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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庸手     枪与道txt下载     枪与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二章 江湖孟尝(晚上还有一更)

    冷雨已消失,冷风渐渐已飘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苍穹下白云悠悠。

    她的眸子已落到苍穹,苍穹下只有白云飘动、摇曳着,仿佛摇曳着自己的寂寞、空虚。

    大地寂寂,连枯黄的飘叶着地都显得很安静。

    冷风阵阵,还带着远山之巅木叶枯萎、凋零的味道。

    她凝视着苍穹,苍穹碧空如洗,朵朵白云飘飘,她的灵魂似已在飘飘。

    庙宇里安安静静的。

    他们心里仿佛都有很多的疑问,有很多的问题,有很多的回答。

    可是却没有人去问,也没有人去答。

    杨晴的脸上飘着欢愉、喜悦,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得出那是强迫自己欢愉、喜悦,就好比一个饥饿的人,强迫自己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又不得不去吞下,那种感觉极为苦楚、极为凄凉。

    也许活着有时就会难免遇到这样的苦楚、凄凉的事,既无法逃避,也无法沉默。

    柳**依然垂下头,似乎在沉思,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躯体依然虾米般缩在冰冷、坚硬的墙角,轻轻的抽动着。

    没有人知道她抽动着什么?是痛苦?是悲伤?还是恐惧?

    她的秘密只有自己了解,不愿与别人分享。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落到远方。

    远方已是夕阳,夕阳已残破,残阳如血。

    血淋淋的残阳已低悬着,林木的影子已被拉得很长很长。

    大地上的鲜血已冲净,流淌着的雨水却变得更红,仿佛比鲜血还要红。

    他的眸子仿佛已被残阳染红,躯体与生命仿佛已被染得通红。

    马车犹在里面,两匹马已在轻嘶。

    外面缓缓的走出一个人。

    痴痴呆呆的脸上极为呆滞、极为老实,痴痴呆呆的盯着无生,痴痴呆呆的笑着。

    痴痴呆呆的不语,等待着。

    这人赫然是那矮小精干的老车夫。

    他竟已回来。

    无生的眸子已落到他躯体上,痴痴呆呆的躯体没有动,已在等待着。

    “你是老车夫?”

    “是的。”

    “知道规矩?”

    “是的。”

    “那你来赶车。”

    “好的。”

    天地寂寂,残阳萧萧。

    马车已在泥泞中飞奔,泥泞与雨水甩动着高高抛起,又落下。

    杨晴轻抚着石像般的躯体,伤口依然很脆弱,随时都会容易崩裂。

    “你是不是哑巴?”

    无生不语。

    “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说话?”

    无生不语。

    “你要是说得好,我们俩就会给你好处。”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我们会给你很好的好处。”

    无生不语,已转过身。

    杨晴嬉笑着,有时她就忍不住去撩逗一下他。

    这人虽然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却不是聋子,只要不是聋子,就可以听到说话。

    她就可以诉说着自己的寂寞、空虚。

    就算是对牛弹琴又有何妨?总比对着冰冷、坚硬的墙壁要好很多。

    一个人若是真正寂寞、空虚的时候,就会这样,这样没有一丝道德底线的诉说着一切。

    杨晴是寂寞、空虚的。

    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没有家庭、没有爱人、没有理想......,几乎什么也没有,却并不是一无所有,至少还有寂寞、空虚。

    多么可怕的寂寞、空虚。

    杨晴叹息着,凝视着柳**。

    柳**并没有什么变化。

    斜倚在角落里,垂下头,一动不动。

    似已与寂寞、空虚融为一体,似已在享受着里面的乐趣与快意,品味着缕缕的刺激与冲击。

    没有人看见她的脸,那脸上的表情没有人能看见。

    杨晴轻抚着她那娇弱、幽静的躯体,“你会不会划拳?”

    柳**抬起头,笑着。

    没有笑声,笑意却很浓,令人欢愉、喜悦的笑意。

    “不会。”

    杨晴显得很失望。

    “你会玩些什么?”

    柳**眸子已落到杨晴的脸上,说不出的诱人、**。

    “你要赌博?”

    杨晴点头。

    柳**垂下头,不语。

    这个动作简直令杨晴苦笑不得。

    这个动作显然告诉别人,自己不喜欢这个。

    于是杨晴转过身,拉着无生的手,轻轻地跳着,轻轻的叫着。

    “天灵灵,地灵灵,开口说话行不行?”

    无生不语,不动。

    似已麻木、习惯。

    “天灵灵,地灵灵,开口说话行不行?”

    柳**没有抬起头,却已喘息,娇弱的抓着耳根,仿佛很痒。

    杨晴笑了。

    没有人提及车子去何方?晚上的饭在哪里吃?觉又在哪里睡?

    杨晴想问,却没有问,因为她问了也是白问。

    在哪都一样,哪里都是江湖,哪里都是江湖人。

    她似已习惯。

    马车已停下,两匹马已在踩着泥泞,喘息、嘶叫着。

    厚厚的帘子已拉开。

    老车夫恭恭敬敬的弯下腰,恭恭敬敬的说着话。“这里是江湖孟尝的府邸。”

    庭院寂寂,树上的枯叶已落尽,光秃秃的枝干显得极为萧索、冷漠。

    残阳已垂落,天地间渐渐已暗淡,夜色渐渐已飘起。

    远处的屋顶已有炊烟徐徐飘起,飘向远方。

    这里也许并不是很富有,却是很热情。

    飘柔风,寒意并不浓。

    灰色的长袍飘飘,他的笑意也在飘飘。

    发髻已现出缕缕斑白,脸上每一根皱纹仿佛都充满着他一生的好客与热情。

    他过来就轻轻一拜,“贵客到来,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在下小孟尝,阁下是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打扰之处,还望包容。”

    小孟尝笑着,笑着凝视着无生的躯体,手中的枪。

    苍白的手,漆黑的枪。

    “乐意之至,照顾不周,还望海涵。”小孟尝的笑意更浓,“请。”

    他的话语礼貌极为周全,动作也很周全。

    小孟尝在前面走着,他们就在后面跟着。

    杨晴握住披风,凝视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她觉得这里很冷清,很安静。冷静、安静的不像是江湖中人经常出没的地方。

    这里更像是和尚的寺院。

    小孟尝仿佛已看穿了她的心,微笑着,“这里也许是江湖中最安静的地方了。”

    他嘴里的话随然很平静、清淡,却但着一种说不出的萧索、寂寞之色。

    杨晴笑着垂下头,不语。

    她希望夜里也同样是安静,不要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发生。

    可是一个人的希望大多数都不会如愿的。

第八十三章 离奇悬案

    夜已渐深,明月如冰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寂寞之色更浓。

    屋子里炉火渐渐已暗淡、萧索。

    一切都显得很安静、祥和。可是杨晴却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她说不出,只能感觉到,丝丝绞痛的感觉。

    她已被绞痛的难以入眠。

    厚厚的被子并不能令她觉得温暖,她的躯体已在里面轻轻颤动着。

    她的背脊已被冷汗湿透。

    是什么原因令她难以入眠?是相思?是寂寞?是恐惧?

    她不知道。

    也许就是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才会难以入眠。

    外面的冷风飘飘,枯枝已在摇晃着。

    透过惨白的窗纸看过去,仿佛是鬼爪在到处抚摸,抚摸着地狱里的痛苦、折磨。

    边上就是柳**,她仿佛并没有什么感觉。

    她已睡熟,娇弱的睡姿,温柔、诱惑、**的喘息声。

    寂寞、孤单的月色里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只要是瞧上她一眼,都会忍不住将她拥在怀里疼惜、爱护,都会忍不住生情、发情。

    杨晴是女人,她也没有忍住,在她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柳**翻了个身,娇弱的躺着,并没有什么感觉。

    杨晴已在叹息,渐渐的她也没有什么感觉。

    一种深入躯体、深入骨髓的疲倦已渐渐已飘了起来。

    飘得是那么自然,那么温柔,比她亲吻柳**那一口还要温柔,温柔而无力。

    她温柔、无力的已睁不开眼睛。

    她只能隐隐约约的看着,看着一切,一切都显得极为朦胧、极为模糊。

    朦胧、模糊的看见柳**已被抱走,抱着放到桌子上。

    她已在嘶叫、哀痛着,就在一个漆黑的躯体下嘶叫、哀痛着。

    ......。

    然后她自己就软软的闭上眼帘,已无力睁开,无力听见。

    漆黑的人影,嘶叫、哀痛的声音,朦胧、模糊的一切......。

    这是什么梦?

    为什么那么朦胧、模糊,却又那么真实。

    梦总是要醒的,无论如何,都会有清醒的时候。

    杨晴的背脊已被冷汗湿透,喘息着坐起。

    柳**已不见。

    屋里没有太大的变化,桌上的茶壶已滚落到地上,窗户上有爬过的痕迹,泥泞还没有干透。

    杨晴咬牙,心已在发慌。

    这不是梦。

    杨晴的目光已随着泥泞往下看,窗户下掉落着一根细长的烟管。

    这是迷香?

    这足以证明昨晚漆黑的人影,嘶叫、哀痛的声音,朦胧、模糊的一切......,是真实的,不是梦境。

    她喘息着打开门,却被几个人死死的挡住,几个面目凶狠、残酷,流露出的却是悲痛、怨毒。

    杨晴冷冷的盯着他们,冷冷的说着。“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不语,手里的刀已在徐徐发着寒光,一种冰冷、无情的寒光。

    “我要出去。”

    没有人理她,他们将她关在里面,就不再过问。

    这里仿佛已变成是监狱。

    她已软软的滑坐到地上,似已无力、虚脱。

    天地间仿佛已只剩下她一个人。

    柳**呢?是不是被那个漆黑的影子带走了?无生呢?他现在又在哪里?是不是在跟别人拼命?

    小孟尝呢?这人很好客的,不会对客人这么没有礼貌。

    他又在哪里?

    额角的冷汗已流出,她的躯体已要崩溃。

    她的目光已落到床上,床单上的血迹斑斑,一直到地上。

    杨晴忽然伸出手。

    骤然间已呆住,被自己活活惊吓住。

    她的手赫然有血迹,血迹已干。

    她已彻底的软坐在地上,没有人过来,没有人跟她说一句话。

    无生呢?她希望无生能过来,过来抱着她离开这里。

    冷风飘飘,寒意更浓。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仿佛要将前方一切活活戳死。

    前方的他已死了。

    尸骨早已僵硬、冷透。

    发髻缕缕斑白,脸上每一根皱纹仿佛都充满着他一生的好客与热情。

    他脸上的笑意飘飘,灰色的长袍上已血迹斑斑。

    江湖孟尝赫然已死了。

    粉红色的丝带已在手中剧烈、疯狂地扭动、摇晃着,仿佛是激情、兴奋中的响尾蛇,仿佛要摇死、扭出所有的寂寞、空虚,说不出的**。

    它给别人带来的却只有离别,躯体的离别,生命的离别,永远的离别。

    诡异、诡秘的离别,仿佛是一种咒,一种诸魔降下的咒。

    凶咒、毒咒、恶咒。

    十几个大汉矗立在边上,手里的刀已出鞘,寒光闪闪。

    眸子里的悲痛、怨毒之色已在飘飘。

    无生已深深的叹息,不语。

    他是不是对这个好客、热情的人作深深惋惜?还是对这个离奇悬案深深吃惊?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仿佛已被诡异、诡秘的离别彻底震慑住,他们所有的人躯体与灵魂已被活活咒住。

    冷风飘飘,躯体上的衣衫已在飘飘。

    他们仿佛已感觉到一种不安、不祥的事情渐渐降临,没有人可以逃避。

    因为这是诸魔降下的咒,离别咒。

    无生走向尸骨,枪头般盯着、戳着早已冷透的尸骨。

    “他死得很平静。”

    “你还看出了什么?”

    一个面白无须,眸子却冰冷、明亮如寒星的中年书生走了进来,冷冷盯着无生的背脊,“文天纵见过枪神,枪神还有什么高见?”

    “杀他的人出手很快。”

    文天纵走了过去,手里依然握住卷宗,卷宗上漆黑的文字仿佛已徐徐发出了光,一种冰冷、逼人的寒光。

    寒光飘飘,他的眸子已落到尸骨上,尸骨上每一个角落。

    多年的闯荡江湖已教会他一个道理,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极端小心、极端冷静。

    所以他不愿放过每一个细节。

    “他没有经历死亡前的痛苦挣扎。”

    “能这么平静的死去也许是一种福气。”文天纵已在羡慕。

    这的确值得他羡慕,人总有一死,死得舒不舒服就不同了。

    死亡前的等待也许比死亡更令人难以容忍、难以面对。

    这些都是做死人必须经历的,很少有人能逃过、避开,能避开这些经历实在太少太少了。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石像般转过身。

    不愿再看这死人一眼。

    文天纵似已看穿了他的心,叹息着。“天下间有这么快的出手并不多。”

    无生不语。

    “枪神无生就是其中之一,是不是?”

    “是的。”

    “你为什么要杀他?”

    这句话问得很平淡,却将在站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如果是枪神无生所杀,那又有谁去杀枪神无生?又有谁能杀得了他。

    “是的,是我杀的,你可以来杀我了。”

    这句话又将所有人吓得跳了又跳,他们肚子里的那颗心仿佛随时都会跳出去。

    文天纵忽然转过身,眸子里的寒意更浓,但他依然很稳定的盯着无生,稳定而冷静。

    握书的手指根根发白,手背上的青筋缓缓已凸起。

    可是他忽然又笑了。

    “可是我知道绝不是你杀的。”

    无生不语。

    “因为枪神无生绝不会是离别咒里的人。”

    无生不语。

    “你是江湖中少之又少的枪神,又怎么会是离别咒里的人。”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还看出了什么?”

