过红色怒火最终没有选择逃跑，他并不害怕阿欧特大祭祀。大不了被大祭司发现自己是个所谓的渎神者。作为黑夜大人的契约人，而且聆听过神主的神谕，红龙不相信那棵老树敢把自己怎么样。况且树祭祀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攻击手段，纯粹的个子大并不能说明问题。
“叙劳。即使你解决不了，神庙那边也有其他的大祭祀可以处理这件事。”阿欧特大祭祀伸出一根细小的根须，将三指手掌怪卷了起来，“你特地送他过来，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啊，尊敬的阿欧特大祭祀。”叙劳用卑谦的口吻说，“其他大祭司们都去神庙了，所以我才不得不把他送了过来。”
“好了，不用辩解。”大祭祀将红龙收进自己的倒影花园。
说完大祭司阿欧特和他的倒影花园，一起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树祭祀叙劳以及肉翼手掌怪，望着空空如也的天空。
红色怒火进入倒影花园后，感觉阿欧特的花园里有股神奇的力量。这里隔绝了来自神国的光辉，身处其中仿佛回到了地面世界。
阿欧特不客气地把红龙扔在地上。这个花园中的泥土不是叙劳花园中的那种红泥。红色怒火立刻就辨认出，这是地面世界里常见的泥土。他站起来环顾自周，红龙发现这个花园中任何东西都是巨大的。他脚边的一株绿草就高出他一个头去。几步外一朵黄花开得便比他整个人还大。
而阿欧特大祭司的身影，更是矗立在远处，如同高耸入云的巍峨巨山。不，他的树冠边真的飘浮着云朵。不时有白云飘进树冠，便化为一片雾气，使得那处烟雾缭绕，若隐若现。
红色怒火踱了两步，他想不明白阿欧特把他扔在这是什么意思。这个花园看起来已经不是一个空间那么简单，它是和阿欧特的灵魂世界完全融合了。红龙们虽然不是巨龙中对灵魂最有研究的族群，但红色怒火以灵魂状态在神国中渡过了那么多年。对于灵魂世界并不陌生。因此他能得出这个基本判断。
红龙在草丛中摸索着前进，决定亲自到这个世界的中央——也就是那棵大树上去看一看。只是他现在的身材十分短小，而且因为这具海身是临时套在身上，使用时并不合拍。
红色怒火在草丛里蹒跚跋涉，他身边的植物正变得越来越巨大。走了半个多小时。红龙倚靠在一株茅草边休息。这株茅草足有一米多高，茎干有寻常人的小臂那么粗，简直像棵小树。
“你是哪来的东西？我没见过你。”红色怒火听到头顶有人说话。他一瞧居然是条青色的毛虫。这条毛虫长得肥肥胖胖，鼓得一节一节，正在茅草叶子上啃食。
红色怒火说：“我是新来的，要到那棵大树上去。”
“不可能。”毛虫蠕动着身子爬下来说，“那里是神的领地，我们不可能靠近。”
“神的领地？”红色怒火惊讶地问，“这里有神？”
“没有神，我们从哪里来？”毛虫反问道，“我要去别的地方吃饭了，要不要一起来？”
红色怒火说：“只要是大树的方向，我们就顺路。”
“那走吧，就在前头不远。”毛虫招呼他，“不过我还是劝你别去，你到不了那里的。”
红龙也不争辩，而是跟着毛虫一起上路。毛虫身体臃肿，爬起来比红龙走得还慢。不过红色怒火并急于赶路，趁机和毛虫聊天打听这里的情况。
根据毛虫的说法，这里是神创造的世界，他们每一个生命都是神的恩赐。神就住在那棵大树上。
其他的信息毛虫就不知道了。他们两个走到一棵巨型灯笼花边停下，毛虫奋力爬上好像木头酒桶般大的灯笼花。
“你要不要留下和我一起吃？”毛虫再次邀请红色怒火，“不要再往前走了。那里很危险。”
181 蘑菇城堡的人
“不了，我要继续赶路。”红色怒火谢绝了毛虫的好意，“前面会有什么危险？”
“总之很危险。”毛虫已经开始大嚼“灯笼”的花瓣，“如果你一定要去，那记得到蘑菇……”
“啾！”
毛虫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尖细的鸟叫传来。从天空中飞来一只云雀，一口将毛虫叼到嘴里，又急飞而去。这只云雀的大小不亚于一匹骏马，长着蓝色的尖嘴以及黄、褐色相间的羽毛。
红色怒火吓了一跳，这个状况他根本不可能预想到。毛虫就这样被抓走了。
“这难道就是他说的危险？”红龙暗自寻思，“他说的蘑菇又是什么呢？”
不过红色怒火现在对这个花园世界的危险性，已经有了一些概念。他不再冒失地随意走在草丛中，而是时刻注意着天空的情况。事实证明红龙的小心的确有用，他成功地躲过两次可能来自天空的威胁。
“这里的飞鸟看来是一个大威胁，以我现在这具容器的状况，灵活度根本不够，怕是不好对付。”红色怒火坐在两株黄叶菊的巨大植株下，靠着黄叶菊宽大的叶片隐藏自己。
红龙休息了一会儿，再次向前跋涉。周围的植物变得越发巨大，渐渐遮蔽了天空，红色怒火仿佛置身于一个幽暗的丛林中。他在高大的“树木”间行进，很快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
“真是个该死的鬼地方！”红色怒火无奈地看着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天空，忍不住骂了一句。由于周围的花草都过于高大，他现在也不可能凭着自己的三根手指头。爬到上面去辨别方向。何况天空中还有更多的危险，在“丛林”里反倒更安全些。
好在红龙也不是毫无办法，他默默酝酿了一下，从断指处挤出一个半透明的神语字符。
“只要还在神国中。这东西总是能派上用场。”红色怒火对着这个字符念诵一段祷告，“吾神无所不在，吾神无所不能，吾神创造一切。吾神赐予希望。”
