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那位存在准备进食
“是的，无时无刻。”林德虫的话让卡瑟琳脸色起了些变化，“您的意思，我遇到的是那位战争之王吗？”
“如果你没有说谎，多半就是了。”卡瑟琳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不过，你应该没能吞噬他的灵魂吧。你虽然不算弱小，但离强大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是的，尊敬的主人。正如您所说，我无法吞噬那位战争之王的灵魂。他的灵魂过于强大。”林德虫居然用叹息口气说，“那时，那位战争之王触发了契约，主动让我吞噬他的灵魂，但是我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卡瑟琳笑着点点头，“他的灵魂充满了暴躁的气息，就是你现在的这个程度，大概也只能承受那他灵魂能量的十分之一。不过，我估计你也不是全没有好处。多少捕获到一些他灵魂中散发出来的能量吧。”
“尊敬的主人，您如同在场亲见。”林德虫语气失落地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即使您无法离开这里，我也没有能力吞噬您的灵魂。虽然您的肉身看起来如此孱弱，但您的灵魂，应该是与那位战争之王相类似的强大存在吧。”
“哈哈哈哈。”卡瑟琳开心地笑起来，“林德虫，你很聪明。不过，想讨我欢喜，可不能光会说些漂亮话。而且我可以告诉你，我比战争之王更强大。倒是那个家伙，他后来到哪去了？”
“这里是囚禁之所，尊敬的主人。既然他无法离去，那自然也是被囚禁了。”林德虫用比以前更卑微的口气回答。
“他还在这里。那很好，我希望有机会和他见上一面。”卡瑟琳望着远处的巨大银色柱子低声说。
“卡瑟琳，你没事吧？”在一旁听了许久的阿斯终于插上嘴，“你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懂。我知道你见闻广博，但你似乎在说自己比一位大魔鬼还要强大。而且我一直想问你，这条林德虫到底是怎么会成为你的奴仆的？”
女法师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她转过头看着阿斯说：“你太弱了，阿斯。你的弱小已经成为了我的累赘，更不用说是保护我。你现在最需要关心的，是如何将自己变强，而不是来过问我的事情。”
阿斯惊愕地望着卡瑟琳，两人之间仿佛立起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你很弱小，人类。主人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你保护不了主人。”林德虫摇着尾巴在卡瑟琳的身后附和道。
阿斯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表情，“是啊，我的确保护不了你。”说完他痛苦地将脸埋进自己的双手，用力地搓揉。
“博瑟托伊菲尔，弱小并不是原罪。没有人与生俱来就是强大的。而且即使强大，也不代表着可以为所欲为。”有个声音钻了出来，“你足够强大，却被至高神所封印；你足够强大，却不得不放弃原有的身躯；你足够强大，却必须依靠我才得以逃到这里。你再强大又有什么用？”
“放肆！你敢质疑主人的意志。”林德虫高声喝道。
“林德虫，你的祖辈好歹也在地面世界中，博得过赫赫声名。你却如此懦弱，甘愿当一个奴仆。”地精学者迈步从阿斯的身体里走出来，“你明明是我们这里最强大的存在，但我看来你的强大毫无用处，真是可悲。”
“谁说我是最强大的，尊敬的主人比我强大一百倍、一千倍。你又懂得什么？灵魂层面的强大，哪是你这种东西可以体会的。”林德虫怒不可遏地说，“一个半亡灵生物，你连灵魂都没有，根本没有资格谈论强大。”
“半亡灵生物？你说我是半亡灵生物？”地精原本镇定自若地面容一下子模糊起来，“我是半亡灵，我怎么会是半亡灵？”
老教授喃喃自语，他全身像波浪似地翻滚起来，仿佛又要随时消散。但是突然，他的身体重新凝固了。
“不，这没有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半亡灵生物，这个不应该存在。我要好好查一下。”地精从身体里抽出他的大百科全书，往胸前临空一放，就地查阅起来，“亡灵，亡灵……，怎么有关亡灵的记载有那么多。”
地精“哗啦啦”地翻到某一页，聚精会神地读开了。
“尊敬的主人，要不要我教训一下这个无礼的家伙？”林德虫讨好地说。
卡瑟琳摆摆手，对林德虫献的殷勤没有太大兴趣。老教授是个很有用的人物，卡瑟琳根本不会计较那种言语上的小冒犯。
倒是眼下离那根巨大的银柱还有不短的距离，卡瑟琳更在意的是督促林德虫加快前进的脚步。
但是就在这时，从天顶深邃的黑暗中，隐隐约约传来无数尖叫声。那尖叫声越来越响，而且十分刺耳，好像是某种生物在惨叫。
卡瑟琳和阿斯，包括正在研究亡灵知识的地精，都同时抬起了头。
“那是什么声音？”卡瑟琳敲了敲林德虫的脑袋，“听起来有点耳熟。”
林德虫停下蠕动的身体，“尊敬的主人，那是食物。那位伟大的存在要进食了。”说完掉转方向就跑。
卡瑟琳并没问林德虫为什么要逃跑，而是转过头继续望着尖叫声传来的地方。
很快有东西从天顶上掉下来，由于距离非常远，卡瑟琳只能看到一个红色的小点。这个小点有手有脚，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并发出“呼啊呼啊”的惨叫声。
卡瑟琳眯起眼睛，视线随着这个红点向下落。“砰——”它在地面上砸得支离破碎，内脏、血液、肢体溅得到处都是。
卡瑟琳的眉毛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她再次抬起头，天空中又出现了更多的红点。这些红点重复着它们不可改变的命运，一个接一个地往下掉。
刚开始数量还不多，但渐渐地红点密集起来，简直像瀑布一样从天上泼下来。“砰砰砰”的砸地声不绝于耳，汇集在一起甚至盖过了惨烈的尖叫声。
从天而降的瀑布大约持续了数十秒钟。当最后一个红点砸到地面时，它没有四分五裂，而是激起了一小股水花。原来火之泥的地面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掺杂着零碎肢体和内脏的肉浆。
“矮森人。”卡瑟琳瞧着半浮在肉浆里的尸体说，“这个部落至少有几万人，那位存在的胃口还真是大。”
林德虫早已带着卡瑟琳三人躲得远远的，仿佛生怕被那些肉浆溅到身上。
“尊敬的主人，在我成为这里的守护者后，这次进食是印象中食量最大的一次。”林德虫低声说，“其实那位存在进食的间隔期很长，一般最短也要十几年，而且也不是每次都吃那么多。这已经是那位存在的短时间内的第二次进食了。根据我传承的记忆，这是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发生了。”
“重大的事情嘛，还真是赶巧。”卡瑟琳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林德虫，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没有，绝对没有。”林德虫大叫起来，“尊敬的主人，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那你看那是什么东西。”卡瑟琳扬起手指向天空。她坐在林德虫的头顶，也不管可怜的虫子能不能瞧见她的动作。
阿斯顺着卡瑟琳的手指方向望去，那里是天顶黑暗的深处，但是以他的目力什么都没看见。
阿斯恼怒地握紧拳头，试图捶打大腿。但他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开始颤抖，身体也不停地抽着冷。
“我是在害怕。害怕！该死。”阿斯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因为刚才看到一个矮森部落在顷刻间覆灭，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林德虫嘴里的经历。他也终于明白，差点吃掉自己的那个矮森部落，到底遭遇到了什么样的结局。
阿斯不是没见过死亡，但如此多的生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毁于一旦，给他的冲击非常大。
“卡瑟琳，我什么都没看见。那里难道有什么东西吗？”阿斯假装镇定地问女法师。不过他的声音异常嘶哑，似乎为了说出这句话，用光了全身的气力。
“你看不见，不代表没有。你的眼睛看来还没有得到强化，有意思。”老教授在旁飞快地记录着，他还不时地抬头张望一下天顶黑暗的深处，“喂，林德虫。看来这里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守护者。我刚才就在想，这个矮森人的大部落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跳下来。而且很奇怪，掉下来的矮森人中，居然没有一个萨满。这可不正常，原来那些萨满都还在天上。”
“啊，尊敬的主人。我没有骗你，绝对没有骗你。”林德虫显然也发现了不妥之处，它竭力地为自己辩解，“我从没说过这里只有我一个守护者。实际上，这么大的地方，只有我一个根本就忙不过来。所以总共有四个守护者，为那位伟大的存在服务。”
“我没有在说这件事。”卡瑟琳冷笑一声，“你不是说这里没有任何恶魔可以捕食吗？那么那个飞在天上的家伙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可以用主仆契约中的条款对你进行惩罚吗？是不是我一直以来的表现，让你觉得我比较仁慈？”
“不不不。主人，你千万别动手！”林德虫焦急地喊道，“我从没怀疑过您的冷酷无情。我母辈传承下来的记忆中，有太多关于大魔鬼们的可怕手段。我一点都没有兴趣尝试。我确实说过这片区域中没有任何恶魔存在，这真是大实话。天上的那个家伙，他只会在天上飞，我从没见他下过地。他不是守护这里的。”
“那他守护哪里？你们四个守护者是怎么分工的？”地精不等卡瑟琳说话，立刻问道。
“这我该怎么回答呢？其实细分起来，天上两个，地面两个。但天上的家伙我不熟。”林德虫为难地说，“地面的话，我守护的地方在外围。这里我也是很少来的。”
林德虫话音刚落，地面忽然震颤起来，“咔嚓咔嚓”的崩裂声此起彼伏。
“进食了，进食了。”林德虫叫喊着又向更远处跑去。
“不准跑。”卡瑟琳沉声命令。这时他们已经离入口处不远了，再跑那可就要钻回外头去了。
59 肉食性植物
林德虫犹豫着停了下来，它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有些害怕，并且神经质地来回摆动头颅，不安分地看着周围。
只听“咔嚓”一声，林德虫面前的地面猛地裂开，从里面窜出一根细长的银色根须。这根根须细小的如同蚯蚓，它探头探脑，像是在找寻什么。
两三秒后，“蚯蚓”认准了林德虫的方向，缓慢地向它蠕动过来。林德虫眼睛瞪得滚圆，紧张地向后缩了缩，慌乱地避开根须的搜索。
“咔嚓”、“咔嚓”远处的地面开始纷纷裂开。从裂缝中探出大大小小、粗细不一的根须。它们匍匐在地上，像成群结队的毛毛虫，慢悠悠地四处爬行。
这个景象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但卡瑟琳的注意力却完全没有在这些“毛毛虫”身上。她聚精会神地望着银色巨柱的下方，那里是肆意横流的矮森人肉浆，也是整个场面的重头戏所在。
就在地面开裂的时候，那片肉浆的中心地带，“咕噜咕噜”地冒出大量令人恶心的气泡。这些气泡因为稠密的浆汁，可以鼓起老大老高而不破裂。一个个相互挤压着，叠加在一起。
不过这些气泡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它们堆起到一人多高时，突然停止了鼓动，“呼”地向下陷落。
肉浆中顿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车轮般大小的漩涡。漩涡贪婪地吸吮着地面上的肉浆，就像饿了一百年似的。
随着漩涡吸食的肉浆越来越多，它的直径也越变越大。远远看去，地上仿佛出现了一个幽深巨大的洞穴。恐怕强悍的林德虫不小心走上去，也会在瞬间被它吞噬掉。
事实上，不要说是那个洞穴，便是地面上那些爬行的根须都令林德虫坐立不安。因为林德虫正不停地小心挪动身体，避开任何一根朝它爬来的根须。即使是头发丝那么细的，林德虫都不愿有丁点儿接触到自己。如果不是卡瑟琳下了命令，估计可怜的林德虫早已逃得没影了。
如今由火之泥覆盖的地面，几乎已经看不到原本的红色，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地银色根须。它们还在不断地从地面的缝隙里爬出来，像一块正在徐徐拉开的地毯。
数量庞大的根须在地面上相互纠缠、爬行着，由于数量实在太多太密，“嗞嗞”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阿斯趴在林德虫的头顶上，早就看得心惊肉跳。他用力扒住林德虫的弯角，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甩下去。
“奇观，真是奇观。”或许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地精学者才能欣赏眼前的“美景”，“这些植物的根须居然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所谓食人花、捕蝇草根本就无法相比，这个绝对要记下来。”
“教授先生，你看出点什么没有。这是位怎样的存在？”望了眼喋喋不休的地精，卡瑟琳问道。
但是老教授没有马上搭理卡瑟琳，而是只顾自己飞速地记录着。
“尊敬的主人在问你话呢。”林德虫一边在越来越越小的空间里腾挪，一边还不忘吆喝两声。它甚至用尾巴抽打了一下老教授，当然这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尊敬的主人，问他也没有用。他的知识再渊博，但对于地下世界又能知道点什么？”林德虫见地精对它无动于衷，赶忙又补充道。
“教授，你快说句话吧，不然你就被这条虫子看扁了。”阿斯现在与老教授的关系不错，侧过脸小声向他嘀咕。
