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巨龙的小花招
明知道魔王是在转移话题，但女法师不得不暂时放下追究的心思。因为那条巨龙真的朝他们走来。
实际上，眼前的情景非常奇怪。走来的巨龙，并不具备一条巨龙应该拥有的气势。它不但没有给人一丁点威胁的感觉，甚至整个样子就是极其滑稽的。所以卡瑟琳觉得，她是不是该笑一笑。但是笑还是不笑，需要从狼的角度好好分析一下，才能得出结论。这本身似乎又有点过于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想当初女法师第一次见到黑龙赫迈斯时，那种印象绝对深刻。可怕的凶龙即使在沉睡中，也会给人以难以想像的压力。而当它醒来后，与身俱来的龙威，更是让卡瑟琳强烈地体会到，为什么巨龙才是陆地上最可怕的生物之一。
“或许还是要应景地笑一下比较好。”卡瑟琳瞧了眼身旁的魔王陛下，最终还是咧开嘴，摆出一个生硬的笑容。相对而言，魔王陛下完全没有地狱王者的自觉，他不仅笑得没心没肺，而且肆意无礼。
“两位真是非常没有礼貌。”巨龙走到两人面前，瓮声瓮气地说。
“抱歉，抱歉，哈哈哈，巨龙先生，我能这么叫你吧？哈哈哈。”吉斯林捧着肚子半弯下腰，“我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哈，你看，哈哈哈，你怎么也是一条巨龙啊。”
“那又怎么样？”巨龙先生对自己的形象多少还是有所觉悟的，“难道巨龙就不能穿裤子吗？”
“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吉斯林一个劲地拍打着巨龙的脑壳，浑然不把它当巨龙来看待，“你那是裤衩，裤衩知道吗？短到没裤管，不能叫裤子了，哈哈哈。”
女法师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僵硬了，于是她收回笑脸，一本正经地打量起这条所谓的“巨”龙。
“至少那只头颅是够格的。”卡瑟琳在心中评价道，“比赫迈斯的小些，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巨龙脸。”
不过女法师实在是没想到，从圆柱子后头会走出来一个那么短小的身材。虽然依旧还是拖着尾巴、长着肉翼的巨龙身形，但缩小了怕是不下十倍了吧。用缩小十倍的身体，顶着原先硕大的头颅，可怜的巨龙先生只能靠两只后腿立着走路。它就像一个大头娃娃，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更可笑的是，这条巨龙居然穿着一条裤子，不，是裤衩——一条粉红色的裤衩。在这个背景主要是黑色的世界里，粉红色真是太惹眼了！
“好了，我们来说点正经事。哈哈哈……”魔王陛下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容，但一句话没说完，又笑了起来。
“卡瑟琳大人，欢迎你来到信仰之海的反面，渎神者的乐园。”巨龙不理会笑得快在地上打滚地魔王陛下，而是向女法师致意。不过它装模作样地想鞠个躬，凸出来的龙吻“砰”地撞在地上，自己也失去平衡翻到在地。
这下魔王看到笑得更欢了，整个人都跪了下来，用手捶地。而巨龙先生却是艰难地左右翻动，一时半会爬不起来。那条鲜艳的粉红裤衩，随着它的翻动，异常跳跃。
女法师左手抱胸，右手托住下巴，看着眼前两个搞怪的家伙。谁能想像，他们中一个是地狱的魔王，另一个是可怕的巨龙呢。
卡瑟琳生出一种无比荒谬的感觉，这完全颠覆了她长久以来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卡瑟琳，醒醒我的女弟子，卡瑟琳。”女法师忽然发现吉斯林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你不会是中了它的小花招吧？不要盯着它的眼睛看，巨龙们的眼睛可轻易看不得。它们中有些家伙，懂得不少玩弄灵魂的技巧。”
卡瑟琳有些恍然地点点头，那条巨龙不是还在那里吗？从那根圆柱子后面伸出头来。它还转动一颗眼珠，偌大的瞳孔有意无意地看向女法师。那里面饱含笑意，似乎是在说“我愚弄了你，笨蛋”。
不过卡瑟琳并没有产生多少愤怒的情感，她只是奇怪自己怎么会如此轻易地中了巨龙的花招。可惜这个问题是找不到答案了。因为那条巨龙打了个哈欠，就这样闭上眼睛睡起觉。
大骑士卡夫和游吟诗人迪席还在为演员的名额争执。倔强的大骑士一再强调，他扮演的无敌统帅必须要统领足够的士兵。他不能演一个光杆将军，这有损他的骑士尊严。
卡夫对于那条巨龙有着一种天生的反感，他在言谈中不停地表达出强烈的敌意。
“迪席，我警告你。如果没有士兵，我将拒绝演出。我宁愿现在就和那条爬虫决一死战，用鲜血和刀剑来洗刷我与它同台的耻辱。”卡夫叫嚣道，在空中挥舞他的大剑，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前去，展开屠龙表演。
任谁都看出来，大骑士是在向巨龙示威。但是慵懒的巨龙露面后，只是关注了他片刻便自顾自地打起瞌睡，好像在它面前的不是一位挥舞着刀剑的骑士，而是一只嗡嗡地乱飞的苍蝇。
这种明目张胆地忽视，看来是深深刺痛到了大骑士阁下的尊严。他叫嚣得越发响亮，甚至推开游吟诗人向巨龙发起冲击。
卡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跑去。但有趣的是，无论他如何奔跑，卡瑟琳发现卡夫始终停留在原地，倒是那条巨龙不见了踪影。
不对，女法师再仔细一瞧，发现连那根躲藏巨龙的圆柱子也不见了。不，准确地说，是被替换了。巨龙起初是从狮身鱼首的圆柱后伸出脑袋，现在那根柱子上的雕像变成了蛇身鹰首的阿德勒席。不过下一刻圆柱上的怪兽雕塑又变成了鱼身狮首的吕文斐，然后接着变成鹰身蛇首的席朗格阿。最后打瞌睡的巨龙又出现在了圆柱下，雕像也相应变回了狮身鱼首的斐须吕。
这看似眼花缭乱，其实并不引人注目。因为大圆柱原本就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不抬头盯着上面的雕塑看，或许根本意识不到四根圆柱一直在轮换位置。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魔王陛下不无怜悯地说，“看来他只能不停地转动这个舞台。那条巨龙说得对，他就是个奴隶。也不知道是谁将这个实力不弱的大骑士拘禁在这里，估计是用他来驱动整个漩涡大剧院。你瞧，无序之界的四位统治者也复活了。”
“哦，欢迎，欢迎，亲爱的观众们，感谢你们远道而来，光临漩涡大剧院。”
先前出现过的欢迎声又开始此起彼伏，圆柱上的四只怪兽果然相继复活，大喊大叫起来。
不一会工夫，卡夫的身影已经化作一团虚影，他奔跑的速度快得超乎寻常。游吟诗人在大骑士的身边若隐若现，似乎也受到舞台转动的影响。
“我怎么感觉不到脚下的舞台在转动呢？”女法师观察了一会问魔王陛下。
“啊，我美丽的女神，这个问题，还请留待让风语者来为您解答吧。”游吟诗人居然来到卡瑟琳两人的面前，“因为两位站在观众席上，又怎么能感受到舞台上的变化呢？”
卡瑟琳瞥了他一眼说：“你们的演出看来是进行不了了，我不想白白浪费宝贵的时间，光听那四根圆柱子的叫卖。我们要离开这里。”
迪席听到这话赶紧望向魔王陛下，但是吉斯林既不反对也不赞成，只是似笑非笑地捋着自己的胡子。
114 灵魂幻境
“不不不，我亲爱的女神。”游吟诗人只得向女法师恳求道，“您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演出就要开始了。”
“你以为我听不见你们在说什么吗？”卡瑟琳冷冰冰地说，“你们的台柱子根本不愿意演出，因为你满足不了他对角色的要求。看在你还算有诚意的份上，我们最多再等三分钟。三分钟后演出不开始，就不要再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了。”
“三分钟？这太短了。”游吟诗人哀叹道，“我的女神啊，请您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吧。”
“你已经失去四分之一分钟了。”卡瑟琳简直精确得像只沙漏。
“吉斯林先生，天哪，这不公平。您能否劝一劝我们的女神？”游吟诗人不得不向魔王陛下求助。
“年轻人，如果我是你，就会赶快想办法去劝你们的台柱子，而不是在这浪费时间。”吉斯林笑着说，“我这位女弟子可是个很会拿主意的人，她认定的事情我也改变不了。”
“你的一分钟已经用完了。”卡瑟琳的话深深地打击到游吟诗人脆弱的心脏。他捂着脸，痛苦地哀嚎一声，消失在两人的面前。
“等到了三分钟，你真打算就这么走了？”魔王低声问女法师，“那个什么台柱子肯定是没法劝说的。”
“不走又能干嘛？你没看到那条龙都开始睡觉了，天知道等下去要等多久。”卡瑟琳小声回答，“你对这感兴趣，尽管留下就是了。我去别的地方找找看，或许能发现离开这的方法。”
魔王陛下摇着头说：“要出去找也该是我去，你最好还是留在这。我提醒你，那条巨龙可是我们的老相识。你到现在都还没认出它来吗？”
卡瑟琳皱皱眉头，这是魔王第二次提到这件事，但是女法师的确对巨龙没有任何印象。
“你何不自己问问它去？”吉斯林给他的女弟子出主意，“大家既然认识，它肯定会说的。”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女法师反问道。
魔王伸手拍拍卡瑟琳的肩头说：“只有自己努力去获悉的东西，印象才会深刻。我亲爱的女弟子，你应该学会对周边的事物保持一定的敏感。我可不会永远在你身边提点你。”他就像一位真正的老师，在耐心地教导自己的学生。
卡瑟琳狐疑地望着魔王说：“你的好心让我感到不安。从逻辑上来说，这完全没有道理。你真把自己当作吉斯林老师了吗？”
“我原本就是你的老师。”吉斯林微笑着说，“好了，我的女弟子，在这里我是不可能陷害你的，那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再说了，和那条巨龙熟识的是你，而不是我。所以自然还是要你去打交道才对嘛。”
“那好。”女法师一把抓住魔王陛下的手腕，“你要跟我一起去。”
卡瑟琳也不等魔王答应，拽着他便向一根大圆柱走去。然而两人没走几步，脚下同时一个踉跄，仿佛踩在了一块滑动的地板上。女法师“啊哟”一声，重重地撞在魔王的怀里。他们一起翻倒在地，天旋地转地滚出去老远。
“啊呀呀呀，我的女弟子啊，你不能这样报复关心你的老师啊。”魔王大声地惨叫。
滚得晕乎乎女法师，好不容易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一屁股压在魔王陛下的肚子上，难怪他叫得如此凄惨。
卡瑟琳撑着吉斯林的胸口站起来，又换来魔王的几声痛呼。
“怎么回事？”女法师惊讶地环顾四周，“我们这是在哪里？”
“你问我，我问谁去？唉，你怎么当的弟子，差点要了我的老命。”魔王陛下哼哼哈哈地躺在地下，不过他也正转动着脑袋四处乱瞧。
卡瑟琳静静地望着天空，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美丽的朝霞。红幕满天，一轮旭日正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从那巨大的旭日下方，延伸出一条笔直的土石大道。大道两旁都是荒漠戈壁，黄沙碎石望不到尽头。女法师和魔王就身处在大道的中央，两人的前方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头。远远瞧去，山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植被。
“你来解释一下。”卡瑟琳用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魔王。
“我解释不了。”魔王抬手抓住女法师的脚腕，“你别太没礼貌了，我的女弟子。你现在应该是把我扶起来。”
“扶你起来，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你刚才就不该拉着我。如果我没跟你来，说不定还能做点什么。现在倒好，我们都身陷在这个古怪的地方了。”
“你不让我去问巨龙，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卡瑟琳语气平静地说，“从逻辑上讲，我们不可能摔一跤就来到另一个世界。所以一定有原因，找到原因就能知道真相。”