    无生不语。

    石像般走向前方,没有人拦住他,也没有人拦得住他。

    因为他是枪神,拦住他,找他决斗的人大多数已死去,没有人能逃离悲惨的厄运。

    决没有一个人。

    文天纵没有看他,似已不愿看他一眼。

    他缓缓的叹息,握书的手指已沁出了冷汗,转过身。

    然后他的心神已落到这尸骨上,疯狂的找寻着真正死因。

    尸骨上没有伤口,却躺在客人的屋里,窗户下面掉落着迷香烟管,柳**的衣衫已不整,床单上的血迹,杨晴手上的血迹......。

    从表面上看,是孟尝色心大发,先吹了一管迷香进去,然后自己进去,然后与她们动手,然后当场被杀。

    杨晴手上的鲜血是柳**身上的,她扶起柳**逃避孟尝时染红的。

    表面是这样的,事实上大家都这么认为的。

    这样解释是不是很不完美?疑点是不是很多?

    手里丝带是哪来的?这丝带岂非是离别咒的标记?还有他身上为什么没有一丝伤口?

    难道真是无生杀的?

    枪神无生不会是离别咒里的人,因为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文天纵的额角已沁出冷汗,可是他没有停下找寻。

    是不是在他们缠斗的时候,从窗外又进去了一个人,一个功夫很高的人?

    这人才是离别咒里的人。

    这样的解释要好一点,也许只是好了一点点而以。

    ......。

    没有人说话,里面十几个大汉握刀肃立。

    外面冷风飘飘,屋里的炉火显得极为无力。

    文天纵来来回回的走着步子,他走得并不快,却没有停下。

    他的躯体仿佛是织布机,可以不知厌倦、不知厌烦的一直走下去,直到永远。

    无生将柳**抱起,就走向屋里,门外几条大汉肃立在一旁。

    他们手里都紧紧的握着刀,没有刀鞘的刀。

    寒光已在飘飘,脸上的仇怨已变得更浓。

    无生不语,没有看他们一眼,仿佛懒得看他们一眼。

    杨晴斜坐在墙角,似已虚脱、似已崩溃。

第八十四章 三十六计(晚上还会更的)

    墙角的炉火渐渐已暗淡,已没有一丝热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屋子里寒意更重,寂寞之色更浓。

    杨晴已虾米般席卷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灵活而纯洁的眸子渐渐已没有了活力。

    那种真正活过的人拥有地那种活力。

    她渐渐斜倚着墙角,渐渐的滑落着地,渐渐的已垂下头。

    垂下头就不愿抬起。

    她现在才明白柳**为什么垂下头,为什么要垂下头。

    这女人是不愿别人看到自己的痛苦、悲伤,还有很多很多难以向别人述说的秘密。

    多么无奈、多么不甘的秘密。

    ......。

    她就这样的垂下头,不愿再抬起来。

    无生就这样石像般挺立着走了进来,石像般转过身,石像般不语,石像般盯着杨晴。

    “天已经亮了。”

    杨晴忽然抬起头,脸上骤然间飘起了笑意,无论是什么样的笑意都一样,都是极为喜悦的,都是发自内心的。

    她喜悦的扑向无生。

    无生石像般不动,等着她。

    “我还以为天还没有亮。”

    无生不语。

    “你没有来,我就以为还没有亮。”

    无生不语。

    杨晴也不语。

    然后她就握住披风,紧紧的握住,握得极为用力、认真。

    一个女人若是这么样的握住男人身上东西时,就证明她已真的离不开他了,她的躯体与灵魂都已离不开,时刻都离不开。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他并没有询问她昨晚睡得怎么样,也不问是不是很怕,有没有吃过,是不是吃得很好。

    这些都是情人之间才有的磨牙。

    而他们没有,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比情人更亲切,虽然没有情人间的热情、甜蜜,却有着一种人类难以理解的默契与配合。

    杨晴嬉笑着凝视着他怀里的柳**,“她重?还是我重?”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飘落到远方。

    远方的车马已套上,老车夫已时刻准备着走人。

    痴痴呆呆的站着,痴痴呆呆的看着无生,痴痴呆呆的笑着。

    笑得极为呆滞、极为老实。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立在他七尺处。

    “你是老车夫?”

    “是的。”

    “知道规矩?”

    “是的。”

    “那你来赶车。”

    “好的。”

    他不在看老车夫一眼,石像般转过身,走向前方。

    前方刀光闪闪,躯体肃立,没有人说话。

    只有人走路,他走路就像织布机,不停的永无休止走着,不知疲倦、厌恶的走着。

    无生石像般挺立在门外,石像般不语,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文天纵,仿佛要将他戳死在屋里。

    杨晴不明白。

    他跟老车夫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完又离开。

    到了这里为什么不进去?

    杨晴将披风抱在怀里,脸色虽然是喜悦,但躯体已不停的发抖。

    可是她没有一丝怨言,情愿握住披风跟在他的后面。

    也许情人就做不到这一点,少女如果冻成这样,早就叫了出来,情郎早就将她送到暖和的地方去了。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等待着。

    他并没有说话,也没有要求文天纵过来。

    可是文天纵已过来,他过来就站在七尺处,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

    手里依然握住卷宗,眸子依然冰冷、明亮如寒星,可是他的嘴角已疲倦、无力。

    “你找我?”

    无生点头。

    “阁下有什么赐教?”

    “你读过书?”

    文天纵不动,也不语。

    这句话简直是废话中的废话,不说反而好点,说了只会令人厌恶、反感。

    杨晴更不懂,这人所作所为简直令他无法理解,难以想象,无法捉摸。

    做出来后就偏偏很有道理。

    无生已在叹息,“你读过书?”

    文天纵点头。

    他依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又不能不回答。

    也许这就是江湖中少之又少的神,枪神,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有自己独特的思路,独特的法子、魅力。

    “读过三十六计?”

    文天纵更不懂,这话简直是在侮辱他。

    可是他脸上没有显出一丝不快之色,只有接着点头。

    他相信无生不会说这样的废话,说出的话总有自己道理。

    所以他已在等待。

    无生点头,似已看穿了他的想法。

    “你知道里面的上策是什么?”

    无生不再说话,石像般转过身,石像般走前方。

    走上马车,不愿再看一眼文天纵,更不在看里面的尸骨一眼。

    文天纵一动不动,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告诉我,这里是不是已很危险,离别咒是不是随时都会过来。

    他们过来就会送人一根丝带,然后再让你离别。

    文天纵鼻尖已沁出了冷汗,冰冷、明亮如寒星的眸子已渐渐变得暗淡、无光,渐渐变得极为呆滞、无力。

    ......。

    他凝视着无生走远,走进马车里,没有看他一眼。

    这里是不是已变成非久留之地?我们是不是快点离去?

    他走向屋里,凝视着尸骨,心里的忧伤、悲哀之感更浓。

    车厢里依然,女儿红,切牛肉,酱汁凤爪,......,还有大量水果。

    并没有屋子那么宽敞,却比天底下大多数屋子周到、细致、可爱。

    杨晴依然没有客气,也不知道客气是什么,仿佛也懒得客气。

    她就不停的喝着酒,除了喝酒就是喝酒。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已在叹息。

    他将炉火挑得更旺点,就站在边上,石像般不动。

    柳**犹在沉睡。

    她的躯体娇弱、柔软而又消瘦,温暖、诱惑而又**。

    只要是正常男人,稍微凝视她一眼,就会无法控制躯体、无法控制灵魂,就会忍不住去生出情爱、生出邪念。

    也许这种女人本不该降临在世上,她给世上带来的也许只有麻烦。

    杨晴凝视着无生,凝视得很认真。

    然后她缓缓的站起来,“你为什么不去亲她一下?”

    无生不语。

    “或者做点什么罪恶的事来。”

    无生不语。

    “这样才说明你是正常的男人。”

    无生不语。

    杨晴嬉笑着喝酒,无生若是亲柳**一口,她的心里就会变得很难受、哀伤。

    也许这就是女人。

    杨晴将手臂伸出,微笑着不语。

    无生也不语,却将柳**送了过去。

    杨晴痴痴的笑着拥抱柳**,看了看无生,仿佛很苦恼,又仿佛很惊讶。

第八十五章 **一剑

    林木寂寂,古道悠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冷风飘飘,古道早已风干,变得冰冷、坚硬而无情。

    车轮滚动渐渐已没有了泥泞,渐渐已有了尘土。

    尘土飘飘,他们的心也飘飘,既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飘到多远。

    人生岂非就这样子。

    既不知道自己前方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胡乱的漂泊、无根的流浪。

    这不知是江湖人的幸运,还是江湖人的不幸。

    这种日子也许有很多江湖人厌倦、厌恶,却又无力、无法更无权去选择,因为这就是江湖,也许你真的很厌倦,也很疲倦,也许你的心已漂泊、流浪的已发慌、发苦,甚至已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恐惧、哀伤,可是又能怎样?

    这些都是江湖人无力、无法更无权去选择的。

    就算你的命运极为凄凉,极为凄惨,也不行。

    冷风飘飘,尘土飘飘。

    没有人过问老车夫,即将去什么地方?那里是不是很危险?有没有吃人的人?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盯着、戳着远方。

    是不是远方有自己的至亲、至爱?有自己魂牵梦绕的人?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是不是真的没有情感?是不是只会决斗?

    躯体与灵魂岂非就要献于决斗?他的精神与思想是不是已容不下别的?

    这不仅是种哀苦卓绝的贡献,也是种悲惨灭绝的牺牲。

    可是又有谁能真正了解到里面?那种在生死边缘的刺激、冲击?那岂能是平凡人能享受得到的?

    那种挣扎、痛苦的快意已足以弥补所有的贡献与牺牲。

    上天是现实、冷酷的,却也很公正、很神明的,所以人活着,应该得到什么、失去什么,都不用去操心的,这一切的一切已是定局,也是死局,没法子改变的。

    人活着尽管去安分守己就行了,过分贪婪一时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始终会失去不属于自己的,自己依然是自己。

    杨晴凝视着柳**,又看了看无生。

    “其实你们都是一种人。”

    无生不语。

    “你们都是不喜欢说话的那种人。”

    无生不语。

    “都喜欢沉默的那种人。”

    无生不语。

    “你们是不是有很多心事?”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说不定会分担你的压力。”

    无生不语,已转过身。

    柳**渐渐已苏醒,却不愿抬起头。

    她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是不是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有很多无法诉说的悲哀、痛苦?

    所以才不愿别人看见。

    杨晴凝视着柳**,“我有很多话要问你,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

    柳**抬起头,凝视着杨晴,他的眸子依然,神情依然,甚至连说话都依然。

    没有一丝改变。

    “你要问我什么?”

    “昨晚的事。”

    “昨晚什么事?”

    “你是怎么受伤的?”

    “不知道。”

    她凝视着躯体上道道撕咬的血痕,仿佛真的不知道。

    杨晴已在叹息。“你真的不知道?”

    柳**点头,凝视着酒坛,眸子里显得娇弱、温柔而又无力。

    “你是不是想要喝酒?”

    柳**点头。

    杨晴就拿来酒杯,“你很喜欢喝酒?”

    柳**娇弱的摇摇头,笑着。

    在这种笑容下能从容喝酒的人,要么就是女人,要么就是没有用的男人。

    杨晴凝视着柳**,凝视着**的女人。

    柳**垂下头,将酒杯里的酒喝完,娇弱的喘息着。

    杨晴咬牙,眸子里说不出的羡慕与崇拜。“你......。”

    柳**不语,静静的凝视着杨晴,凝视着那清纯、无邪的脸颊。

    她将矮几上的凤爪端了过来,静静的吃着。

    无论是谁,手拿着凤爪吃的时候,都会很不雅观的,都会容易令人厌恶,她却是例外。

    她吃凤爪却是幽美的,幽美而娇弱。

    “这个我很喜欢。”

    杨晴笑了,笑得不忍凝视着她的脸,酒后的女人是好看的,可是也不能好看成这样。

    她又倒了一杯。

    然后就对着酒坛牛饮,发下酒坛就叹息,喘息着。

    酒坛渐渐已空了,她说起话已渐渐变得很无力,喘息却更粗。

    柳**凝视着杨晴,终于将她拥抱在怀里。

    炉火渐渐已变得极为萧索、无力,车厢里渐渐归于平静,平静的简直能听到每个人脉搏跳动声音。

    柳**凝视着无生,她的眸子落到无生躯体上,娇弱、**地眸子仿佛是情人的手,情人温柔、多情的手。

    已在他躯体上不停的抚摸,不停的搜索着,仿佛很急迫、刺激。

    渐渐她的躯体已变得轻轻打颤,于是她就垂下头,不愿别人看见此时的脸颊。

    却在轻抚着杨晴的躯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无生不语。

    “你要是想问,就问出来。”

    无生不语。

    “其实心里的话要是说出来,真的很舒服。”

    无生不语。

    “我就想说,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

    无生不语,已将酒坛拿了过去。

    泥封一拍即碎,酒香飘飘。

    寂寞之色更浓。

    无生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柳**凝视着酒坛里的酒,里面涟漪已飘起,就像自己的心里,也是飘着的。

    是不是内心有很多难以启齿的苦楚与哀伤?

    冷风飘飘,天地间万物渐渐变得更加残破不堪。

    他心里的苦闷却更加沉重,沉重得令他忍不住扑倒在大地上,呕吐、发疯。

    一截枯枝忽然断落,他伸手一抄,枯枝已到了手里。

    可是这截枯枝忽又断了,从中间已离别。

    文天纵脸上的肌肉渐渐已僵硬,缓缓的抬起头,凝视着前方。

    前方赫然站立一个人,脸上的笑意涟涟,一只手已伸出,仿佛在邀请,又仿佛在赠予。

    手已松开,手里的丝带慢慢飘了起来,飘向文天纵。

    文天纵手松开,手里的枯枝已着地,丝带已飘了进去。

    粉红色的丝带在手中剧烈、疯狂地扭动、摇晃着,仿佛是激情、兴奋中的响尾蛇,仿佛要摇死、扭出所有的寂寞、空虚,说不出的**。

    它给别人带来的却只有离别,躯体的离别,生命的离别,永远的离别。

    诡异、诡秘的离别,仿佛是一种咒,一种诸魔降下的咒。

    凶咒、毒咒、恶咒。

    “离别咒。”

    这本不该说的,可是他却说了出来。

    这好比是不该做的事,却做了出来,不但无用,也无趣。

    但这也许并不会令人厌恶、厌烦。

    文天纵看着这人,这人缓缓的将剑用胳膊夹住,然后伸出双手,双手竟已轻轻鼓掌。

    这人脸颊上的肌肉每一块都带着笑意,一种极为舒畅、极为痛快的笑意。

    眸子里的光芒却是雄浑有力、兴奋不已的,仿佛是久经寂寞、空虚的男人,瞧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显得说不出的期待、热情。

    丝带已在飘动。

    他的人已坚冰般冷漠,冷冷的站着,冷冷凝视着这人的躯体,凝视着握剑的手。

    人没有动,剑也没有动。

    动得就是人心,人心若动,杀机就动,杀意就动。

    杀念已飘起,握书的手忽然有了变化,有了一种极为纯熟、极为老练的动作。

    卷宗忽然飘起,落下一支笔。

    金笔。

    金光闪动,他的影子已飘起,飘向离别。

    不是自己离别,就是别人离别。

    这其间没有选择的余地,一丝也没有。

    金光纵纵,人影飘飘。

    已出手了十七八招,每一招都是极快速,极准确的。

    每一招仿佛都已触及这人的躯体,仿佛已触及这人的鲜血,可是却只是仿佛。

    其实呢?