“我不能和这些与身俱来就拥有传承记忆的物种相比。”地精终于抬起头，“我也不觉得面对未知的事物，夸夸其谈很有面子。而且我的知识并不是用来炫耀的，即使我看出点什么，也会首先将它们记录下来。我们终其一生就是在学习、在积累。地精学院的精神便是记录一切知识，并将它们努力传播下去。所以我很高兴，能有机会了解一下地下世界的众多奇妙事情。”
“教授，我是在帮你说话。你不用针对我吧？”阿斯觉得地精的话有几分向他说教的意思，“您都已经写完了，到底看出点什么，总能告诉我们了吧？”
“也好，知识就是用来传播的。”地精点点头，“一般来说，根须是植物才会拥有的器官。所以基本可以判断，那位存在很有可能是一株植物。”
“噢。”阿斯听得不免有些泄气，“其实我也看出来了。”
“那你知道，根须拥有超强的活力，又具有肉食性，并且控制地域如此广大的一株植物意味着什么？”老教授用手比划一圈问道。
阿斯茫然地摇摇头。
“肉食性植物属于稀有植物种类。目前最常见、个体也最小的是捕蝇草——成年的植株不过就你的手指那么长。”地精学者把大百科全书翻到一页徐徐道来，“比较著名，对大型生物也拥有杀伤力的则是食人花。但是食人花的生长条件苛刻，只有在阴暗潮湿的沼泽地区才能存活。其实据研究表明，食人花并没有主动攻击活物的能力。这一点它们甚至还不如捕蝇草。”
“所以食人花的主要食物来源，是动物的腐尸。此外沼泽地区人烟稀少，一株食人花的一生，能不能见到一个人类都是未知数，更不要说食人了。”地精不满意地叹口气，“你们人类在学术方面太不严谨，喜欢刻意夸大歪曲一些事实。虽然食人花最早是人类发现的，但这个命名实在过于随便了。在沼泽地区，就算是吃活物，那也肯定是鸟、兽、鱼类多于人。即使叫食鸟花、食鱼花也比食人花合理些，当然最准确的叫法，应该称作为食腐花。”
“而肉食性植物中，真正具有主动攻击能力，且危险系数相当高的植物，已知的只有一种，那就是魔海珊瑚藻。”地精说到这种植物时，略微提高声音以示重视，“不过魔海珊瑚藻你们可能不知道，它只记载于大百科全书中。当年也是一位地精大学者，在和海域种族交流后，才得知的。”
“教授先生，这你就错了。你似乎有些小看人类在最近数千年间的发展，以及知识的积累。”卡瑟琳冷不丁出言纠正，“自从东、西两大陆通航以来，那些外海地区不再是只有海域种族才能涉足的地方。以魔海珊瑚藻为例，它在人类的《植物图鉴总览》一书中就有详细的记载。这种藻类具有一般植物少见的两大特性，迁徙性和群居性。曾经就有远洋的船队，遭遇过迁徙途中的魔海珊瑚藻群的袭击。那起事件非常有名，也为事件中的一位幸存者——伟大的剧作家忒尔特，提供了创作灵感。为此他写下了不朽的舞台剧——《魔藻》。”
“确实，那部戏很出名。那次新年庆典，我们佣兵团还被邀请去皇家大剧院看过。”阿斯接口道，“不过戏实在没什么看头。整部戏从头到尾就一个演员，扮演一位住在魔藻结成的小船中的船员，然后就讲那个船员在海里面漂。他漂了一百年都到不了岸，整天无所事事地等陆地，然后不是唱歌，就是发牢骚。总之那出戏我和铁砧都看睡着了，能看得津津有味的，只有那些贵族之类的笨蛋们。”
“我和费利也看得津津有味。”谁知卡瑟琳语调平淡地说，“《魔藻》怎么能和《红龙西格大战记》相比。林德虫，把他扔下去。”
“卡瑟琳，你误会了。啊——，不，天啊！”阿斯在惨叫声中跌落地面。
60 阿斯差点被吃掉
早已被根须们逼迫得难以回旋的林德虫，非常好地把握住了这次机会。它甩动尾巴，将阿斯就近扔在了根须覆盖最为密集的地方。
就像小猫见到了蝴蝶，银色根须们在短暂地停顿后，齐刷刷地向阿斯扑去。而离得远些的根须，也像得到命令似地调转方向，往阿斯蠕动过来。
阿斯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跳起来逃跑，但是他身边的根须们，如同毒蛇扬起脑袋那样根根直立，凶狠地往他身上扎去。
一眨眼的工夫，阿斯的全身被插上了几百根细小的“针管”。这些针管颤动摇摆，慢慢变得鲜红起来。
可怜的阿斯全身失去力量，他无力地张开嘴想说话，但立刻就有四、五根根须扎上了他的舌头。
自从刚才卡瑟琳接过话头，老教授便没有停下过记录。不过这时他放下笔，对卡瑟琳说：“你这样不会要了他的命吧？”
“林德虫，把他弄上来。”卡瑟琳托着下巴观察了一会儿，“要是他死了的话，我将会撕碎你的灵魂，然后把他的灵魂放进你的身体里。”
“尊敬的主人，您不是开玩笑吧？您怎么不早说！”林德虫语气焦急，它抖动尾巴，在阿斯的上方打了一个转，“这些根须可不是好惹的东西。”
林德虫似乎顾虑重重，它的尾巴打了一转又一转，可始终没有落下。下方的阿斯已经变得有些干瘪，他全身上下几乎完全被根须所覆盖，就连指甲缝里都钻进了七、八根去。
“我感觉到他的生命气息正在迅速衰弱，你还在等什么？”卡瑟琳皱起眉头。
林德虫的尾巴接连变换了几个方向，但总是犹豫地徘徊不前。
“主人，不能碰。碰了小的，会惹来大的。它们会盯着我的气息不放，那位战争之王就是那样倒霉的。”林德虫用哭腔说。
“你很没用，我很失望。”卡瑟琳脸色有些阴沉。她望着被根须包裹住的阿斯，不经意地咬了下嘴唇。
忽然卡瑟琳举起自己的右手，掌心朝上，五指自然曲张。女法师轻轻蠕动嘴唇，似乎默念着什么。几秒钟后，她的五个指尖上，开始凝聚出黑色的火焰。
但是那五丛黑焰非常之小，甚至还不如麦粒来得大。它们不安分地跳动着，好像想从卡瑟琳的指尖上逃离。
女法师的瞳孔逐渐泛起金色。黑焰们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威胁，拼命地挣扎，瞬间暴涨到指甲盖那么大。只是下一刻，它们又急速收敛起来，就像是被人狠狠捏扁的臭虫，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下，被压成了薄薄的一片。
卡瑟琳的呼吸慢慢沉重起来，而悬浮在她指尖上的薄片般的黑焰，开始向两旁生长出缕缕黑色的丝线。
丝线们像是被小心地从蚕茧中抽离出来，在空中漂浮，渐渐拉长，很快两两连接在了一起。于是卡瑟琳的指尖上，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黑焰火圈。那淡淡的火焰稀薄无力，似乎随便吹口气就会消散。
卡瑟琳的脸色不知何时起，已经变得十分苍白，额头上也是粘满细汗。她喘了口气，抖动手腕，将那个黑焰火圈弹到半空。火圈如同羽毛般飘荡，并且慢慢地扩大。原本淡薄的火焰变得越发微弱，渐渐消失在空气中看不见了。
不过林德虫却是紧张地收起了它的尾巴，一动也不敢动。倒是老教授像是能看见无形中的物体，他下意识地不住赞叹“了不起，了不起”。
此时卡瑟琳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焦距，显得暗淡无光。而她的右手手指正在有节奏地舞动，似乎在操控看不见的丝线。
“林德虫，快！”卡瑟琳猛地捏起拳头，“把他提上来。”
地面上阿斯的身体周围，突然显现出一圈黑色火焰。火焰们不知碰触到了什么，居然剧烈地燃烧起来。它们不仅燃烧剧烈，而且以飞快的速度向里收缩，一下子隐没在阿斯的身下。
林德虫用肉眼几乎难辨的速度，将阿斯迅速卷离地面。原本应该密密麻麻的根须，在阿斯的身下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有的只是一片光秃秃的红色地表。
阿斯被林德虫轻轻放在卡瑟琳的身边。这位原本健壮的战士，个头明显小了一圈，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部扎满了已经变成红色的根须末梢。
这些根须的断裂面焦黑一片，出现了只有经过高温燃烧才会产生的结晶。
不过根须并没有失去活力，残余在阿斯身体上的部分，还在不停地扭动颤抖。地精饶有兴趣地走到阿斯身旁，贴近了仔细观察。
“没想到就是魔焰都无法将它们燃烧干净，生命力真是顽强。”老教授赞叹道。
卡瑟琳半眯着眼睛，看起来十分疲倦。她强打起精神，伸手从阿斯的舌头上拔下一截根须。
这个行为让阿斯面露欣喜，他又使劲打了两个眼色，示意卡瑟琳将他舌头上的另外几根小东西也处理掉。
可惜卡瑟琳根本没有帮他的意思。女法师将那一小截根须捏在手上，懒洋洋地举到面前打量。
“没有想像中的脆弱，而是极具有韧性。这还只是最细小的根须部分。”卡瑟琳在心中默念。
小根须在她的两指间拼命扭动着，像一条被捏住尾巴的细蠕虫。它感觉挣脱不了卡瑟琳的控制，便狠狠地往女法师的手指上扎去。
卡瑟琳立刻感到指尖传来刺痛感，随即整根手指变得麻木起来。小根须趁机脱离了她的掌控，掉在卡瑟琳的掌心上。它继续翻滚扭动，折腾了好一会，才渐渐失去活力，静止不动了。
卡瑟琳伸出另一只手，摁在这小段根须上。“咔嚓”，非常小的清脆声顿时响起，小根须断成了两截。断口处跟着溢出一小点血液，两截根须也随之恢复到最初的银白色。
“硬质化。”老教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卡瑟琳的身旁。
他捋着胡子说：“这是脱水的表现，说明这些根须脱离本体会迅速自然脱水。有意思，我一直以为这个特性是一些海域植物特有的。比如魔海珊瑚藻离开海水后，几分钟内就会脱水硬质化。难道这两种植物之间有什么联系？”
“教授，看来你并不知道植物脱水硬质化的根本原因。”卡瑟琳伸出舌尖，将掌心中，那一滴根须里溢出的血液舔去。
“原因？你难道知道原因？”地精惊讶地问道，同时他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了大百科全书，做好记录的准备。
“这是炼金术里的一些基本知识。”卡瑟琳抿了抿嘴唇，似乎在品尝那滴血液的味道。
地精立刻写起来，“炼金术知识，这个绝对值得记下来。”
卡瑟琳支起一条腿，姿势有些不雅地把头搁在膝盖上，她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脱水和溶度有关。如果我们能回到地面上，我可以找些书给你看看。这些根须之所以会脱水，是因为阿斯的血液溶度太高。地下世界有句谚语。‘恶魔的身体里流淌着岩浆’。阿斯吞吃了金萨满的眼珠，他的血液中包含了恶魔的能量气息。虽然这些气息非常弱，但对于这些根须来说，没有本体的支持，脱水是必然的。”
“炼金术里还有这种知识？我怎么没注意到过。”地精边写边说，“难道是人类在炼金术方面取得了新的突破？在我的记忆中，炼金术只是基于冶金术发展起来的一个分支，在学术领域里并没有太突出的成就。不过矮人们在冶金术上的成就却是非常高的。可惜他们不喜欢著书立论，所以矮人的冶金术没有理论体系。”
“嗯？你说的矮人冶金术，已经和矮人文明一起消亡上万年了。他们所谓的炼金术，是只局限于金属特性方面的研究，和现代的人类炼金术是两个概念。”卡瑟琳打了个哈欠。
“记得漠司镇的那个布索吗？那是真正的人类炼金术士，他能炼制战争用的傀儡；又比如我施放的那个人工雾灵，是靠炼金术创作出来的拟态魔法生命体。这些都是矮人炼金术所不能比拟的。当然，我不是贬低远古四大文明。但是它们的大量成就，除了精灵们还保存了一些，其他的几乎都没留下来。包括你这个地精大学者，恐怕也是最后一个了。”。
“怎么会这样？”老教授抬起头看着卡瑟琳，不过女法师已经累得闭起了眼睛。
他喃喃自语：“我怎么会是最后一个，我记得还其他人啊。问题出在哪呢？明明还有其他人，还有谁呢？”
老教授迷糊异常，他捧着头在阿斯身旁来回踱步，口里念念有词。阿斯两只眼睛直打转，可地精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而卡瑟琳那边，更是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呵呵呵，没用的家伙。”林德虫的尾巴移动到阿斯的耳朵边，发出细小的声音，“主人居然为了你，耗费那么多精力。你应该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不过还好你命大，不至于让我给你陪葬。否则，真难以想像，让你这种无能的家伙的灵魂进入我的身体，会是怎样的情景。这会是伟大的林德虫一族，难以磨灭的耻辱。”
阿斯全身麻痹，既无法回答，也不能有所反应。但是林德虫的话是如此刺耳，他觉得自己确实表现得过于弱小了。仅仅是一些植物的根须，便几乎要去了他的性命。
阿斯曾经发过誓，一定会好好保护卡瑟琳。可眼下他做不了任何事情，甚至连自保都成了问题。而这条莫名其妙成为卡瑟琳仆人的林德虫，比自己有用得多。阿斯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似乎林德虫正在一步步取代他在卡瑟琳心目中的位置。
“林德虫，那里是怎么回事？”仿佛验证了阿斯的想法，卡瑟琳重新醒来，她首先便是向林德虫询问。
“啊，尊敬的主人，那位伟大的存在，看来是结束进食了。”
61 渡海巨人
卡瑟琳刚才睡得迷迷糊糊，忽听前头“哗啦”一声，便惊醒过来。她随口问话，林德虫如是回答。
于是女法师睁大眼睛向那银色巨柱望去。矮森人的肉浆碎肢都已不见，地面上就留下个黑咕隆咚的洞口，想必是之前那个大漩涡形成的原因。
说实话，那位伟大的存在结束进食后的场面并不好看。原本平整的地面现在到处都是沟痕裂缝，像是破了相少女，令人惋惜。
而破相的罪魁祸首——银色根须们都已经缩回了地下。整个空间安静异常，给人一种支离破碎的衰败感。
“林德虫，你还在等什么。你不是要带我们去见见那位伟大的存在吗？”卡瑟琳看着眼前的景象说。
但是林德虫却是驻足不前，它游动身子在原地转了一圈。
“尊敬的主人，我们实在是没赶上好时间。我也没想到那位伟大的存在，会在如此短的时间中再次进食。现在这里已经不是我们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方了，请您耐心地再等待一会。”
“等待可以，但原因呢？你是不是又在隐瞒什么？”
“绝对没有，尊敬的主人。我又有什么需要隐瞒的？”林德虫惶恐地说，“只是因为照惯例，这里的地面需要平整一下。园丁就要来了，他一来我们便不能轻易通过这里。”
“园丁？”
“是的，园丁。主人，我说过伟大的存在一共有四位守护者，两位在天上，两位在地面。园丁就是另一位地面上的守护者。”
林德虫的话音刚落，忽然从那个银色巨柱下的洞口中，伸出一只手来。这只手只长着四根粗壮结实的手指，肤色鲜红，比火之泥还要艳丽。
红色手掌慢悠悠地伸出洞口，然后便静止不动了。由于它的颜色刺眼，而且也非常巨大，如同旗帜一般竖在那里，绝对引人注目。
“咦，好大的一只手！虽然比那神之手和戈洛司戴蒙的手，还有不小的差距。”老教授是一见到新鲜事物，便会兴奋的人。所以红色巨手一出现，他又丢下自己的烦恼，开始大发议论。
“四根手指的种族，古往今来，四根手指的种族并不多见。”地精捧着他心爱的大百科全书来回翻阅着，“而且这种颜色并没有记载；这种大小也完全不符合收录的种族描述。太好了，这应该是未曾记录过的地下世界的新种族。这个一定要记下来。”