“知道真相我们也未必能离开这里。”魔王没好气地说。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听着，我们多半还是在漩涡大剧院里。”魔王陛下毕竟见多识广，“我看这里像是个构造出来的灵魂幻境。不过它能将我们的灵魂都纳入进来，绝对不是一般的灵魂幻境那么简单。”
“灵魂幻境是什么？”卡瑟琳立刻问道。
“在无数种囚禁灵魂的办法里，灵魂幻境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一种。”魔王向女法师讲解道，“它的目的其实是让被囚禁的灵魂不知道自己被囚禁了。所以营造出一个难辩真假的幻境世界，让那个灵魂迷失在其中。通常这种幻境都是被囚者熟悉的环境，而且要有足够庞大的活动空间，这样才不会露出破绽。因此常人根本制造不出灵魂幻境，或者就算造出来也维系不了几分钟。至于我们现在待的地方，地方似乎是不小了，但幻境制造者的水平我看也不高。如果由我来处理，一定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丰富有趣些。只有石头和沙子，实在是称不上品味。”
魔王如同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他还走到路边，抓了一把石子和黄沙在手里摆弄。
“你既然能辨认出来，那一定知道离开灵魂幻境的方法。”女法师等魔王玩够了，直切主题。
魔王摇摇头说：“虽然这个幻境的水平看起来不怎么样，但不代表我们就能轻易离开。至少在我的认知里，一个灵魂幻境通常只能容纳一个灵魂。而这里绝对不止有一个灵魂。”
他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又接着说：“当然，理论上当一个灵魂没有在幻境中迷失自我，总有机会逃出去。前提是他能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钥匙。”
魔王陛下说到这忽然不说了，他看着卡瑟琳摆出个“你快点问我”的表情。
“那怎么才能找到钥匙？”女法师冷着脸配合地问道。
“你果然很好学，我亲爱的女弟子，这让我十分欣慰。”摇头晃脑的魔王陛下背起手走了两步，“简单说，灵魂幻境就是一种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幻术。破解幻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是利用真实。所以那把钥匙，就是幻境制造者留在幻境中的一件来自真实世界的东西。”
“那我们就开始找吧。”卡瑟琳转身要走。
“不不不，我亲爱的女弟子，找钥匙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魔王却是站在原地不动。
“为什么？”女法师不得不停下脚步问他。
115 无敌圣战团的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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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没有辨别出真实的能力了。”魔王弯下背，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腰，“你也知道我受了很重的伤，短期内恢复不了。不过你有牛眼恶魔的眼珠，应该能够胜任这个工作。”
卡瑟琳看了魔王一会，点点头。她对于魔王陛下是否真的失去了能力，似乎一点也不表示怀疑。
两人向着前方的山头走去，魔王问道：“你怎么知道该朝这里走呢？难道太阳的方向就没有可能吗？”
“这里路近。”
魔王略感惊讶地张开嘴，然后露出个无奈的笑容，看来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还以为是雌性生物的直觉比较敏锐。”魔王陛下感慨道。
不过接下来女法师的话异常有说服力，“直觉和逻辑没有关系，但距离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那座山最多一个小时就能走到，那个太阳一个月都不一定走得到。”
“我的女弟子，你有时真是冷静得可爱。”魔王笑着说，“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这里可是幻境，未必都是真实的。或许走到太阳只需要一分钟，或许太阳下面就是出口也说不定。灵魂世界对于直觉的运用通常更见效果。”
“那你可以回头去碰运气，不用跟着我。”
“那倒不必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还是这个方向比较有意思。”魔王狡猾地撇了撇嘴角。
女法师猛地停下脚步，跟在她身后的魔王陛下差点一头撞上去。
“你也不用如此小心眼。”魔王抱怨起来，但当他绕到卡瑟琳身旁时，不由地“哦”了一声。
卡瑟琳的面前摆放着两副漆黑色的链甲，这可并不多见。或者说，目前东大陆主流的步兵装备，已经不使用这类打造困难、修补不易、防御性又不突出的护具了。
魔王走上前，提起一副链甲抖开。这还是链甲中少见的长身链甲，下摆长度超过膝盖；有两截短袖护住上臂，并配有一个连衣链甲帽护头；整副链甲做工相当精细，用的原料是上好的黑铁；链扣间也编制得很紧密，几乎不透光。
“这工艺真不赖。”魔王赞叹道，“正好两套，是不是你一套我一套？”
“你确定要穿？”
“不穿放在我们面前干嘛？”
“我不穿。”卡瑟琳摇摇头，“我是一个魔法师，这种装备根本不适合我。”
“这个时候就要讲直觉，直觉说‘该穿’。”魔王陛下劝说女法师，“我亲爱的女弟子，不如我们一起穿起来。”
“逻辑告诉我这东西很重。”卡瑟琳却不听劝，“穿上它哪还走得动路。”
“其实比你想像中的轻便。”魔王将链甲从头套下，链甲帽也戴起来。他的身材原本就高大，现在看着颇为威武。
“可惜没有武器。”魔王比划了下手脚，行动也很自如，“真是不错，当年打仗时，我的军团士兵可没有这种装备。”
“武器就挂在你身旁。”女法师提醒道。
魔王低下头，发现左手边的腰际居然挂着一把链枷，刚才明明还没有。“这武器少见。”魔王拿起链枷在手里把玩。
链枷这种武器，简单讲就是一根短棍前头连条绳，绳子上再拴个重物，甩起来“呼呼”有声，靠重物抽打对手。
而魔王手上的这把链枷，显然是高级货。土黄色的手柄，实际上是用密质的实心硬木为材料，只比小臂略长，鸡蛋粗细。它的一头包了铁皮并镶上黑铁链条，链条上坠着一个扁圆的铁球，巴掌大小，上面长满铁刺。这种链枷的标准名字叫作扁锤链枷，是东西大陆通航后，从西大陆流过来的步兵武器。
但链枷就和链甲一样，不是东大陆各国的主流步兵装备。因为这种武器并不好掌握，灵活程度不如刀剑，威力和圆斧等重型武器比起来，又显不足。所以它们通常是各国王室武器陈列室里的展品，偶尔也有佣兵团的战士会使用链枷。
卡瑟琳瞧着魔王身穿链甲挥舞链枷，竟然若有所思地围着他转了一圈。
“这东西甩起来挺有意思。”魔王陛下玩累了，提着链枷，将扁锤垂在地上，“看你的样子想到什么了？是不是也想试试？”
“你别动，把手抬到胸前，提着链枷，身子前倾一些。”女法师吩咐魔王摆了个姿势，“对，就是这样子，我见过。”
“你见过？在哪？”魔王很好奇。
“《西大陆史略》里的插图。那时一张关于那个无敌军团的油画，叫《贝尔西的出征》。”
“哪个无敌军团？”
“就是那个贝尔西的圣战团，如今应该改名叫战神骑士团了。这个军团是西大陆人类王国里，成立时间最长的几大军团之一。对西大陆历史有着深刻的影响，参与了西大陆有史以来，几乎所有决定人类命运的重大战役，包括西大陆与死亡国度之间的战争。它也是唯一一个和死亡国度的君王们作战，却没有败过的人类军团。”卡瑟琳回忆道，“战绩确实辉煌。”
“死亡国度？”魔王琢磨着这个词汇，他阅读过卡瑟琳的记忆，对死亡国度也有印象。
“那个亡灵们的国度吗？”魔王陛下难得皱起眉头，“我讨厌他们。他们在地下世界也有地盘，灵魂进入那里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可能。那是个无论魔鬼还是恶魔，包括神灵都不愿意打交道的国度。”
“如果要研究西大陆历史，就必须研究死亡国度。”卡瑟琳指了指自己的头说，“而且我可记得之前的旅途中，曾遇到过死亡国度的将军。他们既然出现在东大陆，那绝对应该警惕起来。”
魔王陛下不无厌恶地说：“好了，我亲爱的女弟子，你如果有时间还是先去找钥匙吧。那些亡灵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没有一丝关系。”
“我同意你的说法。”卡瑟琳拿起地上的那件链甲，抖开来往身上套去。
“我以为你嫌重呢。”魔王用嘲讽的口吻说，“回头我可抱不动你。”
“我穿它只是因为这可能是来自真实世界的东西。”卡瑟琳似乎听不懂魔王话里的意思，“如果一会需要你抱着我，我可以再脱掉。”
女法师穿好链甲，感觉它比想像中的份量要轻。她的腰间也立刻出现了一把扁锤链枷。卡瑟琳试了试手柄的粗细，摘下来握在手上。
“好家伙！”魔王在她身后兴奋地大叫起来，“你看，我们有了一支军队。”
116 扮演士兵的魔王与法师
卡瑟琳转过头，惊讶地瞧见魔王和她的身后，都各自站立了一列士兵。士兵们的装束、样子和他们俩人的一模一样，就像从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不过士兵们的神情呆滞刻板，他们静悄悄地站在那，毫无声息，仿佛没有生命的木偶。
这些士兵出现得是如此突然，令女法师头脑里呈现出短暂的空白。卡瑟琳闭上眼睛用力眨了一下，再次睁开。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这群凭空而来的士兵数量非常多，而且站得十分整齐。他们一个接一个，前后两人之间的间隔都是一拳半。卡瑟琳沿着两列士兵向后望去，队列延绵无尽，一直排到土石大道的另一头——也就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他们是哪来的？”女法师问道。
“我不知道。”魔王陛下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站在他身旁的一个士兵身上的链甲。
“噗噗”两声，魔王的手指轻易洞穿了那个士兵的防具。不过那位与卡瑟琳长着同样面容的士兵没有任何反应。
魔王又伸手弹了弹自己身上的链甲，“噔噔”两声，质地很坚硬。魔王看了一眼卡瑟琳，“呵呵”笑了起来。他忽然提起手上的扁锤链枷，从身前一下子抡了过去。
“噗噗噗噗……”扁锤划过半空，将魔王身旁的四、五个士兵，包括他自己身后的两个士兵一起洞穿。
这些中锤的士兵，大半个身体给砸得稀烂，然后就像点燃的纸张那样，“呼”地化为了灰烬，飘扬在空气中，渐渐消失。
其他的士兵并没有因为同伴的消亡而有所反应。他们只是一个跟着一个木然地向前走，将队列出现的空缺弥补掉。
“怎么样？我的女弟子，你看出点名堂了没有？”魔王问做思考状的卡瑟琳。
“这些士兵算是我们的镜像幻影吗？”卡瑟琳拎起链枷，同样尝试着敲碎了她身后最靠近自己的那个士兵。
“镜像幻影？”魔王想了想说，“虽然有点类似，但他们可不属于物质世界里的幻术范畴。这里是灵魂幻境，只对灵魂起作用。我看不如叫他们幻境傀儡比较好，以我们的镜像制造的傀儡。”
“他们有什么用？”
“我看没什么用，能打着玩。”魔王向前走了两步，回身再次抡碎三具他的傀儡。
傀儡们跟着又走上前，紧跟在魔王陛下的身后。
“他们好像会跟着我们走。”魔王继续向前走了一步，他身后的整列傀儡很有气势地，一起向前迈了一步，证明了魔王的猜测。
卡瑟琳很具有实验精神，立刻向左、向右、向后也走了几步。但傀儡们却是一动不动。
“应该是只会跟着我们向前走。”女法师加重了“向前”的发音。她朝着前方——即山头的方向——走了两步，傀儡们以他们的实际行动，结束了卡瑟琳的论证。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明白了吗？”魔王瞧着那座光秃秃的山头，若有所思地说。
“不就是要我们带着这些傀儡去那座山嘛。”卡瑟琳早已想到，“制造这个灵魂幻境的人显然是有目的。这就像是一种谜题。把链甲放在路中间，我们必须穿上，于是出现傀儡，然后要带着傀儡们去那座山，接下来肯定还有别的要求。”
“你想到的应该不止这些吧？”魔王陛下看来是觉得打傀儡很有趣，他甩着扁锤开始把自己身后的傀儡一个一个地打碎。傀儡们毫无畏惧，挨个排着队上前，让魔王陛下玩个尽兴。