    文天纵忽然飘落在不远处,已在喘息。

    手里的金笔已在颤抖,他的躯体也在颤抖。

    “你是什么人?”

    手里的剑已缓缓出鞘,笑意变得说不出的狞恶、残酷。

    残酷的笑意飘飘,剑锋上的寒意萧萧。

    这人依然没有动,只是将剑拔出而以。

    文天纵仿佛已喘不过气了,躯体与灵魂仿佛已被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压力压着,死死的压得已要崩溃、发疯。

    “你是离别咒里的什么人?”

    这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已不必说话,也不用说话。

    因为这人的眸子、寒光纵纵的剑锋已在说着话。

    说着兴奋不已的杀机、杀气、杀意。

    “你是四大天王?”文天纵咬牙,“你是**剑王?”

    **不语,已走了过来。

    作为一名杀手,一名离别咒里的剑王,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都是洞房。

    血淋淋的洞房,对手的鲜血染红的洞房。

    即是在白天也是一样的,**一刻的刺激、快意并不一定要在晚上。

    他走向文天纵,仿佛是兴奋、多情的新娘,走向洞房,走向自己的新郎。

    此刻文天纵就是令他兴奋、多情的新郎,他已走向文天纵,仿佛已在享受着里面的乐趣、快意。

    此刻**的心里仿佛已没有了精神、思想,只有一剑。

    剑刺穿。

    剑光一闪,一闪即过。

    只有一剑,没有别的,也不会有别的。

    文天纵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肌肉忽然扭曲、变形。

    却没有倒下,倒没倒下都一样。

    因为他已离别,生命已离别,躯体已离别,精神已离别,思想已离别,统统已离别。

    剑已缓缓的拔出,他的人已落到远方。

    剑锋依然在滴着血,他并不急着入鞘。

    他将剑缓缓凑近嘴唇,然后用力的一吹,鲜血骤然飞溅而出,飘落着地。

    鲜血飘落着地,剑缓缓已入鞘。

    衣衫已在冷风中飘飘,他的躯体已没有一丝杀机,没有一丝杀气,没有一丝杀意,没有一丝杀念。

    人已离别,**一刻已逝去,......。

第八十六章 红颜知己

    阳光低悬,却没有一丝热力,令人厌恶、厌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切都显得极为安静,连冷风飘到尸骨上都显得极为安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们走出来就看了一眼文天纵,脸色变得像是严冬下悄然冻死的厉鬼。

    冷风飘飘,尸骨上的发丝也在飘飘。

    脑瓜盖血洞依然在流淌着鲜血,还有缕缕发白缓缓流出。

    他的眼睛几乎已凸出,几乎已掉出,几乎要掉出眼帘。

    一半是白的,一半是黑的,在缓缓的摇晃、摇曳着,飘在鲜血上摇晃、摇曳着。

    鲜血缓缓的流动着,仿佛并不急着流完,鼻子里、耳朵里、嘴巴里的鲜血并不比眼眶流得快,......。

    每个人看着脑瓜盖上的洞,缓缓的流淌着屡屡发白。

    他们都是江湖中人,都是刀头舔血的人,也是吃人的人,可是他们有的人已忍不住扑倒在大地上。

    冰冷、坚硬、冷酷的大地,拼命、疯狂、凶狠的呕吐。

    这缕缕发白仿佛并不是从头颅里面流出来的,仿佛是从阴森、诡异、残酷的地狱里流出的。

    就这样不停的流淌着,渐渐已变得极为缓慢,极为缓慢。

    天地间寒意渐渐已更浓,渐渐已变得令人无法忍受,无法面对。

    一片枯叶离别枝头,悄悄的落在大地上,骤然间已被染红。

    他们都见过死人,见过最惨的死法,可是记忆里的那些死法跟这个一比,实在是太可爱了。

    这是什么剑法?

    这种剑法是杀人的吗?

    这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杀人?他仿佛不但要将躯体活活杀死,还要将灵魂、精神统统杀死,然后流出去。

    一个人从远方走过来,身着官服,手里拿着镣铐。

    眼睛里是带着笑意的,温暖、温柔的笑意。

    手里的镣铐叮叮作响,冰冷的寒风远远吹了过来,仿佛是地狱黑白无常邀请死人的信号。

    温和的笑意,冰冷的镣铐。

    他缓缓的走了过来,慢慢的将将镣铐一挥,镣铐忽然将尸骨铐住。

    手一拉,一扯,一转身,尸骨已到了他的后背。

    于是就走开,走向屋里,不愿看这些人一眼,这些人仿佛很难看,很不好。

    他将尸骨放在尸骨上,甩了甩手臂,似已很疲劳,疲劳的已在喘气,仿佛真的很疲劳。

    十几条大汉已将他围了起来,“你是什么人?”

    这人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抖了抖手臂,镣铐忽然已到了他手里。

    脸上的笑意飘飘,手中的镣铐摇摆着。

    “捕门三红?”

    这人站起,将手里的镣铐往桌上一扔,然后就拍了拍手。

    “你是红颜?”

    红颜凝视着他们,脸上已有了笑意,笑着点点头。

    无论是江湖中的什么人,多多少少都做过一些不太光明的事,多多少少都有点违法的,只要是违法了,他就有权抓人,也有能力抓人。

    他抓人就向黄鼠狼抓小鸡那么容易,那么简单,那么开心。

    现在他仿佛很开心。

    他开心的时候,别人都不开心,别人都要伤心。

    他们仿佛已伤心,伤心的手都有点僵硬,有的渐渐已离开这里,渐渐的后退,往门外退去。

    不愿跟这个镣铐红颜打交道,跟这个镣铐红颜打交道,很容易就要坐牢,他喜欢让别人做多久就做多久。

    他不是好人,的的确确是个疯子,有疯病,却没有人愿意说他是坏蛋。

    这里更没有人说,他已轻轻的摸了摸镣铐,已在叹息。

    红颜已在叹息。

    他在叹息什么?为了什么不舒服的事去叹息?

    没有人理解这种事。

    镣铐忽然已飘起,飘向屋外,一个人忽然已被铐住,躯体已无法动弹。

    嘴角却已在抽动,“我要走了,我家十几头母猪要下了。”

    红颜捂住肚子大笑,大笑着向这人招了招手,然后这人就飘了过来。

    红颜一巴掌掴在他屁股上,然后这人竟已晕眩了过去。

    “牢里有什么不好?你们为什么不去?”

    一人咬牙,手里的刀已挥动,刀光一闪。

    这么近的距离挥刀,是很少有人可以能躲过去的,很少有人能抵挡这一刀。

    这一刀本就是很突然,很迅疾,本不该有人能躲过。

    可是红颜却已忽然转过身,转过身就忽然出手。

    刀光一闪,忽然消失。

    红颜手里赫然多了半截断刀。

    断刀“叮”的落地,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没有笑意的时候就是很生气的时候。

    他仿佛已被气得不轻,“不要不晓得好歹,这样动手是不是很不要脸。”

    他说着这话,就像是老子教训着孩子。

    这人咬牙,脸已变爹惨白,眼珠子已在打晃。

    他很想说自己情愿不要脸,也不愿变成镣铐的红颜,牢房的红颜。

    可是他的嘴实在抖得厉害。

    红颜凝视着他,渐渐已不再生气。

    “你是不是很想说不愿意去牢房?”

    这人已在点头。

    “你是不是很想说自己没有犯法。”

    这人点头。

    “你是不是很想说家里有很多狗屁唠叨的事等着自己回去?”

    这人点头。

    这人仿佛只会点头,不会摇头。

    红颜点点头,似已理解。“可是我们牢房里没有犯人,没有犯人的牢房还叫什么牢房?”

    这人果然是有疯病,疯得很不轻,喜欢让人去坐牢,还替牢房考虑。

    牢房太冷清了仿佛就不太好,对他就不太好。

    他看着这人,“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好好坐牢,我会很好很好的对待你们。”

    这人已在咬牙,脸上的肌肉已不停抽动。

    “你有疯病?”

    红颜叹息,却在点头。

    他居然已承认,也许自己有疯病,自己也知道,可是没法子改。

    看不见有人坐牢,他心里仿佛就不高兴,不开心。

    所以很多人并不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犯法的事去坐牢,而是不明不白、糊里糊涂的就坐了牢。

    红颜看着一个个待在牢里的人,仿佛是看着猪圈里的猪,地里熟透的庄家,说不出的喜悦、欢愉。

    “牢里并不是什么很坏的地方,有吃有住,一间宽宽大大的木栏里,......。”

    没有人想听这些,这些无聊、无趣的话。

    “只要你们去坐牢,就没有人欺负你们,这不是很错。”他说的很认真,也很实在。“不会有仇家去找你们的,多好。”

    红颜对着他们说话,就好像是对着红颜知己诉说着自己的喜悦。

第八十七章 三口棺木

    冰冷、漆黑、冷漠的墙壁上悬着一盏油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木栏里面没有囚犯,宽宽大大的木栏里显得冷冷清清的。

    这个牢房里居然没有囚犯?

    天底下犯法的人很多,为什么没有囚犯?

    看守这里的牢头在昏暗油灯下喝着酒,显得很厌恶、很厌烦。

    可是他必须在这里等着,因为这是公门,公门也许比江湖还要令人难以容忍。

    只要是命令,就要遵从,就要去做,不做就要掉脑袋,做不好也会容易掉脑袋。

    牢头仿佛已要发疯了,可是他只能这么样发疯,没有别的选择。

    “今天会有很多囚犯。”

    他慢慢的回味着这句话,这句发疯的话,也是命令的话。

    所以他只有等着,等着即将到来的囚犯。

    酒已渐渐的淡了,桌上的花生米渐渐已变少,渐渐的已剩下花生皮。

    牢头不愿再等这个疯子,这个随时都有疯病的疯子。

    他竟已渐渐的睡熟,酒坛已在桌子晃动,里面的酒已空了。

    红颜看着这牢头,眼里已现出了疼惜之色。

    他大笑着将酒坛使劲的砸在牢头躯体上,牢头骤然间就醒了。

    可是脸上没有一丝愤怒之意,只是轻轻的叹息,然后就打开牢门。

    所有的人就走了进去,这些人也许不是犯了法,可是现在已是犯人,只要是犯人就要关起来。

    没有人反抗,他们仿佛是溜达一天回来的羊群。

    红颜笑着,凝视着牢头,“你是不是没有人陪着,很不自在?”

    牢头点头,却又摇头。

    点头是真的,摇头更真。

    红颜笑着凝视着关起来的犯人,展颜开怀着。“你看,这才像是个牢房。”

    牢头不语,已在摸着酒坛,桌上没有酒坛,只有几个花生皮,暗红色的皮在油灯下一动不动。

    红颜指着牢里的犯人,笑得更加愉快。“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里的大王,你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要做什么。”

    牢头看着红颜,“那你呢?”

    红颜笑着,“我不会跟你争的,这位子只有你才能做,我做不来。”

    牢头叹息,嘴里已在发苦。

    一种极为寂寞、极为空虚的发苦。

    “你为什么不索性将我杀了?”

    这句话说出来,不但令红颜有点吃惊,更令牢房里的犯人吃惊。

    牢头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有自己难以叙说的悲哀?

    红颜笑了,“你不能死掉,你死了,就没有人照顾我的红颜。”

    牢头凝视着牢里的所有人,眸子里现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一种很难见到的表情。

    一种三分讥诮、三分怜惜、三分恐惧、一分厌恶的表情。

    牢头已跪下,诚恳着哀求,“你还是杀了我吧,我不真的不愿再干下去了。”

    红颜笑着,笑得很无奈,“可是没有你,我真的不行。”

    牢头盯着牢房里的人,“他们也是人,一定会做好的,我不愿再呆下去了。”

    红颜似已疲倦,走了出去。

    牢头眸子里渐渐变得很昏暗、很无力。

    他们看着红颜走出去,已松了口气,仿佛已觉得这很安全,并没有江湖中想象中那么糟糕。

    这个牢房远比传说中要可爱的多。

    可是又有谁能保证一直都是这样的,门的尽头就是外面。

    外面渐渐已变得很昏暗,夜幕已渐渐降临大地,寒意渐渐飘动的更加剧烈。

    冷风带着寒意吹进来,那种声音仿佛是地狱里厉鬼痛哭、悲伤的哀嚎声。

    牢头已在油灯下不停的颤抖,似已极为惧怕着什么?

    这里为什么只有一个狱卒,为什么这么黑暗?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这里是官府的牢房吗?