地精兴致勃勃地写起来。卡瑟琳也不再催促林德虫，她抱住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以休息的方式望着那个红色手掌。但是三、五分钟过去，那只手掌一动不动地竖在那，没有任何变化。
“林德虫，这就是那个园丁的手掌吗？”卡瑟琳有些乏味地问道，“如此巨大的手掌，难道他是巨人族的吗？”
“对啊，巨人族，有道理。”林德虫还没来得及回答，老教授已经念念有词了，“真正的巨人一族可都是远古神灵的直系子孙。不过早在数万年前，地面世界就见不到巨人了。不会是地下世界还藏着一、两个吧？”
“见不到？”卡瑟琳重复了一遍，“教授，你又说错了。巨人族在大陆上确实不见踪迹，偶尔能发现的也最多只是一些早期的巨人遗迹。但是在海域中，他们依旧很活跃。自从人类开展长距离海域航行后，探索到不少新地方，拥有了很多新发现。比如著名的‘巨人海’就是其中之一。巨人海虽然离大陆非常遥远，但并非难以到达。那里的一大奇观，便是渡海巨人。”
“巨人海？渡海巨人！”地精惊讶地叫道。
“太阳照耀东方，遥见巨人渡海。海面不及他腰，赤身壮同山峦。巨人所经之处，浪滚水翻涛浊。大风刮起海啸，乌云遮蔽天空。挥手击散雷霆，张口吞吃闪电。”
“这是什么诗歌？”老教授忙问。
“这不是诗歌，是配画说词。”卡瑟琳用一种回忆的语气说，“达斯特的王城皇家博物馆中，收藏着一副巨型画作，高五米，宽十米，名字叫作《渡海》。它的主题就是渡海巨人。据说当年三位宫廷大画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合作完成了这幅气势不凡的作品。至于这配画说词，是根据亲眼目睹巨人渡海的一位老水手的复述，提炼出来的。”
“这么说，果真还有巨人存在，真想亲自去看看那幅画，要再能去一次巨人海那就更好了。”地精羡慕地说，“看来人类的航海术有了很大发展，广大的海域中应该藏着无穷的秘密。有多少未知等待我们去发现，有多少谜团等待我们去解开，又有多少知识等待我们记录和传播。”
“啊，尊敬的主人，请容我许打断一下。”林德虫插嘴道，“其实园丁不是巨人，那也不是他的手掌。”
林德虫的话有点泼冷水的意味，从源头上否定了两位知识渊博人士的讨论。
“林德虫，不是巨人也就算了。可你说那个不是他的手掌，你确定？”老教授在他的百科全书上连划了几下，之前写下的东西看来是做不得数了。
“这个可真不好说，有时也会是他的手掌，但现在应该是园丁的脑袋吧。”林德虫用不太肯定的语气说。
“林德虫，话说清楚，不要支支吾吾，模棱两可。”卡瑟琳敲敲虫子的脑壳，“这个园丁为什么待在那里不动，他在等什么？”
“尊敬的主人，园丁是很奇特的。等看到他的全貌，您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了。”林德虫放慢语速，斟酌着说，“至于他在等什么，我想是在等眼睛吧。”
如同验证了林德虫的话，远处的红色手掌“呼”地捏了起来，然后又重新打开。在手掌的中心，竟然出现了一颗硕大的白色眼珠。这颗眼珠滴溜溜地半嵌在手掌中央，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掌面。
眼珠上下左右地旋转了几圈，最后定格到卡瑟琳几人身上不动了。
“他看见我们了。”卡瑟琳远远地打量着那位奇特的园丁，“他会怎样对待我们这些外来者？”
“尊敬的主人，园丁的奇特使我无法预料他的反应和行为。”林德虫依旧一副不确定的口气，“其实这里很少会出现外来者。自从成为守护者以后，迄今为止，我也仅仅是遇到过战争之王与您两位。当然，在我传承的记忆中，母辈中的守护者似乎还遇到过其他人。不过那些记忆并不清晰，我无法获得详细的内容。”
卡瑟琳点点头，又说：“听你的意思，囚禁之所的守护者并不固定。”
林德虫说：“我想是的，主人。至少在我诞生前，母辈中确实已经有好几位成为过这里的守护者。不过其他三位守护者的情况却是不知道了。比如这位园丁，他在母辈的记忆便已经存在了，似乎没有更换过。”
“那你知道，你的那几位母辈去了哪里？她们有没有离开囚禁之所？”
“离开了，主人。”林德虫肯定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她们中甚至有一位去到了地面世界，所以我的记忆中拥有关于地面世界的信息。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够使用地面世界的语言与您交谈，那是来自那位母辈的记忆。”
林德虫的回答让卡瑟琳若有所思。
老教授因为先前的记录有误，显得兴致低落。他合上大百科全书，走到阿斯身边坐下。
“教授，你怎么了？”居然是阿斯的声音。
地精转过头，发现阿斯正在一根根拔除自己身上的银色根须。
“你能动了？身体似乎也恢复了，看来吃掉恶魔的效果还在发挥作用。”地精提起精神观察了一下阿斯，又将注意力放到阿斯拔下的，堆在一旁的那些根须上。这些根须已经失去了活力，并且硬质化。但它们保持着最后扭动时的姿态，弯弯曲曲，奇形怪状。
“这里面封存着你的血液，不要浪费了。”老教授指着泛着红光的根须“尸体”说，“把它们都吃了。”
“吃这个？”阿斯将自己手中刚拔下的一根根须，举到眼前，“你不是开玩笑吧，这东西可硬了，吃下去会扎破我的喉咙和胃。”
“那你就多嚼两下，嚼碎了再咽。”地精对还有些犹豫的阿斯说，“你忘了这里是地下世界吗？要增强实力就要吃。这可是那位伟大存在的根须，吃下去多半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地精的话对此刻的阿斯极具诱惑力，他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将手中的根须放进嘴里，“咔嗞”“咔嗞”嚼起来。
硬质化的根须果然坚硬，但也很脆。用牙床可以轻易折断它们，可要想嚼细嚼烂却难以办到。
“怎么样？有什么味道没有？”老教授凑过去问阿斯。
“没有，根本嚼不烂。我的舌头被扎到了，不好嚼。我宁愿吃石头和沙子。”阿斯抿着嘴，把那些嚼断的根须又吐到手掌上。
“你们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林德虫发现了正在尝试吃掉伟大的存在的家伙，“伟大的存在的根须都敢吃，这是你这种弱小的家伙吃得了的吗？”
62 地精大学者的自觉
林德虫的话刺激到了阿斯，他立刻把手中细碎的根须悉数舔进嘴里。
“有什么吃不了的。伟大的存在能吃别人，我就不能吃他？”阿斯说完，又从身旁的那堆根须中抓起几根，扔进嘴大嚼大咽。即便他的口腔被扎得鲜血横流，也浑然不顾。
“你怎么敢这样？”林德虫的尾巴不由分说地向阿斯卷去。
阿斯在林德虫面前根本没有抵抗的力量。更何况因为根须的袭击，目前他还相当虚弱。所以阿斯能做的，就是尽量抓起更多的根须拼命往嘴里塞。
林德虫的尾巴愤怒地卷住阿斯，然后倒提起他使劲地摇晃，似乎是想让阿斯把吃下去的全都吐出来。
“够了！”卡瑟琳实在看不下去，她怒声喊道，“这里不是马戏团，也不需要小丑来表演。你们两个都给我安静点。林德虫，放他下来！”
林德虫扔下阿斯，委屈地说：“尊敬的主人，您没看见他做了什么吗？这种行为会惹怒伟大的存在的。”
“嗯。”卡瑟琳点头说，“阿斯，你确实不应该。不准再吃了，将那些根须收集好，以后再说。而且你现在吃，也未必消化得了。”
“啊呀，主人。”林德虫不满地说，“您这是在纵容他，这怎么行。”
“哦，林德虫，你是在质疑我吗？”卡瑟琳冷冷地问道。
“啊，不，没有。我怎么敢质疑您，尊敬的主人。”林德虫连忙改变语气。
“哼。那就由你把他身上剩余的根须都拔下来吧。”
这个吩咐让林德虫郁闷不已，阿斯却是暗暗偷笑。卡瑟琳到底还是偏向他的，不是吗？
其实女法师的行为都是下意识的。此时卡瑟琳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毫无动静的园丁身上。她才没工夫考虑林德虫和阿斯的感受。直觉告诉卡瑟琳，那个古怪的家伙正在酝酿着什么。
果然承载着眼球的手掌再度捏了起来，这次足足过了三分钟，手掌才重新打开。滴溜溜的眼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拥有厚实蓝色嘴唇的大嘴。
这张嘴在掌心上蠕动了好一会，张开闭拢，伸舌头舔牙齿。总之，做足了各种怪里怪气的动作。
“是嘴！”林德虫停下拔根须的工作，溜到卡瑟琳耳边说。
不过林德虫马上又补充道：“尊敬的主人，我的意思是，我第一次看到嘴。”
“第一次看到嘴？”卡瑟琳眉头紧锁，“你确定？”
“不不，其实我传承的记忆中也是有嘴的，只是我没亲眼看到过。”林德虫连忙解释。
“那除了眼睛和嘴，还有没有其他器官？”
“有。”林德虫想了想说，“还有鼻子、耳朵、尾巴、生殖器，我能记起的就那么多了。但我见过的，除了眼睛，就只有一次鼻子。其实园丁……”
卡瑟琳忽然一摆手，不让林德虫继续说下去。因为园丁的那张嘴，开始“叽里咕噜”说起话来。
他的语速不算快，但发音“啊啊呜呜”含混不清。园丁说了五、六句话，便闭上嘴，重新捏起手掌。
卡瑟琳眯了眯眼睛，转头问地精学者：“教授，你听得懂吗？”
老教授已经来到卡瑟琳的身边，他刚才就在很认真地侧耳倾听。
“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上古神语，至少大部分都是。原来除了矮森人，还有种族保留了上古神语的发音。”地精说完，拿出他的大百科全书，翻到了第一页。
“地精大学者之间，对于该如何传承知识有着不同的见解。”老教授抚摸着第一页说，“牙齿忘在家教授，认为应该统一用地精语进行记录。他的观点曾经得到地精学院学者联席会中，几乎所有大学者的同意。但是，我不同意。”
“我想，你一定有个非常有说服力的理由。”卡瑟琳知道老教授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
“地精学院的精神，是努力记录和传播一切知识。如果仅仅是记录，用什么文字都可以。但既然还要传播，那使用只有少数地精学者们才看得懂的地精语，又如何能方便其他人来大百科图书馆查阅呢？”老教授的话听起来坦荡大气，就连卡瑟琳也在心中赞叹不已。
“所以我这本大百科全书，是用大陆上各族公认最权威，使用最广泛，语意表达最准确的古精灵语记录的。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我在大百科全书的前十页编撰了词根对照表——五种应用最广的文字与古精灵语的词根对照表。这样即使将来有一天，古精灵语失传了。只要其他五门语言中的任何一门还在使用，那都可以通过学习研究的方式，重新解析古精灵语。”
“教授，我很敬佩你的做法。”卡瑟琳微微前倾，向地精大学者表达了自己的敬意，“但是现在不是讨论伟大的地精学院的精神的时候。对于眼下的状况，你应该有什么见解要发表吧。”
“你很没耐心，博瑟托伊菲尔。”老教授“啪”地合上书，“我其实更好奇，你怎么会听不懂那些上古神语？你可是来自上古时代。”
“不。”卡瑟琳摇了摇手指，“教授，你犯了两个错误。第一、我不是博瑟托伊菲尔，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博瑟托伊菲尔了。从这具人类的躯体角度讲，我现在是女法师卡瑟琳。第二、上古神语既然被称作神语，我为什么会听得懂？在博瑟托伊菲尔的记忆里，他最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神灵，又怎么会去学习他们的语言呢？”
“卡瑟琳，博瑟托伊菲尔是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阿斯不合时宜地插嘴问道。
卡瑟琳看了眼正在整理那些拔下来的根须的阿斯，语气难得温和地说：“做好你该做的，不要问你不该问的。有些事情，你知不知道没有区别；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只会带来烦恼。如果你对我还是忠诚可靠的，那就努力变强吧。等你足够强大以后，你才有解决烦恼的力量，以及做出自己的选择的权力。”
阿斯听得似懂非懂，但他还是点点头，将疑问放进了肚子里。
“教授，我们接着谈正事。”卡瑟琳一指远处依旧握成拳头的园丁，“我认为听懂园丁说了什么对我们很重要。我不想永远待在囚禁之所里，还有许多非常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完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而且，你难道不是同样有很多事要去完成，有很多谜团要去解开吗？但在这个地方你可没有任何机会。”卡瑟琳顿了顿，加重语气说，“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女法师，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想利用我的知识。”地精昂着头，用平视的角度看着卡瑟琳，“地精大学者单纯，但不愚蠢。不少地精大学者都不喜欢回答别人的提问，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动机。”地精背起手自问自答，他的大百科全书就飘浮在他的面前，“多数人问我们问题，并不是为了满足他们的求知欲，而是希望获得可供利用的情报与信息。他们对于问过的问题与答案不会加以思考，从而学习并转化为自己的知识。所以过不了多久，这些人又会来找我们，问类似的甚至是相同的问题。久而久之，地精大学者变成了如同那些该死的弃民一样的情报贩子。”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古精灵语与上古神语之间的关系，让你有机会自己学习和掌握上古神语。”老教授不无失落地说，“不过看来你没有什么兴趣。如果仅仅是想知道园丁讲了什么，大可问林德虫，我不是你的翻译。”
“教授，你既然听得懂，那就老实告诉主人。如果我听得懂，早向主人汇报了，又何必等你在这里说教。”在旁已经听得不耐烦的林德虫，马上呵斥起地精学者，“不管什么知识，都是拿来用的。区别无非是谁来用，怎么用。主人愿意问你，说明你有价值。能对尊敬的主人有用，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你应该好好展现自己的价值所在。但你都在干什么？一个半亡灵生物，居然装模作样地教训起主人，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十二根脚指头——地精学院的首席大学者。”地精将面前的大百科全书收进袍子里，转身向阿斯走去，“如你所讲，知识无非是谁来用，怎么用。我的知识就是用来传播的，仅此而已。”
老教授头也不回，隐没在了空气中。