“确实。”女法师边思考边说，“我在试图把我们遭遇的事件，从逻辑上找到一些联系。这或许有助于我们脱离现在的境地。”
“比如说？”魔王问道。
“比如说我们遇到的那位大骑士，与我们身上的链甲显然可以放在一起考察。”卡瑟琳一针见血地说，“那位大骑士来自于贝尔西的圣战团，而我们身上的装备就是贝尔西圣战团的标准装备。如此巧合，正说明可能根本就不是巧合。”
“继续，我亲爱的女弟子。”魔王陛下用赞同的口吻说，“我们的想法看来很接近啊。你会怎么解释我们为何会进入这个灵魂幻境的呢？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你呢？”
“我的解释是演出。”卡瑟琳回答道，“其实我觉得这个解释完全站得住脚，特别是这些傀儡士兵的出现，更是有力地证明了我的猜测。我认为，我们非常不凑巧地参与到了演出当中。而且这个灵魂幻境的实际作用，是起到舞台布景的用途。”
“你果然也是这么认为的。”魔王停下他那千篇一律的游戏，笑道，“我不得不说，用灵魂幻境作为舞台布景的做法，实在是一种非常奢侈的行为。不过我们成为正在上演的剧目中的两位临时演员，却也是相当有趣的经历。你看得出我们是演什么角色吗？”
“自然是那位大骑士一再要求的士兵了。”女法师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一直吵嚷着要他的军队，好当一个无敌的统帅。那我们就是他的军队了。很显然，这身装备就是让我们扮演贝尔西圣战团的士兵。”
魔王点点头说：“既然是演出，其他演员们应该已经到位了。我猜他们正等着我们，那就过去瞧瞧吧。”
两人率领着两列傀儡士兵，重新向着前面的山头走去。
“你会不会好奇，这是出什么样戏？”魔王陛下问她的女弟子。
卡瑟琳说：“三个主要演员，两个龙套演员，这样的剧目规模有限。最多不会超过两幕，我看独幕剧的可能性很大。”
“哦。”魔王无奈地笑了笑说，“我其实不是想和你研究戏剧的规模和样式。我是说内容，你看我们演员。我们会不会也有台词？”
“大概会有几句，一句没有我也不会奇怪。”女法师指指身后，“因为我们演的是军队，类似于一种活动的背景。这部戏既然和军队、统帅有关，那多半就是战争题材。战争题材的戏我没看过几部，都是些表现英雄人物的热血剧，根本没有内涵和深度。最真实和诡谲的战争表演都在历史中，舞台上再怎么表现，又怎么能和残酷的现实去比较呢？”
“不用说的那么绝对，也许那位游吟诗人能写出点与众不同的东西也说不定。”魔王陛下并不赞同女法师的观点，“其实我比较烦恼，不知道台词该怎么办。那样演出说不定就因为我们的失误，变得不够精彩了。”
“你还真是入戏。”卡瑟琳不以为然，“我们有台词也只能是龙套的角色，配角都算不上。你的表演根本无关大局。”
“哦，不，这可是我的第一演出。”魔王陛下捂着脸，用一种舞台上才会使用的戏腔，拉长着声调说。
“我只关心演完戏能不能出去。”女法师眺望着远处土石大道的终点。
那座光秃秃的山头已经展现出了它的全貌，卡瑟琳甚至能看到山脚下站着的两个人影。
“骑士和诗人都已到场了，现在就缺那条龙了。”
117 演出正式开始
“那条龙嘛。”魔王学着女法师的样子向前看，“确实见不到它的影子，多半是到山上去了。”
“要不是因为那条龙的缘故，我们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卡瑟琳似乎是在抱怨，但从她的语气里倒听不出多少愤怒或者不满的情绪。
“现在这个局面也不是什么坏事。”魔王陛下很看得开，“我对这部戏一直有点兴趣，如今不仅能看戏，还能亲自参与演出。我觉得倒是个不错的结果。”
女法师说：“你肯定是过于无聊了，才会有这种感想。我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种事情上干耗。”
魔王陛下笑着说：“哦，我亲爱的女弟子，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不如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能帮到你。”
卡瑟琳瞥了他一眼，“我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把你从身体里赶出去。”
“那是不可能的。”魔王摇摇头，十分肯定地说，“你还是换件事情做吧。无论是你，还是你的第一意志都不可能完成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可能性。而且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我的女弟子，这无关乎能力，这是灵魂世界的规则决定的。”
“规则？规则总是有办法打破的。”卡瑟琳反驳道。
“哈呀，你连灵魂的奥秘都还没领悟多少，这个野心可真是不小啊。”魔王用一种夸张的语调说，“如果真有那一天，我非常期待。灵魂世界的规则，远远超越我们能够理解和掌握的极限。它是构筑我们灵魂的基础规则。每一个灵魂都必须遵循这套规则才能存在。强大如我，也只是刚刚触摸到这些规则的皮毛而已。”
女法师对魔王的话置若罔闻，也不知道是不放在心上，还是另有想法。两人似乎一时之间都没有了谈兴，只是不紧不慢地向着大骑士卡夫和游吟诗人迪席走去。
大骑士卡夫看来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扛着自己的大剑来回走动。卡夫时而会停下脚步，拄着剑盯着卡瑟琳和魔王走来的方向。不过他看不了几秒钟，又会扛起自己大剑继续徘徊。
相对而言，游吟诗人迪席则有耐心得多。迪席就站在大骑士卡夫的身后，手里捧着一本金黄色的小册子。他摇头晃脑地看上一会，便会伸出手对着天空念念有词。那个样子，就像他在吟唱小册子里优美的诗句。
女法师和魔王陛下拖着迤逦而来的傀儡队伍，终于走到两位演员的跟前。游吟诗人走上前说道：“啊，多么强壮的战士，多么雄壮的队伍。令人敬佩的无敌勇士们，我一路走来，听到世间无处不在传唱你们的英勇事迹。我日以继夜为你们记录下赞颂的诗句，以此来表达我无比的崇敬。请接受一位来自远方的旅行者的无名诗集吧，这是他对你们无上成就的敬畏之心。”
游吟诗人说完，双手捧上那本金色的小册子，送到卡瑟琳的面前。女法师朝魔王投去一道询问的目光，魔王陛下立刻伸手就把那本小册子拿了过来。
魔王翻开小册子，快速浏览了几页，马上又递给卡瑟琳。女法师接过来一瞧，原来这小册子里写着密密麻麻的台词。
“我们必须念台词。”卡瑟琳的耳朵里传来魔王的低语，“你看那大骑士，他正等着我们的对白呢。”
果然，女法师看见大骑士卡夫手举大剑指向前方，摆出一副发号施令的样子。不过他的姿势很奇怪，仿佛一个动作刚做到一半没有完成，便停在了那里。游吟诗人则站在他的身侧，姿态恭敬，也是凝立不动。
“你确定要念？”卡瑟琳小声问魔王，“这第一段是要唱的，我可不会。”
魔王说：“那就随便唱，我起个调你跟着大声念。”
于是魔王张嘴拉起一个高音圣咏调，天知道那是什么古怪的调式，尖利高亢又极有韵律。
卡瑟琳便跟随这个高音圣咏调大声念道：“擦亮我们的铠甲，扬起手中的长剑，嘹亮的号角，指引前方，胜利的步伐，无从抵挡。为战斗而干杯，为英雄而欢呼……”
女法师刚念完，她和魔王身后的傀儡们，开始一起重复两人的高音圣咏调和念诵。顷刻间，仿佛成千上万的人在一起歌唱。独特的音调充满了整个灵魂幻境，如潮汐般一拨接一拨地震荡，经久不衰。
地面开始震动，大骑士的身下发生一种古怪的轰鸣声。轰鸣声越来越大，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地而出。
“轰”的一声，一条黑色的巨蟒般生物撞开地面，拔地而起。这条巨大的生物没有眼也没有嘴，只有一大段肉乎乎的环状身躯露出来，似乎还有大半的身子藏在地底下。
肉柱大约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住，它将大骑士托到三、四米高的半空中。卡夫就站在肉柱的顶端，挥舞大剑，高声说道：“看！这就是贝尔西的圣战团，扬名大陆的无敌军。三百年无人问鼎的屠龙勇名，今天将有人来摘取。我，来自刚托斯的卡夫，圣战团的统帅，向你质问，亚诸多山真的来了一条龙吗？”
游吟诗人甩帽鞠躬，站在肉柱边恭顺地回答：“尊贵的大骑士，与荣耀同在的战神之仆，泽雾草原的风语者，不敢编织可笑的谎言。我以草原之神拉洱菲的名义，向您发誓，亚诸多山来了一条红龙。如果这是谎言，我将永远失去歌唱的嗓音；如果这是谎言，我将永远失去谱曲的乐感；如果这是谎言，我将永远失去作诗的才思。用草原之神给我的眼睛向您保证，我确实看见了一条龙，一条真正的红龙，传说中火焰的主宰。”
卡瑟琳听到大骑士和游吟诗人的对话，不禁皱起眉头，她小声问魔王：“他们真的是在演戏？怎么用的都是自己的真实身份。那那条龙，不就是来演巨龙了吗？”
“就是这么回事。”魔王陛下指着金色的小册子说，“这剧本上就是这么写的，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你快瞧那条大肉柱，知道那是什么吗？”
“看起来像是蚯蚓，但个头实在过于庞大了，我从没听说过这类东西。难道是地下世界特有的生物？”女法师猜测道。
“没错。”魔王陛下用厌恶的口吻说，“那是一种低等恶魔，魔鬼们都叫它粪虫，原名叫肉恶魔。它们是恶魔领主专门杂交出来，用来清理恶魔大军的粪便。那群肮脏的蠢货，永远只知道制造一些恶心的东西。”
“清理粪便？你是指吞食粪便吧。”卡瑟琳发表感想，“这么说恶魔们还很注意清洁卫生，这我是第一次知道。”
“呸。”魔王做出一个呕吐的姿势说，“那玩意一条能长到几百米长，是上位恶魔们最喜欢的食物之一。我们回头离它远些，这玩意很不经打。打爆了，会到处乱喷它吃下去的东西。当年有一场恶仗，一个恶魔领主赶了几十条粪虫在前头冲锋。那场仗真是赢了还不如不赢，是我经历过最恶心的一次战斗。”
“原来恶魔们会吞食同类。”女法师总结道。
魔王陛下看了看她，竟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管肉恶魔到底有多恶心，大骑士卡夫却是威风凛凛地站在上面。他指挥着肉恶魔向山顶前进。肉恶魔拱着它的半截身子，破开地面和山石缓缓往前蠕动。
“多嘴的风语者，爱嚼舌的游吟诗人，最好不要试图蒙蔽骑士的眼睛。长剑给予我穿透迷雾的勇气，盾牌给予我防范风沙的能力，我的战马带着我踏过每一寸土地，战神的奴仆从来不缺乏智慧的眼光。谎言的污垢都将有鲜血来洗涤，我向你保证，那会是你的耻辱，我的荣耀。”卡夫在肉柱上大声宣告，他一剑拄在肉恶魔的身上，立刻有股黑色的淤泥般的稠状物喷出来，淋了他一身。不过伟大的战神奴仆，浑然不在意。
“我早说那玩意很恶心。”魔王和卡瑟琳跟在两位敬业的演员身后，“我说这灵魂幻境的制造者，怎么不真弄匹马给那家伙呢。用条粪虫当坐骑，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思路。”
“这不过是种戏剧诠释而已。”女法师持有不同意见，“戏剧的舞台布景以及道具选用，体现了剧团对这出剧目的独特理解。辛格林演出的《魔藻》就有好几种常用舞台布景，包括在沙漠里、沼泽中、悬崖上。他当年在皇家剧院的二十场演出中，有一场甚至大胆地加入了十几个背景演员，将《魔藻》的背景放置在一个喧闹拥挤的集市中，堪称对经典戏剧的全新演绎。和这比起来，换坐骑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大动作。”
可怜的游吟诗人就走在肉恶魔的身边，他没能完全避过从头上落下来的稠状物，帽子上沾到不少。因为诗人必须一本正经地回应大骑士，“尊贵的大骑士，智慧的战神之仆，我无从欺骗您的眼睛，渺小的土拨鼠无法抵御苍鹰的利爪，柔弱的羔羊不敢挑战雄狮的权威。您的智慧如同高悬头顶的利剑，我只有展示我的顺从，哪有卖弄愚蠢的勇气？您看，前方巍峨的高山就是亚诸多的标志，我的顺从和您的智慧，将在那里得到神的见证。”
大骑士听到游吟诗人的话语，豪迈地舞动大剑，甩出不少黑色的“雨点”。魔王连忙拉住女法师放慢脚步，谁知大骑士和游吟诗人一起回头看向他俩。
118 龙域岩浆城的红色怒火
卡瑟琳说：“你不该拉着我，还是快点跟上去。他们一定是不满意我们没有跟上他们的节奏，把演出搞砸了。”
“别开玩笑了，总不能陪着他们淋粪汁吧。”魔王不以为然地说，“我的女弟子，你刚才不是还没兴趣演戏。现在怎么又敬业起来了？有人给他们配戏，那两个家伙就应该满足了。我们不是专业演员，不用那么敬业的。”
卡瑟琳说：“我是希望快点结束这场无谓的演出。”