神语字符自动漂浮到半空中，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果然还能用。”红色怒火跟在字符后头边走边想，“这个阿欧特大祭祀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随着红龙深入丛林，光线也变得不足起来，四周几乎看不出两、三米去。而且环境异常潮湿，阵阵腐叶的气味从泥土里涌出。它们像一层厚实的浓雾，覆盖在地面的表层，一旦有人走过，就翻滚消散。将几平方米的范围全部裹挟进来。
红色怒火对于这样的处境十分厌恶。红龙天生就喜欢干燥温暖的环境。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都快接近那种充满瘴气的沼泽地了。他骂骂咧咧地跟在神语字符后面，腐叶的气味令他头晕脑胀，心情自然也是恶劣透了。
“站住！”
就在红龙在肚子里不停抱怨的时候。他的面前突然闪出两个身影，很不友好地喝令他。
红色怒火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一条毛虫和一只螳螂站在前头。毛虫又肥又大，浑身鼓鼓囊囊，它嘴里似乎还嚼着一片腐叶；螳螂顶着它的三角小脑袋，两把手刀交叉在胸前，眼睛里闪着凶光。
红龙瞧见这两个家伙，精神顿时振奋起来。他一指飞在前头的那个神语字符，就听“轰隆”一声，神语字符变得大如车轮，猛地向螳螂身上砸了下来。
可怜的螳螂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脖子就给这突如其来的字符“咔嚓”砸断了。正在嚼着腐叶的毛虫全身一哆嗦，半片腐叶咬在嘴里吓得不敢再动。
“还好，还好，总算没有浪费。”红色怒火很满意这个结果。他出其不意，先把看起来颇有威胁的螳螂给打残了，对付起剩下的毛虫应该不难。
“老实说，你们是什么来头？”红色怒火气势汹汹，“敢在这里挡住我的去路。”
螳螂的脖子上压着神语字符，但他的脑袋还能转动。这东西天生就比较彪悍，居然挣扎着身子在喊：“快，杀了他，杀了他。不能让这个家伙进入蘑菇城堡。”
“蘑菇城堡？”红色怒火听到这话越发高兴了，“之前那条毛虫说的‘蘑菇’，多半就是指这个了。”
对于彪悍的对手，红龙一向尊敬，绝对会认真对待。红色怒火又一指神语字符，那原本快消失的字符自动升到半空，“砰”地再次砸下来。不过这回是对准了螳螂的脑袋。“噗”螳螂的整个脑袋都给砸扁了，爆出一滩浆汁淋在身旁的毛虫身上。毛虫两眼一翻，侧着身子横倒下来。
“居然吓昏了。”红色怒火没想到他要留的活口这么不经吓。不过这个活口越是胆小，对他越是有利。刚才红龙也是当机立断，过程比自己想像得还要顺利。如果不是看到那只螳螂过于凶悍，他可能连杀手都不会下。
红色怒火朝着毛虫走过去，路过螳螂的尸体边又停下脚步。因为他看到这尸体上散发出常人看不见的亮光，这些亮光汇聚起来变成一个小光点，从螳螂的身上飞了出来。
红色怒火目送这个光点远去，心想：咦，这不是灵魂之光吗？怎么这个世界的昆虫都能拥有最初级的灵魂。那个老祭祀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不过他暂时也想不出答案，便把问题埋在心底。现在红龙打算先好好问问那条毛虫，关于蘑菇城堡的事情。
“我知道你在装死。”红色怒火对着毛虫说，“起来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立刻打死你。”
“别、别。”毛虫一个翻身又爬了起来，“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杀蘑菇城堡的人，你闯大祸了，你快跑吧。我不揭发你就是了。”
红色怒火哑然失笑：“我要跑了，他死了你怎么交代呢？”
“这好办啊。”毛虫转身爬到螳螂身边，张口就嚼了起来。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不绝于耳，毛虫边吃边说：“我把他吃掉，毁尸灭迹，就说他自己溜走了，没人查得出来。”
182 混进城堡的一条龙
红龙倒吸一口冷气，他不禁重新打量起这条毛虫。这家伙身上还淋着螳螂脑袋里的浆汁，正津津有味地啃着螳螂的肚子。这景象有点毛骨悚然。
毛虫的进食速度很快，不过数分钟就把螳螂吃得干干净净，吃完后还打了个饱嗝。看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红色怒火真怀疑这条毛虫是不是早就想吃掉螳螂了。
“你怎么还没走？”毛虫望着站在一旁的红色怒火说，“我已经帮你把尸体吃掉了，没人会知道你杀了他。”
毛虫的体型似乎长大了不少，他的胆子也变大起来，说话完全没有吃掉螳螂前的唯唯诺诺。
红色怒火沉住气说：“蘑菇城堡是什么地方？我要去那里。”
毛虫蠕动了一下身子，“你连蘑菇城堡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还想去那里？我再劝你一次，走吧。那是伟大的陶德大人的领地，陶德大人对入境的子民有严格的要求。这个月还没到开放时间，任何擅入的人都是死罪。”
“那这个月什么时候才会开放？”红色怒火问道。
“现在是月初，每月的最后一天便是开放日。”毛虫懒洋洋地翻动身子，“你快走吧，我要睡觉了。”
说完他支起前上半身，红龙警惕地倒退了两步。不过毛虫只是对着天空“嗖嗖”大口喷出黄色的细丝。这些细丝飘然落下，覆盖在他全身。毛虫就地一打滚，粘附起地下的腐叶，把自己滚成了一个长圆形的腐叶包。“呼噜呼噜”的鼾声随即响起。他就这样丢下红色怒火睡着了。
红色怒火对事态如此发展很不满意，他原本还想抓住这条毛虫当自己的坐骑。但计划跟不上变化，眼下红龙也没有好办法摆弄这条睡大觉的毛虫。为了这个蠢家伙，再动用一次神语字符可不值得。