63 园丁的工作
“尊敬的主人，老家伙一点都不识抬举。”
地精一消失，林德虫的尾巴赶快摆动到卡瑟琳的耳边，小声地埋怨。
卡瑟琳表情冷漠，似乎对于老教授的离去并不在乎。但是林德虫的尾巴突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很快，它的整个身体都开始轻微地颤动。
“主——人，不，主人——。请您——停下来——。”林德虫的声音变得节奏混乱，声调长短不一。
“咚”它支撑不动自己的头颅，脑袋重重砸在了地上。林德虫的身子扭动着拍打地面，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阿斯一个没坐稳，直接从林德虫的脑袋上掉了下去。他摸着屁股站起身，只听空气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四周凉风习习。随着那些声响，地面上倏忽出现一道细长的口子，接着又是一道，几乎道道都落在阿斯的两旁。
阿斯不敢乱动，两眼来回扫动，却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不过他知道那是林德虫的尾巴在高速地抽动，但速度之快，大出意料。
阿斯瞅了眼依然稳坐在林德虫头上的卡瑟琳。女法师神情自若，但微微抖动的身体似乎表明了什么。看来卡瑟琳是在给予林德虫某种惩罚。虽然阿斯并不知晓，女法师是如何办到的。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阿斯一点都不会可怜这条讨人厌的林德虫。可眼下他却乞求着卡瑟琳早点结束她的惩罚措施。因为林德虫令人生畏的尾巴，正在威胁着阿斯的生命安全。
阿斯甚至觉得，林德虫八成是故意将他摔下来，并置他于尾巴的袭击范围内。
果然，林德虫的小伎俩貌似得逞了。卡瑟琳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与此同时，林德虫的扭动也嘎然而止。
女法师再度睁开眼睛，她的神态显得比刚才更为疲倦。
“林德虫，你既然听不懂上古神语，那以前是如何和园丁交流的？”
吃尽苦头的虫子像散了架似地趴在地上，它连尾巴尖都抬不太起来了。
“不说话。”林德虫奋力将尾巴抬离地面半米高，发出极小的声音，“尊敬的主人，我和园丁没说过话。我很少来这里，即使来也难得遇到他。遇见园丁的两次，他只是远远地看了我一眼。”
阿斯总觉得林德虫说得不尽不实，但卡瑟琳好像相信它说的话，没有追问下去。
园丁的手掌这次捏起的时间比较久，阿斯爬回林德虫的头顶时，那个怪异的手掌才再度打开。
嘿，这次出现的是耳朵，不过倒也不会让人觉得惊讶了。白眼球，蓝嘴巴，而耳朵则是乌黑发亮。它上宽下窄，还能左右调整方向。
“卡瑟琳，你不说点什么？”阿斯坐在卡瑟琳身旁，嘴里嚼着根银色根须，“总要说点什么吧，你看他都把耳朵支起来了。要不我们让林德虫去说，他们是老相识了。”
“尊敬的主人，我没什么可说的。”正躺着休息的林德虫，吓得赶快竖起尾巴，“我不擅长打交道，这还是要您来做主。”
卡瑟琳瞧瞧阿斯说：“你嗓门大，你来喊。”
“我来喊？喊什么？”阿斯愣了愣，“用什么话喊？我可不会什么精灵语，古神语的。”
“你现在说的话就行，内容按我告诉你的喊。”卡瑟琳边说边凑到阿斯耳边，低语了几句。
阿斯听得眉头皱起来，“你真要我那么喊？”
卡瑟琳轻轻点了点头。
阿斯见卡瑟琳如此笃定，便站起来立在林德虫的头顶上。他深吸一口气，两只手放到嘴边，大声喊道：“我们是来探望一位朋友，囚禁在这里的克里克奎尔。”
阿斯用力喊了两遍，就有些喘息地坐下来。
“不行，气接不上了。”阿斯歇了口气说，“不知道园丁听到了没有。对了，克里克奎尔是谁？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朋友。”
“那是战争之王的名字。”卡瑟琳注意到园丁的手掌又捏了起来，“你的话他听到了。现在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尊敬的主人，您的智慧真是无与伦比。”林德虫虽然让卡瑟琳整治得死去活来，不过它还是努力将尾巴摆到卡瑟琳身侧，正好与阿斯一人一边，“如此绝妙的主意，也只有您能想得到，堪称随机应变的典范。”
“哦，林德虫，看不出去你说话越来越顺畅了。”卡瑟琳对这话挺受用，“囚禁与探望，这样才符合逻辑关系。我们是作为探监者出现在囚禁之所，不正是一个合理的身份吗？”
“快看！园丁走了。”阿斯指着前头叫起来。原来园丁捏起的手掌没再张开，而是直接缩回地洞里了。
“不，那是园丁开始整理地面了。”
林德虫的话音刚落，整个地面如同一锅烧开的热水，剧烈翻滚起来。时有大蓬的火之泥，会从地面上喷射出来。就像有只无形的手，抓起一大把地下的泥土，抛向天空。
除了林德虫所在的外围平整地区，内侧经过银色根须肆虐的地面，没有任何一处可以幸免。越是缝隙纵横的地方，翻滚越是剧烈。纵观整个场面，可谓浩大壮观，但偏偏悄无声息。
“真是生机勃勃啊！”阿斯看着看着忍不住感叹道。因为眼前的景象，使他联想到冬季夜间，贫瘠而宽广的粮田上，成千上万的鼹鼠一起向地面打洞的情景。
地面的翻滚足足持续了十分钟。当重归平静的时候，这片区域就像新犁过的麦田，井然有序，阡陌交汇。
“水，喷水了。”阿斯呵呵笑道，“这个园丁简直就是个庄稼人。”
只见园丁钻出的地洞赫然喷出一条水柱。水柱强劲有力，直喷上天高达数百米。而且那些喷上天空的水没有丝毫落下来，十分神奇。
水柱“哗哗”地向天空喷着水，渐渐地百来米高的半空中开始凝结起层层水雾。这些水雾凝而不散，汇聚在那里呈现出乳白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水雾的颜色越来越深，竟然变成了滚滚的乌云。
这片乌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让空间顿时阴暗起来。“咔嚓”一道闪电从乌云里迸射出来，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
卡瑟琳几人就在大雨的边缘，他们的面前水流如注，而他们的脚下却是点水不沾。虽然明明在同一个空间里，但中间就像立了一堵透明的墙，一下子把世界切成了两半。
大雨并没有持续很久，不一会便变成了中雨，中雨又变成小雨，小雨慢慢消退。空中漂浮起大量的白色雾气，空气中充满了雨后的清新味道。
卡瑟琳无法透过雾气看到远处的景象，不过她能感知到，四处弥漫的水元素正在沉降，落入地面。相信不用多久，这片浓雾便会自然消散。
不管园丁动用了怎样的手段，眼前发生的一切即使看起来再神奇，但在卡瑟琳眼里却谈不上神秘。
自然系魔法，这是典型的自然系魔法。就如同薇西夫人当初为了对抗死亡国度的将军们，而施展的自然系魔法一样。虽然如此大的施法范围令人吃惊，但在如今的卡瑟琳看来，倒也不觉得十分难得。至少在博瑟托伊菲尔的记忆里，古往今来，实力强大的存在层出不穷。这种大范围的魔法薇西夫人确实施展不出，但历史上能轻松办到这一点的存在却不在少数，比如那些强大的精灵王们。
难道园丁是一位精灵王吗？卡瑟琳不禁想道。
但精灵可不是那副模样，卡瑟琳回想着那只巨大的手掌的各种奇特行为，实在无法把它和优雅俊美的精灵联系到一起。更何况还是那些实力出众，甚至能与神灵抗衡的精灵王者。
大勿渐地退散了，这一片土地似乎又变回最初卡瑟琳来到时的景象。地面平整干净，略有些湿润，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银色的巨柱依旧在远处默然矗立，它俯视着大地，就像一位无言的历史旁观者审视着世界。
“林德虫，我们走吧。”卡瑟琳敲敲林德虫的脑袋，“不过你可以走得慢点，或许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林德虫支起它的头颅，晃晃身子开始向前爬行。
“尊敬的主人，您真的要去见那位伟大的存在吗？”它小心地问道。
“你不是很希望我去见见那位大人物吗？”
“是的，我的本意确实如此。”林德虫斟酌着词句，“但是我感到不安，尊敬的主人。那位存在打破了进食的规律，有什么重大的变化正在酝酿。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不是去觐见那位存在的好时机。”
“你的灵魂直觉很不错，居然能有所感触。如你所说，冥冥之中，似乎真有着危机在逼近。但在我的直觉也告诉我，这是次不错的机会。如果错过了，或许我们再也没有离开这里的可能。”卡瑟琳思索着，“而且我现在也越来越好奇，那位伟大的存在到底是谁。我对于地下世界的了解，远远超过你的想像。但是这样一位存在，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卡瑟琳抬头望向天空，“就像这囚禁之所，一样不可思议。”
“你们听。”原本在半躺着的阿斯，忽然警醒地坐直了身体，“听见没有。”
林德虫猛地停止了前进，阿斯“嗖”地从它的头上跳了下去。
“在地下。”阿斯俯下身，把耳朵贴在地面上。过了几秒钟后，他说：“果然是掘地声，像是鼹鼠的掘地声，我以前听到过。”
64 战争之王出场
“鼹鼠？”卡瑟琳瞧了眼阿斯，“林德虫，你听到动静没有？”
“没有，主人。”林德虫硕大的龙头还特地摆出副倾听的样子，“什么都没听见。”
“不会啊。”阿斯坐起来说，“声音响着呢，刚才还若有若无的，现在我坐着都能听到。越来越近了，这是向我们这挖过来了。”
“林德虫，这里有鼹鼠吗？”卡瑟琳问道，不过她又补充说，“鼹鼠是种地面世界的生物，平时在地里潜行。个头大概有我两个拳大小，黑乎乎毛绒绒，前肢短小，挖地特别快。一般就躲在地下，偶尔夜间会挖个洞，到地面来透透气。”
“没有，尊敬的主人。我来过这几次，没见过您说的鼹鼠。”林德虫想了想又说，“其实这火之泥下面，根本不可能有别的生物。”
卡瑟琳转念一想也明白了。这的地下可都是银色根须的地盘，真要有活物钻到地下去，还不做了那些奇异的肉食性根须的营养品。
既然这里不可能有鼹鼠，那会不会是阿斯听错了？
“主人，我听到声音了。”但这时林德虫却说，“是有什么东西朝我们挖过来了，速度很快。”
卡瑟琳看看阿斯，心想：阿斯比林德虫都早听到这动静，倒是有些奥妙。他的耳力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难道是因为吃了萨满眼珠的缘故？
不对。就算是体质得到改善，那也只是最低等的恶魔体质。林德虫不知比他强上多少，却没听到那声响。
“嚓嚓、嚓嚓”若有若无的响声从地下传来，现在卡瑟琳也能听到了。那的确是挖掘的声音。
“根须。”卡瑟琳自言自语道，“只有这个可能了。”
卡瑟琳捡起一根散落在她身旁的血红色根须，“这东西果然值得再好好研究一下，最好能找个炼金术士来。”
“阿斯，你采一团火之泥上来。”
卡瑟琳等阿斯爬上林德虫的脑袋，将剩余的根须包裹进大团火之泥当中。
“这个根须泥球你保管好，不要丢失了。”卡瑟琳嘱咐完阿斯，又说，“林德虫，提防着那东西，它快出来了。”
林德虫十分小心地将尾巴悬在半空，做出随时可以攻击的样子。
“主人，照理这里能在地下行走的只有园丁。会不会是园丁过来了？”
“这要问你才对。”卡瑟琳想都不想地说，“对于园丁你比我们熟悉，你觉得是他吗？”
“我觉得不是，守护者中其实园丁的职责最单一，就是犁地，似乎并不管别的事情。不过我听这声音，却又有点像他。”林德虫煞有其事地回答，“有一次那位伟大的存在召唤我们四个守护者。园丁到来的时候，地下就发出过类似的声音，只是声势要大好多。”
“你们四个守护者都有些什么职责？”卡瑟琳听出别的问题来了，“林德虫，你不够老实。该说的一直不说，是不是觉得我不问，你能不说就不说了？”
“尊敬的主人，您又在冤枉我了。”林德虫装起可怜，“我不知道您到底想知道什么，很多事我不敢乱说，怕烦着您。”
“我和天上的两位都是负责为那位存在挑选食物的。”林德虫装完可怜，马上老实地回答起来，“当然我们还有些其他分工，比如我还负责抓捕无意中进入囚禁之所的人。”
“好比我们是不是？”阿斯语气不善地说，“难怪我和卡瑟琳跳下来的时候，你把我们吃进嘴里。”
“职责所在。”林德虫很干脆地承认，“至于天上的那两个——，出来了！”
林德虫刚要说下去，地面上突然喷出大股泥土。乍一看，真像个喷泉。不过“喷泉”只维持了两秒钟，就偃旗息鼓了。只留下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洞穴，大约比阿斯的腰身粗上半圈的样子。
卡瑟琳坐在林德虫脑袋上居高临下地看去。那洞穴见不到底，里面继续传出“嚓嚓”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响。
不知为什么林德虫居然颤抖起来，它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一点点远离那个洞穴。
“来了，来了。”它战战兢兢地叫道，“太可怕了，他要来了。主人，我们快逃吧。他要来了！”
“是啊。卡瑟琳，要不我们先避一避。”没想到阿斯也在旁劝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分明在打颤。
“嗯？”卡瑟琳意识到不对劲，她闭起眼睛感受着空气中的异样。
“站住！林德虫。”卡瑟琳猛地睁开眼睛喝道，“没用的家伙，调过头来，回到那洞穴边上去。”
吓破胆的林德虫原本已经调转方向，准备逃跑。这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回走。不过林德虫故意走得很慢，一扭一扭地往前挪。总算卡瑟琳似乎有所宽容，没有逼迫它加速快行。
林德虫才走到一半，那洞穴里“噌”地冒出来一只手掌。这情景简直和园丁的出场太像了，就连那手掌的样子、颜色都和园丁一般。只不过这只手掌是个超级缩小版，而且看起来也略微肥硕一点（肉比较多）。
那手掌一出现，林德虫立刻就停下不走了。它将身子盘成一团，全身不断地发抖。
卡瑟琳盯着手掌张大了嘴，又看看自己的手，确定那只手掌的大小不比自己的手大多少，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她又转过头，看了眼缩在背后、紧紧贴住她的阿斯。
“唉！”女法师无奈地叹了口气。
“收起你的天赋异禀吧，元帅阁下，这里不是战场。”卡瑟琳对着那手掌不紧不慢地说道。
卡瑟琳话音一落，那只手掌“噔”地从洞中跳了出来。它在半空中夸张地翻了一个跟头，接着非常潇洒地落到地面上。
那手掌用中间两根手指立在地上，掌心朝着卡瑟琳的方向，外侧两根手指往手背方向搭住，看起来如同背着手，然后一摇一摆地就这么走了过来。