游吟诗人这时快步走到两人面前。诗人朝他们鞠了一躬说：“无敌的勇士们，前方就是亚诸多山，可怕的巨龙正在山中栖息。请拿起你们的武器，为我们开路吧。”
卡瑟琳和魔王陛下恍然大悟，不得不提起他们的扁锤链枷，走到大骑士卡夫的前头。
“作为勇敢的骑士，不该身先士卒吗？”魔王偷偷抱怨道。
“身先士卒？”女法师摇着头说，“我以为那是战场上才会发生的事情，而且作为一个统帅、一个将军，亲临前线指挥远比亲临前线肉搏要有意义得多。”
“你可真没有幽默感，我的女弟子。”魔王陛下不免苦笑了一声，“我对战场的理解自然要比你深刻得多。魔鬼军团的将军们向来都是用脑子在战斗，而不是像那些白痴的恶魔领主们，最喜欢自己冲到第一线大砍大杀。”
亚诸多山几乎可以用荒芜来形容。这座并不高耸的山头上，充满嶙峋的岩石和沙砾。可能是出于舞台布景的需要，亚诸多山的山势一点也不陡峭，爬起来相当容易。
两位临时演员用了不到五分钟，就轻而易举地爬到亚诸多山三分之一的高度。大骑士卡夫骑在古怪的肉恶魔上，跟在两人后头。这条巨型“蚯蚓”一路拱上山来，岩石、沙砾都被它滚圆的身体轻易挤开，速度一点都不亚于骏马，代步效果出奇得好。特别是在气势上也非常不错，因为卡夫那高大笨重的身材，正需要如此庞大的坐骑才能支撑得起。
“无边的荒岩，干涩的空气，这就是以美丽著称的亚诸多？满山的长青乔灌，遍地的碧绿胡草，飞舞歌唱的百灵，奔跑矫健的灰鹿，一切都已消亡，为什么活泼的亚诸多，变成了干死的秃头山？”大骑士卡夫撑开嗓子大声说道。
游吟诗人快步走到大骑士的右前方，回答道：“火焰的主宰，传说中的红龙，厌恶绿色的植物，憎恨湿润的空气。一定是它毁灭了亚诸多的美丽，一定是它剥夺了亚诸多的活泼。您看，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一条红龙的存在。它此刻肯定在山顶的洞穴中，拥着满室财宝，作着最后的美梦。而您——来自刚托斯的卡夫，即将给予它最后一次战斗的荣耀，一次死亡的辉煌！”
大骑士阁下听后点着头。他握起自己的左手，挥舞着拳头高声命令：“士兵们，拔出你们的长剑，拿起你们的盾牌，战神在呼唤他的荣耀，大地在等待血的洗礼。为了亚诸多重现昔日的美丽，为了贝尔西不成为红龙的牧场，我们勇往直前，我们舍生忘死，战火铸就我们的灵魂，战场是我们永远的归宿。前进！亚诸多的山顶；前进！红龙的洞穴。”
“我们哪有长剑和盾牌。”卡瑟琳掂着手上的扁锤链枷说，“这道具的处理根本和剧本不符合。”
魔王说：“看来这个幻境让我们扮演的是真实的士兵。别去理会这些细枝末节了，又该轮到我们的说台词了。”说完他再次唱起高音圣咏调。
卡瑟琳翻开金色小册子，配合地大声念道：“战神的荣耀在呼唤，战火的灵魂在歌唱，战场的归宿在期待，贝尔西的勇士在前进……”
女法师念完，魔王陛下便拉着她朝着山顶跑起来。
“你在干嘛？”女法师问魔王。
“我觉得按剧景我们应该奔跑。”魔王陛下回答。
“剧本上没有写。”
“这不正是需要一个演员发挥他表演才能的时候吗？”
“我不知道你还有演戏的天赋。”
“这你就不懂了，我亲爱的女弟子。”魔王陛下笑嘻嘻地说，“魔鬼们时刻都在演戏，你永远别想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
卡瑟琳立刻纠正他说：“你难道不该说‘我们’吗？你就是一个魔鬼，还是‘我们’的陛下。”
魔王做出痛苦的表情，他失望地说：“啊不，我亲爱的女弟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太令我伤心了。我可是你的老师吉斯林啊。我是一位魔法师，不是什么魔剐的王。”
“我现在确信你有表演天赋了。”女法师冷冷地说。
两人一口气跑到亚诸多山顶，身后跟着一大串他们的幻境傀儡。傀儡们一个接着一个，从山顶一直排到山脚下。
女法师沿着自己的军队向山下眺望，她忽然说：“我觉得那个太阳有问题。”
“为什么？”魔王问她。
“因为这些傀儡都是从太阳里走出来的。”卡瑟琳指远处地平线上的那个硕大的红日说，“站在这能看得很清楚，这个世界的两端就是由太阳和亚诸多山组成的。”
“你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魔王陛下笑道，“如果刚才你选择太阳作为探险的方向，或许我们现在早就找到出去的捷径了。”
女法师听后皱起眉头，她转过盯着魔王。
魔王被她看得有些难受，便问卡瑟琳：“我脸上难道有苍蝇吗？”
“为什么我觉得你之前就知道，其实我们应该选择前往太阳。”
“我不知道。”魔王陛下摇摇头，“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研究太阳没有意义。”
魔王从女法师手里抽过金色小册子，举到她面前晃了晃说：“我们还有台词，还要和红龙战斗。你没看见吗？我们的屠龙勇士已经快上来了。”
卡瑟琳似乎早已熟悉了，魔王这种岔开话题的手段。她也不追根究底，而是转身自顾自走去。
“我的女弟子，你一个人是要去哪？”魔王连忙追上去问道。
“不是要屠龙吗？自然是去找龙的洞穴。”卡瑟琳伸手指着前头说，“不过这原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探险，龙穴就在那里。”
女法师指的地方就在百十米以外，那里有三块巨大的白灰色岩石。其中两块又高又扁，如同两扇大门一样插在地上，剩下一块仿佛一个三角形的屋顶，架在那两块岩石上方。这三块岩石共同组成了一个黑漆漆的洞穴。
“我闻到了卑微的存在，我看到了渺小的生灵，我，龙域岩浆城的红色怒火，命令你们低下恭卑的头颅。蚂蚁们，你们踏进了我的高贵的行宫。这是对至尊的藐视，你们只能够用生命来洗刷这个污点。我给予你们自裁的权利，给予你们一次奉献灵魂的机会。欢笑吧，这将是莫大的荣耀，这是红色怒火威严的仁慈。”这个声音低沉有力，带着轰鸣从三块岩石组成的洞穴里传出来。整个地面顿时震动起来，无数的小石子在地上欢蹦乱跳。
这小小的地震，让女法师和魔王东摇西摆。两人根本无法站稳自己的身体，不得不相互搀扶在一起。
“你听到它说的话没有？”卡瑟琳刚一站稳便问魔王。
“听到了。”魔王陛下有些奇怪，于是翻开金色小册子，找了找说，“瞧，就是这一段。这段话说明它是一条傲慢自大的龙，不过是条龙都傲慢自大。所以台词写得不错，确实是龙会说的话。当然，龙说话引发地震的舞台效果有些过火了，我觉得……”
“我不是指这个。”女法师打断了魔王对演出的评论，“‘龙域岩浆城的红色怒火’，这句话你不觉得很值得研究吗？”
119 红龙与捕天巨人
“有什么值得研究的？”魔王陛下不以为然地说，“我既没听说过龙域岩浆城，也没听说过红色怒火。”
“亏你还想扮演我的老师。”卡瑟琳摇摇头，“你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学术精神。每一座龙城和每一头巨龙，都是值得我们研究和记录下来的。既然没有听说过，那就意味是全新的发现，仅仅是这两个名称就可能揭开一段未知的历史。”
“哦哦，我亲爱的女弟子。从什么时候起，你成了没落的龙考派的拥护者了？”魔王笑起来，“王城学派自建立以来，从来都是拥护全面历史研究观。对于那种只从片面角度观察历史的非主流学派，一向持否定态度。巨龙与人类的战争，在初期确实是人类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它们渐渐退出历史舞台后，人类的历史潮流，就掌握在人类自己的手中了。那种意图借助个体巨龙的行为，反推人类进程的研究，本身就具有偶然性和不确定性。与其花力气去查找难觅踪影的巨龙，还不如从人类自身的角度去探索和发现。我相信，各国王室手里拥有的直接的、间接的材料，就已足够让我们解开绝大多数的历史谜团。况且剧本里出现的东西，你也能当真？年轻人，你真是太天真了。”
“你演得越来越不像我的老师了。”女法师平淡地说，“吉斯林老师根本不会说出，这种饱含学术壁垒和学术歧视的话来。龙考派的没落是在于巨龙们与人类的互动越来越少，从而缺少第一手研究资料。但那并不意味着龙考派的研究，是没有价值或者投机性的。他们的角度不仅独特，而且往往能另辟蹊径地找到历史潜藏的脉络。你的观点，本身就是对全面历史研究观的否定。人类的历史，不过是这个世界、这个大陆历史的一部分。全面历史研究观的基础，是建立在考察影响整个世界的文明进程与文化差异上的。不但没有你那种人类至上的片面历史观，更不会忽略除人类以为的其他种族，包括他们的文明以及相关文化。”
卡瑟琳顿了顿又说：“如果你稍微有些历史知识，就该知道，东大陆和西大陆对于巨龙的称呼并不相同。在东大陆，人们习惯称呼巨龙的名字，而在西大陆则会使用巨龙们的称号。比如上古三大龙王，金龙王布莱德斯坦，其称号为‘耀眼星光’；黑龙王安德佛约尔，其称号为‘火焰尽头’；银龙王海默兹普莉，其称号为‘苍穹闪电’。上古三大龙王在西大陆的历史典籍中，只以称号的形式出现。‘红色怒火’显然也是称号，就是说这个记载方式是来自于西大陆，一条在西大陆活跃的巨龙。对于西大陆的巨龙，我们目前的了解极其稀少。我个人认为，东西大陆通航后，龙考派完全可以将已经难以推进的东大陆巨龙研究，转向西大陆区域。那里有一大片学术空白正等着他们去填补，说不定还能找到东大陆巨龙消声灭迹的相关线索。”
“而且到目前为止，演出中出现的‘贝尔西’、‘刚托斯’、‘亚诸多山’、‘泽雾草原’等地名，都是真实存在于西大陆的地理记载中。那么‘龙域岩浆城’完全可能也是真实的。”女法师越说越兴奋，“想想看，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只存在三大龙城。现在却出现了第四座龙城，那可能意味着人类对于巨龙的认识，将进入崭新的篇章。”
“够了够了。”魔王陛下挥舞着剧本，打断卡瑟琳的学术冲动，“学术问题有时间讨论，但肯定不是现在。你的小情人来了，按照剧本提示，我们要作出保护的姿势。”
女法师对于魔王的打趣，一点理会的心思都没有。她撇下这位魔剐的王者，自己带着她的傀儡们，走到刚刚爬上山顶的游吟诗人身前。卡瑟琳双手握住扁锤链枷举在胸前，那扮相倒像个站岗的卫士。魔王陛下歪了歪嘴角，也走了过去。
游吟诗人并不急着发表言论。他好整以暇地将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番，然后望了望身后。诗人确认大骑士卡夫已经能听到他的话语，这才用相当刻薄的腔调说：“可怜的红色怒火，低级的愚蠢爬虫，不知高低的守财奴，还不快献出你微少的宝藏，乞求最后生存的希望。伟大的战神之仆，尊贵的圣战骑士，来自刚托斯的卡夫，以及贝尔西的勇士们，与荣耀同在的无敌军团，正在施舍他们有限的怜悯。不要试图挑战圣战团忍耐的底线，那样——你的头颅将成为他们成就勇名的阶梯；你的鳞片将成为他们装点铠甲的花边；而你的傲慢将成为整个大陆饭后的笑料。”
“呜——哦——”山洞里立刻传来阵阵的咆哮，地面再次震动起来。同时，“噔——噔——”卡瑟琳还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来自漆黑的洞穴中。
“卑贱的存在，是哪个神灵给了你恶毒的舌头？是哪个神灵赐予你阴险的智慧？我难道看到了堕落之神科萨斯的分身？你侮辱了红色怒火的尊严，你激起了红色怒火的愤怒。你的*将会毁灭，你的灵魂将会消亡。我收回我的仁慈，因为我要亲自给予你残酷的奖赏，让你享受痛苦的满足。”红色怒火震耳的怒吼声，伴随一股热浪并带着浓烈的焦炭味，从洞中冲出来。紧接着，那仿佛怪兽巨口般的深邃洞窟里，燃烧起熊熊的火焰，火焰中一颗硕大的头颅慢慢显现出来。
据说红龙是非常喜欢火焰的巨龙。人类纪元的第一个千年里，那场著名的“五龙战争”的主角之一——红龙飞火，就是一条号称以火为食，以岩浆为床的巨龙。它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条被载入史册的红龙。
根据流传下来的传说，当年人类英雄们，前往东大陆上著名的火山——不眠之山。在山顶的火山口中，找到了正在岩浆中沉睡的红龙飞火。为了打败红龙飞火，东大陆上最后一位真正的捕天巨人——即至高神在人间行走时留下的直系血脉——锁环，接受了人类英雄们的请求。锁环设法捕捉到，一块在天界飞行了不知多少年的陨石。他将这块硕大无比的陨石拉下天空，直接砸在了不眠之山的火山口上。红龙飞火被完全封锁在不眠之山中，而后经人类英雄们引发不眠之山的喷发，这才彻底消灭了红龙飞火。
不过这个故事有很多神话色彩，历史学家们对它的可靠性一直处在考证阶段。当然，不管真相如何，红龙喜欢火焰似乎成了不争的事实。
卡瑟琳小心翼翼地看着洞穴里的巨龙。虽然此时此刻，女法师明知自己身处在一场戏剧表演当中，但扑面而来的热浪是如此真实狂躁。周围的气温正在节节攀升，地面也好像一块在融化的烙铁，站在上面已经有些软绵绵了。