三指手掌怪蹒跚着绕过腐叶茧。继续朝前进发。陶德大人的禁令没什么好怕的，连这个世界的主人阿欧特大祭司，红色怒火都不畏惧，又怎么会把一个统治着一群虫子的所谓的领主当回事呢？
当然红龙现在的心情并不好。老祭祀将他弄进来，愣是没把他当回事。不但没有修补他的灵魂容器的意思，甚至连搭理他一下似乎都嫌麻烦。
红色怒火感到自己完全被忽视了，他好不容易才和黑夜大人达成协议，有了离开神国的机会，可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留在这个古怪的地方。
阿欧特大祭司既然不肯主动找他，他自然只能自己找上门去。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先要离开这个倒影花园世界。红龙如今最恨的家伙，当然是树祭祀叙劳。要不是那个混蛋说动自己。他能打造巨龙的身体。红色怒火也不至于来谋算老祭祀的珍藏。沦落到这个地步。
红龙暗骂叙劳排解着自己的闷气。忽然，他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和刚才有些不同。他停下来脚步扫视了一下四周。
“有路！”
红色怒火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几分，他快步朝一棵被砍掉半截的茅草走去。在那里找到一条羊肠小道。有路可是个好事情，比自己瞎转悠强多了。红龙马上沿着这条路进发。羊肠小道越走越宽。两边的植物明显有被砍伐过的痕迹。
“看来是进入那个什么陶德大人的领地了，果然不太一样。”红色怒火在心里嘀咕。
他又行进了十来分钟，望见前面隐隐约约开阔起来，显然是到了路的尽头。红龙鼓起劲赶上前，原来路尽头是一片水塘。这片水塘上方能看到一圈白色的天空，有片云朵倒映在黑乎乎的水中。水里偶尔会冒出几个泡来，发出“噗噜噗噜”的声响。在水塘的中央有块墨绿色的烂草皮，草皮正中长着个蓝莹莹的大头蘑菇。
这只蘑菇全身长满鲜艳的红点，像个瘦长的罩子扣在地上。蘑菇的身上凿开了一些洞眼，洞眼里不时有毛虫、蟑螂、甲壳虫之类的虫子爬进爬出。蘑菇顶上被咬平了，上头用枯枝腐叶搭了不太规整的方型巢穴。
红色怒火远远瞧去，那只大头蘑菇勉强也有几分城堡的样子。“原来是这么个玩意。”红龙瞧着蘑菇城堡有点好笑，“不过要上那块烂草皮好像要趟臭水塘。”
红色怒火可不愿意淌着黑乎乎的臭水，去见那个陶德大人。而且那块烂草皮上还有几个守卫模样的家伙，他要贸然冲过去非打起来不可，总是不小的麻烦。
于是红龙决定再看看情况。不一会儿，他看到有一队蚂蚁从另一边的草丛森林里走出来。他们似乎是个运粮队，运来大大小小的各种食物。主要都是其他昆虫的尸体，但也有一些新鲜的树叶和花朵。
蚂蚁们来到水塘边，水塘里居然浮出几只白肚皮的癞蛤蟆。癞蛤蟆们驮着蚂蚁小队运来的食物游过水塘，蘑菇城堡里出来几条（只）毛虫、蟑螂，将食物又运进城堡中去了。
红龙看得分明，心里也就有了主意。他悄悄穿过草丛森林，摸到蚂蚁小队的后头。那里也有着一条开辟出来的道路，路上堆放着大大小小的食物。红色怒火趁蚂蚁们都在前面忙碌，找了一朵最大的灯笼花躲了进去。
他一声不吭地藏好，耐心地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样子，灯笼花被抬了起来。红色怒火坐在“灯笼”里，知道自己的小计谋多半得逞了。
一路颠簸，红龙听到外头传来划水声。“咕，这个灯笼有点重。”有个咕咕叫的声音说，“咕，一定是结了花蕊的上好灯笼花。咕，你们直接抬到大人的餐桌上去。”
红色怒火肚子暗笑：原来还有这样的好事，直接抬我去见那个陶德大人。不知道他忽然看见我从灯笼花里跳出来，会不会给吓死。
红龙任由蘑菇城堡的人折腾。他感受着外界传来的震动，估计着自己被抬进城堡，又一层层地往上抬。最后，“咚”的一声给放了下来。
183 错估形势
“到了到了。”红色怒火有些兴奋，“不知道这陶德大人是只什么虫子。”
红龙刚准备从灯笼花里跳出去，吓那陶德大人一跳，却听到外面“淅沥嗦啰、淅沥嗦啰”，无数的脚步声同时响起，如同一大队人马都冲了过来。
“不会是被发现了吧？”红色怒火略微有点吃惊，他自信这次计划实施得很顺利，应该不会被轻易发现才对。
但是外头情形听着不对头，红龙便不急着跳出去。他暗暗从灵魂里又挤出一枚神语字符，粘在自己的手指头上以防万一。要是外头的虫子敢打进来，他便要使出强力手段。
红色怒火躲在灯笼花里又等了一会，想看看那位陶德大人会怎么出招。不过外面的脚步声虽然持续不断，但也没有其他变化。红龙心里越发奇怪了，“这地方能有多大，能安排那么多人手进来？”
红色怒火想到这，内心不免烦躁起来。“要不我还是先动手，下个狠手把这些虫子打废了再说。”
“只是可惜了这枚神语字符，却用在这些虫子身上了。”红色怒火将手指上神语字符朝身上按下。他的全身猛地发出爆裂声，一道道紫色的雷电在他周围闪烁。
“砰”红色怒火藏身的灯笼花整个儿爆开来，炸得四分五裂。在这一瞬间，红龙看见他的外头盘着一圈又一圈的黑色虫身。这些虫身是环甲衔接，紧密相连，竟数不清有多少节。那每一节环甲下又长着两对足。分明就是一条千足虫。难怪红色怒火听到如此多的脚步声，原来是千足虫走动的声响。
红色怒火哪会想到，搞了半天他根本没有被发现。只怪自己疑心太重，错把这陶德大人当作来围捕他的军队。但如今为时已晚。神语字符已经发动。
只见三指手掌怪迅速膨胀起来，顷刻间长到原先的数百倍大小。他像座山一样站在蘑菇城堡乃至整个水塘上面。红龙的上半身完全探出了草丛森林，他不仅看到了远处高大的树祭祀，还看清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不过两秒钟后。红色怒火全身又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瞬间缩回到原来的大小。