    他们已看见红颜走进来,提着一个木盒。

    他没有进来,饭香、菜香、酒香已飘了进来,有人的肚子已在尖叫,显然已造反了。

    红颜没有看他们一眼,将酒菜取了出来。

    不在看牢头一眼,看着牢房里的人,仿佛很期待。

    没有人知道他期待什么?这个疯子作风不是正常人想得到的。

    牢头眸子已现出一种恐惧之色。

    没有人理解他恐惧的是什么?他已恐惧的无法吃饭、吃菜。

    红颜仿佛已看穿了牢头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又何必......。”

    牢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却流出极为暗淡的厌恶之色。

    他立刻拍开泥封,酒味逼人,他立刻抱着酒坛使劲的喝着,并没有吃什么饭菜。

    因为他实在恐惧极了,实在太需要烧酒的冲击。

    冰冷的烧酒迅速流入肚子里,他的人变得已不在恐惧,已不知道恐惧是什么。

    他的眼睛朦胧而又呆滞。

    然后就呆呆的笑着,笑着凝视着牢房里的人,眸子里显得说不出的疼惜。

    红颜没有理他,静静的取出小酒杯、小酒壶,静静的倒酒,静静的喝酒。

    他喝一口酒,吃几粒花生米,吃几粒花生米,喝一口酒。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然后就将桌上的酒坛高高举起,砸向牢头,“我想要了,快去。”

    牢头挣扎说站起,走了出去。

    来来回回的走了三趟,带回来三口棺木,所有人看着这棺木紧张起来,没有人理解这人为什么将棺木带过来做什么?里面装的是什么?

    牢头眸子里怜惜之色更浓。

    然后他就斜倚在墙角,缓缓的发抖着,凝视着棺木时,眸子里却流露出一抹讥诮之色。

    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讥诮还是对别人的讥诮?无论如何,造成这种表情的原因已快要出现。

    红颜将筷子踢了踢牙缝,然后舔了舔嘴唇,就站了起来,走向棺木,轻抚着棺木。

    眸子里渐渐变得很兴奋、很痴狂,可是眉头却是皱起来的,仿佛有什么心思没有实现。

    最后他还是离开三个棺木,虽然很不情愿,脸上也充满了一抹无奈。

    他长长叹息,拍拍牢头的肩膀,“我出去一下,你乖一点。”

    牢头痴痴呆呆的点头,然后趴在桌上似已睡着。

    棺木里是什么东西,是死人?是野鬼?还是什么神秘的玩具?

    这人为什么忽然走开?他去做什么?

    墙壁上的油灯缓缓摇曳着,仿佛是地狱里飘动的鬼火,阴森、诡异、邪恶。

    十几个人仿佛已要发疯,却不能发疯,他们已使劲、拼命的控制自己,极力让躯体与灵魂都变得稳定、冷静些。

    因为等会说不定会有生死攸关的游戏,谁要是不去好好控制自己,就会很容易死去,很容易离别。

    冰冷的寒风飘飘,寒意变得更重。

    寂寞之色更浓。

    冷漠、高悬的月色,边上散落着点点寒星。

    杨晴抬起头凝视着无生,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炉火已昏暗,昏暗的火光摇曳着,石像般脸颊变得说不出的冷漠、无情。

    柳**是垂下头的,似已睡熟,似已坠入梦里,在另一个世界**、快活。

    车厢忽然晃动了一下,只有一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柳**却忽然抬起头,揭开厚厚的布帘,凝视着老车夫,老车夫依然在驱赶着马车。

    他这一生也许都会在车上度过,做别人的老车夫。

    这件事无论是舒服,还是难受,他都会默默的接受,接受这种命运的安排。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哀怨、悲苦。

    他显然是聪明人,容易满足,容易顺从命运的安排,不会抵抗命运,做无谓的牺牲。

    柳**将布帘子放下,然后就回过头凝视着无生,她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枪头般盯着、戳着布帘,仿佛要将布帘活活戳穿。

    然后他就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柳**也点头,然后就斜倚在角落,渐渐已睡熟。

    炉火的光芒渐渐摇曳更加剧烈,车厢已没有那么平稳,是不是老车夫太疲倦了?

    杨晴喝了一口酒,没有特别在意这一点,她的心神似已跟酒坛融为一体,不愿再去想着其它的事。

    无生呢?

    无生依然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空空洞洞的眸子里,已闪动着炉火的光芒。

    颠簸的车厢终于停了下来,厚厚的布帘子终于掀开。

    无生石像般走了出去,石像般站在地上,却回过头面对车厢,“你们不必下来了。”

    杨晴掀开帘子看了看,吃惊的简直要叫了出来。

    柳**将她嘴巴捂住,拉了回去。

    冰冷、漆黑、冷漠的墙壁上悬着一盏油灯,油灯下昏睡着一个人,手里还抓着一粒花生。

    桌上的酒坛已空,几道简单的小菜。

    木栏上的锁链暗淡无光,仿佛是地狱里的毒蛇环绕着。

    木栏的边上横放着三口棺木,陈旧、古朴的木料,在油灯下没有一丝光泽,显得极为阴森,极为诡异。

    这里赫然是牢房。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惊讶,没有一丝疑问,枪头般盯着、戳着老车夫。

    老车夫脸上依然飘着笑意,却没有痴痴呆呆,没有一丝痴呆、老实的笑意。

    是什么原因令他的笑意有了变化。

    眼睛里是带着笑意的,温暖、温柔的笑意。

    手里的镣铐叮叮作响,冰冷的寒风远远吹了过来,仿佛是地狱黑白无常邀请死人的信号。

    温和的笑意,冰冷的镣铐。

    这人显然不是那个老车夫?他凝视着无生的手,凝视着无生手里的枪。

    苍白的手,漆黑的枪。

    这人将脸颊上精巧的面具撕掉,现出了另一个人。

    “找你还真不容易。”

    “你是红颜?”

    红颜笑了,“是的。”

    “你现在是不是已将我当成是你的犯人?”

    红颜点头。

    “也将我当成是你的红颜?”

    红颜点头。

    “你很会照顾自己的红颜知己?”

    红颜点头,眸子里的笑意更浓了。

    无生不在看他,枪头般盯着、戳着牢房里的人。

    牢房里的十几条大汉显然是认识他的,他们之中已有人忍不住向无生打招呼,表示他们之间有过一面之缘。

    无生仿佛没有看到,仿佛懒得看到。

    冰冷、漆黑、冷漠的墙壁上油灯已再摇曳,手中的镣铐叮叮作响。

    两匹马已再轻轻嘶叫着,仿佛很不高兴。

    牢房里阴暗、潮湿而又诡异,红颜脸上的笑意飘动着,飘动着自己心里的喜悦、欢快。

    没有人知道他喜悦、欢快的是什么?

    这个有疯病的红颜,一定有发疯的事带给别人。

第八十八章 万金难买

    棺木里隐隐已有了一种声音,一种花生皮落在地上的声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么轻的声音很容易被淹没,活活淹死,可是现在没有,没有被淹死。

    因为这里实在太安静,太冷漠,太无情。

    这里仿佛竟已成了墓穴,是死人呆的地方,绝不会有声音,这里也一样,可是这里没有死人。

    也许这里很快就会有了,死得也许不是一个人,所以这里并不是一个人的墓穴。

    话的尽头就是动手。

    动手就是拼命,拼自己的命,要别人的命,这其间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别人没有,自己也没有。

    无生不语。

    红颜不语。

    他们的话仿佛已到了尽头,仿佛已不愿多说一句话。

    可是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还不拼命?他们是不是还在彼此了解?了解彼此的弱点与死穴。

    无论谁的弱点、死穴被对手一把摸到,都会死死握紧,死死的握死,直到对方倒下为止,这就是拼命,拼自己的命,想法子要别人的命。

    红颜额角冷汗已流出,他的躯体依然够冷静,够稳定。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冷静、稳定多久?

    这好比是赌徒,已将自己的躯体与精神、荣誉跟耻辱,统统的已压了上去,输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世上的一切都会与他没有一丝关系,他唯有静静的与大地融为一体,变成大地上的死物,变成冷风下的玩偶,变成春天里草木的肥料。

    就在烟花三月里,万花齐放,百鸟欢歌,鱼摇籽欢,饮酒钓诗,情侣睡梦,......,那一刻,他们都会称赞这里美妙、美貌,同时也会称赞了失败。

    这就是失败的下场,没有人能逃避、躲开。

    红颜不愿失败,更不愿逃避、躲开,他的脸渐渐已有了笑意,笑意越浓,额角的冷汗就越少,然后渐渐的消失。

    他的笑意温暖、温柔而又自信。

    手里的镣铐已叮叮作响,仿佛是地狱里黑白无常邀请死人的信号。

    他已在邀请无生下地狱,邀请他失败。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红颜,仿佛要将红颜活活的戳死在大地上。

    无生?好奇怪的名字,冷漠、无情的名字。

    冷风飘飘,将地上没有死透的枯叶卷了起来,卷了进来,远远的落下,不在动弹。

    仿佛被一种无形的杀机、杀气活活的扼死,扼死于瞬间。

    红颜的笑意飘飘,手中的镣铐摇曳着。

    他渐渐已放松,渐渐已变得从容、稳定。

    无生呢?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人没有动,手也没有动,手里的枪更没有动。

    空空洞洞的眸子仿佛在动,又仿佛没有动。

    他们即将已要出手,他们生死显然已到了边缘的极限,也没有动的余地,只有出手。

    若是不出手就要失败,就要离别。

    所以红颜已出手,没有人看见是怎么出手的,更没有人见到他什么时候出手的。

    脸上的笑意犹在,温暖、温柔而又自信。

    温暖、温柔如红颜的情感,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情郎,爱得那么深,那么沉,爱得已没有人能见到是怎么出手,如何出手的。

    所有人吃了一惊,因为他的镣铐实在太诡异,实在太奇特。

    仿佛是从无生躯体上骤然间就变了出来,变得像是毒蛇般缠绕着无生的躯体。

    无生的躯体已缠住,他的生命岂非就要结束?

    红颜凝视着无生,仿佛在凝视着死人。

    无生在他的眼里仿佛已是死神,死神无生。

    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该做点什么?

    是不是该大哭一场?与生命、大地作惜惜离别?还是应该狂欢大笑一番,不枉来世上走一出?还是交代自己的一切?让自己的精神与灵魂继续活着?永远的活下去?......。

    这些都没有做,他什么也没有做。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没有一丝反应。

    石像般被死死的缠住,仿佛真的已不能动,也无法动了。

    所有人心里有些伤感,无论是什么原因造就了枪神无生,都不是偶然的,他活着都不会是一种运气。

    江湖中少之又少的神,枪神,无论谁都想得到,这名字已在死亡边缘、命悬一线的瞬间挣扎、徘徊了无数次,无数次的浴火重生,无数次的与死亡擦肩而过。

    现在已变得不再重要,不再令人向往,只能令人惋惜、怜惜。

    墙上的孤灯如豆,缓缓的摇曳着,既不知什么是厌倦,也不知什么是厌恶。

    也许只有人才知道什么叫厌倦、厌恶。

    酒坛已空,人犹在沉睡。

    棺木里什么东西?里面的声音渐渐变得更加剧烈,渐渐更加热情、兴奋。

    陈旧的棺木依然没有打开,是不是还没有到打开的时候?

    是不是渐渐已到了打开的时候?

    什么时候才算是打开的时候?红颜不再看着无生,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缓缓的走向棺木,触摸着棺木,他的手已渐渐已有了颤抖,轻轻的颤抖着。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令他的笑意飘起了无法形容、无法理解的**、快意?所有人已不必等待了,因为他很快就要掀开。

    可是他强忍着正在丝丝抖动、欢愉的躯体,喘息着凝视无生。

    凝视着无生的躯体,无生手里的枪。

    石像般的躯体,漆黑的枪。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无生不语,也不动。

    镣铐已将他死死的缠住,他仿佛已接受现实,接受死亡,接受离别。

    是不是他已不必说什么?因为失败就是离别,失败也是无声,唯有倒下离别,仅此而已,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

    所以不必多说什么。

    红颜脸上的笑意渐渐已流露出怜惜、疼惜,“你是不是认为我很厉害?”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无生不语。

    “你可以问我,什么都可以问,甚至可以问我被几个女人睡过。”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一个人即将就要死了,总有一些狗屁唠叨的事情,狗屁唠叨的话。”

    无生不语。

    他似已不会说话,又仿佛不愿说话。

    “你也不例外,幸好我很善良,喜欢听这些,特别是你说的,一定很有趣。”

    无生不语。

    “江湖中枪神说出来的遗言,并不是所有人想听就能听得到的。”

    无生不语。

    “所以我可以等你说,等你开口,因为你遗言真的很贵。”

    无生不语。

    “说是千金难求,万金难买,一点也不为过。”

    无生不语,他的嘴巴仿佛也被镣铐死死缠住,已无法开口说话。

第八十九章 夺命战书

    冷风飘飘,寒意漫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天地间寂寞之色更浓。

    车厢里极为温暖、极为舒服,杨晴的心已丝丝绞痛着。

    无生是不是已死了?是不是已倒在地上?在流血?还是被别人当成是玩物?......。

    躯体已绞痛得渐渐发抖,渐渐不稳,她好想出去看上一眼,可是她无法出去。

    柳**已紧紧将她抱住,她已无法挣脱多情、**般的拥抱。

    可是拥抱她的那双手,也在发抖,仿佛比她抖得更加剧烈、凶狠。

    杨晴凝视着炉火,炉火轻轻摇曳着。

    她的心已不稳,已发觉柳**似乎比她更担心无生的死活。

    是不是无生在她心里面的位置已很重要?重要的已能令她发疯、崩溃?杨晴的脸已惨白如纸。

    柳**似已看穿了她的心思,娇弱的凝视着她,“不要乱想,我们都会没事的。”

    杨晴点头,却又垂下头。

    因为她的泪水已滚了下来,她流泪不是因为无生的死活,而是自己无法与柳**相比,无论是哪一点,都比不上柳**。

    什么都不如柳**,自己什么都不是。

    柳**轻轻的松开双手,娇弱的凝视着杨晴,娇弱的在她脸上亲了下,“我出去,你千万不能出来,我们都会没事的。”

    杨晴点头。

    她凝视着酒坛,酒坛里的酒已不多,她的酒意已没有。

    柳**娇弱的掀开厚厚布帘,走了出去。

    她的背影显得说不出的寂寞、空虚。

    娇弱的凝视着红颜,她的脸、她的躯体、她的一切都显得极为诱惑、**,足以能令大多数正常男人生情、发情,也会相思、发疯。

    她丝毫没有一丝改变。

    诱惑、**的成熟魅力犹在,手里的**镖犹在。

    她的神情沉稳、冷静而高贵,凝视着红颜,红颜也在凝视着她。

    他的笑容温暖、温柔而自信,“你居然已出来了。”

    柳**娇弱的斜倚着车厢,手里的**镖已在闪着光芒。

    她的手极为冷静、极为稳定。

    “我是出来了。”

    “你出来找我约会?”