120 屠龙的落幕
大骑士卡夫骑着他的肉恶魔终于登上了山顶。肉恶魔在炙热的环境里显得极不适应，它不停地蠕动着，发出颤抖，似乎想缩回到地下去。但是大骑士显然没有为他的坐骑考虑，他跺着脚催促肉恶魔冲上前去。
“爬虫！放弃你那可笑的念头吧。我，刚托斯的卡夫，风语者的庇护人，承诺他的安全。在你面前的，是横扫大陆的圣战团，贝尔西的王者之剑。它的锋芒盖过阿尔塞山上的万年寒冰，它的锐利斩得断地狱门上的黑云铁锁，它的渴望正是一头红龙燃烧的血。”大骑士举剑高呼，“无谓的勇士们，刺出你们的利剑，展现你们的勇气，战神与我们同在，杀——！”
“快！”魔王拉了拉望着红龙的卡瑟琳，“台词，台词！”
“战神与我们同在。杀——！”女法师连忙瞧了眼剧本，和魔王陛下一起大喊。
大骑士驾驭着肉恶魔冲在了最前头，卡瑟琳也甩起扁锤链枷跟在后头。魔王有些无奈，他耸耸肩也冲了上去。唯有游吟诗人站在原地，微笑地看着即将展开的厮杀。他就像一个真正旁观者，在欣赏斗兽场里的表演。
红色怒火嘶吼着，它从洞穴中的火焰里冲出来。这是一条真正的巨龙，个头比卡瑟琳见到过的黑龙赫迈斯，还要庞大出至少三分之一。如此硕大的身躯，能躲藏在那个狭小的洞穴里，完全出人意料。
然而令人有些好笑的是，看似威严巨大的红龙，却没有与它身躯匹配的龙翼。它的两只翅膀显得那样细小，仿佛两片粘在身上的树叶。不过女法师并没有笑出来，因为她看得很清楚，那是两扇由魔焰组成的翅膀。漆黑的火焰在红龙两肋燃烧着，发出诡异混乱的气息。
红龙和大骑士卡夫骑着的肉恶魔，“轰隆”一声撞在了一起。肉恶魔就像一只水袋一样，爆射开来。它体内的黑色半流质液体，仿佛泥浆似地汹涌而出。紧跟在后的卡瑟琳和魔王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卷进泥浆浪潮里去了。
也不知道被冲出去多远，总之这是一段难以忍受的糟糕经历。女法师在臭烘烘的泥浆里翻滚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她全身上下裹在一层厚厚的粘状物里，黑得如同夜晚里的乌鸦。卡瑟琳现在既看不见也听不见，幸亏灵魂不需要呼吸，不然肯定已经憋死过去了。
“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有人将女法师脸上的污垢抹开，“早说了要离这东西远些，你居然还一个劲地往前冲。”
卡瑟琳睁开眼，瞧见魔王陛下干干净净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你怎么会没有事？”女法师不解地问道。
“哦，我亲爱的女弟子，先把你那身臭烘烘的链甲脱掉吧。”魔王也不等卡瑟琳答应，就动手从她的膝盖处将那副链甲向上掀去，“对付粪虫我可有的是经验，哈哈。”
女法师浑身裹着肉恶魔的浆汁，对魔王的行为也无从抗拒。当链甲一离开身体，卡瑟琳忽然感到一阵轻松爽快。咦？自己的身上立刻变得干净整洁，哪还有什么恶臭的粪浆？
“原来如此。”女法师点点头说。
“我真的有很多对付肉恶魔的办法。”魔王陛下强调说，“只不过我发现了更容易的解决之道而已。”
卡瑟琳并没有搭理魔王，举目看向远处。她发现原本在灵魂幻境那头的红日，竟然神奇地来到了亚诸多山的背后。时光仿佛已经流逝了一天，把东升的旭日变成了西下的夕阳。红龙和大骑士似乎也经过了一番激战，在落日的余辉中狼狈地喘息。
红色怒火大半个身躯躺倒在地，歪着脑袋；大骑士卡夫拄着大剑，半跪在地上；傀儡军团在魔王和女法师的链甲离身后，就不见了踪影；游吟诗人迪席则慢吞吞地从后头走上前去。
“爬虫！你的翅膀已经折断，你的双眼已经戳瞎，你的全身流血不止，你的火焰已不够用来作饭，你的利爪拍不死一只蚂蚁。无敌的圣战团嘲笑你的懦弱，刚托斯的卡夫要斩下你的头颅，用你的鲜血祭祀死去的战士。记住我的名字吧，这是三百年来，第一个屠龙的勇士。我会用你的鳞片制成一件铠甲，为我的荣耀留下永恒的注脚。”大骑士显得很费力地站起身，拖着大剑向红龙挪去。
红龙尽力伸长它的脖子，它说道：“高贵的头颅又岂是卑微的灵魂可以理解，神圣的血液又怎会在肮脏的土地洒落？愚蠢与傲慢同在，渺小与自大共存。”
游吟诗人走到大骑士的身旁，他弯腰鞠躬，以恭顺的口气说：“尊贵的大骑士，不要再犹豫了，荣耀就在眼前，勇名无与伦比。我将传唱您伟大的业绩，我将歌颂您至高的荣耀，整个大陆会都为您疯狂，整个大陆都会颂扬您的诗篇。”
从大骑士的头盔里传出一阵沉闷的笑声，卡夫奋起余力加快了几分步子。
然而红龙颤抖着从地上直起了身躯，它高声吟唱：“至上的龙神，高贵的永恒，您的子民在呼唤，您的子民在祈祷。我愿燃烧我的灵魂，净化这片恶土；我愿沸腾我的血液，洗涤这里的尘埃；我愿以我的长眠，换取永久的纯净。焚烧吧，龙魂——！”红龙全身的鳞片四下抖落，鲜血如泉水般从它的身体里喷涌出来。
耀眼的火光伴随着龙血燃起，随即迅速吞噬了来不及逃离的大骑士和游吟诗人。他们三个一起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在亚诸多山的山顶上发出夺目的光芒。
在那火光中，就听游吟诗人悠长地感慨：“愚蠢与傲慢同在，渺小与自大共存，战神的荣耀长留人间。辉煌只能刹那，虚名难守永恒，屠龙的诗篇即将湮没，落日还将升起，你我无暇再顾，哎！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火光渐暗，在卡瑟琳和魔王面前，红龙、大骑士和游吟诗人一起化为了灰烬，随风飘散。
“这就结束了？”女法师说。
“应该是吧。”魔王回答。
“无聊的剧目。”卡瑟琳评价道，“他们退场了，那我们现在够怎么办？”
121 魔王陛下在害怕
“照理我们也应该会离开这里才对。”魔王陛下思考了一番，“很奇怪，为什么我们会留下呢？这个灵魂幻境如果是舞台布景，演出结束后就该关闭了。除非……”
“除非演出没有结束。”女法师和魔王异口同声说得。
“看一下剧本。”卡瑟琳瞧着魔王陛下，但那本金色小册子并不在他的手上，“剧本哪去了？”
魔王歉意地摊开手说：“粪虫爆炸后，我也被卷了进去，剧本当然也卷走了。”
女法师的目光扫过整个亚诸多山的山顶，就在刚才红龙、大骑士和游吟诗人消失之际，满地的肉恶魔浆汁也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这偌大的山顶根本没有那本金色小册子的踪影。
“好了，你不用找了。”魔王在卡瑟琳面前挥挥手，“我早就搜寻过了。那本金色小册子明显就是来自真实世界的东西。那可是剧本啊，不是什么诗集道具。不过我知道它在哪里。”
“你为什么会知道？”卡瑟琳不太相信魔王的话，“说不定剧本已经和肉恶魔一起消失了。”
“不会的。”魔王陛下非常肯定地说，“既然是来自真实世界的东西，怎么会在灵魂幻境里消失。看见没有，它就在那里面。”
魔王手指前方。女法师随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原来红龙的洞穴还矗立在那里，里面黑洞洞地什么都看不见。
女法师说：“那你带路吧。”
魔王陛下颇为不满地说：“哪有老师为弟子带路的，年轻人，还是你走在前头吧。”
女法师说：“我带路就会去太阳，而不是进洞穴。”
“你怎么能这样。”魔王陛下恨恨地说，“那个太阳就算有问题，没有剧本去到那也未必有用。”
“所以你带路吧。”女法师很认真地重申。于是有些无奈的魔王只得走在前头，“这几步路，你到底在计较什么。”魔王边走便埋怨。
红龙的洞穴是个很奇特的地方，站在它前面，只能看到洞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但走到洞穴的背后，却发现这仅仅是三块堆砌在一起的岩石。女法师甚至大模大样地从三块岩石组成的洞中穿过去，而站在洞穴前的魔王陛下还来不及察觉，卡瑟琳就像变戏法似地突然冒了出来。
“这让我想起了镜面猜想。”卡瑟琳犹豫着没有同意立刻进入洞穴，“它像是一个空间节点，走进去应该会进入另一个空间。”
“镜面猜想？”魔王稍微在脑海回忆了一下，“原来是那个地精大学者的空间理论啊。有点意思，他对空间的理解让我感到惊讶。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一下，我亲爱的女弟子。虽然你很善于思考和联想，但这里是一个灵魂幻境。灵魂待的地方，并不是能用你在真实世界里学到的知识可以解释的。所以你与其在那瞎想，不如和我一起进去看看。”
“我只是不想做无谓的冒险。”卡瑟琳自有她的理由。
“冒险？”魔王陛下笑起来，“哈呀，你可真是小心。但请你好好想想，如果这幻境的制造者要对付我们……”
“嘭！”魔王将双手虚握举到面前，然后突然一齐张开，“我们的灵魂早就破碎了。相信我，我的直觉告诉我，幻境的制造者正在里面等着我们呢。他这是在用他的方式招唤我俩。如果不进去，我们永远别想拿到那本剧本。”
卡瑟琳皱起眉头思索了几秒钟，最后点头表示同意。她抬脚便向洞穴中走去，谁知魔王陛下一把拉住她说：“你现在怎么又急起来了。”
魔王将女法师的左手挽在自己的右手臂上，“一起进去，勾紧了可别失散。我也不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东西。”魔王陛下说完，这才带着卡瑟琳跨进了黑暗的洞穴中。
卡瑟琳在进入红龙洞穴的第一感，就是天和地似乎颠倒了过去。倒不是因为有头重脚轻的感觉，而是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下方。准确地讲，那是一个倒置的漩涡，如同盖子般扣在顶上。
女法师并不清楚这个漩涡到底是由什么组成的。它看起来既像是墨绿色的海水，又像是浑浊昏黄的气体。它们奔流不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息。漩涡占据着整个空间，自上笼罩下来，让卡瑟琳觉得自己非常渺小，并隐隐散发出一股不算太强的拉力，似乎想把卡瑟琳扯进它的深处去。
魔王就站在女法师的身旁，右手紧紧地挽住卡瑟琳。他的全身有些不自然的颤栗，仿佛有天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在害怕？”卡瑟琳很快就发现了魔王陛下的不妥，“你也会害怕？”
“我怎么会害怕！”魔王旋即镇定下来，用尽量平稳的语调说，“伟大的博瑟托伊菲尔，怎么会害怕？”
“那你发什么抖？”女法师有些不依不饶，“别不承认，你的胳膊夹得那么紧，都弄疼我了。”
“我这叫敬畏。敬畏你能理解吗？这世界上总会有些东西，能让我们敬畏吧。”魔王陛下悄悄松开紧夹的胳膊，“比如眼前的景象，虽然它并不真实，只是一种投射过来的虚影，但不妨碍我的敬畏之心有所表现。”
“我要向你隆重地介绍，我亲爱的女弟子。”魔王忽然拉高声音，他伸出左手指向上方，“你面前的，就是地下世界的三大神秘之地中，无序之界的中心所在——被誉为‘世界的漏斗’的神奇大漩涡。”
魔王的语气听起来既带着几丝兴奋，又夹着几分恐惧。卡瑟琳敏感地体会出这种不同寻常的情绪，她翻起左手掌心，那上面凸显出一个白色的眼球。
“你疯了吗？”魔王赶快伸手捂住了牛眼恶魔，“你难道想窥探世界的漏斗？别自不量力了。即便这是个虚影，也不是你现在能窥视的。小心被它吸进去，那样我也会跟着倒霉。”
“你果然是在害怕。”卡瑟琳转过头看着魔王，老先生的脸已经变得非常苍白，“我记得我们还没进入灵魂幻境的时候，你好像讲过一些关于这个世界漏斗的事情。什么走进大漩涡就能统治地下世界，那里还有四个统治者在守护。你还知道些什么，干脆都说出来吧，虽然我原本并太感兴趣。地下世界对我是个过于陌生的地方，我知道的相关知识很有限。如果第一意志在这里，也许会更有意义。不过眼下多知道点信息总是没有错的。”
122 统治者席朗格阿
“我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魔王陛下摇摇头，“世界的漏斗就在眼前，我也没亲眼见过它。我以前所听说的任何东西，和真实的世界漏斗比起来都是苍白无力的。”
女法师觉得这位魔王陛下明显心不在焉，言辞闪烁。不过魔王既然不愿意多说，她也无法强求。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本金色小册子又在哪里呢？”卡瑟琳干脆换了个话题。
“等待。”魔王的回答很模糊。
“等待。”卡瑟琳重复了一遍魔王的话，眼下似乎除了等待真的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巨大的漩涡下默默地等待。卡瑟琳并不缺乏耐心，或者说以狼女士为主导的她，并没有受到太多情感的支配。她并不会显得诸如不耐烦、焦虑、害怕等等。这些负面情绪即使产生了，也会被立刻限制、消除。