这时红色怒火再回头来找陶德大人却是来不及了。他脚下所有的东西，都给一股脑儿踩扁了。无论是千足虫陶德大人，还是“雄伟”的蘑菇城堡，包括那些城堡里的虫子，水塘里的癞蛤蟆，眼下全部躺在水塘底下。连那块烂草皮都给红龙踩烂了，害得他只能自己从水塘里扑腾到岸边。
“唉！用力过猛，用力过猛。”红色怒火多少有点后悔。他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好不容易能活捉个土著。现在全白费了。”
但是红龙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就在刚才他靠神语字符巨大化后，搞明白了一些这里的状况。
这个世界中的东西并没有变大。而是进入这里的红龙缩小了。他身边的植物也好，虫子也好。并不比外面世界里的更大。阿欧特大祭司似乎是利用了自己的灵魂世界，将倒影花园中的空间规则改变了。但是倒影花园毕竟还是在神国之中，神语字符是来自神主的力量，给予了红色怒火破除这个空间规则的能力。
“那个老祭祀难道是在造神国吗？居然建立自己的空间规则。”红色怒火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这家伙胆子可真大，在神国里玩这花样，就不怕神主发现？”
一般来说，能建立自己空间规则的存在，都可以称作为神。所谓的神国就是依据神制定的空间规则，而创造出的独立空间。所以某种意义上，每个灵魂都是自己灵魂世界的神。但是灵魂世界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真实空间，除非这个灵魂世界能够实体化，比如就像眼前的这个倒影花园。那么这个灵魂便有可能不受原有世界的束缚，而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不过阿欧特作为神主的祭祀，他的倒影花园本身就来自神主的力量。现在他想用自己的灵魂世界改造倒影花园，那不是等于直接对抗神主制定的空间规则吗？这种行为几乎是不可理喻的，是对神主的正面挑战。
红色怒火一时也猜不透阿欧特的心思，但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因为红龙发现，比起自己这个渎神者，阿欧特的行为更为疯狂和危险。这个老祭祀是在直接挑衅神主。理论上他的这个倒影花园如果无限扩大，那么就将吞并现有的神国。
“我要离开这里。”红色怒火下定决心，“我也不要去见那个老祭祀了，还是想法直接逃离这里吧。只要使用足够多的神语字符，利用神国的空间规则，应该能够建立起一条沟通外界的通道。”
“我要吃了你，我要吃了你。”红龙还在琢磨逃走的事情，水塘中“哗”地冲出一条黑色的长虫。它一下扑到岸上，气势汹汹地朝红色怒火扑来。
“没想到这陶德大人还没死透啊。”红色怒火看见这只剩下小半截的千足虫，惊讶之余，转身就跑，“倒霉，这些千足虫非得整条都踩扁了才行，留下一截半截的就是祸害。”
陶德大人全身*，身后还拖着一些内脏和浆汁。他张着嘴，瞪着黑漆漆的小眼睛，怒不可赦，要将眼前的三指怪物吃个干净。
可怜那三指手掌怪根本跑不过脚足无数的千足虫。只不过三、五秒钟的时间，陶德大人已经冲到红色怒火的面前。
红龙心知肯定是跑不掉了，索性就站定下来。千足虫身子一卷，将红色怒火盘了起来。
“白痴，你不想死就放开我。”红色怒火怡然不惧。
“你毁了我的城堡，我一定要吃掉你。”陶德大人支起脑袋，把嘴张得老大，里面是一圈利齿。
“你的城堡我都能夷平，你不是我的对手，放开我，我答应放你一条生路。”红龙其实不愿意动粗，因为他虽然能轻易灭掉眼前的千足虫，但本身也有损失。
184 千足虫的进化
感谢“一技绝尘”书友的打赏！——
红色怒火现在能够施展的本领，就是喷出以他灵魂为燃料的黑色魔焰。不过那样做，他现在的这副躯体会一起被烧毁。红龙还是很想保留这具残缺的手掌怪身体。因为只有结合灵魂容器，才能将神语字符的威力真正发挥出来。
“大人，先别吃，先别吃。”就在千足虫的嘴巴将将要落下时，有个声音急切地喊起来。
陶德大人其实并没有完全失去狼，他一下子就停住了嘴。红色怒火暗自松了口气，他酝酿了一蓬魔焰聚集到掌心，差一点就冲破身体喷出去了。
千足虫生命力强悍，一生中经常要遭遇断身截体的危险。但只要它们还留下一截身子，过一段日子就能长回去。陶德大人突遇惊变，虽然大半条身体给踩烂了，但对他来说不是什么致命伤。真正惹恼他的，是红龙将他苦心经营的城堡给毁了。再想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培养出一座蘑菇城堡，其难度可远远比他长回身子要大得多。
不过陶德大人也没有轻易放开红色怒火，他恨极了这只长相古怪的怪物。“大人，这怪物身上有宝贝。”那声音又叫道。
“什么宝贝？”陶德大人转过头去，看见一只艳丽的大蛾子飞了过来。这只蛾子有着粉红色的金边翅膀，身子肉鼓鼓的，但脑袋上却长出了精致的五官。要不是她额头上伸出两根短而宽的白色羽型触角。看起来倒有点像人。蛾子的说话声音尖细而动听，有种催眠的力量。
飞蛾扑愣着翅膀，悬舞在天空中说：“您看我，是吃了他身上的宝贝才变成现在这样子的。”
陶德大人盯着看了会飞蛾。好一会才说：“你是哪来的？我不认识你，是谁允许你进入我的王国。”
飞蛾轻声细语地回答：“大人，我是您的守边人啊。您忘了吗？是您亲自吩咐我和螳螂一起去的。”
陶德大人这才醒悟过来，“你是那条毛虫。”
“大人。我有名字了。”飞蛾欢快地扑腾着翅膀，“我醒来后就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我叫莫丝。”