    “就看你有没有命跟我约会。”

    红颜凝视着柳**的躯体,手里的**镖。

    娇弱的躯体,**的镖。

    镖上粉红丝带轻轻摇曳着,粉红的仿佛是多情少女,婀娜多姿的扭动着寂寞、相思的躯体。

    红颜深深叹息。

    “天涯浪子,你为什么不去好好嫁给人,老老实实的回去相夫教子?老老实实的去洗洗尿布?”

    柳**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

    “你要杀无生?”

    红颜点头,不语。

    “你为什么杀他?”

    红颜不语,似已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柳**也不语。

    她的眸子已飘到无生的躯体上。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感情,也不会有感情。

    这人的躯体与灵魂仿佛真是石像塑成,没有一丝情感,也没有一丝人世间的喜乐哀乐。

    看到了这样的躯体,这样的表情,柳**终于长长吐出口气。

    她已不再说话。

    她的手依然那么稳定,稳定而冷静。

    红颜凝视着柳**,凝视着柳**的手,手里的镖。

    手没有动,手里的镖也没有动。

    镖上那粉红色的丝带已在飘动着,里面没有风,却飘得很娇弱,也很**。

    红颜笑着触摸着棺木,笑意变得兴奋而又奇特。

    柳**不语,也不动。

    她心里却在沉思,这棺木里是什么东西?

    牢房里怎么会有棺木,棺木里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凶器。

    红颜笑着,“久闻**镖一出,纵使浪子也**。”

    “不敢。”

    “却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发得出这一镖?”

    “你想见见?”

    红颜笑了,笑得很开心、得意。

    “你为什么不试一下?”

    柳**也笑了,可是躯体忽又僵硬。

    冰冷、漆黑、冷漠的墙壁上那盏油灯已在轻轻扭动了一下,只是扭动了一下。

    趴在桌上沉睡的人忽然已不见。

    柳**的脖子忽然多了一只手,一只带着酒气的手。

    这人另一只手将花生米轻轻的吃掉,才缓缓的转过头。

    这人赫然是牢头。

    他竟然是装睡,其实他有没有睡熟都是一样,也许他只是有些醉意,或者是疲倦,又或者是太无趣。

    可是无论是哪一点,都已变得不重要了。

    他将柳**手里的镖取了出去。

    柳**不语,也不动。

    她静静的已在等待着,无论等待的是什么,都是别人的事了。

    手里没有**镖的柳**就不会变得可怕,她已剩下**,没有别的。

    她已垂下头,不语。

    红颜看不见她的脸,没有人看见她的脸,她的脸为什么要垂下?

    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脸上有什么难以诉说的隐情?

    红颜凝视着柳**,“你是不是发不出镖了?”

    柳**没有看他,头垂得更低。

    牢头不语,也不动。

    他的手就放在柳**咽喉处,没有动,无论是谁都明白一点,只要他轻轻的一动,柳**的小命就没了。

    红颜笑着凝视着牢头,他的笑意温暖、温柔而又自信。

    “你的出手真是时候。”

    牢头点头,眼睛显得说不出的朦胧,朦胧如凄凉的梦。

    “若是稍微慢一丁点,我就要倒霉了。”

    红颜说的是事实,江湖中还没人有十分的把握能躲过这一镖。

    **的人,夺命的镖。

    这本就是江湖中不争的事实,所以他也不例外。

    要想躲过这一镖,唯有封住她出手,这是最好的办法,也许也是唯一的办法。

    牢头点头,不语。

    红颜笑着,不在看任何人,眸子却落在棺木上。

    阴森、诡异的牢房,陈旧、古朴的棺木。

    棺木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人?是鬼?是幽灵?还是毒蛇?又或者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动物?

    没有人见过里面是什么东西,红颜面对着,心里极为尊敬,极为敬重。

    他的手又触摸着棺木。

    这个时候是不是已到了打开棺木的时候?已到了他自己享受快意的时候?

    棺木缓缓的打开,只打开了一点,接着他的躯体忽然僵硬,忽然无法动弹。

    是什么力量令他无法打开?

    这里已没有人能阻止他打开棺木,绝对没有一个。

    他只是感觉躯体仿佛有点不对,然后就看了一眼,然后他咬牙,拼命的尖叫。

    躯体赫然已分离。

    红颜的躯体下半截与上半截赫然已缓缓的分离,分离的很缓慢,很缓慢。

    他尖叫着爬进棺木,然后骤然间没有了尖叫,尖叫声骤然间仿佛已被棺木活活吞没。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已被惊呆。

    十几条大汉远远的离开栏杆,躲得远远的,紧紧的贴着冰冷、漆黑、冷漠的墙壁。

    有的人似已在呕吐,倒在地上已崩溃、虚脱。

    牢头的眼睛已在抽动,心神已不定,手已不稳。

    就在他的手抽动最剧烈时候,柳**的手忽然多出一把飞镖。

    寒光一闪。

    牢头已倒下,咽喉处赫然多了一支飞镖。

    眼珠子不在那么朦胧,却很暗淡,甚至连飘起的红丝都已变得极为暗淡,暗淡而萧索。

    娇弱的躯体,**的镖。

    镖上粉红丝带轻轻摇曳着,粉红的仿佛是多情少女,婀娜多姿的扭动着寂寞、相思的躯体。

    柳**抬起头,并没有什么异样。

    之前的一切仿佛已忘却,娇弱的站着,然后笑了笑,走向无生。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石像般转过身,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棺木,仿佛要将棺木里的一切活活戳死,戳死在棺木里。

    掀开的棺木诡异、奇异般缓缓盖起,盖得很缓慢,很缓慢。

    下半截尸骨死肉般一动不动,血泊中飘着一张纸。

    苍白的纸早已血红,上面的字却没有改变一点点。

    漆黑的字体写得不是很工整,却极为直接,极为简单。

    明日黄昏,岩泉旁,柳树下。

    洗净你的咽喉,带好你的枪来。

    万花楼

    无论是江湖中什么人,只要是看到这样的战书,都会容易发疯、崩溃,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甚至会早早把自己的后事料理好,等着装进棺木。

    柳**看了一眼,就不愿再看下去,垂下头,不再说话。

    她已说不出话。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躯体上镣铐忽然飘开,“叮”的落到地上,不再动弹。

    它已与它的主人一样,永远的不会动弹。

    无生石像般走向牢房,将链条扯断,门拉开。

    所有人都逃了出去,逃离这里,这个不像牢房,更像地狱的地方。

    然后就走向棺木,却没有用手去触摸,只是枪头般盯着、戳着棺木,仿佛要将三口棺木活活的戳死。

    柳**忽然走了过去。

    “我去打开。”

    无生却拉住了她,“还是不要打开。”

    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不想。”

    柳**不懂,也不语。

    “因为里面无论是什么,都一样。”

    柳**更不懂。

    “既然已睡在棺木里,何必要去打扰他们。”

    柳**沉默,不语。

    他们是什么人?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情愿呆在棺木里?不愿出来?

    无生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棺木里的人是不是已与无生心心相惜,已可以彼此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已觉得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柳**垂下头,凝视着血泊里的战书。

    一张血淋淋的战书。

    无生已在叹息,仿佛已不愿再看这里一眼,石像般走向外面。

    冷风飘飘,披风萧萧。

    天地间寒意更重,寂寞之色更浓。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不远处。

    不远处赫然矗立着一个人。

    痴痴呆呆的脸上极为呆滞、极为老实,痴痴呆呆的盯着无生,痴痴呆呆的笑着。

    痴痴呆呆的不语,等待着。

    这人赫然是那矮小精干的老车夫。

    老车夫没有被红颜杀死,他赫然还活着。

    无论怎么样,只要是活着,就是好的。

    无生的眸子已落到他躯体上,痴痴呆呆的躯体没有动,已在等待着。

    “你是老车夫?”

    “是的。”

    “知道规矩?”

    “是的。”

    “那你来赶车。”

    “好的。”

第九十章 红颜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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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漆黑、冷漠的墙壁悬着一盏油灯,灯光已在扭动。

    却不知道它在为红颜作深深叹息,还是作哀哀惜别,老车夫走了进去,凝视着柳**。

    他凝视着柳**的时候,脸上变得很奇怪,不知是敬畏,还是疼惜,还是喜悦,可是他很快就垂下了头。

    走向柳**,痴痴的站着,没有说话。

    柳**抬起头就看见了他,已笑了,“你没事就好。”

    老车夫点头。

    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老车夫,江湖路就需要你这样的老车夫。”

    老车夫点头。

    她笑得妩媚而**,可是她的话却显得关切而凄凉。

    她的眸子已落到尸骨上,没有任何表情。

    老车夫仿佛了解她的心意。

    他将牢头的尸骨放到棺木上,将半截血淋淋的尸骨放到棺木上。

    柳**点头。

    老车夫走过去,垂下头,痴痴呆呆的站着。

    既不说话,也不动,就仿佛是忠实的猎犬停留在主人的边上。

    柳**指了指血泊,老车夫就转过身,看着血泊。

    他看着血泊里面的战书,痴痴呆呆的神情掠过一抹恐惧之色,可是他转过身子,面对柳**时,却又变得痴痴呆呆。

    痴痴呆呆的没有一丝恐惧。

    柳**凝视着血泊,“一张纸就能将三红之一的红颜解决,你说可不可怕?”

    老车夫点头。

    柳**笑着,笑着走进车厢。

    老车夫点头。

    杨晴凝视着柳**走进来,心里有中莫名的不安。

    他跟老车夫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将这里的事告诉他?

    为什么每一次他都会过来?痴痴呆呆的脸上偶尔笑了笑,笑得呆滞而老实。

    车子也没有什么不同,人也没有改变,一切都显得很平常,跟几天前一样。

    车厢里极为安静,极为温暖。

    柳**斜倚在墙角,垂下头,似已睡着。

    无生呢?

    杨晴喝一口酒,嘴里仿佛已在发苦,苦得令自己反胃。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杨晴凝视着无生,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去说。

    没有人会这样活着,只有她自己是这样的,没有人改变,只有她自己已改变。

    也许是没有人没有改变,都在改变,只有她自己没有改变。

    她现在还深深的记得牢房里一抹,那几句话。

    他们是朋友关系?是亲人关系?还是一个组织里的关系?......。

    杨晴垂下头,凝视着酒坛,酒坛里的涟漪摇曳,她看到了自己的脸,自己脸上的哀伤、寂寞也在摇曳着。

    她发觉自己要发疯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见到无生的目光飘了过来。

    他的目光也是石像般冷漠、无情,她凝视着无生。

    胸膛已渐渐起伏,她的眸子已在不停闪动着,闪动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伸出手。

    她扑进无生的胸膛,她已发现自己躯体抖动的更加剧烈、凶猛了,就像是狂风下的浪花,浪花起伏不定,接连不绝的拍打着岸边,仿佛要向岸边诉说着自己的寂寞与悲伤,诉说着自己的凄凉跟酸楚。

    她也一样,也是这样的。

    人心的起伏有时比浪花起伏更加剧烈、凶猛,也更为悲壮、凄惨。

    可是无生能明白她心里的感受吗?

    她不语,也不愿动,可是依然在动。

    抖动。

    无生也不语,却已在叹息。

    他是不是在为杨晴叹息?为这个遭受命运折磨、打击的女人深深哀伤?

    如果他是这样的心里,就是有感情的,有感情就要表露出来,不想表露也不行,这是人类的天性。

    可是他的脸为什么依然是石像般坚硬、冷漠、无情?

    也许他的坚硬是显示他受到任何折磨、打击都不会倒下不起来,那种冷漠也许是因为他的过去极为寂寞、孤独,极为凄凉、极为痛苦;而那种无情也许是他已没有感情,没有感情并不说明他就绝情,无情与绝情是两回事,两个不同的思想,两个不同的人生。

    炉火轻轻摇曳,桌上的酒水依然,什么都没有改变。

    改变的也许只有她自己而已。

    等到她的抖动渐渐平息,神情渐渐稳定,眸子里的恐惧渐渐消失,无生才盯着她。

    “你有很多心事?”

    杨晴点头,已在喘息。

    她深深的喘息着,嘴角却变得更加僵硬。

    无生叹息,“你是不是很不习惯江湖?”

    杨晴不语,也不敢摇头。

    她只是静静的凝视着无生,凝视着无生的眸子,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

    炉火的光芒在他眸子里摇曳着,仿佛是地狱里的宝石在徐徐飘忽着幽灵鬼火,不是人间烟火。

    “你是不是很厌倦、厌烦了这江湖?”

    杨晴喘息着,已不敢在凝视着无生,索性伏倒在他躯体上,石像般坚硬、冷漠的躯体,一动不动的挺立着。

    无生已在叹息,“也许你......。”

    杨晴忽然捂住了他的嘴,石像般的嘴已没有说下去。

    她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想告诉她什么,也许会有什么决定告诉她。

    所以她捂住他的嘴,不能让他说下去。

    杨晴努力控制住自己,离开他的躯体,缓缓的喝着酒。

    酒意已渐渐飘起,寂寞之色渐渐已更加剧烈。

    然后她尽力多喝,努力的去多喝,她渐渐已没有了寂寞,寂寞之色渐渐仿佛已被烧酒活活干翻。

    她伏倒在桌上,没有动弹,似已不愿动弹。

    喘息声渐渐已变得细弱、平坦,躯体渐渐已变得极为无力,极为疲倦,渐渐伏倒在桌上不动了。

    无生用火剪拨动了炉火,炉火纵纵,温暖之色更加剧烈。

    这时柳**却凝视着他的脸。

    凝视着石像般的躯体,石像般的脸颊,石像般没有一丝情感。

    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很难喜欢上这种样子的男人,冷漠、无趣的仿佛就是石头。

    无生也在盯着她。

    他们两人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有着一种极为相同的地方。

    无生的躯体是石像般坚硬、冷漠、无情,柳**却恰恰相反,她的躯体是娇弱、温柔、**。

    一个是奇硬无比,一个极柔似水。

    无论在哪个年代都很难遇到这两种人,很难想象这两种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第九十一章 萧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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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间寒意更浓,星光寒如冰,淡如梦。

    多情的梦。

    马车疾驰如飞,却极为平稳,没有一丝颠簸。

    老车夫的鞭子落在马背上,既不轻,也不重,恰好能刺激、唤醒躯体里的力量。

    这种方法并不是所有车夫都会的,不是对马很有研究的人,是不会懂的;没有跟马有多年的相处,也不会懂的;兴趣、爱好太多,也不会懂的;心若是不诚,更更不会懂的。

    也许每一行都一样,唯有心诚,才可以领悟里面的奥妙,得已正统,得已勇攀高峰,高峰再见高峰,永无休止的高峰,连绵不绝的奇迹。

    明白这种道理的人也许不是聪明人,却比聪明人更懂得心诚,比聪明人更懂得去参悟里面玄妙,所以聪明人永远没有这种人得到、明白的更多,人类才所以如此文明、辉煌。

    从厚厚布帘子里飘进去的马嘶声,所以并不强烈,却极为冰冷,冰冷而刺骨。

    柳**凝视着无生,笑了笑。

    她的笑容没有声音,却比有声音更令人难以拒绝,难以拒绝的诱惑、**。

    这种诱惑与**简直是无数江湖浪子深夜寂寞、相思的根源。

    “我们该怎么做?”