“小虫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那么胆小啊？真是浪费了你这好身板，我看不如让我呑了你的灵魂，把这身体让给我吧。”手掌站在比它高大数十倍的林德虫面前，抬着一根手指，口气嚣张无比。
其实它的声音很小，像是嗡嗡叫的虫子。卡瑟琳俯下身子看去，才发现原来手掌抬起的那根手指头上，有一张小嘴，声音便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林德虫依旧瑟瑟发抖，手掌向后微倾，貌似在仰天长笑。卡瑟琳揉了揉眉角，觉得这位老朋友不仅样貌大变，性格也变得令人有些头疼。
谁知就在这时，仰天长笑的手掌却是“啪”地倒在了地上，而空气中才传来“嗖”的一声。
卡瑟琳暗叫不好，果然手掌上插着根细长的鞭状物。那鞭状物的源头，正是来自林德虫的身上。
真是没料到，吓得只敢哆嗦的林德虫，竟然会突然袭击，一举将手掌钉在了地上。这一击的速度之快，甚至超过了声音。以至于连卡瑟琳都没能事先发现，可见林德虫是拼尽全力出的手。
65 吓跑了战争之王
“主、主人，他死了吧？”林德虫收回尾巴，小心翼翼地问。
那手掌就躺在地上，掌心上有个洞，也不见流血。
卡瑟琳心里那个郁闷，好不容易来了位老朋友，话都没说上，就这样被打发了呢。
“你胆子倒不小，居然敢动手。”卡瑟琳心头的火气一股脑儿地发泄到林德虫身上，“谁准许你动手的？原来不知道是什么也就算了，但你看看他的模样。要说和园丁没点关系，你自己信不信？”
“主人，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林德虫演绎出个哭腔，“您没听他说，要呑了我的灵魂，再剥夺我的身体。”
“这种话你都信？笨蛋！”卡瑟琳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他真要有这打算，早动手了。你有一百条命都不够用，还会跟你废话？唉，算了。你把他弄上来吧，我看看到底死透了没有。”
“您是说他还没死？那怎么能拿上来？”林德虫吓得连忙反对，“他要没死，那不是要了我的命了？主人啊，您一定要救我。”
“救你？”卡瑟琳冷笑道，“你惹出来的祸，却让我来承担后果吗？我不处罚你就不错了。眼下这种局面，你动手前怎么不想一想？好——，就算来不及想。那现在你也可以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收尾。”
林德虫摇晃下脑袋，低声下气地说：“主人，我笨，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您说，我做就是了。”
“你倒是奸猾，连脑子都省下了。”卡瑟琳笑骂道，“行，我就帮你出个主意。你不是担心他没死，那就补上几下狠的，确保他死透了再说。”
“哦，主人您真是太聪明，太邪恶了。”林德虫马上心领神会，尾巴一甩，呼啸着直往躺在地上的手掌扎去。
谁知林德虫的尾巴没扎到手掌，却是直接扎在了地面上。那手掌诡异地消失了。林德虫一击不中，急忙将尾巴收了回去，身子又开始发抖。
卡瑟琳端坐在它的头顶看得清楚，那手掌分明是以极快的速度翻身跳了起来。这会正大大咧咧地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
“果然没事，这家伙可比当年狡猾多了。”卡瑟琳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句。
“女人，你是什么来头？”那手掌用它细小的声音喝道，“你怎么敢出这样阴险的主意。如果不是我的手段高明，那不是就要死在那条小虫子手上了吗？”
“我的元帅阁下，你是那么容易死的吗？至于我什么来头，你看不出来吗？我千辛万苦找来这探望你，你却想吞食我的奴仆，真是令我伤心。”卡瑟琳两手交叉在胸前，一副居高临下的傲慢表情。
手掌听到这话，翘起一根手指。只见那手指头上张开一条细缝，挤出一颗雪白的眼珠。这颗眼珠的正中是一条红色的眼瞳，挤出细缝时就开始慢慢放大，最后几乎撑满了整个眼珠表面。
“好强大的灵魂。”手掌盯着卡瑟琳看了一会说，“如此强大的灵魂我只见到一个人有，但是你的灵魂我并不认识。你是哪里来的大魔鬼，为什么躲在这个弱小的人类躯体里？”
“弱小？哈哈哈哈。”卡瑟琳大笑起来,“魔鬼军团的百战元帅，敢与恶魔大领主直接肉搏的战争之王，你现在这副模样又有什么资格来谈论他人的弱小。你那曾经引以自傲的强悍**去了哪里？你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到底是谁？”手掌向前走了两步，“你似乎知道很多关于我的过去。”
“我是卡瑟琳，一位人类魔法师。我确实知道关于你的很多事情。我甚至还知道，为了魔鬼们的生存，你曾经率领着魔鬼军团，与来自深渊的恶魔们鏖战多年。你勇猛无比，你能征善战，你深谋远虑，你战无不胜，你是魔剐的战争之王，军团里的英明统帅。”卡瑟琳深吸一口气，严肃地说，“你不是向地狱至高的主宰，魔剐的王者——博瑟托伊菲尔发过誓，即使他不现于世，你也会带领魔鬼军团，与恶魔们战斗到底，直到把黑色深渊纳入地狱中来。”
手掌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噔”地跳了起来。它转身飞快地向后跑去，往它钻出来的洞穴一头扎了进去。
“卡瑟琳，你还真是厉害。”阿斯啧啧称奇，“就说了几句话，便把它吓跑了。”
“是啊，尊敬的主人。”林德虫也来谄媚，“您真是太伟大，太厉害了。什么战争之王，什么英明的统帅，在您面前就是条会逃跑的狗。不不不，它连狗都不如，它只是只会打洞的鼹鼠。”
林德虫现学现用，对于“鼹鼠”一词的用法，掌握得非常快。全然忘记了，刚才是谁在“鼹鼠”面前瑟瑟发抖。
虽然和园丁的交流并没有实质性的成果，但卡瑟琳急中生智，想出了探望战争之王的借口，没想到还真请出了这位老朋友。
然而卡瑟琳此刻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她先前从林德虫的反应，就猜出了手掌的身份。可是随之发生的事情，出乎卡瑟琳的意料。堂堂的魔鬼军团元帅，地下世界赫赫有名的战争之王，居然就这样逃跑了。他是在畏惧过去，还是在逃避现实呢？
卡瑟琳没有答案，而战争之王的离去打乱了她的设想。女法师在心中叹了口气，阴沉着脸命令林德虫继续向银色巨柱进发。
林德虫因为卡瑟琳吓跑了它的命中克星而开心不已，走起来路异常轻快，一路上马屁如潮。卡瑟琳被它烦得头疼欲裂，喝令这条虫子咬住自己的尾巴前进。
这次行进的过程中，再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大半个小时后，两人一虫终于走到了巨柱脚下。
说实话，从远处观看与就近仰望完全是两种感觉。银色巨柱的雄伟程度，完全超出了常人的想像。
阿斯抬头看着百米外的巨柱，那上面散发出的银色光芒，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见到了高大巍峨的雪山；而宽阔无比的柱围又让他觉得，像是站在雄壮厚重的城墙前。
只看了一会，阿斯便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喘了口粗气。这根巨柱实在过于巨大，使它无时无刻不给人于沉重的威压。正如林德虫几分钟前告诫的那样，一旦进入巨柱下五百米的范围内，就不要试图去仰望它。
由于卡瑟琳对林德虫下达过禁口令，那条虫子如今变得不敢随意说话，气氛沉闷得很。阿斯突然有些怀念起地精学者来，通常这种时候，那位古怪的大学者应该会跳出来，大喊一声“这个要记下来”。但是自从林德虫冒犯了他以后，那位大学者似乎记起仇来，躲进阿斯的身体到现在都没再出现。
忽然，林德虫停止前进。阿斯立刻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把两只手遮在额头上，挡住那些耀目的银光后，警惕地打量四周。
一条土沟？
阿斯看见他们的前面有一条细小的土沟。那条土沟并不起眼，大概就五六米长，手掌来宽，手指般深。如果不是走近了，根本注意不到。
当然，一条小土沟本身还不足以让林德虫停下脚步，让它停下脚步的自然是土沟里的东西。
66 地下的地下
卡瑟琳确实没想到，那位吓跑了的战争之王，此刻居然又出现在这个地方，堵在他们的前路上。
战争之王似乎显得很烦躁，背着他的两根手指，在那条土沟里来回踱步。他每走一步都会踢起零星的泥土。他走动快速，几步之内就能从土沟这头走到那一头。看来这条土沟，怕是他硬生生踏出来的。
卡瑟琳知道战争之王不会无端地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有话要说。于是女法师便好整以暇地坐在林德虫的头顶上。之前吓跑了这位大魔鬼，让卡瑟琳的打算落空，还真是令她有些恼火。
不过，现在事态似乎又重新回到了预想的轨道上。
“那些话，我只对博瑟托伊菲尔说过。”果然战争之王猛地停下脚步，对着卡瑟琳气呼呼地说。
“哪些话？”
“不要给我来这套，女人，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些。”战争之王从土沟中跳了出来，“我承认你很强大，但你肯定不是博瑟托伊菲尔。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你到底还是不是战争之王克里克奎尔？”卡瑟琳托着下巴反问道。
“我当然是。”战争之王将掌心挺起来，就像挺起胸膛一样。
“那你怎么还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卡瑟琳忽然毫无征兆地咆哮起来，她的头发无风自动，向后张扬开来。
一瞬间，卡瑟琳气势如山。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金色，整个身体仿佛燃烧起来，迸发出一团庞大的黑色火焰，笼罩在她的上空。铺天盖地的威压从天而降，仿佛那银色巨柱都要倒塌下来似的。
卡瑟琳身下的林德虫吓得瑟瑟发抖，全身马上盘在了一起。阿斯更是不堪，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但是这个景象来得快，去得更快。一眨眼的工夫，那团黑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卡瑟琳的眼珠依旧闪耀着金色，真让人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你！博瑟托伊菲尔。”战争之王怪叫一声。
“啪嗒”战争之王站立不稳，掌心向下，扑倒在地。
“吾王，恭喜您脱出樊笼。”战争之王的语气生硬，分明带着不甘，但更多的则是敬畏。
“还是叫得那么勉强，唉，你不用叫了。其实我已经不是了，不再是了。我现在是卡瑟琳，人类魔法师卡瑟琳。”卡瑟琳重重叹了口气，她的脸上露出难以言表的疲倦神情，“你没想到我一脱樊笼就来到这里吧。出了封印之地，又来到囚禁之所。不过也好，让我能再次遇到你，我的元帅阁下。”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至少承认您还是地狱至高的主宰，即便是在一具弱小的人类躯体里。”这话战争之王倒是说得恳切，“您提起那誓言，我就在猜测您的身份。所以我等在这，想等一个结果。”
“嗯。”卡瑟琳拍拍林德虫的脑袋，虫子乖巧地把脑袋贴到地上。卡瑟琳抬起头望着眼前的银色巨柱，好一会才说：“然后呢？你不会只是要等到这么一个结果吧。当年的军团元帅，可从不会做半调子的事。”
说完这话，卡瑟琳从林德虫的脑袋上滑了下去，站在战争之王的面前。
“您说的没错。其实您现在是谁，对于我而言，没有多少区别。我等到了答案，所以想带您去见一个人。”战争之王也站了起来。只见他转身奔跑几步，一口气来到土沟边纵身跳起。他一跟头越到另一边，稳稳地落在地上。
战争之王落脚的地面立刻发生低沉的声响，接着缓缓向下沉降。土沟很快便不见了，地面上出现一个方形的洞口，洞中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
卡瑟琳走过去，看见战争之王正恭敬地等在第一级台阶上。阶梯不知通到地下哪里，黑沉沉的有些可怕。
“林德虫，你和阿斯守在外头，等我回来。”卡瑟琳说完信步踏上台阶往下走去。但她没走两步又回头看了眼林德虫，“不过我提醒你，我不在的时候不要自作聪明。好好看好阿斯，明白吗？”
也不管林德虫有没有听懂她的话，卡瑟琳这才跟着为她引路的战争之王向下走去。走了不过十来级台阶，地面的洞口自动合拢。卡瑟琳现在就是想回转，暂时也没有可能了。
洞穴中非常幽暗，好在卡瑟琳的金色眼瞳让她能看见脚下的台阶。这似乎是个无限延伸的阶梯，曲曲折折一路向下，没有尽头。
“卡瑟琳大人，我想这个称呼您应该满意。您到底是如何脱困的？”因为还要走上好一段路，战争之王不免挑起话头。
“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我想了一段时间，才想明白原因。”卡瑟琳思考着说，“当时空间并不稳定，出现了一道裂痕。从那道裂痕中渗出的能量，与封印发生了共鸣，让博瑟托伊菲尔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与封印发生共鸣？”战争之王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难道是至高神又降临地下世界了？”
“不。这说起来实在是巧合无比。”卡瑟琳现在回想整个事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知道祭坛魔法吗？那是地面世界的一种超大型魔法。有人用祭坛魔法召唤了神之手，与封印发生共鸣的就是神之手的余波。当然，神之手的威力再大，也还无法直接影响到封印。但恰巧神之手发生的地方有一个领域空间，而那个领域空间遭到破坏后，撕裂出一条空间裂缝与封印所在地连接了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这种巧合怕是千百年都难得发生一次。”战争之王感叹道。
“确实，只能说是运气。”卡瑟琳笑着说，“记得那些远古神灵中，好像有一位运气之神。如果出去了，我看有必要去找找他的遗址。
卡瑟琳的话使得气氛轻松愉快，战争之王也跟着笑起来。
“不过眼下，元帅阁下，还是先说说你吧。”谁知卡瑟琳忽然收起笑容质问道，“我听说地下世界已经没有地狱的位置了。那个白痴戈洛司戴蒙的深渊世界侵占了原本的地狱。这是不是真的？我们强大的魔鬼军团到哪里去了？你不带领军团作战，怎么跑到这来了？”
67 手掌怪
一口气三个问题，真是咄咄逼人。战争之王不禁又想起，只存在于久远记忆中的情景。
积威犹存，敬畏依然。