“连名字都想起来了。”陶德大人这次惊讶地叫起来，“好，不错。确实是真正的进化。”
陶德大人又转回头恶狠狠地瞪着红色怒火，“把宝贝交出来，我就饶了你。”
红色怒火哈哈大笑，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那条毛虫吃掉螳螂尸体时，将没有完全消失的神语字符也吃了下去。在这个世界里。神语字符看来有着特殊的功效。
“你先放开我。”
“放开你？”千足虫思考了几秒钟。“放开你。你也跑不掉，最好老实点。”
陶德大人说完果然松开红色怒火。红龙舒展了一下被缠得有些麻木的身体，从自己的断指处挤出一枚神语字符。
“你们说的宝贝就是这个东西。”红色怒火托着这枚字符说。“我有很多。”
陶德大人凑过来看了会这枚字符，嘴里喊道：“莫丝。你来看看，是不是这东西？”
蛾子飞到千足虫身后，张望了一下说：“好像是，我见过一个大得多的。这个有点小，不，是小太多了。”
“你有大的没有？把大的交出来。”陶德大人凶巴巴地逼问。
红色怒火在肚子里笑个不停，但他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说：“小的好啊，吃起来方便。不信你问莫丝。”
“莫丝，是这样吗？”陶德大人又问蛾子。
莫丝飞舞在千足虫的身后，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十分丰富，不过千足虫并没有看到。只听莫丝说：“对，是小的方便吃。我吃大的时咬都咬不动，差点把牙都崩了。”
“你的牙口都咬不动吗？”陶德大人很认真地晃了晃脑袋。这些虫子似乎对“吃”非常敏感。
“那我先吃小的，回头再试试大的。”陶德大人张口朝红色怒火咬来。
红龙将神语字符朝他嘴里一扔，赶快连退数步躲到一旁去了。
千足虫一口吞掉小小的神语字符，全身顿时颤抖起来。他失去的身体，以眼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出来，而且生长速度越来越快，根本不见停止。
“哈哈哈，果然是宝贝，果然是宝贝。”陶德大人大声吼道，但从声音里听得出他此刻饱尝痛苦。
红色怒火好奇地观察着发生的一切，事实证明神语字符的确能改变这个空间的规则。不过红龙很清楚，千足虫的躯体其实还是太弱小，他的灵魂也只是最初级的灵魂之光。一枚完整的神语字符带来的效果，恐怕不是陶德大人能够承受的。
毛虫很幸运，吃掉的是发挥掉大半效用的神语字符，或者说是神语字符遗留下来的一些残渣。红色怒火不禁瞄了眼飞在半空中的莫丝，这只蛾子显露出贪婪的神色，全神贯注地盯着千足虫。
陶德大人还在生长，他已经感到不对头了。“哦，哦。”他的吼叫中没有了兴奋，只剩下恐惧，“怎么还不停下来，快停下来。”
千足虫的身体长个不停，曲折的身体已经布满了大半个水塘，好像一堆不知哪倒出来的淤泥。他看着红色怒火大喊道：“快让它停下来，让它停下来，不然我就吃了你。”
红龙只是尽量地向后退，以便给陶德大人的身体留下更多的空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们把这叫什么来着，进化啊。好事情啊，你进化了，恭喜。”
“太快了，太快了。”陶德大人挺起上半身，他的身体表面开始剧烈地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甲壳下游走。
十几秒钟后蠕动停止了，转而变成凸起，形成一个个拳头大的疙瘩。疙瘩越凸越大，最后“噗”的一声从里爆开，一条乌黑的肉质手臂伸了出来。“噗、噗、噗”的爆裂声接连不断，千足虫的全身各处都伸长出了这种黑色的肉质手臂。但他的身体也变得破破烂烂，便随着手臂的生长，体内的内脏和浆汁溅得到处都是。
“啊！”陶德大人惨叫一声，高昂的脑袋重重地砸到地上。他的生长终于停止了。
185 莫丝的魅惑
红色怒火看着奄奄一息的千足虫，这个家伙的身体已经铺满了整个水塘。红龙此刻自己都是站在他的身体上。
红色怒火用惋惜的语气说：“唉，你根本控制不了规则的力量。你的这具身体已经损毁了，过度的生长消耗了它所有的生命力。”
陶德大人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只是奋力想抬起脑袋，可是连这都做不到。
红色怒火又说：“我想到那棵大树上去，见见你们这的神。知道怎么走吗？”
陶德大人再次挣扎着挪动他那刚刚长出来了的手臂，指了一个方向。红龙看了看那个方向，和他之前巨大化后，瞧见的树祭祀的所在正好相反。
红色怒火笑说：“临死都不愿意做点好事吗？本来还想帮你一把，现在就算了。”他抬起头，看见飞舞在天空中的蛾子。
“你，过来，过来。”红龙朝着莫丝叫道，“我觉得你很聪明，和这个陶德大人不一样。”
莫丝盘旋着飞到红龙的头顶，她娇滴滴地说：“大人，您叫我有什么事？”
红色怒火指了指千足虫，“现在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告诉你，他新长出来的手绝对是好东西。那里面还蕴含一丝突破规则的力量，嗯——，就是你们用来进化的力量。你懂我的意思吗？”
“是的，大人，我懂的。”蛾子说完，马上俯冲到千足虫的身边。她伏在千足虫身上，埋头啃吃。
陶德大人“哼哼哈哈”地发出几声惨叫，但是他最多也就是抖动一下身子，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莫丝的进食速度依旧很快。不一会她就吃掉了千足虫的五、六只手臂。她的肚子变得越发鼓囊，飞舞时也没有原先灵活。