不过魔王陛下可就不一样了，自从他看到世界的漏斗后。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奇怪，甚至反常。魔王变得异常沉默，长时间里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们好像越来越靠近那个漩涡了。”终于女法师首先打破了宁静，“我观察了很久，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我们的世界会从这个漏斗里漏下去，所以离它越来越近是正常的情形。”魔王的解释透露出不同寻常的信息。
“很有趣，你知道的东西比我想像的还要多，博瑟托伊菲尔。”漩涡猛地停止了旋转，从它的深处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声音里夹杂着奇怪的“嘶嘶”声。
魔王抬头朝着声音的来源处望了望，随后将卡瑟琳的左手从自己的臂弯里拿出来。
“看来是该我去见见这位幻境制造者的时候了。”魔王松开卡瑟琳的手，“不管我能不能回来，我相信你一定会拿到那本金色的剧本，并离开这里。”
“对不对？尊敬的席朗格阿。”魔王昂起头对着漩涡大声问道。
“你连我是谁都已经知晓了吗？”那个声音有点惊讶，“我无意为难那个弱小的意志，我现在就可以放她离去。”
从漩涡的深处忽然飘来一个金色的亮点。亮点慢慢下降，最后落到了女法师的面前。不正是那本金色小册子吗？
“拿上剧本，你就能离开这里。”魔王示意卡瑟琳接过那本金色小册子，“这个幻境里的太阳确实有问题，你可以从那里找到离开幻境的路。”
魔王的话如同在交待后事，但卡瑟琳却没有马上行动。
“你有可能回不来是什么意思。”女法师的表情充满疑惑，“你不是宣称，你是不可能从我的身体里驱逐出去的。”
“你舍不得我离开你吗？我亲爱的女弟子。”魔王陛下笑起来。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又在耍花招。”卡瑟琳的回答很冷酷，“如果你真的被驱除出我的身体，那是会令我非常高兴。”
“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在耍花招？”魔王摇摇头，“那你就自己去摸索灵魂世界的奥妙吧。再见。”
说完魔王陛下抓起女法师的手，一把按在那边漂浮在空中的金色小册子上。卡瑟琳人影一闪，便不知所踪了。
魔王送走了女法师，再次看向世界漏斗的深处，“尊敬的席朗格阿，您的宽容让我印象深刻。”
席朗格阿没有回应。
魔王陛下不以为意，他脚下“?辍钡孛俺龊谏?幕鹧妫?坏愕阊刈潘?南轮?蛏先忌铡：芸旎鹧嫱淌闪四?醯娜?恚??饕桓鋈?反笮〉哪a婊鹎颉；鹎蛟谠?卮蛄艘桓鲎??芭椤钡乇?榭?础4永锩娴??鲆惶踔挥邪驼拼蟮暮诹?u馓鹾诹?雌鹄春托琢?章跛钩さ靡荒r谎??皇歉鐾沸x诵矶啵?缤?桓鲂湔浒妗?p>小黑龙发出“呜”的一声龙吟——虽然听起来像是小猫在嘶叫，朝着头顶上那个巨大的漩涡里飞去。
黑龙的速度非常快，仿佛一条穿梭在空中的闪电。它用了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飞进了漩涡的深处。
世界漏斗的深处混沌不明，到处都是蠕动着的气团。这些气团或大或小，颜色各异，但大致都是暗色调的。黑龙穿行在气团之间，小心地避让着。这里粗看起来宛如一个走不到头的狭长空间。黑龙飞了不知多久，也没有到达这个空间的尽头。
如果不是漩涡壁渐渐地在收拢，提醒着魔王，他一直在向漏斗的深处前行，枯燥的旅行可能会令他发疯。
随着旅途的深入，魔王前进的方向上气团的分布越来越密集。它们中有些显得非常娇小，甚至还没指甲盖来得大。
不过魔王依旧保持着他的耐心，并不会为了追求速度，而直接从气团中穿行过去。他避开一切能避开的东西，生怕有那么一丁点气团沾染到自己的身上。这时才看出魔王为什么将自己的个头变得如此小，只有这样才能够找到气团间的空隙穿越过去。
终于当黑龙飞过一片密集的气团区后，前方豁然开朗。那些大小小小的如活物般的气团们，一下都不见了。魔王似乎也是意识终点就要到达，鼓起余力猛然提高速度朝前飞冲。
只前进了几十个呼吸的距离，魔王陛下便瞧见一朵古怪的白云，突兀地悬浮在远处的空间里。
这朵白云的下方有无数的墨绿色气流在翻滚，它的正上面漂浮着一只木筏。这只木筏十分窄小，是用三根只有小腿粗细的枯木绑成的。
木筏上从前到后一共有三位乘客。第一位是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她全身*，皮肤灰白，两只干瘪的ru房上各吊着一个头大身小的婴儿。婴儿紧紧咬住女人的乳－头，就像两只倒吊在山洞顶上的蝙蝠。女人并没有手，但她有四条腿，满脸惊慌地踩在木筏上。
坐在女人身前的是个全身青紫的大胖子，青紫色的皮肤上到处都是腐烂的疮口，疮口里爬满了扭动的白蛆。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就像在长途客船上疲惫地打盹。然而大胖子的肩膀上并没有扛着瞌睡的脑袋，因为他把自己的头当椅子坐在了身下。
由于大胖子的身材巨大，几乎占据了木筏上三分之二的空间。所以在他身前那位乘客，只能横卧在木筏上。
这最后一位乘客实际上像是只乌龟。他躲在一只褐色的龟壳里，龟壳的前半截和后半截都露在木筏的外头，只有中间一段摆在木筏上。但木筏过于狭窄，横摆的龟壳总是在摇晃，因此他不得不从龟壳里伸出手脚和脑袋来，不停保持平衡。
不过这种行为却是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因为龟壳上有一只凶恶的乌鸦在和他作对。乌鸦的双脚卡在龟壳的裂缝里拔不出来，它显然十分憎恨龟壳里的家伙。只要那位乘客伸出头来，便恶狠狠地去啄食。所以龟壳里的倒霉鬼体无完肤，手、脚以及脑袋上，到处都是血淋淋的窟窿眼。
魔王并不敢轻易靠上前去。虽然先前他认为，在灵魂幻境中并不存在真正能伤害到他的东西。但是当魔王发现自己面对的，是无序之界的四位统治者之一时，他的信心发生了动摇。
魔王能感受到，自己身处的传说中的“世界的漏斗”，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幻境制造品。特别是一路走来，他的灵魂意志在不断地受到牵扯。这是真实存在的力量！作为灵魂方面的大师，魔王很清楚这种力量不但能伤害到他，恐怕也是自己难以抵抗的。
因为这多半是统治者席朗格阿故意显露的手段，以对他进行小小的震慑。
123 无序之界的叛逃者
“博瑟托伊菲尔，你找到这里似乎花了很长时间。”
魔王正绕着木筏飞行，听到有人喊他，连忙拍着翅膀悬停在半空中。
“尊敬的席朗格阿，您的灵魂世界是如此广大，我几乎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所以不得不来得晚些。”魔王恭敬地回答。
“噢？原来你已经看出这是我的灵魂世界。很不错。那么你有资格受到我的邀请，上来吧。”
只见木筏的中间，不知何时树立起一根细长的桅杆。桅杆的顶端绑着一根横杆。横杆的一头立着一只怪鹰。它看起来和魔王所变的黑龙差不多大小，长着黄色的脚爪，黑色的羽毛；它的脖子又细又长，上面有一颗银色的蛇首，不停吞吐着一条分三叉的红色信子。
魔王只犹豫了一秒钟，便“扑棱棱”地飞上桅杆，站在了鹰身蛇首的席朗格阿对面。横杆另一头的席朗格阿将他的绿色蛇眼朝魔王看过来。魔王一对上这位无序之界统治者的目光，忽然觉得席朗格阿的身形发疯似地生长起来，仅仅一瞬间里便长大到如同巍峨的高山那般巨大。
“博瑟托伊菲尔，我没想到会这里见到戎边军的统帅。”席朗格阿的说话声仿佛在打雷，话语中夹杂着令人烦躁的“嘶嘶”声，差点没把魔王从桅杆上震落下去。
“我也从没想到过，有朝一日，能见到伟大的席朗格阿。而且还是在地下世界的另一个神秘之地中。”在席朗格阿一系列威慑下，魔王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畏惧。
“神秘之地？嘶嘶。”席朗格阿用古怪的声调笑起来，“除了无序之界外，地下世界还有哪里能称得上神秘呢？”
“囚禁之所和永生的坟墓，尊敬的席朗格阿。”魔王将另两处神秘之地的名字报了出来，“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囚禁之所。”
席朗格阿盘起细长的脖子，蛇首摞在中间，似乎在思考。他沉默了一会才说：“看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你既然叫它囚禁之所，那你知道这里囚禁了什么？”
魔王摇摇头，“如果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么容易被知晓，也就不能称之为神秘之地了。”
“不为人知？你在取笑我吗？知道这里人不比我的羽毛少。还是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叫作不为人知的秘密。”席朗格阿的蛇首伸过来，仿佛大象看蚂蚁那样看着魔王，“比如你带着戎边军叛逃以后，阿德勒席十分震怒。他发誓要在三天之内，将你抓回去。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是第二个知道的人。”
“三天？那真是令尊敬的阿德勒席失望了。”魔王有些自傲地说，“戎边军离开无序之界何止三万年了。”
“愚蠢的东西。”席朗格阿嘲笑道，“时间的秩序在无序之界里没有任何意义。明天阿德勒席就会知晓，一小时后你将带着戎边军叛逃。前天他就已经亲自出马，去抓捕后天试图穿越无序边界的你。”
“当然，你这样生活在无序之界边缘的家伙，是无法理解我的话的。”席朗格阿转而又感叹起来，“昨夜你就被处决了。所以当我发现，你居然还能参与到漩涡大剧院的演出中来，有些好奇想看看你是个怎样的人物。”
“您看出点什么来没有？”魔王问道。
“如果你乖乖地守在无序之界里，或许几万年后，真有机会见到我们中的一个。”
席朗格阿的话听起来像是夸奖，“但是你的结局我们都已经知晓，实际上也就不会给你见到我们的机会。”
“可我不是见到您了吗？”魔王说。
“未必。”席朗格阿摇摇头，“你见到的未必真是我，这只是我的一道灵魂投影而已。不过我或许应该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能逃过阿德勒席的追捕，只要你再次回到无序之界来，那我就召见你。”
“这么说，您这次是准备放过我了。”魔王小心翼翼地说。
席朗格阿吐着蛇信说：“我不是阿德勒席，根本没兴趣追究你们。不过你的消息我也将告诉吕文斐和斐须吕。他们应该很愿意借此来消磨一下时间。”
“如果我的存在，能对尊敬的吕文斐和斐须吕有那么一点意义，这将是我无上的荣幸。”魔王说话越发小心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告退了，尊敬的席朗格阿？”
“你的时间不多了，博瑟托伊菲尔。戎边军的叛逃是无序之界无尽的岁月中，难得发生的趣事。”席朗格阿的身形在魔王的眼中飞快地缩小着，“阿德勒席的怒火正越烧越旺，已经照亮了大半个无序之界。你最好逃到地面世界去，只有在地面上你或许还有一丝逃脱的机会。不要让我们太快失去乐趣了，嘶嘶嘶嘶。”
席朗格阿的身影“啵”地一声消失不见。魔王顿时感到有一股无法抵挡的推力，施加到他的身上。仅仅是一个恍惚，他发现自己又重新站在了红龙的洞穴口。
亚诸多山上夜色茫茫，那轮西挂的红日不知所踪。整个灵魂幻境里死寂般地毫无声息，仿佛预示着这个世界即将死去。
“我那可爱的女弟子，真的丢下我自己离去了。”魔王悠悠地想，“今天倒是个幸运的日子，席朗格阿居然主动召见了我。”
魔王陛下从漫长的封印中醒来后，都已经快忘记自己曾是神秘的无序之界中的一员。他没想到，那高高在上的无序统治者，居然会注意到他这个小人物。
其实所谓的“戎边军”，听起来像是一支军队的名称，但不过是对于无序之界边缘上的单块聚集地的总称。戎边军的任务并不是战斗和守卫，他们仅仅是清洁工，负责打扫漂流到无序之界来的垃圾。
这种类似的聚集地在无序之界的边缘地带到处都是。对于无序之界深处的居民们来说，戎边军就和路边的小草一样不起眼。而作为戎边军的成员，永远都没有机会进入无序之界的深处，更不要说见到四位传说中的统治者。
魔王博瑟托伊菲尔在成为戎边军的统帅后，发现了一个将整块聚集地挪出无序之界的办法。于是他和军团的将军们，一起设法脱离了无序之界。而那片聚集地也就是后来地下世界中，地狱的本来面目。