    柳**笑着起来,走向无生,就坐在他的足畔。

    一个石像般挺立着,一个娇弱的坐着。

    “这是我的事。”

    柳**触摸着无生的躯体,娇弱的凝视着,“你要甩开我们?”

    无生不语。

    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我是天涯浪子,又会点功夫,这对你有帮助。”

    无生不语。

    “他们找你,并不是找你决斗,而是杀你。”

    她说的很缓慢,很仔细。

    她觉得自己能帮到他,只要是能帮到他,她是不是就要去帮?

    无生不语。

    “你过去,不是决斗,那绝不是决斗。”

    无生不语。

    柳**脸上的笑意更浓。

    却不再说话,凝视着矮几上的水果,她的手也在触摸着水果。

    最后还是将一个苹果取出,她站起,凝视着无生的眼眸。

    她的眼眸真诚而无惧,没有说话,苹果已送给了他。

    无生没有拒绝,接过来也没有说话,也无需说话。

    江湖中的浪子们情怀,并不是用言语来表达的,也许言语表达不出这么真切的情怀。

    两个没有深交多久的人,是不是会被一些奇奇怪怪的身边事折磨出感情?一种难以了解、难以避开的火花。

    柳**眸子里仿佛已闪出了火花,一种极为娇弱、**的火花,这种火花不但能令自己**,也能令大多数正常男人**。

    她忽然垂下头,不愿再看无生一眼,渐渐的滑倒在墙角。

    躯体已在起伏着,没有说话,没有喘息声。

    炉火柔软的摇曳。

    她为什么要垂下头?她的躯体为什么起伏着?

    是不是在替无生暗暗伤心?还是已被寂寞、空虚折磨的无力站起?还是在享受着丝丝的刺激?

    那种江湖中无根浪子情怀的刺激?快意、**的刺激。

    无生叹息。

    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披在她的躯体上。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抬头。

    握住披风的时候,忽然已出手,无生忽然倒下,就倒在她的躯体下。

    柳**躯体起伏的更加剧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紧紧的贴着无生,紧紧吻着他的胸膛,他的胸膛坚硬、温暖而稳定。

    嘴唇触碰到他的胸膛时,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心更加稳定。

    就在她躯体起伏到最剧烈的时候,无生石像般挺立着,已不再看她一眼,掀开厚厚的布帘,石像般走了出去。

    冰冷、凄凉、朦胧的月色,朦胧如情人的梦。

    寂寞、相思的梦。

    无生迎着冷风,轻烟般飘起,飘了出去,飘向前方。

    他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路上的枯叶已厚,厚如大地的棉被,冰冷的月色照在上面,没有一丝活力,没有一丝生机。

    阵阵冷风飘过,沙沙作响,仿佛是地狱里的魔头弹奏着喜悦、欢快的曲子。

    他的躯体依然没有一丝抖动,冷风、寂寞、折磨......,仿佛都不能令他屈服。

    路的尽头就是河水。

    他石像般挺立在河边,静静地挺立着。

    河水已没有夏日那么可爱、迷人,也变少了很多。

    但是还有活力的,一种流动的活力、生机,阵阵冷风飘过,卷住片片枯叶摇曳,摇曳着落到河水里。

    奔腾不息的河水骤然间将枯叶带走,既不知道带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带走到何时?

    这岂非与江湖中的浪子一样,既不知道下一刻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否还能活着?

    无生是浪子吗?

    无生是浪子,是浪子中的浪子,既没有根,也没有女人,没有家庭,他几乎什么都没有。

    却不是绝对没有的,他只有决斗。

    纵横万水千山,不惧风急雨翻。

    豪气吞吐风雷,盈握雪杯霜盏。

    胆似铁打金铸,独闯高峰远滩。

    轻锁月寂星愁,傲视群雄古今。

    魂惊阴阳两处,决斗天地之间。

    夜色渐渐已深,寂寞之色渐渐已浓。

    无生叹息。

    他前一刻还在车厢里,边上还停留着两个浪子,跟他一样的浪子。

    现在呢?

    人世真的变幻莫测,江湖中的事事岂有顺心?

    河水依然在流淌着,不停的流向前方,不会停止,也不懂得停止。

    河岸上的枯草已完全发黄、枯萎,踩在上面显得极为柔软,柔软如情人的关切、相思。

    无生石像般走向前方,不再留恋这里,也不会留恋其他。

    就像是他不在留恋杨晴,也不在留恋柳**。

    她们的一切已与他没有一丝关系。

    这就是江湖,江湖中情感也许真的很凄凉,很哀伤。

    江湖中的浪子情感呢?

    也许无生是无情的,所以不会绝情,绝情是自己有了情感之后才可以去绝。

    他离开她们,是不是很怕自己有了情感,有了情感就不会无情,做到绝情是不是很痛苦?

    他是不是已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已离开,独自萧然离去。

    没有与杨晴话别,更不愿与柳**纠结下去。

    远方冷风飘飘,衣诀飘飘。

    她们的脸上笑意却没有飘动,一丝也没有飘动。

    两个提着灯笼的人一动不动矗立在不远处,灯笼在冷风中摇摆,他们的神色在寂寞中晃动。

    冰冷、无情的大地,寂寞之色仿佛已渐渐更加剧烈。

    两个衣着华丽、面容严肃的少女,静静的等着无生,静静的凝视着无生。

    无生石像般挺立在他们不远处,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她们,仿佛要活活将她们戳死在大地上。

    她们的神色没有一丝改变,也没有一丝惧怕,也没有一丝喜悦。

    其中一个少女将灯笼递给另一个少女,走向无生。

    面容冷傲、高贵如贞洁的寡妇,手里忽然多出一柄刀。

    天地间寒意渐浓,刀锋上寒意更浓。

    冰冷的人,冰冷的刀。

    没有人想象得出这柄刀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没有人想象得出这柄森森寒意是多么的灼灼逼人。

    逼人眉睫,逼人灵魂,逼人精神。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躯体没有的动,枪也没有动。

    她的手已握得更紧,刀光闪动得更加剧烈,剧烈的仿佛是多情、寂寞中那少女,剧烈的已快要发疯、崩溃。

    可是现在她还没有发疯,还没有崩溃。

    她盯着无生的躯体,盯着无生手里的枪。

    石像般的躯体没有着一件衣衫,阵阵冷风过去,没有一丝寒意。

    “你是枪神无生?”

    无生不语,点头。

    “怎么证明?”

    无生不语。

    “你证明不了,是不是?”

    无生不语。

    “我有法子,一定可以证明你到底是不是枪神无生。”

    无生不语,似已不愿跟她说下去。

    她笑了,冷傲的笑意已飘起,刀光也骤然间已飘起。

    刀光闪闪,她的笑声已飘动着。

    无生轻烟般掠起,轻烟般飘忽着。

    “就算你是无生,也不会是枪神了,你要变成死神了。”

    笑声冷傲、高贵如发情中的怪兽、野鬼。

    野鬼是残酷的,她仿佛比野鬼更残酷,残酷而冷血。

    无生不语,轻烟般飘忽着。

    冷风飘飘,枯叶萧萧起伏不定。

    没有人想象得出,这年纪轻轻的少女手上功夫竟如此厉害,如此霸道。

    换成是一般的江湖客,也许就要小命归西。

    可惜她遇到的不是一般人,不是江湖中时刻都会出现的。

    也许他不是人,是神,江湖中少之又少的神,枪神。

    片片卷起的枯叶落下就骤然间分裂,分离。

    少女的额角已沁出冷汗,冷笑着,“你到底是不是人?你......。”

    声音骤停,刀光骤消,杀机骤无。

    她忽然死肉般软软落下,落下就不再动弹,永远也不再动弹。

    冷傲、高贵的脸颊上笑意已僵硬,眼珠子却是吐出的,她仿佛不是被人杀死的,仿佛是被鬼掐死的。

    一片枯叶落到她的脸颊上,又随冰冷的寒风飘走,飘向远方,飘向天边。

    无情无义的远方,惨无人道的天边。

    天边悬月悠悠。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却已叹息。

第九十二章 生也地狱

    苍穹悠悠,大地寂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冷风飘飘,地上的枯叶卷起又落下,起伏翻滚着。

    星光暗淡如残梦,失败的梦,也是她的梦。

    残酷、冰冷的梦。

    尸骨渐渐已僵硬,冷傲、高贵脸颊已扭曲、变形。

    冷风呼啸阵阵过去,似已将她的灵魂与精神带去天边。

    天边低悬冷月。

    冰冷、朦胧月色照在她的咽喉处。

    发丝都显得说不出的**、诱人,咽喉处现出一只镖。

    **镖。

    天上地下只有一样武器能如此**,也只有**,令人**的死去。

    没有别的。

    光芒已暗淡,粉红丝带依然扭动着,就仿佛是多情、寂寞中的少女,扭动着内心深处热情、凶狠的寂寞、孤独。

    镖已现,**已出。

    柳**呢?

    她已消失,并没有踪影。

    只有**镖,没有人。

    冷风飘飘,枯叶飘起又落下,显得说不出的残酷、冷漠。

    不远处挺立着一个女人,一个提着两个灯笼的女人。

    她没有**,她却被**折磨的快要发疯、崩溃,她躯体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渐渐已无法控制,渐渐已要虚脱。

    她亲眼看着每一刀下去,几乎都是割到无生的躯体,可是每一刀都没有割到。

    看似割到,其实没有。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手没有动,手里的枪也没有动。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这少女,站着的少女。

    一只眼戳着她的脸时,另一只眼却戳着胸膛;一只眼戳着她的胸膛时,另一只眼却戳着裤裆。

    无论是什么人被这样盯着,都不会舒服,被这双眼盯着,仿佛是被枪在戳。

    少女已渐渐的喘息,渐渐已不稳,躯体渐渐已抽动。

    她仿佛已要发疯、崩溃。

    手里的灯笼忽然丢下,她凌空翻身,一个起落,已飘向远方,飘向天边。

    她仿佛是从天边过来,从遥远的天池里过来的。

    她们两人仿佛是天池里的圣女,忍受不了久已寂寞、无趣的生活,而私自奔逃出来,捕获野味来满足心灵的寂寞、空虚。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已在叹息。

    她抱起尸骨,轻烟般飘起,飘向远方,飘向天池。

    没有人能逃过他的追赶,她也不例外。

    林木森森,大地悠悠。

    无生并没有追到她,也不愿追到,追到手了,变得没意思了。

    他并不喜欢这样。

    少女始终跟他留有一段距离,一段很稳定的距离,她已将躯体里所有的力气用尽向前飘动,可是还甩不掉他。

    这个不是人的神,仿佛是幽灵,时刻都会要她命的幽灵。

    她已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脱,已发现自己渐渐已无力,可是她还是没有放弃奔跑。

    修长、皎白的双腿在夜色里奔跑,肚子里的心仿佛已要被奔碎。

    紫檀木椅上铺着一张毛皮,皮上的毛极为柔软,柔软如情人的眼眸,如脚盆里的水,温暖、多情而又懂人。

    脚盆边上炉火正旺,就像是他的躯体一样,一样的旺盛,精力充沛。

    窗户是开着的,冷风飘进来就化作春风,春风徐徐,令人心醉。

    他没有动手,嘴里已喝着酒,也吃着菜,盆里的水凉了,就会有人去加。

    他的手现在很忙,忙着烤火。

    七八个面容娇嫩,神情甜美的少女,围绕着他,手里端着各式各样的酒、各式各样的菜。

    她们围绕着他,仿佛是勤劳的蝴蝶,蝴蝶飘飘舞动,他眼里的快意飘飘。

    每个人都显得很高兴,很满足。

    因为他现在很舒服,很幸福,没有生气,没有愤怒。

    他舒服的时候,就像是个孩子,正在吃奶的孩子;幸福的时候就像是多情少女,正在发情的少女;生气的时候就像是厉鬼,无恶不作的厉鬼;愤怒的时候没有人见过,见过的人已不叫人了。

    江湖中的传说也许并不是很准确,但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比枭雄奸诈,比英雄正义。

    很可爱,很善良,很邪气,很恶毒,......。

    江湖中也许只有这么一个人,也幸好只有这么一个人。

    这人就是江湖草莽,草莽之雄。

    这人也许并不是好端端的,有时也会好端端的。

    现在就是好端端的时候,好端端的坐着,好端端的吃着、喝着。

    他的眸子已落到窗外,冰冷、朦胧的月色在他眼里,显得很可爱。

    他仿佛已要醉了,只要醉了,就像是个多情的少女,多情而又发情的少女,说不出的善良、温柔。

    每个人都在等着他变成少女般多情,多情得令每一个人都很喜悦、欢愉。

    这一刻显然已快要到了。

    每个人都期待这一刻的到来,因为她们真的很期待,很需要,很喜欢。

    每一次变成少女的多情,她们都会得到很多刺激、很多快意,也许她们是疲倦无力的,却是很舒服、很痛快的疲倦无力。

    她们手中的酒已渐渐很勤快了,手中的菜却离得远了。

    现在围绕着他的都是酒,不是烧酒,就是葡萄酒,还有米酒,也有一些血红色的酒,那是用各种兽血酿造的,也许这不是什么兽血,也许是人血,这种身份的人,对酒的认识与要求都不是寻常人想得到的。