不过上述的想法，更像是一种惯性思维。其实战争之王并不感到害怕，或者说，如今他没什么可怕的了。
虽然眼下的战争之王早已不再是那个叱咤战场的军团元帅，但曾经的地狱王者不是同样已经成为历史名词了吗？
就像女法师自己所说，她现在只是一个人类魔法师。人类——在战争之王的记忆中，那是身体孱弱无比的种族之一。即便这位魔法师有着大魔鬼的灵魂，可她的身躯仅能让她发挥极其有限的力量。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卡瑟琳的确不是那个博瑟托伊菲尔。这是灵魂上的本质差异。
魔鬼们对于灵魂的气息非常敏感。战争之王承认卡瑟琳的灵魂很强大，但是这个灵魂里充满了杂质，不是一个纯粹的魔鬼灵魂。
年岁悠长的魔鬼经常会说，“融合是原罪”。魔鬼们强大自己灵魂的最好方法是吞噬。因为吞噬只是单纯的灵魂能量转移，并不会留下什么难以预料的后遗症。
但是，想吞噬比自己强大的其他魔鬼的灵魂，这样的机会实在太稀少，可遇而不可求。一个魔拐其一生，也未必能成功一次。
因此，有不少没有耐心的魔鬼，会选择一种相对容易，见效也快的方法——融合。
灵魂融合的最大好处，就是不分种族，不分强弱。两两融合后的新生灵魂，从灵魂能量的角度上说，一定是变得比原来的灵魂更强大。
但凡事有利便有弊，融合意味着风险。不同质的灵魂相融，稍有不慎就会引发灵魂能量风暴，将双方的灵魂一起撕碎、毁灭。
而另一个弊端则是，融合后的新灵魂不属于原先的任何一方。它会是一个全新的个体，拥有两者的记忆，产生崭新的自我性格。虽然强大的灵魂能保留更多原先的原有特点，但依旧无法改变这是一个新生灵魂的事实。
如果灵魂能量风暴是从物质形式上毁灭两个客观存在，成功融合就是从意识形态上抹去两个思维个体。
当然，以上两点还不是最大的问题，灵魂杂质才是祸端的根源。
每个智慧个体都拥有自己的灵魂特征。这些特征在融合后并不会消失，而是相互掺杂隐藏在灵魂的深处。这个结果使得新生灵魂留下了不可预计的隐患。谁也不知道，这些隐患会在何时浮出水面；谁也不知道，这些隐患浮出水面后，会带来什么样的负面效应。
打个不算贴切的比方，将油倒进水中，只要一点火星就能引发水面的大火。这就是所谓的隐患。
战争之王对于过去的地狱王者，保持着天然的敬畏。黑色魔焰是博瑟托伊菲尔招牌式的强大能力。在地下世界中，没有一个大魔鬼，或者恶魔领主，甚至其他种族中的强大存在，能比这位地狱王者更好地操控黑色魔焰。
这是博瑟托伊菲尔强大统治力的根本保障。
所以卡瑟琳刚才释放出气势如虹的魔焰时，战争之王差点以为博瑟托伊尔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可惜，她那具孱弱的人类躯体，根本无法支撑黑色魔焰的燃烧。能够如此绚丽地绽放一次，已经是她身体的极限了。
而且卡瑟琳的行为，也让战争之王捕捉到了她的灵魂气息。虽然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强大的博瑟托伊菲尔选择了灵魂融合，并且放弃了原本强横无比的身躯。但对于战争之王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反正新生的灵魂已经不纯粹了。一个不纯粹的大魔鬼灵魂，即使再强大也无法令战争之王真正感到害怕。
当然，应有尊敬还是要保持的。毕竟眼前的这个人类法师，是博瑟托伊菲尔的传承者。
“卡瑟琳大人。”战争之王停下脚步，微微行了个礼。他和卡瑟琳站在一前一后两级台阶上，而只有手掌大小战争之王，显得卡瑟琳异常高大。
“您难道还不清楚那些军团的将军们吗？没有绝对的实力压阵，我这个元帅又有什么能耐指挥得动他们？”
“那个敢挑战博瑟托伊菲尔的克里克奎尔，居然会承认自己压制不了那些废物？”
“战争不是单打独斗，他们若是敢和我单挑，我又怕过谁？”战争之王苦笑道，“但大魔巩间本来就不和睦。当年如果不是博瑟托伊菲尔具有压倒性的统治力，别说向戈洛司戴蒙宣战，便是军团都建立不起来。”
“你这话像是在抱怨，抱怨地狱的至高主宰不负责任吗？”
战争之王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这句话。
“咦，怎么回事？”卡瑟琳忽然伸出右手食指，在指尖上轻易凝结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来，“这里的火元素似乎特别活泼。”
“快，灭了它！”战争之王尖叫起来，卡瑟琳的举动像是吓到了他。这个掌形怪物猛地从地面上垂直跳起，一下子扑在了火球上，将火球扑到地下。
借由短暂的火光，卡瑟琳看到这条幽深的通道，在一瞬间仿佛活了过来。通道壁上竟然显现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手掌，它们挣扎晃动，想从土壁中挣脱出来。不过火光消失后，它们又隐没回土壁中。
“卡瑟琳大人，您不要再做刚才那样的事了。”战争之王趴在台阶上心有余悸地说，“这里不能见光，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两人重新上路，战争之王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会是手掌国吧？”卡瑟琳半开玩笑地问，“那些冒出来的手掌是怎么回事？之前是园丁，后来是你，现在是它们。难道是地下世界又出现了新种族——手掌怪吗？”
谁知战争之王想了想，真的回答道：“手掌怪，呵呵，不错的名字。您想这么叫也可以。那条小虫子看来还不知道园丁真正的身份。它们林德虫不是有传承的记忆吗？”
“我看到园丁的模样时，就觉得奇怪。再看到你这样子，就越发奇怪了。你既然知道详情，不如就由你来告诉我。”
“诚如您所见，我现在也是一只手掌怪，所以手掌怪的秘密，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不过……”战争之王卖了个关子，“我带您去见过那位以后，或许您会有一个答案。”
“你想带我去见的不会就是前面那东西吧？”卡瑟琳向前一指，“嗯？那几个都是园丁？四个园丁，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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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恶魔的奇兵
就在前头，说起来也是奇怪，那里原本是幽深的通道。但是卡瑟琳凝聚火球后，竟然照亮出一座平台。刚才卡瑟琳的目光都被那些土壁上浮现的手掌怪所吸引，对这个平台没有太注意。
但此刻她心中升起一股警惕的情绪。其实眼前的这个平台，比手掌怪的出现更为突兀，为什么明明看见了，却自然而然地忽视了呢？
“是吾神显形了。”战争之王匆匆扔下一句话，便自顾自用最快的速度跳上平台扑倒在地。
卡瑟琳慢腾腾地跟在后面观察。这个所谓的平台，实际上是个承正三角形的土垒平面。女法师估算了下大小，约在五十到六十平方米之间，走上去如同站在一个小型广场上。
广场的中央燃烧着熊熊的黑色火焰。火焰半悬浮在离地数厘米高的地方，燃烧半径局限在一定的范围内。所以焰体显得平静缺乏活力，像个没睡醒的老头儿。
不过真正引人注目的，是火焰中漂浮着五样奇特的东西。它们分别是一只白色眼珠、一张蓝色的嘴巴、一只乌黑的耳朵、一条细短的无毛尾巴，以及一个扭动着的粗壮雄性生殖器。
围绕着火焰，站立着四个高大的手掌怪，它们全身通红，就和先前出现过的园丁一模一样。不过这四个手掌怪并不靠手指站立，而是手腕部分贴在地上。它们一动不动，看起来倒像是从地里直接长出来似的。
卡瑟琳默默看着战争之王扑倒站起、扑倒站起，如此顶礼膜拜了三次。魔鬼们不敬神灵，就算是当年的地狱王者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这就是园丁的真面目？好纯净的魔焰，很古怪的气息。”卡瑟琳等战争之王拜完了说，“这感觉我似乎有点印象。唔……对了，我想起来了，是那些远古神灵特有的气息。这难道是远古神灵中的幸存者？哼哼，躲在这种地方，还真是会躲。”
“卡瑟琳大人。”战争之王的声音原本就轻，现在居然用更小的声音叫卡瑟琳。多亏通道里十分安静，不然卡瑟琳铁定听不见。
战争之王对看向他的卡瑟琳勾动一根手指。卡瑟琳没好气地皱皱眉，不过她还是蹲下身子。但是战争之王仍嫌卡瑟琳离他太远，干脆蹦起来跳到女法师的肩头，挨着她的耳朵说：“既然您已经看出吾神的身份，那最好就别惹恼这位神灵。”
卡瑟琳显然不情愿，但犹豫了下后，终究点点头。她小声说：“我问你，园丁竟然是位神灵。那什么样的存在，能让神灵充当守护者？而且你现在看起来像是他的手下。”
“我现在的身躯就是吾神所赐。如果不是吾神出手，我早就不存在了。”战争之王恭敬而感激地说，“您千万别说吾神是什么守护者，他和那条小虫之流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哦，你的事我倒听林德虫提过，似乎是和那些银色根须有点关系。”卡瑟琳忽然偏过头看向不远处的黑色火焰，“说实话，那颗眼珠，我老看着眼熟。我总觉得，那是你的眼珠。不是吗？”
战争之王愣了愣，从卡瑟琳的肩头跳下来，必恭必敬地往地上一趴，什么都没说。
卡瑟琳看了看那蓬黑焰，若有所思。
“元帅阁下，你把我带来这，不会就是拜神的吧。你是不是成为了神的子民，这和我无关。”卡瑟琳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似乎不虞眼前的古神听见。
卡瑟琳的话音刚落，围绕着黑色火焰的一只手掌突然动起来。它一把向火焰中抓去，捏成一个拳头。
卡瑟琳看见火焰中的眼珠一下子不见了。那个拳头捏起好一会，才重新伸展开。果然，在手掌的中心位置镶嵌着一颗白色的眼珠。
那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定格在了卡瑟琳身上。卡瑟琳心头有些寒意掠起，她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又退一步，猛得转身就跑。
但是卡瑟琳刚跑到平台边缘，那里的泥土“哗啦”一声全都陷了下去。环绕着平台，出现一条又宽又深的壕沟，足有三、四米宽。
卡瑟琳知道绝没有可能逃到对面的台阶上去，她索性转身又走回平台中央。
“克里克奎尔。”她直接叫起战争之王的名字，“你早想好了，骗我下来，是不是？”
战争之王趴在地上并不回答，一副虔诚至极的模样。倒是又有两只手掌怪活动起来，它们同时抓向中间的黑色火焰，各自将嘴巴和耳朵抓在了手中。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嵌着蓝色嘴巴的手掌怪说出一大串话语，从嘴里伸出一条蓝色多汁的长圆舌头，不停地添着嘴唇。舌头上粘稠的汁水，时不时沿着嘴角滴到平台上，湿了一片。
“它在说什么？”卡瑟琳问道。
“您不会想知道的。”战争之王细声细气地说，这次倒没假装没听到问话。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手掌怪再次高声叫起来，语速变得很快。它的嘴巴张开老大，刻意露出狰狞的口腔，里面都是会动的暗褐色肉须，像半截钻出泥地的蚯蚓，使劲地扭动着。
卡瑟琳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令人恶心的口腔，看了足有六、七秒钟后，有些厌恶地说：“这是口中口的口中口，还是嘴上嘴的嘴上嘴来着？当年我就不喜欢这些低级货色。戈洛司戴蒙那白痴的手下，总能杂交出些怪东西。”
“口中口”和“嘴上嘴”可都是当年有名的消耗型恶魔。它们虽然等级低下，战斗力弱小，但却是恶魔一方的奇兵。
这两种恶魔的样子很奇特，长相正如它们的名字所描述的。
口中口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圆肉球。这个肉球的表面，有条横卧大半个球体的裂缝。裂缝张开时，会伸出一个个粉红肉触手，每个触手顶端就是一张尖牙俐齿的小嘴。这些触手一起出动后，能在几秒钟内啃食完数具尸体。
嘴上嘴的样子则比较恶心，它是由一张张嘴巴叠加起来的。每张嘴的大体样子就和眼前手掌怪的那张嘴差不多，但颜色和形状也可能千奇百怪。嘴上嘴的每张嘴其实都是一个独立个体，不过它们总是叠起来一起行动。大个头的嘴在下面，小个头的嘴在上头。
这两种的恶魔都是快速成长型。起初它们的个头不过正常人的手掌大小，但在大量吞噬战场上的尸体后，会迅速长大。而且据说生长没有极限。
口中口的攻击能力是自我爆炸。虽然爆炸没什么威力，但爆炸后会喷射出大量粘稠的体液。这种体液能束缚魔鬼们的身体，迟缓它们的行动能力。即使大魔鬼们沾上这种粘液，也会感到手脚不便。
所以战争中经常能看到，强悍的、身高数十米的恶魔领主，肩扛一个巨大的白色肉球冲到战场上，把它砸在魔鬼大军里。顿时数百平方米的战场上，上千的魔鬼士兵无法动弹，然后像割草一样地被消灭掉。
相对口中口的被动型攻击，嘴上嘴则会主动出击。它们的攻击方式是简单的吞噬，用舌头卷住对手，然后要么把对手拖进嘴里，要么拉动自己扑向对手，一口吞掉。
其实大魔鬼们，甚至只要是强壮些的魔鬼士兵，都不惧怕嘴上嘴的吞噬。因为嘴上嘴的躯体并不坚韧，它们通常还来不及消化掉对手，往往就被敌人从内部打穿、打碎了。
但是一旦被嘴上嘴吞吃，总是会被短暂的束缚。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点时间足够改变一场战斗的结果。因此比起口中口，嘴巴们更有针对性。特别是在将领级别的争斗中，使不少大魔鬼陷入被动。
事实上，自从口中口和嘴上嘴出现后，魔鬼们一度在战争中处于下风。不以狡猾著称的恶魔，竟然想出让它们作为战场打扫恶魔出场。魔鬼们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低级恶魔改变战场局势的能力。而等它们真正发挥出威力后，恶魔们已经培养出大批可以用于战争的大型个体（就连博瑟托伊菲尔都被嘴上嘴埋伏过）。
卡瑟琳记得，博瑟托伊菲尔就曾经遇到过一个巨型嘴上嘴，由十六张大嘴组成，高达二十米。它最下面的那张大嘴王，试图一口吞掉当初的地狱王者。好在地狱的王者并不是一般的大魔鬼可比，在戈洛司戴蒙尚未赶到时，怒不可赦的博瑟托伊菲尔，就将所有的嘴巴们都塞进了最大的那张嘴里。
手掌怪的恶心蓝嘴，成功唤起了卡瑟琳的遥远记忆。这让她的心头，越发讨厌起这位远古神灵。