其实就魔王和魔鬼将军们自己的看法，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叛逃。一只兔子走出了森林，并没有对与错不是吗？况且兔子必须在森林外，独自面对可怕的野狼和豺狗。
因此魔王不太能理解，阿德勒席的震怒到底来自于哪里，虽然名义上他们确实属于阿德勒席的统治。然而这位尊敬的阿德勒席在漫长的年月中，从未显示过他的存在，以至于魔王自己对于统治者们的认识，也仅局限于道听途说。
博瑟托伊菲尔离开无序之界早就超过了十数万年。地狱深渊大战在魔王被封印前，就已经打了不知多少万年。所以席朗格阿宣称，阿德勒席会亲自来抓捕自己，魔王的第一感就是荒谬。但是荒谬归荒谬，有一点博瑟托伊菲尔必须承认，那就是他没有对抗无序统治者的能力。
统治者席朗格阿，只是凭借灵魂世界的投影，就足以震慑住魔王。和席朗格阿同一级别的阿德勒席，显然不是博瑟托伊菲尔能够对付的人。
“总之先离开这里，地面世界我原本就是打算去的。”魔王走在黑乎乎的亚诸多山顶。他靠着进入红龙洞穴前的印象，摸索着来到了原本太阳所在的地方。
124 盟友的诞生
魔王瞧着天上，那里有个窟窿。他猜想卡瑟琳应该是从那个窟窿离开了灵魂幻境。不过看起来，天上的窟窿离得很远，要上去可不容易。
魔王刚才施展过一次灵魂变形，现在可没有能力再来一次。
“你是不是想出来？”就在魔王一筹莫展的时候，上头有人问道。
这个声音很耳熟，魔王抬起头，看见窟窿里伸出一只巨龙的脑袋来。那不是扮演红色怒火的那条龙吗？
“是你啊，巨龙西格。”魔王就像和老朋友打招呼那样叫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你认识我？我没有你的印象，巨龙西格的名号我从没在这里使用过，而且你应该叫我红色怒火。”巨龙西格不满意地摇摇头，“曾经有过一个信徒西格，不过他早被卡瑟琳打死了，现在只剩下红色怒火了。”
“好吧，红色怒火。”魔王没有争辩的兴趣。他第一次在漩涡大剧场里见到这条巨龙时，就辨认出巨龙的灵魂气息，和那位神使西格一模一样。而“西格”这个名字魔王也不陌生，他听地精大学者提起过，那是一条曾经在地面世界上出现过的强大红龙。两者显然有些关系，不过魔王可没有“龙考”的癖好。
“你告诉我怎样才能上去。”
红色怒火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戏演完。这部烂戏到现在都没有结束呢。”
“还没有？”魔王瞪着天上说，“我那位女弟子怎么出去的？”
“她有剧本的帮助，强行爬了出来。”红色怒火打了个哈欠，“那个笨蛋为此惊动了*官们，现在正在接受审判。”
“哦，原来真有大审判。”魔王感慨了一句，“那你就先告诉我如何把戏演完。”
“这是出悲剧，最后全死光了。”红色怒火回答道，他的语气有些恶意，“你演的是士兵，没死当然出不来。”
魔王想了想说：“我和卡瑟琳演的士兵似乎是没有死，不过我不相信你的话。我不会选择把自己演死。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让我出去。”
“别的办法嘛，也不是没有。”红色怒火的腔调一点也没有巨龙该有样子，倒更像是个市侩的商人，“可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是和那个卡瑟琳一伙的。”
“一伙的？那怎么可能。”魔王叫起来，“我们从都不是一伙的，她和我有矛盾。”
“她不是你的女弟子吗？我不相信你的话。”红色怒火把魔王说过的话甩了回来，“你想出来，就让自己去死，就那么简单。”
“那你说吧，怎样才会帮我。”魔王也干脆得很，“不用和我兜圈子，开出你的条件来，我看看能不能办到。”
“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又怎么会和那个女法师在一起，并出现在这里的？”红色怒火显然早有准备，“我也不喜欢兜圈子，你最好能让我相信，你是有能力的家伙。”
“哈哈。”魔王大声笑起来，“你在质疑我的能力，质疑伟大的博瑟托伊菲尔的能力。如果你真是条强大的巨龙，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头。”
“博瑟托伊菲尔？那不是地狱魔王的名字吗？”红色怒火睁大眼睛盯着魔王看了会，“你的灵魂如此弱小，哪像魔鬼一族的王者。真要是传说中的地狱魔王在这里，这个地方又怎么会困住你？”
其实红色怒火的话一点也没错，但魔王陛下却不太好向他解释这其中的曲折。
“不过你很有趣。”红色怒火见魔王不说话，继续说道，“你既然知道巨龙西格的名号，那应该是从外头新来的家伙。我向你打听一件事，要是你能告诉有用的消息，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
“可以，你想知道什么？”魔王没想到事情又有了转机，不然他就必须先想办法证明自己是伟大的地狱王者。这太让他没有脸面了。
“我想知道我妻子的情况。”红色怒火的话有些含糊。
不过这点却难不倒魔王，他从地精大学者的那里，已经获悉了一些这条巨龙的事迹。巨龙西格的妻子，就是那条来到地面世界，给东大陆带来瘟疫的林德虫。
“你想知道关于林德女郎的消息吗？”魔王故意问道。
“你果然知道。”红色怒火的脑袋向前探了探。
“我知道的其实不多，她回到了地下世界。”魔王说。
红色怒火等了几秒钟，发现魔王不再说话了。“你就知道那么多吗？这不足以让我帮你。”
魔王笑了笑说：“你妻子的消息我知道不多，但我有你们孩子的消息。”
“我们的孩子？”红色怒火声音提高了几分，“我们有孩子！他在哪？”
魔王摇摇头说：“想知道就让我出去。”
红色怒火说：“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先告诉我关于孩子的消息，让我辨别一下真假。如果是真的，我就帮你出来。”
魔王继续摇头，“你可以不信，想知道就帮我出去。我没必要骗你，伟大的博瑟托伊菲尔，还没沦落到要欺骗你的地步。我的诚信，安德佛约尔可以作证。”
安德佛约尔是上古三大龙王中，拥有“火焰尽头”称号的黑龙族族长。博瑟托伊菲尔当初在与恶魔大军作战时，安德佛约尔率领黑龙一族来到地下世界，建起了黑龙族的龙城“咆哮城”。由于魔鬼与恶魔双方正打得如火如荼，对于这个外来的第三方强大势力都没有余力去驱逐。所以咆哮城反而成为了，魔鬼与恶魔都要极力拉拢的对象。也就是在那时，魔王与那位黑龙族族长曾经打过一些交道。
然而“火焰尽头”的名号不仅没能为魔王的话带来信服力，相反激怒了红色怒火。
“你少跟我提那条该死的老龙，他勒令我放弃‘红色怒火’的称号。只不过是因为他认为作为红龙一族的我，在沾他的光，玷污他的名头。”
“居然有这种事？”魔王立刻说，“当年我就觉得那家伙不可靠，他居然背着我和戈洛司戴蒙那种蠢货达成了协议。可见他既没眼光，又无耻下流。”
红色怒火听到这话，马上同仇敌忾起来：“恶魔大领主戈洛司戴蒙吗？那确实也是个大混蛋。因为那个大混蛋想尝尝龙肉的味道，安德佛约尔居然骗了两条为他卖命的红龙，去了黑色深渊。这是红龙一族莫大的耻辱，无论是黑龙族还是恶魔大领主，岩浆城早晚要他们付出代价的。”
“对，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这件事伟大的博瑟托伊菲尔可以承诺，帮助红龙一族一起完成，并且地狱将与岩浆城结成同盟。”魔王趁热打铁，“来，让我先出去，我们好好计划一下。”
125 打猴子事件
“我是不是很好骗？”红色怒火看着兴高采烈地魔王问，“你觉得一条巨龙很好骗吗？不过我喜欢你说的话，那就帮你一次。”
红色怒火将脑袋从窟窿里收了回去，一会从那垂下来一条绳子。绳子上很体贴地打了一个个绳结，方便往上爬。
魔王有些无奈地瞧着垂到自己面前的绳索，伟大的地狱王者居然要用这种方式爬出去。魔王伸手试了下绳子的牢靠度，然后不得不“哼吱哼吱”往上爬去。好不容易爬到窟窿口，魔王探出头向外瞧。他发现自己在一个观众席上，窟窿所在的位置正好在观众席的靠背上。而窟窿旁，就坐着红色怒火。
不过这时这条红龙并不是演出时巨龙的形态，它顶着硕大的龙头，下半身却是矮小的人形。红色怒火两根短小的龙爪交叉在胸前，一本正经地看着观众席下边。
魔王奋力爬出窟窿坐在红色怒火的身边，他朝四下望去，顿时吓了一跳。这里是一个巨大的三角形看台，看台的每条边从上到下足足有一百层观众席。这些观众席上，密密麻麻坐满了奇形怪状的家伙。比如没有脑袋的瘦马，长着两只翅膀的灰猫，三只手的大屁股巨人，穿得漂亮极的贵妇奶牛，啃鸡腿的母山羊，打瞌睡的光毛乌鸦，甚至长着脸的门板，跳着舞的餐具，浮在座位上的碎石……，总之应有尽有。这些奇特的东西挑战着想象力的极限——没有见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
魔王和红色怒火就坐在三角形看台一条边的最顶层的观众席上。他们的身旁分别坐着一只把两只前爪赛进嘴巴里的绿色猴子，和一头挥舞着锤子砸自己脑袋的黑色狗熊。
由于坐在看台的最顶层，魔王也瞧不清最下方到底有什么。四周的环境非常嘈杂，观众们都在各自交头接耳，“嗡嗡嗡”的全是响声。
“情况怎么样了？”魔王拍拍坐在旁边的红色怒火，“到底在看什么？”
“你不会自己看吗？”红色怒火巨大的龙睛转过来撇了魔王一眼，“我也才来没多久。”
魔王不甘心，便又问坐在他另一边的绿色猴子。那只猴子瞪了魔王一眼，然后冲他撅起屁股。那鲜红的屁股上长着一张嘴，开口对魔王骂道：“混蛋！没瞧见我正忙着吗？你有闲心来问我，不会自己看吗？你难道没长眼睛？”绿猴子骂完魔王，放下屁股继续吃自己的爪子。
魔王陛下哪受过这种气，表情瞬间有些呆滞，不过没两秒钟他就恢复了正常。魔王站起身，越过红色怒火，对着坐在巨龙身旁的狗熊说：“把锤子借我用用。”
魔王也不等狗熊答应，随手把他的锤子强行拿了过来。魔王回到自己座位上，抄起锤子对着绿猴子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绿猴子大半个脑袋“砰”地被砸进了肚子里。他急得在位置上乱跳，拼命想把脑袋伸出来。但是魔王并不停手，“砰”“砰”“砰”一下接一下。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可怜的绿猴子就变成了没脑袋的绿猴子。
绿猴子撅起屁股，这次说话可没那么嚣张了，而是怯生生地说：“你，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砸我脑袋？”
魔王才懒得回答，抡起锤子直接把绿猴子整个打飞出了观众席，飞到不知哪去了。魔王陛下现在觉得舒坦了很多，他一伸手把锤子扔回给看傻眼的黑狗熊。狗熊“骨碌碌”地转了两下眼珠，坐在原位上继续砸自己的脑袋，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过魔王的举动却是引起了红色怒火的注意。
“你知道刚才打的是谁吗？”红色怒火问道。
“我管他是谁，敢那样和我说话，至高神来了我也照打。”魔王不屑地说，“我又不是没打过。”
红色怒火龙眼瞪得滚圆，“你真以为自己是那位地狱魔王了吗？那在出事前，不管真假，你还是先告诉我有关孩子的事情。”
“孩子啊。”魔王笑了笑，“她就在外头，我来到这之前和一条林德虫签了主仆契约。你知道的，魔巩间的那种契约。我出事了，她也跟着倒霉。”
“说得像真的一样。”红色怒火显然并不相信，“我的孩子就在外头，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
“你难道到神国之外去过？”魔王试探着说，“她以前是个守卫，一直很忙。你去了也未必就能遇上她。”
红色怒火交叉在胸前的小爪子不停地敲打着，看来是在考虑魔王的话的可靠性。
就在红龙思考的时候，看台下有一群绿色猴子飞奔过来。猴子们的前爪都塞在自己的嘴巴里，因此跑起来像人一样用两只后肢直立行走。它们嚣张地踩在观众的身上，爬上一层层的观众席。
这群绿色猴子只数众多，乌泱泱的一片，一直爬到看台的顶层，把魔王、红色怒火还有砸脑袋的狗熊给包围了起来。其中一只个头最大，像是头领模样的绿猴子跳出来，对着三个观众撅起屁股。屁股上面有张大嘴叫道：“刚才是谁？是谁扰乱了法庭的秩序？乖乖地站起来，和我们去接受*官们的审判。”
首领说完，其余的猴子也撅起屁股，七嘴八舌地附和道：“对，站出来。是谁打了我们的人，站出来。不得好死。”
魔王面对这么多的屁股，有些惊讶。他问红色怒火：“这些猴子生前都是什么来历？为什么现在只能用屁股说话？”