    这就是他的生活,他的生活就是天堂。

    可是有时也会变成是地狱,充满厉鬼的地狱。

    地狱里很多厉鬼,而这里仅有一个,厉鬼只会折磨人,不会干别的,他却不同。

    他除了折磨人,仿佛不将她们当成是人,也不需要她们把他当做什么人。

    他折磨她们的同时,也要求她们折磨自己,使劲的折磨自己,拼命的折磨自己躯体与灵魂,直到自己的躯体与灵魂已实在很疲倦,实在很无力,实在很满足,才会放过她们。

    她们重新获得自由,就仿佛是十八层地狱里的野鬼降临大地,逃离了十分凄惨、十分悲绝的折磨。

    别人看到她们时,也认为她们不是人,是鬼,是地狱里逃出的野鬼。

    她们之中有些人,实在忍受不了地狱般的折磨,就渐渐的悄然离去。

    她们离去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也只能去一个地方,那就是真正的地狱,她们无论活着?还是死去?都与地狱结下了不解之缘。

    生也地狱,死也地狱。

    活着的人也许心里有着牵挂,牵挂着他少女般的多情,少女般的热情、善良、温柔,也许她们只是因为这些,她们才有了种活着的决心,活着的勇气与信心。

第九十三章 才女书香

    夜色更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小楼里欢声却没有一丝疲倦之色。

    江湖草莽地头蛇的脸颊已泛起嫣红,目光渐渐比月色更加朦胧。

    边上七八个妙龄少女痴痴的围绕他笑着。

    炉火摇曳得更加剧烈了,他却变得说不出的多情、温柔,就像是痴情中的少女。

    他渐渐已笑了。

    可是他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脸上的神情渐渐已严肃起来,边上一个端着烧酒的少女,被他一巴掌掴飞,重重的撞在墙上。

    烂泥般滑倒,就不再动弹,似已被他一巴掌掴死。

    外面冷风飘飘,飘进来一个少女。

    她飘进来就伏倒在他足畔,亲吻着他的脚。

    端酒的少女们已消失不见,她们已知道草莽不高兴的时候到了,他不高兴就会有灾难发生。

    他没有看一眼足畔的少女,目光依然看着窗外,窗外忽又飘进来一个人。

    这人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怀里抱着一个已死的少女。

    草莽连盆带人一脚踢飞,斜倚着不语,眼里的目光渐渐已清醒,渐渐已不再朦胧。

    无生石像般走向他,停于七尺处,石像般不语。

    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将这人活活的戳死在地上。

    草莽也在盯着他。

    他的眸子渐渐已变得雪亮,雪亮如刀锋,森寒、冷血的刀锋。

    “我知道你。”

    无生不语,已将怀里的尸骨重重摔在地上。

    “你是枪神无生?”

    无生不语。

    “你始终还是来了。”

    他凝视着尸骨,静静的凝视着,不语,却招招手。

    不远处的少女咬牙,挣扎着爬起,走了过去,将尸骨抱起,走向屋外。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是的,因为你要找我。”

    “没错,因为你犯了我的事。”

    “什么事?”

    “你杀了三霸天?”

    “是的,你想怎么样?”

    森寒、冷血的目光已飘起了杀意,“以命抵命,杀人者死,天经地义。”

    他的手忽然多出把短刀,手松开,刀“叮”的滚落到地上。

    刀光闪闪,逼人眉睫。

    炉火在上面摇曳的很剧烈、热情。

    无生不语,已在等待。

    刀没有动,人也没有动。

    小楼骤然间变得冷冷轻轻,没有一丝暖意。

    美人已走,酒意渐消。

    酒犹在,不远处宽宽大大的桌上,有各式各样的酒,什么样的酒都有。

    没有你见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除了酒就是菜,菜却是很简单,简单的没有几样。

    冷风飘过,酒坛就发出“嗡嗡”的声音,极为凄凉,极为哀伤,仿佛是半夜冤鬼在哭诉着自己的不甘与怨毒。

    草莽凝视着无生,凝视着无生的躯体,凝视着无生的枪。

    最后凝视着刀。

    他没有动,无生也没有动。

    刀却已动了,轻轻的飘了起来,飘动着,仿佛在邀请着什么。

    仿佛在邀请着无生去死。

    无生不语,已握住短刀,短刀立刻失去了光泽,一丝光亮也没有。

    骤然间变得没有一丝生机,没有了杀人的光芒。

    那种逼人的光芒。

    无生握住刀,不语,走向炉火。

    将刀伸进炉火,刀进炉火,他的手也跟着进去。

    短刀已在炉火里摇曳、扭动,渐渐已变形,渐渐已融化,渐渐已消失。

    炉火也在摇曳,他的手没有一丝疼痛,没有一丝摇曳,石像般一动不动。

    草莽的脸色已凝结,凝视着炉火。

    缕缕火焰围绕着手臂轻轻摇曳着,仿佛是多情、温柔的少女,摇曳着自己的寂寞、空虚。

    草莽不语。

    无生也不语。

    他们的话是不是已到了尽头?江湖中人的话一旦到了尽头,就到了动手的时候。

    动手就是决斗,决斗就是拼命。

    拼自己的命,要别人的命,这其间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自己如此,别人亦是。

    这是江湖人的一贯作风,一贯选择。

    这一代的江湖就是这样,不喜欢去磨牙,两句话说不到一块,就到了尽头。

    话的尽头,也是生命的尽头,不是自己的,就是别人的。

    他们是不是已到了话的尽头?到了生命的尽头?不是草莽的尽头,就是无生的尽头。

    草莽抬起头,凝视着无生的脸颊。

    坚硬、冷漠、稳定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表情,没有一丝情感。

    他的躯体与灵魂仿佛是石头雕刻而成,仿佛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令他有表情,一丝也休想有。

    无生将手从炉火里取出,寒光闪闪的短刀赫然已剩下刀柄。

    他的手松开,刀柄“啪”的落到地上。

    刀柄缓缓的滚动着,滚动着飘起,飘向草莽。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草莽,仿佛要将草莽活活的戳死在大地上。

    “这柄刀杀不了我。”

    草莽点头,伸手握住刀柄,已在叹息。

    “看来你真的是无生,枪神无生。”

    “你难道不是草莽?江湖草莽。”

    草莽刀锋般的目光盯着无生,“你杀了我的人?”

    “我不仅杀了你的人,还杀了很多很多的人。”

    草莽不语,脸色铁板般没有一丝改变,已在听着。

    他知道无生还有话要说,所以他等着。

    “江湖就是人杀人的地方,如果没有人去死,岂非很无趣?”

    草莽不语。

    “谁行,就活着,不行就去投胎,重新做人。”

    “你很喜欢杀人?”

    “我不杀人就不知道做什么,我不杀人,活着干什么?”

    草莽点头。

    他点头不是因为知道那柄刀杀不死人,而是知道没有刀能杀得死他。

    “你不杀人是不是就睡不着觉?”

    无生不语。

    “你活着是不是只想去杀人?”

    无生不语。

    “人活着其实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无生不语。

    “就像我一样,有很多可爱舒服的事可以去做一做。”

    无生不语。

    “只要我有钱,又有势力,什么奇怪的事都可以做得出来。”

    无生不语。

    草莽凝视着无生,脸渐渐已没有了刀锋般的寒意,渐渐变得像是一块铁板。

    目光缓缓的凝视着桌上,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装酒的酒坛、酒壶,还有酒杯。

    无论是什么样的酒鬼看见都会情不自禁的喜欢,然后深深的被吸引,接着那颗罪恶的心就会被牢牢捆住,捆在里面。

    里面没有痛苦,没有哀伤,更没有什么狗屁唠叨的爱恨情仇。

    “只要我高兴,这些都可以一直下去。”

    不得不说,江湖草莽的的确确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享受的路数也许真的没有人比得上他了。

    可是他说这些做什么?为什么要对无生说这些?

    是不是想试着打动无生?看看无生是不是江湖中传说的那么神?

    无生不语。

    “其实人跟人都一样的,你也是,也可以这样的。”

    无生不语。

    “只要你肯狠得下心,狠得下心去享受,就可以了。”

    无生不语,石像般转过身,走向窗户。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就是天边,他的心、他的灵魂似已飘到天边,他仿佛是从天边过来的,仿佛在思恋着天边。

    天边冷风飘飘,寒月低悬。

    夜色寂寂,偶尔传来卷起的枯叶拍打大地声音,一种极为萧索、极为空虚的声音。

    他似已不愿再看草莽一眼,不愿再听一句。

    草莽暗暗叹息,“一个大男人在江湖中有地位、有银票,才能横行于江湖之中,否则,就狗屁也不是。”

    无生不语。

    他已无法再说什么,也无法再呆下去。

    于是石像般转过身,走向前方,走向月色。

    草莽叹息声更浓,凝视着他,“你等一下。”

    无生不语,石像般转过身。

    草莽不语,却拍了拍手。

    门外走进来一个女人,安安静静、干干净净的女人,她的神情、衣着既不高贵,也不低贱,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书卷味。

    她手里也握着书卷。

    她走进来就看着无生,看着无生的一切。

    这种目光并没有一丝冒犯,也没有一丝惊讶,只有尊敬。

    草莽凝视着无生,又在暗暗叹息。

    “她是天涯才女,书香。”

    书香凝视着无生,轻轻点头。

    她并不是很美丽的女人,也不是很**的女人,她只是一个很安静的女人。

    草莽从紫檀木椅上起来,走了过来,拍了拍书香的肩膀。

    “她在江湖中是有名号的,与天涯浪子齐名。”

    无生不语。

    “浪子**,才女书香,你觉得她怎么样?”

    无生不语。

    草莽走向桌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淡淡的说着。

    “只要你点头,她就是你的,你喜欢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书香凝视着无生,已在点头。

    她点点头就走了出去,她绝不会令人感到厌恶、厌烦。

    无生不语。

    “我真的不想与你为敌,只想与你为友。”

    无生忽然转过身,枪头般盯着、戳着草莽,“你是地头蛇草莽?”

    草莽点头。

    “我杀了你的小弟。”

    草莽点头。

    “也杀了你贴身丫环。”

    草莽点头。

    “你不记恨我?”

    草莽点头。

    “你为什么不跟我拼命?”

    草莽笑了,“我不能跟你拼命。”

    “为什么?”

    “因为我已将你当成是朋友,我从不杀朋友。”

    无生石像般转过身,石像般不语。

    石像般走向屋外,忽又停下,“我没有朋友,也不喜欢朋友,我喜欢敌人,喜欢决斗。”

    草莽点头,不语。

    无生走向前方,前方就是天边。

    他的躯体依然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走向远方。

    草莽已在叹息。

    书香已走了进来,安安静静的不语。

    安安静静的走向窗户,安安静静的凝视着石像般躯体,渐渐的消失在天边,消失在悬月下。

第九十四章 天涯才女

    小楼寂寂,酒香飘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无生已走,已向远方的那轮明月走去。

    渐渐已消失,终于消失在天边。

    书香已走了进来,安安静静的不语。

    安安静静的走向窗户,安安静静的凝视着石像般躯体,渐渐的消失在天边,消失在悬月下。

    她没有说一句话。

    有时候没有说话,绝对比说出的话要多,她的眼眉已在轻轻抽动。

    她是不是已在心里说了无数遍?无数遍为什么不带上她?

    是不是自己太弱小?不能跟他在一起?

    冷风飘飘。

    她虽然安安静静的站着,安安静静的像是一尊安静、纯净的女神,可是两只手已因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几无血色。

    转过身,她的眼眸已落到桌上,宽宽大大的桌子上摆满了酒,几乎全是酒,并没有什么菜。

    不远处的草莽已在瞧着她,轻轻的叹息。

    他对女人很有研究,一天如果没有女人陪着,肚子里的心就会难受,难受的要命。

    可是他却不会安慰女人。

    “你是不是想他?”

    书香不语,脸上的笑意已飘了起来,那种笑意也是带着书卷味的。

    她既不回答,也不逃避。

    只是凝视着草莽,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必去做。

    “书中有没有教会你去追男人?”

    书香摇头。

    “怎么会没有?”

    书香笑了,“书中都是男人追女人。”

    “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书香摇头,却又点头。

    草莽不懂,“我不明白。”

    “我摇头的是他根本不会动情,点头的是你已喜欢他了。”

    书香笑着将桌上的酒坛倒了一杯酒,送给草莽,“江湖本不大,离别岂会多,总有见面时,何苦丝丝挂?”

    草莽一饮而尽,缓缓的体会着里面那深意。

    渐渐的已读了出来,眸子仿佛已变得很暗淡、很消沉,“江湖本不大,离别岂会多,总有见面时,何苦丝丝挂?”

    一杯酒下肚,他就将酒杯伸出,书香就给他倒上。

    “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草莽点头。

    “你喜欢他什么地方?”

    草莽沉思,他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因为他见无生仅有一面之缘,一面之缘的人岂有了解很多?

    他并不了解太多,既然不了解很多,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他?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事情,因为他不了解,又怎么去喜欢他?甚至想把他当成朋友。

    最终他还是将杯中酒喝尽。

    书香将酒倒上,笑着,“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哪一点?”

    她实在是很聪明的女人,实在很懂事、懂人。

    她的笑意甜而不腻,浓却无声,绝不会令人感到一丝厌恶、厌烦。

    草莽点头,渐渐已叹息。

    “这是叫两雄相遇,心心相惜。”

    草莽又是一杯下肚,“我是相惜,他呢?”

    “他也一样。”

    “他不喜欢交朋友,也没有朋友,只喜欢对手。”

    “这是他嘴上说的,心里嘛......。”

    “他心里是什么?”

    她不知道,也不愿说谎。

    草莽静静的瞧着她,等着她回答。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倒酒,静静的走向窗户,静静的凝视着窗外,遥远的天边。

    她的心似已飘到天边。

    寂寞、孤独的天边,悬月已渐渐低垂,渐渐已消失。

    夜色渐渐已离去,光明渐渐已现出,大地上的一切渐渐变得有了生机、活力。

    她终于还是回过头,凝视着草莽,“看来你精神依然很饱满,活力也很充沛。”

    草莽点头,也在发苦。

    “你回头还是可以好好去喝几杯的。”

    草莽点头。

    “除了喝酒,还可以做点别的。”

    草莽点头,“你是不是还有其它的事要问我?”