“大人，我要去睡觉了。”莫丝睡眼朦胧，她的语气非常慵懒，“我一会再来找您。”
蛾子说完跌跌撞撞地飞进草丛森林里不见了。
“她比你聪明多了。”红色怒火对已经没有反应的陶德大人说。
千足虫全身发出蒙蒙的亮光，这些光亮汇集到半空中，凝聚成一团灵魂之光。这团光的体积远比那只螳螂的灵魂之光要大得多。也亮得多。在红龙的眼里，他甚至能看到其中，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张人脸。
红色怒火望着这团光说：“你帮我带句话给你们的神，就说笃信者西格要去拜访他。”
那团灵魂之光在红龙上方盘旋了一圈，这才慢悠悠地飞走了。
红色怒火就地坐下来休息，他开始有些理解这个世界。蘑菇城堡的经历令他感到危险，他不再打算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去找寻阿欧特大祭祀。
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远处的草丛森林中有了动静。一个女人痛苦的娇喘声从那里传来。红色怒火站起来，默默地看着那里。
“大人。大人，您快来帮帮我，快来帮帮我啊。我快死了，您快来救救我呀。您快来救救我呀。”那个女人居然直接呼喊起红龙来。蛾子莫丝如今的嗓音越发具有诱惑力了。她的呼喊好像吹过池塘的微风，在红色怒火的心里撩起阵阵荡漾。
红色怒火细细品味着这种诱惑。他的灵魂波动几下，但又紧接着平静下来。如此反复。
“谁来帮帮我，大人，您还在吗？您就不能可怜可怜我。来救救我呀，我真的快死了。”
然而红龙就是无动于衷，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那个莫丝叫嚷。楚楚可怜也好，动人悦耳也好，红色怒火只是继续等待，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不过蛾子的叫喊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红色怒火能听到草丛中时不时传来走动的声响。天空中偶尔也会飞来一、两只蜻蜓或甲虫之类的昆虫，降落到莫丝的藏身处。
不一会儿，红色怒火便瞧见点点灵魂之光。从草丛森林里飘向天空飞走了。
“有点意思。”红龙望着那些大小不一、明暗相间的灵魂之光，喃喃自语，“果然不一样。这个家伙的智力比我想象得还要高。难道智力也在一起进化吗？”
红色怒火来回踱了几步，停下来喊道：“你出来吧，不要继续躲在那里了。我不会过去的。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啊哟，大人，你好坏。人家求你帮忙，你就是死活不肯来帮帮我。”莫丝在草丛里回答道。只见草丛边缘一阵耸动，先伸出一条修长、结实的粉红色长腿，接着又有一条粉红色的、光滑如水晶般的手臂，探出来拨开草叶。
“人类？精灵？又或者是别的形态？”红龙看见这一腿一手，便琢磨起来。
“大人，你不能来拉我一把吗？”粉红色的莫丝又嘤嘤叫道，“人家的身子还没力气呢。”
“那你就歇一会再出来。”红色怒火才不吃她那一套。
莫丝便把头从草丛里伸出来，她的五官不但变得更为精致漂亮，而且长出了淡绿色的长发。原本两根醒目的羽状触角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出现两条盘丝状的金色花纹，对称地镶嵌在她的额头上。
莫丝眯起弯弯的眼睛，给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说：“大人，您为什么老是不上当呢？”
“上当？”红色怒火呵呵笑道，“你的魅惑术确实不错，但你的灵魂太弱小了，又怎么可能对我有影响？”
“啊呀，大人，人家听不懂，灵魂是什么呀？”
“灵魂嘛，就是决定你能不能让我上当的力量。”红色怒火试图用莫丝听得懂的话解释，“你的灵魂虽然比陶德大人都强大了几分，可还是太弱小了。弱小到对我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哼！您就不能假装上当一下吗？”莫丝立刻嘟起嘴来，一副埋怨的表情，“人家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地步，本来还想好好感谢大人的呢。可大人您就是不给我这个机会。”
“给你机会吃了我当补品吗？”红色怒火干脆坐到地上，“别和我再耍花招了，我说了对我没用。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186 舞空之国
莫丝叹了口气，从草叶中走了出来，红色怒火顿时吓了一跳。原来莫丝除了头部以外，她的身体鲜明地分成左右两半，各不相同。
莫丝的右边身体如同一件天然的艺术品，拥有光洁的粉红色肌肤，饱满坚挺的乳-房，平坦匀称的小腹，紧绷修长的腿脚，简直完美无暇；但是她的左边身边却是枯黄干瘪，躯体上几乎没有肌肉，手脚又细又长，以肌肤包裹着骨头，骨节分明；她的背后还长着一对半透明的小圆翅膀，大约只有身体一半的长度。
莫丝扇动她的小翅膀，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哭泣。她两眼垂泪，幽怨无比地说：“大人，我早说了，求您帮忙。您却无动于衷。您看，我……我这样子，还不如死了得好。”
红龙细细打量了莫丝好一会儿，啧啧称奇：“你居然是只妖精。你们这种生物我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过了。记得众神制造巨人的时候，害怕那些暴力的怪物无法控制。于是将巨人的心变成了妖精。每一个神系巨人诞生时，同时也会诞生一只妖精。一旦心之妖精被控制，便能控制住那个巨人，是巨人们的致命弱点。”