红色怒火说：“就是一群没用的窝囊废，他们以前说的话没人当回事，就像一个屁，当然只能用屁股说话了。他们是法庭的庭警，专门负责维持大审判时的秩序。你打了他们中的一个，就等于惹了这一群。”
“哦。”魔王明白现在的状况了，不过他也不慌张，指了指砸自己脑袋的狗熊说：“是那家伙的锤子砸的。”
狗熊听到魔王的话，立刻站起来，他惊慌失措地狠砸自己的脑袋，比之前更用力更快速，简直就像在砸别人的头似的。
“噗”狗熊终于把自己的脑袋砸开了花，爆出鲜血和脑浆，仰面倒了下去。
“人犯畏罪自杀了。”猴子首领撅着屁股叫道。
他身后的猴子们也跟着撅屁股一起叫喊：“自杀了，怎么办？自杀了。”
“必须再找一个来顶罪。”猴子首领又叫道。
于是猴群们也跟着叫喊：“对，要再找个来顶罪。不能便宜了他。”
魔王和红色怒火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这事和我无关。”红龙首先开口撇清了关系。
126 掏狗熊内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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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猴子屁股们一起转向了魔王陛下。
魔王闭上眼思考了两秒钟，站起来向旁边挪开一步。他指着身后的的观众席靠背说：“既然你们要抓人，瞧见那洞没有，打人的那家伙从那跑了。你们要追还来得及。”
魔王所指的洞，就是他爬出来的那个窟窿。出现了新情况，猴子首领马上吩咐：“去两个人看看，那洞里是怎么回事。要是人犯真从那跑了，就去抓回来。”
“对，要抓回来，把人犯抓回来。”猴群立刻嚷叫起来。他们之中有三只最瘦小的绿猴子被推出列，钻进了窟窿里。
猴子首领接着又说：“你，之前不主动交代重要线索，分明是想包庇人犯。你肯定是从犯。”
魔王马上指着红色怒火说：“是他让我坐这的。”
红色怒火说：“你别诬赖我，我什么时候让你坐的。”
魔王面不改色地说：“就在刚才，打人的家伙逃跑的时候。”
这时三只钻进窟窿的绿猴子重新爬出洞来，他们找到一根打着绳结的长绳。一只绿猴子撅起屁股汇报：“下面的地方很大，没发现人犯的踪影。不过我们发现一根绳索，显然是潜逃时用的工具。”
猴子首领说：“这是重要的物证，找不到人犯，就把从犯抓起来顶罪。”
于是猴群又叫：“抓从犯，抓从犯。没有人犯，就抓从犯顶罪。哪个是从犯，哪个要抓走？”
猴子首领说：“都抓走，多抓一个总比少抓一个好。”
猴群齐声说：“对，都抓走。两个都是从犯，两个都有罪，两个都不能放过。”
“不可理喻的东西。”红色怒火咕噜了一句，不过他显然早就知道这群绿色猴子是什么货色。
红色怒火没法继续安坐在观众席上。他先恶狠狠地瞪了魔王一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你们要抓的家伙还在，我帮你们找出来。”说完走到倒在座位上的狗熊身边。
“你过来，帮我一起扶他起来。”红龙不客气地支使魔王来帮忙。
魔王倒不以为意，他更想知道红色怒火要怎么解决眼下的困境。两人一起将身子肥硕的狗熊扶了起来。可怜的狗熊手里还紧紧拽着他的锤子，整个脑袋都给打爆了，剩下半个头颅既血腥又恶心。
红色怒火说：“你来掏吧。”
魔王忙问：“掏什么？”
“从脑袋往里，掏他肚子。”红色怒火用眼神比划着。
魔王不太愿意，抱怨说：“为什么要我来？你比较熟悉，还是你来掏，我都不知道该掏什么。”
红龙冷笑说：“嘿嘿，我手太短，头太大，想掏也够不着，所以还是你来。你手够长，尽管掏，有什么掏什么，能掏的都掏出来。”
魔王陛下没法子，只能挽起袖子，将手臂从狗熊脑袋开花的地方往里伸。他的手一探进去，整只手臂就都滑进了狗熊的身体里，一直没到他的肩膀。魔王感觉自己的手如同浸在冷油里。他在油里搅动，忽然抓到一块石头，于是将手抽了回来。
魔王掏出来一看，那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块肝脏。只不过这块肝脏的质地是黄金的，又硬又沉。
“扔。”红色怒火说。
魔王随手就扔了出去。虽然红龙没告诉他往哪扔，但魔王就是向猴群掷了过去。绿猴子们立刻骚乱起来，七、八只猴子哄抢在一处。
“继续啊，别停。”红色怒火督促他。
魔王心领神会，再次把手插进了狗熊的身体了。因为有过一次经验，这回他更快地
又掏出半块肺来。这块肺可是红宝石的。但魔王一点都不稀罕，不等红龙吩咐，直接又扔进猴群里去了。这下引起更多绿猴子的骚动，它们“呼啦”一下加入了抢夺红宝石肺的行列。
魔王再接再厉，不停地从狗熊身体里掏出各种内脏，银的胃，翡翠的胆，玛瑙的肠子，珍珠的肾。这只狗熊就像一个大宝库，身体的东西都是各种宝藏。
绿猴子们已经完全混乱了，它们相互厮打，为了各种宝贝大大出手。就连不少原本在旁观的观众，也抵御不住诱惑，加入了战团。
眼看狗熊肚子的器官都掏得差不多了，魔王忽然发现好像熊心还没有掏出来呢。他细想刚才的过程，似乎有好几次已经要抓到那颗心了。但那颗心异常滑溜，总是从他的手指缝里溜走。
“对，就是心，抓住那颗心才是关键。”红色怒火在旁仿佛看穿了魔王的心思。
魔王点点头，撸起另一只手的袖子，也伸进了狗熊的身体里，准备围捕那颗狡猾的心。可是任凭他怎么搅合，熊肚子正变得越来越大，他怎么都抓不住那颗心。
红色怒火催促道：“快点啊，那群猴子打得差不多了。”
魔王气呼呼地说：“哪那么好弄，要不你来试试。”
红龙的手突然长得老长，一把抓住魔王的双脚，将他倒提起来。“外面不好抓，你就进去抓。”说完将魔王整个儿塞进了狗熊的身体里。
魔王就这样一下不见了。
红色怒火怪笑一声松开手，狗熊的身体“咣当”倒了下来。他掰开狗熊的手指，把锤子拿在自己手上把玩。
绿猴子们已经差不多分出了高下。猴群中有一半的猴子倒在了观众席上，看起来一时半会是别想再爬起来了。那只猴子首领倒是没参与争抢，就站在旁边观战。现在轮到他出场，撅着屁股说：“把东西都给我拿过来，这些重要的物证由我亲自来保管。”
抢到狗熊内脏的绿猴子，都把那些宝贝塞在嘴里。他们的嘴里原本就有两只手，如今再硬塞上宝贝一眼就能看见。几只猴子想藏都藏不住，不情愿地走到首领面前，把宝贝吐了出来。
当然，总有那么一两个不甘心的家伙，愣是将宝贝?捉?硕亲印？上w镒邮琢煸缈吹谜媲校?簧?钕拢?陀衅渌?镒由锨埃??橇街缓镒拥那白Γ?铀?堑淖炖锴啃邪瘟顺隼础?p>这可比狗熊砸开自己的脑袋更吓人，原来那些绿猴子的前爪上都长着他们的内脏。两只前爪一拔出来，就是把他们的五脏六腑都从肚子拉了出来。什么心啊，胃啦，肝啊，肺的，一个接一个地连在两只爪子上。现在一串溜地都拉了出来，那两只倒霉猴子自然当场毙命了。
两只猴子一死，在旁边观众席上的看客们坐不住了，连那些原本没参与抢狗熊内脏的观众都一个个聚拢过来。他们中不知哪个先动了手，结果大家一拥而上，开始疯抢绿猴子的尸体。这次争抢的场面，比先前抢狗熊内脏时还要混乱恶心得多，因为所有人都是边抢边吃。
127 大开杀戒
“他们在抢什么？”倒地的狗熊重新坐了起来，它居然长出了新的脑袋，不过听声音却是魔王在说话。
“你比我想像得还要快就找到了狗熊的心。”红色怒火并不意外，“他们难得有机会分食别人的灵魂，自然要争抢了。”
“我真是上了你的当，这居然是一具灵魂监狱，难怪这只狗熊一直在砸自己的脑袋，他想逃出监狱去。”变成狗熊的魔王说，“你把锤子还给我。”
“那颗心呢？”红色怒火把玩着锤子，却不肯还给魔王，“这样不是挺好，你换个身份容易蒙混过关。”
“我吃了。”魔王呵呵笑道，“那个灵魂的味道不错，正好用来滋补一下。你倒是大方，那些内脏里每一个都关着一个不弱的灵魂。那可都是美味可口的食物。”
“我说了，心才是关键，那些内脏本来就不是谁都能食用的。就算抢到了也没多大用处，可不比那两只死猴子直接就能吃掉。”红龙同样笑着说，“不过你居然把心给吃了，那你现在就是这具监狱的狱长了。以后抓到犯人关进去，内脏又会长出来。”
魔王没好气地说：“狱长本身就是被看管最严的囚徒，我现在难以从里面逃脱了。”
“你不该吃那颗心。”红色怒火说。
魔王恨恨地说：“都怪你这个家伙，把我硬塞了进来。我进到监狱里才知道上了当，不吃掉那颗心，我就要变成新的内脏了，到那时连自主权都没有了。”
红色怒火将锤子递给魔王说：“别说得那么可怜，你真不想要这具监狱的控制权，难道就出不来吗？脑袋都给敲碎了，监狱根本关不住人。”
魔王接过锤子，假模假样地砸了几下脑袋。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根本没使劲来着。
猴群引发的骚乱终于停止了。两只死于非命的绿猴子被众人分食得一干二净。绿猴子首领维持好秩序，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魔王和红龙身上。
猴子首领说：“那个从犯呢，跑到哪去了？”
红色怒火指着窟窿说：“他逃走了。”
猴子首领怒道：“怎么没人看着他？”
猴群附和着叫道：“对啊，怎么没人看着他。该死，该死！去把他追回来，去把他追回来。”
不过猴子首领忽然看见正在砸自己脑袋的魔王，于是又说：“算了，算了。这个主犯活过来了，还是把他带走。”
猴群立刻跟着叫喊：“抓主犯，抓主犯。”
魔王气得翻了眼，骂道：“真是倒霉，问题又回来了。这群讨厌的猴子，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红龙幸灾乐祸地说：“怪你自己贪心，非要吃那颗心。”
魔王说：“那就来吧，已经揍了一只，那再多揍几只也无妨。”
猴子首领命令两只绿猴子过来抓魔王。魔王抄起锤子左右开弓，将绿猴子打飞了出去。他一边打一边喊：“谁敢来抓我，我是红色怒火的人。”
红龙没想到魔王耍起无赖，喝道：“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他。”
但猴子首领哪管那么多，见魔王拘捕，挥手下达命令：“抓起来，抓起来，这两个都不是好人，扰乱法庭秩序，全部抓起来带去见*官。”
猴群“呼啦”一声围了上来，“抓住他们，一个都不放过。上啊，上啊！”虽然猴子们叫得很欢，但却没一个真冲上前去。
魔王瞅准一只离他近的绿猴子，突然伸手把它揪了过来。
“这个归你。”魔王坏笑着用锤子连砸两下绿猴子的脑袋，然后把晕乎乎的绿猴子一把塞进了红色怒火的怀里。
红色怒火头大身短，一个没注意手上多了只绿猴子。吓坏了的绿猴子在他怀里疯狂乱踢，红龙的下巴连中数脚。恼怒的红色怒火拽住绿猴子随手一撕，直接将可怜的猴子脑袋揪了下来。
“真是麻烦死了，居然拖我下水。”红龙后悔也来不及了，“既然这样，我们就打过去，直接去见*官。别怪我没告诉你，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吧。”
红色怒火将猴子尸体朝观众席扔去，看客们马上又争食起来。这可刺激到绿猴子们，它们乱糟糟地发动了进攻。魔王要的就是这效果，他哈哈大笑挥舞起锤子像观众席下方冲去，沿路上不管是绿猴子还是看客们，都被他像拍苍蝇那样砸飞了出去。
红龙的身材短小，可没魔王那样潇洒，猴群们纷纷跳起朝他落下。几十只猴子顷刻间就将红色怒火埋了起来。
“呜”只听一声龙吟，堆在红龙身上的绿猴子们猛地炸了开来。那里出现一条十来米长的狰狞巨龙。原来红色怒火变幻出之前演出时的巨龙形态。
巨龙摇头摆尾间就打飞了大片绿猴子和观众席上的无辜者。他瞪大眼睛，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寻了两秒钟，朝着一个方向恶狠狠地冲了过去。红色怒火巨大的身躯所过之处，无论是绿猴子还是观众们都被撞得人仰马翻，个别运气不好的家伙更是被他一脚踩扁。而这些横死的家伙的尸体马上又会被人上前抢食。
场面变得前所未有的混乱，从看台的顶端开始向下蔓延。更多的绿猴子们从其他看台赶来，前赴后继地扑向变成狗熊的魔王和显出巨龙身形的红色怒火。
魔王一点都不害怕，对于越来越多的绿猴子们痛下杀手。猴子们根本阻挡不了他的步伐。战斗几乎是一边倒地进行。随着时间的推移，魔王锤子的威力在战斗中渐渐增加。当他走下二十层左右的观众席时，一锤子出去往往能将挡在面前的绿猴子脑袋打爆开来。
这让周围观众席上的看客兴奋无比，他们冲上来大快朵颐，并且自发地跟在魔王身后追吃绿猴子的尸体。
当然同样的一幕也在红色怒火的身后发生，只不过死在红龙脚下的可怜虫没有那么多。因为红色怒火有他自己的目标，他一直盯着绿猴子首领。这个家伙在战斗开始时，便含着狗熊的内脏退到了猴群的外围。如今猴子首领正飞快地向观众席的最下方跳跃奔跑。
红龙紧跟在他的身后，就像一条在捕食兔子的恶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