似乎是因为园丁的叫喊，始终没对卡瑟琳起到任何作用。那颗原本属于克里克奎尔的眼珠，终于将视线从女法师那里收回，重新投射到趴在地上的战争之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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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啊，本周数据超过前两个月的了，收藏也过百了。真该早点改书名，有奇效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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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之罚
战争之王克里克奎尔知道，那位他也搞不清底细的远古神灵，正将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更为虔诚地伏在地面上。这位远古神灵的出现出乎自己的意料，不过又是情喇中的事情。
克里克奎尔几乎能猜到，远古神灵到底想做些什么。在内心深处，战争之王发出阵阵冷笑：一位神灵居然被**所束缚。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腔调和发音都十分怪异的上古神语，从那张蓝嘴中吐了出来。
自从成为一个可笑的手掌怪后，克里克奎尔已经渐渐忘却了自己原来的身份。他甚至慢慢学会了上古神语，以虔诚的信徒面貌生活在这里。
“吾神命你屈服，命你恐惧，命你颤栗。”克里克奎尔匍匐着换了一个方向，对卡瑟琳说道。
卡瑟琳不为所动，连回答都不屑，只是冷笑。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吾神命你尖叫，命你哭泣，命你求得宽恕。”
“嘁！”卡瑟琳轻蔑地瞥了眼三只高大的手掌怪，“这个白痴神灵，连句话都不会说，还要你当翻译。他想干什么？要我信奉他吗？这个白痴真要有能耐，何必躲在这里当什么手掌怪，哦不，应该说是手掌神。哈哈，多可笑，手掌神。他是掌管世界上所有的手掌吗？”
“骨碌”手掌怪上的白色眼珠重新转到了卡瑟琳身上。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那张蓝色嘴巴快速而低沉地说出一串话语。
克里克奎尔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站在面前的是真正的博瑟托伊菲尔，确实有资格奚落一下这位躲在囚禁之所里的远古神灵。可惜卡瑟琳仅仅是位人类魔法师，而且身体更是孱弱得不堪一击。这种实力，要抗衡一个神灵实在困难，即使这个神灵也同样孱弱不堪。
不过卡瑟琳的灵魂主体是博瑟托伊菲尔的性格，那这种傲慢的表现倒显得正常起来。只是远古神灵的原始**被进一步激发了，下面会发生的事情，这位卡瑟琳大人真的又能承受吗？
正如克里克奎尔所担心的，卡瑟琳的脚下忽然陷落，她整个人顿时矮了一截，两条腿自膝盖以下全都没入了土中。
卡瑟琳试图挣扎着拔出腿，但是没有效果。相反，泥土中有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腕，向两旁拉扯。卡瑟琳的两条腿被扯开，向前扑倒。她的手一落地，同时也陷入地面，无法动弹。
“叽叽叽叽”蓝色嘴巴发出怪异的声音，像是在大笑。那最后一只站立不动的手掌怪，这时也终于向黑色火焰中抓去。当它再度张开手掌时，那根巨大扭动着的雄性生殖器长在了手掌中央。
这只手掌怪开始缓慢地移动，一点点向卡瑟琳挪过来。它掌心的那根生殖器显得特别狰狞，而且似乎还在一点点变大变粗。
“**的枷锁。”克里克奎尔默念道，他看见原本属于自己的那只眼珠上，血丝渐渐密布，处于充血兴奋的状态。
“一个堕落的神灵，一个被**所俘虏的神灵。难怪要将自己的魂灵孕育在魔焰中。”卡瑟琳望着挪动过来的生殖器，用不冷不热地语调说，“克里克奎尔，这就是你信奉的白痴吗？他完全是个堕落者，早晚会被**所吞噬，走向毁灭，到时你也难逃惩戒。”
“卡瑟琳大人。”克里克奎尔恭敬地说，“吾神至高至上，请您不要妄谈神的命运，还是多想想自己眼下的处境吧。**之罚，可是世间三大罚之一。您的时间不多了。”
“你在说笑吗？”卡瑟琳真的笑起来，一点都不惧怕越来越逼近自己的手掌怪，“魔鬼们没有性别，或者只是根据需要虚构一个性别。这种对低等的雌性生物才有作用的**之罚，对我有什么意义？你趁早让这个白痴换个节目来。”
“您说得很对。”克里克奎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但是，您已不再完全是一个魔鬼了。就像我现在是一只手掌怪，您是一个人类，女性人类。”
克里克奎尔的话音刚落，“砰砰砰”那只巨大生殖器的表面上，爆出密密麻麻的细小颗粒。每个颗粒上会不停伸缩出一根倒刺，它们张牙舞爪，看得人毛骨悚然。
“配种恶魔的生殖器！”卡瑟琳脸色微微发白，“连这种恶心低级的东西都弄得来，他不被**所吞噬才奇怪。”
“不过，这具身体我还不会让它彻底损坏。”卡瑟琳说完闭起眼睛，念念有词。
手掌怪依旧缓慢坚决地向卡瑟琳挪动。克里克奎尔却是偷偷地向后倒退着爬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掌怪离卡瑟琳的身体越来越近。那张蓝色嘴巴兴奋地“叽叽”直叫。白色眼珠也已经涨得几乎通红，大半个眼球凸出手掌，都快要从掌心上蹦出来了。
对此卡瑟琳似乎毫无察觉，然而她的身体竟然开始慢慢地下沉。卡瑟琳猛地睁开眼睛，就地向旁翻滚。她的手脚顺势都从泥地中起了出来，并带出不少泥浆。
不远处，一直关注着局势发展的克里克奎尔有点惊讶，卡瑟琳居然在这个充满火元素的地方使出了沼泽术。当然，从效果看法术范围小了点，成法时间也太长了。不过这已经足够让她从泥地里脱身。
翻滚到一旁卡瑟琳迅速站起来，她的额头冒出不少汗珠。
“连沼泽术您都能使出来，真是不简单。”克里克奎尔赞叹道，“只是在吾神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马上战争之王的话就得到了验证，卡瑟琳脚下再次徒然陷落，将她困在原地。手掌怪稍微变换一下方向，继续向女法师挪动过去。它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几分。
卡瑟琳皱起眉头，随即又舒展开。她面沉似水，举起双手，金色的眼眸夸张地闪出光芒。
看到这架势，克里克奎尔知道，果然是要拼命了。
其实从刚才开始，他就在向外围爬动，这时都已经爬到了平台的边缘。这位虔诚的战争之王诡异地发出一声轻笑，从平台边缘翻了下去。
70 过气王者与堕落神灵的对决
卡瑟琳平举着双手，那位远古神灵自然不会被这种动作吓倒。手掌怪挺着配种恶魔的生殖器，已经挪动到离卡瑟琳仅仅一米之遥的地方。
“恶心的东西。”卡瑟琳盯着那根粗壮、丑陋的条状物，心中泛起挥之不去的厌恶。
随着双方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小，那根条状物似乎越来越兴奋。它拼命扭动，想尽量往前伸得更长点。
“吱——”条状物的顶端竟然喷出一些黄色的汁水。其中一滴飞溅到卡瑟琳的手掌上，粘乎乎的烫手。卡瑟琳恼怒地咬了咬牙关，手上冒出一点黑色的火星，将那滴汁液燃烧得干干净净。
“该死的家伙，以地狱之名起誓，你的命运将在今天走向终结。”卡瑟琳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双手平托，瞬间聚起两个硕大的火球。
这里火元素丰足，本来就是极适合使用火系法术。所以卡瑟琳轻易施展出火球术，而且效果好得惊人。
这两个火球比人的头颅都要大上一圈，表面包裹着一圈暗红色的烈焰，散发出逼人的炙热。卡瑟琳手往前送，蕴含着巨大能量的两个火球呼啸而起，一前一后直接往眼、嘴、耳三个手掌怪的所在地飞去。
倒不是卡瑟琳不想对付近在眼前的那只手掌怪。实在是因为距离太近，这么大的火球砸上去，产生的爆炸威力很可能将卡瑟琳也卷进去。所以女法师干脆决定，先对付远处那些同样恶心的家伙。特别是长着眼珠的那只，如果能把它干掉，绝对对接下来的战斗有好处。
不过卡瑟琳的火球刚出手，忽然想起战争之王曾经告诫过她，不要召唤火球。之前在通道壁上浮现出大量的手掌怪，就和火球有关系。仔细想来，似乎眼前这个远古神灵，也是因为召唤火球后才出现的。
两者之间难道有联系？卡瑟琳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错误。果然，两个火球才飞到那三只手掌怪面前，蓝色嘴巴已经迫不及待地用舌头卷住一个火球，直接拖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而另一个火球倒是不偏不倚地正中那颗眼珠，但是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暴躁的火元素变得像小兔子一样乖巧。看似够威够力的火球，软绵绵地撞在手掌上，慢慢铺展开，化作一片火焰覆盖在手掌怪的全身。
卡瑟琳能感到，在这个过程中，平台中央的那簇黑色魔焰又壮大了几分。看来火球的能量是被远古神灵吞食了。不过聊以自慰的是，至少女法师现在知道了，这位古神灵没有能力直接汲取空间中弥漫的火元素。不然天晓得，它会强大到什么程度。
“啪”卡瑟琳将双手重重地拍在一起，手臂上的线条立刻紧绷起来。最具有威力的火系魔法不能使用，水系、风系、土系也因为活跃的火元素，没有施展的余地。卡瑟琳唯一能做的，就是动用自身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想要拉开自己的双手，显得十分吃力。
挺着生殖器的手掌怪，离卡瑟琳只剩下半米远的距离了。那根雄性长条物散发出的热量以及腥味，扑面撞在女法师的脸上。但是卡瑟琳恍若不觉，只是咬牙切齿地要拉开两只手。奈何双手如同长在了一起，连丝缝隙都没有。
远处另外三只手掌怪神上的器官，此刻也变得越发可憎起来。覆盖着眼珠的火焰渐渐退散后，那眼球充血地更为彻底，整个球体血淋淋的可怕。而且三分之二已经凸到掌心外，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似的。
蓝色嘴巴吃完火球后，意犹未尽地咂巴两下，又将嘴唇完全外翻出来。它把舌头夸张地四处乱添，拉出无数粘稠的唾液丝线。
唯独那只耳朵还算正常，支得又高又长。但是每次卡瑟琳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它都会快速地抖动，好似在享受高+潮般的快感一样。
卡瑟琳终于将自己的双手拉开一条缝隙。她的掌心之间有什么东西黑乎乎地连在一起。女法师的额头冒出层层细密的汗珠，呼吸变得越发悠长凝重。
手掌怪已经快将那根恶心的条状物戳到卡瑟琳的脸上，生殖器的顶端也开始持续地渗出汁水。
卡瑟琳“呵”地从腹腔中发出一声短喝，两只手猛地拉开有半米来长。只见她的手掌和手掌之间，连接着一根小指般粗的纯黑色长绳。
卡瑟琳身体后仰，让过蹭到她脸上的恶心**，双手握住黑绳两端，顺势往**上绕住一圈。
那黑绳一接触**，便发出“吱吱”响声，一股肉焦气味倏忽弥漫开来。远处蓝色嘴巴非常配合地发出尖叫声，而挺着**的手掌怪全身发抖，急切地想往后退走。
不过卡瑟琳哪会放过这根恶心了她大半天的凶物，两手毫不犹豫地一拉。凄厉的惨叫声立即响彻空间，一截粗壮的**飞上半空，打着转儿掉到地上。
在卡瑟琳面前的手掌怪，像是掉魂似地一下子就不会动了。它掌心余下的那段生殖器，切面焦黑一片完全结晶化了，连血都流不出半滴。
卡瑟琳并没打算放过这个冒犯她多时的手掌怪。她松开左手，连接在左手的绳索那端自动脱离掌心。右手随即将那根纯黑色绳索舞动起来，如鞭子般“噼里啪啦”地抽在手掌怪身上。
手掌怪每被抽到一鞭，它的身体就会裂开一条焦黑的伤口。卡瑟琳疯狂地抽打，呆立不动的手掌怪没有抵抗地任她蹂躏。不过几分钟，“哗啦”一声，高大的手掌怪轰然倒地。它的身体残缺不全，碎成了数块。
卡瑟琳“呼呼”喘着粗气，俯身捡起一块手掌怪的残躯，放进嘴里努力地嚼咽。
这个行为极具挑衅意味，蓝色嘴巴拉高声线“叽叽叽”地乱叫。它“嗖”地将舌头收回口腔，然后“唰”地又弹射出来，化作一支愤怒的利箭射向卡瑟琳。
女法师面带冷笑，右手奋力甩出。手上的黑色绳索徒然拉长变细，也向前直飞了过去。
黑色绳索和蓝色舌头在空中“啪”地相撞，像两条发情的毒蛇狠狠地缠绕在一起。双方各自用力，便将两条“毒蛇”扯得笔直。
可惜“蓝色毒蛇”并没有坚持到一秒钟，黑色的火焰就在缠绕中窜起。整条舌头像浸过火油的棉线，迅速燃烧起来。
“咔嚓！”
卡瑟琳只觉得手上一松，黑色绳索缠绕着那条舌头倒飞了回来。可是还未飞到她的身前，那舌头已在空中烧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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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较忙，周五又要出差，估计周六在家是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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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神的简史
卡瑟琳笑起来，笑得很舒心。那最讨人厌的嘴上嘴，居然自己将舌头咬断了。当然，不那样做，黑焰随着舌头烧到它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双方你来我往，卡瑟琳终于在最后几个回合里占得了上风。不过女法师非常清楚，她为此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看似轻松。
强行使用“魔焰绳索”的后果，就是让卡瑟琳的身体处于虚脱状态。而且为了用这具孱弱的身躯召唤魔焰，卡瑟琳不得不将双手的两根小指指节作为沟通原材料。
不久前她才依靠吞食矮森萨满的肢体，重新长出了左手——那是为了逃脱恶魔大领主戈洛司戴蒙的追杀，强行打开空间节点而失去的。没想到不过就几个小时的工夫，女法师又只能靠自残来自保。
卡瑟琳觉得自己活得十分窝囊，一个大魔鬼居然能窝囊到这种程度。她不仅痛恨面前这个被**所俘虏的堕落神灵，也痛恨把自己带到这来的战争之王。