莫丝茫然地看着红色怒火，显然并不理解红龙到底在说什么。不过小妖精并没有纠结这些听不懂的话，“大人，您看我该怎么办呢？人家不要这个样子，太丑了。”莫丝轻轻拍打着翅膀，朝红色怒火飞来。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红色怒火警告妖精，“你看好了。”
红龙从他的断指处小心翼翼地挤出一点黑色的火焰。那点火焰才指甲盖那么大，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一阵风吹来，将这点黑焰吹落到红龙脚下的陶德大人的尸体上。火焰立刻粘附在千足虫身上，剧烈地燃烧起来。
红色怒火还来不及站起身，只能狼狈地就地打滚，躲开肆虐的火舌。小妖精受到了惊吓，忙不迭地也飞回了起初的藏僧处。
红色怒火注视着越烧越旺的魔焰，说：“我的身体里都是这些魔焰。它可以轻易烧光你。所以你不要再打什么坏主意了。乖乖听我的话，我倒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覆盖着整个水塘的陶德大人，在魔焰的焚烧下很快化为乌有。水塘重新露了出来。红色怒火非常满意自己的表现，虽然刚才的行为有些冒险——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点燃了自己的这具三指手掌怪的身体。
“现在过来吧。”红龙朝小妖精叫道，“我早说过你很聪明，你们妖精一族向来以聪明自居，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没有骗你。”
“大人，您有什么话说？”莫丝再次朝红色怒火飞来，不过现在她的语气恭敬多了。她不敢飞到红龙近前。只是在不远处就停了下来。十分戒备地盯着三根手指头的怪物。
“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土著生命。”红色怒火以一种威严的语调说。但是他的样子太古怪了，反而显得有些滑稽，“你们的神向我发出了邀请，邀请我来拜访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您是要去神的领地？”莫丝吃惊地说。她不自觉地退了一步，“那不可能，没人能到那里去。就是原先的陶德大人都走不了那么远。”
“一条千足虫能走多远？”红色怒火显然对于小妖精拿自己和陶德大人做比较很不满意，“我是千足虫能比的吗？”
“啊，您别误会。”莫丝赶快解释，“我不是说您不如陶德大人。我的意思是，陶德大人可是真正的领主，是可以自由出入舞风之国的人。”
“舞风之国？那是什么地方？”
“舞风之国里住着舞风者，他们统治着这片森林。您要去神的领地。据说只有舞风国主才能送您去。”
红色怒火终于发现了一条有用的情报，又问：“怎么才能找到那个什么舞风国主？是不是到舞风之国去就能见到他？”
“不，不能去，不能去。”小妖精大叫起来，“舞风之国是不能随便去的。要是没经过同意。进入舞风国一定会被舞风者们吃掉的。”
“啾”天空中传来一声鸟叫，一个黑影猛冲了下来。莫丝反应极快，瞬间朝一旁的草丛里闪了进去。黑影扑了个空，又飞回空中离去了。
红龙瞧着远去的黑影，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走到小妖精藏身的草丛边，看见莫丝簌簌发抖，蜷缩在草叶下头。
“舞空者，舞空者。”莫丝抱着膝盖不住地说，她的声音柔弱颤抖，显得非常无助。
“一只麻雀而已。”红色怒火不以为然地说，“这些小鸟就是你们说的舞空者？噢，也对，你们这些虫子怕它们也理所应当。”
“没有了蘑菇城堡，舞空者们就会来捕食我们。”小妖精抬起头说，“陶德大人的领地，可以庇护领地里的子民不受舞空者的袭击。”
“难怪外围会有守卫，是防止太多的人涌入蘑菇城堡的守护范围。”红色怒火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蘑菇城堡是虫子的领地，舞空之国是飞鸟的国家，这个世界还真是……真是有趣嘛。”
红龙丢下小妖精，在水塘边来回踱步。“早知道那个陶德大人可以自由出入舞空之国，真不该轻易将他弄死。”红色怒火有些后悔，“这些小鸟我是不怕的，但也没有好办法直接驱赶它们。魔焰因为这具容器的原因，不太好发挥。动用神语字符，似乎也太浪费了，而且过于麻烦。”
“哼！莫丝。”红色怒火不免有些恼怒，“那个陶德大人为什么能自由出入舞空之国？”
“我不是太清楚。”莫丝的声音从草丛里传来，听起来已经平静了很多，“好像因为他是领主的原因，领主们都能自由出入舞空之国。”
“领主们？这里还有别的领主吗？”
“我知道还有两位。”小妖精探出头说，“往东走是四叶草山谷，那是乌尔大人的领地；往西走是蜜巢，碧伊皇后是蜜巢的主人。”
187 前往蜜巢
红色怒火说：“那好，我们就去拜访一下。”
“我们？”莫丝疑惑地问，“大人，我也要去吗？”
“当然要去，你不带路我怎么认识？”红龙沉声说，“你难道不想为我带路吗？”
“怎么会呢？”莫丝立刻换了个语气说，“没有了蘑菇城堡，我总要再找一个能够庇护我的地方。大人，您想去四叶草山谷，还是蜜巢呢？”
“如果让你选，你会去哪？”
“我会去四叶草山谷。虽然蜜巢离这里很近，但四叶草山谷的乌尔大人可是位和善的大人，对自己的子民也很照顾。如果不是路太远，这附近恐怕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加入蘑菇城堡的。”小妖精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蜜巢呢？为什么不去蜜巢？”红色怒火一听路远，就在心中摇头。
“蜜巢的碧伊皇后并没有开放她的领地。而且蜜巢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即便是舞空者都不敢随便去那。”莫丝说到蜜巢，有些畏惧，“那个地方有去无回，决定去那里的人从没有一个回来过。就连陶德大人派去的信使都没能回来，所有回信都是碧伊皇后让她的子民送来的。”
“去四叶草山谷要走多久？”红色怒火又耐心地问，“蜜巢离这又有多远？”
“去四叶草山谷至少要走三十天，不过那是我还没有进化的状态，走得慢。”莫丝想了想说，“蜜巢就在旁边，与蘑菇城堡的领地接壤，不出五百个呼吸就能走到。”
“那就去蜜巢吧。”
“可大人，蜜巢很危险。”小妖精叫起来，“碧伊皇后不欢迎外人。”
“到了那我进去见碧伊皇后就是了，你再去四叶草山谷。”红色怒火如是说，然后强调，“跟我走。我能保证你的安全，舞空者不会来袭击你。”
莫丝沉默了一会，终于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她小心地望着天空，“大人。我相信你的话。”
红色怒火走到莫丝面前说：“把我放在你的肩头，那些舞空者会先看到我。我有办法不让他们袭击我们。”
小妖精按照红龙的话，将他扛在身体完好的那边肩膀上。天空中一只云雀正好飞过，然而云雀只是降低了一下飞行高度，又继续向前飞走了。正如红色怒火所说，舞空者并没有来袭击他们。
莫丝扛着三指手掌怪，朝着蜜巢的方向走去。她好奇地问：“大人，您是怎么办到的？那些舞空者是天生的捕食者，为什么会害怕您呢？”
“害怕倒也未必，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我是谁。”红色怒火的解释令妖精有些难以理解。“未知总是伴随着危险，胆子再大的鸟儿也不敢来捕捉巨龙。”
去蜜巢的路程比想象中还要近，两人很快就来到一棵枯树近前。这株枯树在红色怒火眼里其实只是棵没长大的树苗，但对现在的红龙而言却是宛如参天大树。
“大树”似乎已经枯死很久，上头没有一片叶子。枯黑的枝头吊着一个沉重的长圆形蜂巢。蜂巢的颜色泛蓝，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洞眼，不时有褐色的细腰蜂出入。
“原来是蜂巢，那碧伊皇后就是这窝细腰蜂的蜂后了。”红龙远远看到蜂巢就已了然，“难怪舞空国的飞鸟都不敢惹它们。一群细腰蜂别说是鸟类，就是一头棕熊见了它们也要绕道走。”
“站住！”一只个头比小妖精还要大的细腰蜂忽然从天而降，落在红色怒火和莫丝的身前。他的翅膀带着巨大的“嗡嗡”声。仿佛在示威。
细腰蜂的样子很丑陋，脑袋上一对硕大复眼，看人时会印出千百个人影；他的嘴是两片尖牙，犹如发红的铁钳，边上长着四根黄色触须，说话时尖牙一开一合。触须则不住地抖动。这种生物的危险在于它们尾部的毒针，那里面的毒液据说对巨龙们都有一定威胁。当然，前提是要有足够多的数量。
莫丝“啊”地叫了一声，“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人家身上可没有多少肉，滋味也不是很好；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人家只是个领路人，没有想冒犯碧伊皇后的威严；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人家只是小角色，我肩膀上的大人才是这里的正主。”小妖精的声音优美动听，既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倾诉。
细腰蜂听着她的声音，翅膀渐渐停止了振动，硕大的复眼里只剩下莫丝的影子。小妖精放下红龙走到细腰蜂的身旁，轻轻抚摸他的脑袋。“亲爱的，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出现，你让我找得好辛苦。”
细腰蜂伸出前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你是谁？你是谁？”
“我是莫丝啊，莫丝！你不是也在找我吗？”小妖精笑眯眯地说，她的声音又甜又美，连红色怒火都有点失神。
“哦，对。你是莫丝，你是莫丝。”细腰蜂喃喃地说，“我一直在寻找你，莫丝，你终于出现了。”
“居然这样就轻易被你控制了，你的魅惑力可真不简单。”红龙不免夸奖了一句。
“哪有啊，大人。”莫丝拍拍细腰蜂，让他趴下，“我一点都不厉害，在您面前，人家根本连个正眼都得不到。”
红色怒火走到细腰蜂身旁，围着他转了一圈说：“你问问他，我们怎么才能见到碧伊皇后。”
“大人，其实您可以骑着他，让他直接带您进蜜巢啊。”莫丝眨着眼睛说，“这样不是省事多了？”
红色怒火踱了两步，似乎在思考小妖精的提议。“你还是想走是不是？”红龙问道。
莫丝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红龙也不等她回答，又说：“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跟着我，那现在就走吧。这只细腰蜂你也不用留给我，趁着蜜巢的人还没来，你赶快离开这里。”
小妖精微微皱起眉头，她注视着红色怒火几秒钟，确信这个三指怪物确实说的是真心话。于是莫丝一个翻身骑上了细腰蜂，驱赶着她的新宠物向着蜜巢相反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