那个向来以暴躁、冲动闻名于地下世界的战争之王，如今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他一定是算计好的，将我献给他新投靠的主子。愚蠢啊愚蠢，我居然轻信一个魔鬼。”卡瑟琳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再暴躁冲动的魔鬼，依旧是魔鬼。这个世界上哪有不耍诡计，不狡猾奸诈的魔鬼呢？
但是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卡瑟琳还要装作镇定自若，面带冷笑地看着剩下的三只手掌怪。她强打精神，不让自己已经发软的身体倒下去。
别看魔焰绳索威力不凡，一举消灭了一只手掌怪，甚至重伤另一只。卡瑟琳却知道，她没有再次战斗的力量了。不用多久，魔焰绳索的能量耗尽，就会自行消散。到那时，对面的三只手掌怪便没有了顾忌。
而且卡瑟琳也不相信，一个远古神灵——即便是堕落的、只剩下灵魂的神灵——只有这么一点手段。说不定他此刻就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呢。
另一件令卡瑟琳失望的事，是手掌怪并不是恶魔。女法师尝试吃掉一块手掌怪的身体碎块，不仅仅是为了挑衅。更是寄希望，这会是恶魔的身体，那样卡瑟琳便可以通过吃掉对方来增强自己的实力。
也不知道这个神灵使用的是什么方法，他凝聚出的手掌怪身躯，事实上连低等生命体都算不上，那里面完全没有生命力的迹象。不过神奇的是，手掌怪似乎能很好的寄存灵魂。比如战争之王的灵魂，就完好的寄存在里面。
当然，配种恶魔的生殖器倒是来自真正的恶魔身体。但是卡瑟琳实在无法让自己吃掉那截恶心的肉】棍，虽然她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重复，“生存和强大是眼下唯一应该追求的东西。”
不过要是阿斯在这里，或许女法师会逼着阿斯马上吃掉。而换作林德虫的话，那条小虫肯定是毫不犹豫地主动吃个干净，免得浪费了宝贵的补品。
远处与卡瑟琳对峙的三只手掌怪，似乎陷入了某种奇怪的状态。即使是那只受了重伤的嘴上嘴这会也安静下来。它们一起捏起拳头，蜷缩在有些萎靡的黑色火焰边缘。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这种对峙对卡瑟琳而言有利有弊。她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恢复力量，不过手上的魔焰绳索也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耗尽能量，“砰”的一声消失在空气中。
卡瑟琳觉得自己如同一个等待处决的罪犯，心灵上的煎熬远远大于**上的疲惫。
“不能这样漫无目的地等下去。”虽然还不知道那位远古神灵的沉寂意味着什么，但处于弱势一方的卡瑟琳决定有所行动。
这种时候沼泽术仍然是个不错的选择和试探。花费了比上一次更长久的施法时间，卡瑟琳让双腿从火之泥构成的平台中拔了出来。
对方仍然没什么反应，卡瑟琳小心地挪动几下脚步。很安全！
女法师开始更大范围地走动，一边盯着远古神灵，一边在平台上查看。围绕平台的沟堑又深又宽，一点逃离的余地都没有。
“真是进退两难。”怒火在卡瑟琳的胸中燃烧，“该死的克里克奎尔，要是给我再见到你，绝对要你的好看。”
然而发怒于事无补，总不能就这样干等在这里。卡瑟琳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眼前并不是没有路，只是路在平台的另一头。绕过堵在平台中央的黑色魔焰和手掌怪，在平台那端有阶梯通向更深的地下。
卡瑟琳沿着平台的边缘向那一端走去，她非常谨慎地从手掌怪的身边绕过，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中间的那簇黑色魔焰。
当成功绕过魔焰和手掌怪后，女法师站在了平台另一端的阶梯前。眼前的阶梯比先前走下来的那段更窄更陡，几乎像峭壁一样向地下深处延伸。
卡瑟琳望了眼身后的远古神灵，他就像睡着了似的毫无动静。那簇魔焰已经变得有气无力，正以很缓慢的速度逐渐变小变弱。照此下去，过不了多久，说不定便会完全熄灭。
“魔焰中的灵魂气息变得越来越稀薄了，那位远古神灵难道离开了他的灵魂庇护所？”卡瑟琳皱起眉头，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女法师站在第一阶台阶上坐下来，仔细地回忆远古神灵出现后的整个过程。
“尾巴！那条尾巴不见了。”卡瑟琳总算想起这个细节，最初那团魔焰中一共漂浮着五种东西，有一条细短的无毛尾巴来着。但那条尾巴如今不知去向，甚至什么时候从魔焰中消失的，也无从知晓。
卡瑟琳立刻又想起林德虫曾经说过的话，“还有鼻子，林德虫说它还见过鼻子来着。原来刚才出场时，这些器官就不齐全。”
卡瑟琳确认，真正的远古神灵多半已经离开了平台，于是开始沿着阶梯，一步一步地向下攀爬。不过她的脑子里，还在不停地思考着有关远古神灵的事情。
神灵——这是个很值得玩味的词汇。如今在人类国度中，至高神是唯一被承认的真神。而根据历史记载，实际上在这个世界中，远古时期就存在过大量的其他神灵。他们人数众多，体系繁复，掌管着各种事物。从最普通的日月星辰、山河湖海，到自然界中存在的各种动物、植物乃至族群、种族等，应有尽有。后来甚至又出现了一些意味抽象，领域奇特的神灵。比如运气之神，命运之神。
但不管那段时期存在过多少神灵，他们几乎都在同一时间，突然退出了历史舞台，淡出各大种族的视野。
各族的历史研究者，通常称这些神灵存在的年代为远古神灵时代。而在人类历史的研究中，学者们也称其为众神时代。
众神时代距今实在是太过遥远，众神出现的最后时间可以追溯到十万年以前，因此难以进行卓有成效的考证了。
对于那些远古神灵为什么会突然退出历史舞台，学术界是一直没有定论的，也无法给出定论。由于人类真正崛起的历史只有三千年，本身的历史和文化积淀很有限。所以对于众神的历史研究，始终是个偏门课题。
当然另一个研究上的桎梏是来自于宗教堂的压力。唯一的至高神降临世界后，其他神灵自然都是邪端。有关众神的研究，等同于承认众神在时间长河中的历史地位，这与宗教堂一贯的唯一至高至真神教义发生了冲突。
因此，即使是对众神有着极大兴趣的皇家学院院长吉斯林——这样一位在国王陛下面前，都能施加影响力的大魔法师——也只敢从侧面迂回地考证一二。
吉斯林所做的研究，主要是针对精灵一族流传下来的长诗《精灵王传说》。而精灵族是与人类有着密切关系，且从众神时期便延续下来的种族之一。吉斯林认为，众神时代晚期出现的精灵王，很可能就是精灵一族的神灵。
学术界的另一大流派——龙考派，倒也有过类似的论调。他们认为上古三大龙王，实际上就是龙族中的神灵。
不过无论是吉斯林还是龙考派，都只是在学术小圈子里提出和交流过这些看法。如果是在公开场合，那仅仅会用“精灵王”、“上古龙王”这样的说词，而绝不会和神灵扯上关系。
倒是博瑟托伊菲尔和神灵打过不少交道。不但是和那位唯一的至高神，与那些远古神灵也同样有过交集。
但是这位曾经的地狱王者对神灵的态度非常不屑。远古神灵们在地下世界并没有多少影响力，只是遗留过一些血裔种族，诸如矮森人之流。这当然很难让地狱王者投注太多的目光。
长久以来，地下世界的历史，就是博瑟托伊菲尔率领的魔鬼军团，与戈洛丝戴蒙掌控的恶魔大军的交战史。这场绵延了数万年的地狱深渊大战，可以说是地下世界的主旋律。直到有一天，占上风的地狱王者忽然遭到来自天界的至高神的封印，地下世界的面貌才发生了根本改观。
根据博瑟托伊菲尔的认知，神灵没有能力在地下世界中逗留。强大如那位至高神，也只是能将自己的神之手伸下来而已。
所以眼下这位出现在囚禁之所的远古神灵，令卡瑟琳十分好奇。不过话又说回来，地下世界的神秘之地隐藏着无数秘密。出现一个神灵在这里当园丁，似乎也是说得过去的。
卡瑟琳在脑海中闪过乱七八糟的念头，脚下的路已经越来越不好走。她现在不得不俯身贴在阶梯上，倒退着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向下爬。这个过程漫长、单调，没有终结的时候。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攀爬中的卡瑟琳差不多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如果不是机械的本能在支撑她，女法师说不定已经一头栽倒摔下去了。她无法估算自己到底爬了多久，爬到哪了，僵化迟钝的头脑变得昏昏沉沉。
卡瑟琳抬起头，看到上方黑蒙蒙的一片；低下头，瞧见脚下还是黑蒙蒙的一片。
“受够了，那就直接跳下去吧。”女法师的脑袋里，不知不觉地冒出一个声音来。
卡瑟琳并没有抗拒这个念头，她仅仅是犹豫地想了一想，然后双手一推，便纵身向下跳去。
72 在寒冷中坠落
其实这种灵魂层面的蛊惑术，对卡瑟琳而言，谈不上有什么作用。大魔鬼们几乎都不会受到灵魂系法术的影响。当然，有些大魔鬼特别善于玩弄灵魂，如果遇上他们，那自然是要防范一下才行。
但施加在卡瑟琳心灵上的蛊惑，与其说是施法攻击，倒不如说是在传递信息。要不是卡瑟琳身心疲劳，可能来连几秒钟的心神动摇都不会有。
女法师之所以还犹豫了一番，实际上是在思考这段信息的可信度。思考的结果就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危险。或者说危险很小，小到卡瑟琳愿意借此机会，看看能不能尽早脱离当下的困境。
这不是赌徒心理作祟，而是来自于经验判断。这个世界上不乏阴谋诡计，圈套陷阱。但阴谋诡计和圈套陷阱的使用都有一个前提，就是对方不好对付，无法正面对抗。
若是当年真正的地狱王者站在这里，那确实是不好对付。不过卡瑟琳倒是清楚自己的斤两。没有一具强悍的身躯，再强大的灵魂也只是摆设。
人类的身体实在是孱弱。要对付现在的卡瑟琳，甚至不用动手。只需再等上个三、五天，饿都能把卡瑟琳饿死。到了那时，没有肉=体庇护的灵魂，一阵风就能刮散。
此外蛊惑术可以说是战争之王的拿手好戏。这家伙拥有灵魂天赋，是灵魂系法术方面的大师。
地狱王者的魔焰控制与战争之王的灵魂天赋，在地下世界也曾有威名赫赫。正在做自由落体的卡瑟琳，想到这不禁唏嘘起来。
卡瑟琳如今的确想再见见这位战争之王。克里克奎尔算计了自己之后，居然还敢主动发来信息，肯定是有点玄机的。
他到底想干嘛呢？
是要吞噬自己的灵魂？不会。如果卡瑟琳拥有的是当年博瑟托伊菲尔的灵魂，不要说是战争之王，任何一个魔鬼都有吞噬的心思。但现在却不一样，卡瑟琳知道自己的灵魂对于战争之王而言，已经没有丝毫吸引力了。因为卡瑟琳的灵魂经过融合，变得不纯粹。一个有杂质的魔鬼灵魂，克里克奎尔那样的大魔鬼是绝对看不上眼的。
难道为了那个堕落神灵抓捕自己？不像。这个地方卡瑟琳人生地不熟，要想活捉她一点都不是难事，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再饿个半天，卡瑟琳怕是连走都走不动了。
女法师无奈地笑了笑，奇怪自己怎么还有工夫去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她下落的速度正变得越来越快，周围有股局促感挤压过来。那阶梯原本就越走越窄，似乎连同空间也随之变得窄小起来。
因为遍布火之泥的缘故，这个空间里始终充满了浓郁的火元素，所以并不会感到寒冷。但是随着四周的局促感渐重，卡瑟琳忽然莫名地觉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在脚底拂过。一开始女法师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过没过多久，又有一丝寒意毫无征兆地再次拂来。
作为一位魔法师，卡瑟琳可不会忽略这个小小的现象。她立刻全神贯注，想努力捕捉到，像跳舞的火焰般不可捉摸的寒意。
当相同的事情第三次发生时，早有准备的卡瑟琳终于能够确认，这些寒意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来自于水元素的作祟，还是冰天雪地里的水元素。
卡瑟琳忍不住向下望去，虽然以她的目力看不到多远，但这不会妨碍她的好奇心。从下面居然有水元素飘上来，难道下面是冰天雪地吗？
地下世界是火元素最活跃和丰富的地方，岩浆与火焰在这里并不缺少。但相对来说，水元素可就稀有多了。在博瑟托伊菲尔的记忆里，倒是有几个形成湖泊或泉水的水源。这些地方都掌握在一些地下世界的强大存在或势力手上。比如地狱中就有一个著名的硫磺湖，那是地狱王者私人的泡澡场所。
通常地下世界的环境是无法产生冰雪的，所以绝大多数的地下生物，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见到晶莹的雪花。当然例外还是有的，就像那片终年下着令人胆寒的冰雹的地域。不过那是一位大魔鬼的独特领域，隐藏在地狱的深处。
“那地方绝不可能在下面。”卡瑟琳心中充满了疑惑，越发好奇自己究竟会掉到哪里去。
答案似乎很快就会揭晓。随着寒意越来越浓烈，从下方慢慢吹起阵阵微风。卡瑟琳越往下掉，风越是猛烈。不多时，微风变成了大风，风中还包裹着晶莹的雪花，冰冷刺骨。
卡瑟琳顿时全身冻得发抖。她意识到自己光着身子，真是个严重的问题。但是可怜的女法师毫无办法，即便是聚集火元素召唤出火球，火球也会被凛冽的寒风瞬间吹灭。
寒风从下方源源不断地喷涌上来，裹挟着雪花击打在人身上，隐隐作痛。冻得有些发僵的卡瑟琳，发现周围的空间，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向她聚拢过来。这更助长了风势，“呼呼”的风声就像怪兽在咆哮。
卡瑟琳卷缩起身子，仿佛这样才能减少身体里热量的流失。不过马上她又不得不舒展开来，尽量伸直身体。因为下落的空间已经缩得越来越窄小。卷缩起来后，卡瑟琳的身体会碰擦到周围的泥土壁。这些泥土壁被寒风吹得干硬冻结，蹭到一点都会在身上留下一道不小的伤口。
索性风力强劲，卡瑟琳下落的速度正在大幅度地减缓。这让女法师有了控制身体的余地，尽量避免与周围的碰撞。但尽管如此，卡瑟琳还是变得伤痕累累。好在冻僵了的身体并没有多少痛楚，伤口里也不会流出鲜血，算是因祸得福吧。
只是无论从哪个角度讲，眼下的情形都是一种痛苦的煎熬。虽然强大的灵魂使卡瑟琳的意志变得格外坚韧，但孱弱的身体却无法支撑她保持清醒。所以热量耗尽的女法师，终于陷入了昏迷。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在磕磕碰碰中继续下落。
这段奇特而痛苦，并伴随着危险的旅途，最终在一声“扑通”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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