    书香点头,不语。

    “你可以问我,不必放在心里。”

    书香点头,却没有说,她不喜欢过多去问别人。

    草莽凝视着她,“你可以问的,别人也许不行,你是可以的。”

    书香不语,已垂下头,凝视着手里的卷宗,似已在沉思。

    炉火摇曳的已没有那么热烈,激情仿佛已升华,**仿佛已平息。

    没有了最初的欢快与活力。

    草莽将炉火拨动了几下,就静静的凝视着,凝视着里面的一切。

    里面只有火花,没有别的。

    也许他看得不是火花,是在火花里发生的故事。

    是不是在想着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刀?森森寒意逼人眉睫那把跟了他多年的短刀?

    短刀已逝,化作刀柄。

    可是他并没有替那把短刀惋惜,他惋惜也只会替无生惋惜。

    他惋惜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无生,无生不会将他当作是朋友,永远也不会。

    这人没有朋友,没有情人,没有亲人,.....,他只有决斗,只有对手。

    无论是谁,只要想着跟他交朋友,就只有想着,永远的想下去。

    绝不会有别的,更不会有奇迹。

    静静的凝视着火光,他心神似已飘到刚刚的那一幕。

    无生将刀插进炉火里,炉火熊熊,他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那只手仿佛不是人的手。

    ......。

    他深深叹息,缓缓伸出手,酒杯已空,需要倒酒,倒酒的人呢?

    没有人倒酒。

    草莽抬起头,就看见了一件奇怪的事。

    天涯才女是不喝酒的,可是现在却在喝酒,她喝得并不多,却很斯文,也很安静。

    她安安静静的喝着酒,安安静静的站着,安安静静的脸上已飘起了一抹粉红。

    一个女人大多在两个时候通常会变得粉红的,一个就是喝酒,另一个就是相思,特别是单相思,更会令女人的脸发红。

    她显然是第一种。

    草莽就不会这么想,因为他不是一个好端端的人。

    比枭雄奸诈,比英雄正义。

    很可爱,很善良,很邪气,很恶毒,......。

    江湖中也许只有这么一个人,也幸好只有这么一个人。

    这人就是江湖草莽,草莽之雄。

    现在他是不是好端端的?

    他认为书香本来就已脸红了,所以要用酒来掩盖一下,掩盖自己的相思。

    草莽对着书香笑了笑,书香就走了过来,替他倒上酒。

    “我们是不是朋友?”

    书香点头。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书香点头。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我若是有心事,是不是能跟朋友分享?”

    书香点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无生,喜欢跟无生交朋友?”

    书香摇头,不语。

    “因为这江湖,江湖就是这么个样。”

    书香不语。

    “无论是那一个帮派,只要将他拉进去,无疑是壮大了很多。”

    书香不语。

    “我也一样,我是不是很自私?”

    书香不语。

    她的脸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早就知道这一点。

    但她依然安安静静的站着,没有多说什么,即使是说出,也不会令人厌烦、厌恶。

第九十五章 无名凡花

    苍穹渐渐现出光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远方白云飘飘,从天边飘了过来,又飘走。

    停留在枝头上的枯叶已变得更少,比昨日更加萧索、更加凄凉。

    初晨的阳光更低,低悬在枝头,一只漆黑的倦鸟正用长嘴磨动着树枝,显得很厌恶、厌倦。

    可是他忽然就惊飞而起,飞向天边,仿佛是被一种看不见的杀机压迫着,压迫着离开,与这片林木离别。

    无生石像般走进林中,林木尽头就是他脚步的尽头。

    因为前方就是岩泉,岩泉边有一棵柳树。

    这里就是战书的地点。

    明日黄昏,岩泉旁,柳树下。

    洗净你的咽喉,带好你的枪来。

    万花楼

    这岂非就是人生命的尽头,不是他的,就是万花楼的。

    这件事已是定局,已没有改变的余地,一丝也没有。

    一个人到了生命的尽头应该做点什么?

    黄昏还未至,那里就变得很安静,安静的令人发疯、发狂。

    那里的枯叶是不是也像这里一样,已变得说不出的萧索、凄凉,萧索、凄凉的仿佛是地狱,没有一丝人味。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仿佛要将远方的一切活活戳死,戳死与无形。

    远处林木寂寂,连一片枯叶落下都听得轻轻楚楚。

    她更安静,安安静静的站着,安安静静的不语,安安静静的凝视着无生,凝视着无生的躯体。

    凝视着无生的躯体,凝视着无生手里的枪。

    然后她就笑着。

    无生不语,走向她。

    “是你。”

    “是我。”

    “这里你不该来。”

    “我为什么不该来?”

    “这里此时已是江湖的禁地。”

    “所以我就不该来?”

    “是的,你该走,离开这里。”

    “我不想走,就算走也不是现在,至少等到黄昏。”

    无生不语。

    已转过身,不愿再看她一眼。

    书香凝视着石像般的躯体,“至少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无生不语。

    “你至少应该了解一下,这对你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无生不语。

    书香走向他,走向他的正前方,安安静静的站着,仿佛比她手中的书卷更安静,“我就说一句就走了,你说不定以后都见不到我。”

    无生不语。

    “三只花,风雨枪花,无名凡花,飘香柔花。”

    她说完就安安静静的凝视着无生,凝视着无生的一切。

    无生点头,不语。

    书香也点头,安安静静的转过身,离开这里。

    她的背影渐渐已消失。

    无生依然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背影那么寂寞、空虚。

    天地间渐渐变得更安静。

    枯叶卷起忽又落下,落下就不在动弹。

    无生不语,也不动。

    她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她是怎么知道他的事?她又为什么冒死来救他?

    天涯才女与天涯浪子是齐名,才女书香,浪子**,她们两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同的遭遇,不同的人生美景。

    这么一个人,身边并不会缺少男士的陪伴,并不缺少男士的追求。

    ......。

    无生已叹息,他不愿再想,叹息着转过身。

    不在停下,经过林子,走向岩泉,走向柳树。

    柳树下没有人,周围也没有人。

    黄昏将近,残阳低悬。

    他就石像般挺立在柳树下,静静的等待,已闭上眼。

    冷风飘飘,柳枝轻轻摇摆,他的发丝已在轻轻摇曳着。

    地上的枯草柔软而发黄,虽然没有春夏之时那么娇嫩、新鲜,却更加温柔、懂人。

    风雨枪花他已见过,他的枪法并不是很高明,华而无实。

    无名凡花、飘香散花呢?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长什么样?用什么武器?

    没有人知道他们,就算是知道也不是人了,见过他们的人已死了。

    无生似已在沉思,又仿佛并没有沉思。

    冷风卷起的枯叶飘向他躯体,还没有到就骤然间飞得很远,远远的飘走。

    血淋淋的残阳倒影在泉水里,泉水就变得鲜血淋淋,仿佛是用鲜血染成的。

    泉水涟漪摇曳,冷风过去,就变得更加剧烈、热情。

    无生渐渐的睁开眼睛,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赫然站着一个人,一口剑。

    平平凡凡的一个人,平平凡凡的一口剑。

    人没有动,剑也没有动。

    平平凡凡的站在不远方,用一种平凡的目光看着无生。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人没有动,枪也没有动。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将这人活活戳死在大地上。

    这人盯着无生,“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不语。

    这人也点头,仿佛害怕自己找错人,杀错人,所以先好好问一下。

    “我是万花楼的花,无名凡花。”

    无生点头。

    “你是不是很奇怪?”

    无生不语,仿佛是奇怪的,又仿佛不奇怪。

    “就我一个人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无生不语。

    “因为我已足够,足够杀你。”

    无生不语。

    “所以他们不必来了,不必出手了。”

    无生不语,已在等待。

    他已在等待对手挥剑,挥剑飘过来跟他决斗、拼命。

    凡花不语。

    剑渐渐出鞘,平凡、朴实的剑,没有一丝寒意,没有一丝杀气。

    这是怎么回事?一代杀手为什么手里的剑没有杀气?没有杀机?

    凡花将剑鞘丢到一旁,躯体渐渐飘了起来。

    飘向无生,飘得极缓慢,极缓慢。

    他们距离越来越近,血红泉水翻腾更加剧烈,就在这时,掌中剑骤然间变得森寒无力、迅疾如电,飞虹般直刺无生的咽喉。

    这一招实在太突然,太快速,太准确。

    无论是谁,在这一招下,都难免要深深吃惊、惊慌、不稳,然后送命。

    可是无生不是别人,天低下没有第二个无生,江湖没有第二个枪神。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吃惊、惊慌、不稳之色,却变得说不出的欢愉、喜悦、刺激。

    无生石像般飘起,化作轻烟骤然间消失,消失于无形。

    剑尖的余力仍在,脸上平平凡凡之色已冻结。

    他的躯体与剑在残阳下,已变得像残阳一样变得血红。

    天地间的一切都是血红的,血淋淋的红色。

    他带着飞溅而出的鲜血扑进泉水,泉水涟漪荡荡。

    已与泉水化为一体,血淋淋的躯体落进泉水里,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是血淋淋的。

    冷风飘飘,一片枯叶卷起,落入泉水骤然间不再飘起,不再动弹。

    柳枝依稀晃动着,却不知晃动得是悲哀、还是凄凉。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枪尖滴滴鲜血滚落,滚落到大地上,一滴一滴的滚落,并不快,极为缓慢,极为缓慢......。

    眼中的欢愉、喜悦、刺激渐渐的消失,消失于无形,渐渐变得空空洞洞。

    空空洞洞的没有一丝情感,也不会有情感。

    既没有杀机,也没有杀意,只有享受,现在凡花已死,享受已过。

    他依然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残阳渐渐已低垂,越垂越低,越低越暗。

    血淋淋的余光仍在,黑暗并没有吞噬,直至余光消失,大地才渐渐现出夜色。

    夜色将临未临。

    风未住,寒意渐深。

    天地间寂寞之色更浓。

    林子的尽头一人一骑,摇尘飘飘、抚叶萧萧,直扑而来,停于无生的七尺处。

    马没有动,马上的人也没有动,手里的枪更没有动。

    眼中的怨恶、痛恨之色虽很浓,浓如毒妇;躯体却极为冷静、稳定,冷静、稳定如基石。

    “我们见过面。”

    无生点头。

    “也交过手。”

    无生点头。

    “上次没有杀你,不知你是不是已活够了?”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将他活活的戳死在马背上。

    这就是风雨枪花,已与他交过手的枪花。

    几天前的交手,仿佛已告诉他一个道理,活生生的道理。

    那就是自己手里的枪,是花榜,在他眼里实在好玩极力。

    所以他没有动,手里的花榜也没有动,只能咬牙。

    洁白的牙齿紧咬如狗肉冻,令人厌恶、厌烦、想吐。

    冷风飘飘,马鬃摇曳。

    无生没有动,已在等待,等待出手。

    出手就是决斗,决斗就是拼命,不是送了自己的命,就是要了别人的命。

    他们两人的话显然已到了尽头。

    他们显然已该动手了,该离别了,不是无生离别,就是枪花离别。

    这就是江湖,血淋淋的江湖。

    既没有对与错,也没有仇与怨,更没有什么狗屁唠叨的情与爱。

    什么也没有,也不需要什么高尚、动人的理由,就要即将决斗、拼命,即将倒下,失去生命,失去一切。

    无生与枪花有仇吗?

    答案是没有的,他们以前根本没有见过面,无生既没有抢了枪花的老婆,也没有杀了他一家老小,几乎没有一丝关系。

    却不是没有,也许只有一样。

    那就是万花楼要杀他,只有万花楼要他死,枪花才会来决斗、拼命。

    他杀无生就是万花楼的意思。

    那无生呢?

    无生杀枪花又为了什么?

    也许真的不为什么,若是强加的话,那就是为了舒服、快活。

    这种理由很不高尚,却很现实。

    没有明月,没有星星,只有风。

    冷风飘飘,枯叶萧萧。

    枪花还是没有出手,他是不是不敢出手?

    泉水里的凡花依然在流淌着鲜血,并没有停下。

    泉水渐渐变成死红色,令人发疯、崩溃的死红色。

第九十六章 随心所欲

    天地间寒意更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冷风卷卷,卷起枯叶起伏着,他的心岂非也是这样?

    枪花不语,不动。

    无生更不语,更不动。

    远山飘来一股草木凋零、枯萎的味道,仿佛并没有什么特别。

    枪花笑了,得意、欢愉、舒畅的笑意。

    渐渐已笑出了声音,脸上渐渐已有了信心。

    躯体渐渐不那么僵硬,他的人已没有那么紧张。

    他闻了闻,渐渐变得很香,深入躯体、深入灵魂的香味,香得令人躯体渐渐柔软、无力,柔软、无力的想要倒下,......。

    枪花笑着凝视无生的表情。

    无生没有表情,却已咬牙。

    “飘向软花?”

    “是的。”

    只有声音,没有人,这人仿佛在遥远的天边,又仿佛在眼前,说不出的飘渺、朦胧。

    “你是不是已该出来了?”

    “出就是不出,不出就是出,你又何必执意如此。”

    “你不想出来杀我?”

    没有人说话,笑声已飘起,笑声柔软、无力,飘渺而有朦胧。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石像般咬牙。

    然后就倒了下去,他倒在地上,努力挣扎,努力动弹着。

    枪花已围着无生摇头叹息,点头欢心。

    他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仿佛很欣赏无生这种姿态。

    “你现在怎么样?”

    无生不语,躯体仿佛已变得很无力。

    “你是不是还叫枪神无生?”

    无生不语。

    渐渐连咬牙也变得很无力,没有一丝力气。

    他仿佛只能等死,不能再做别的。

    枪花仰天狂笑,仿佛要将自己一身的喜悦都笑出来,他的眼泪都已笑了出来。

    无生喘息,“你为什么那么高兴?”

    枪花低头,盯着他,不语,不动。

    屁股下的马已在动,它仿佛已了解主人的心事,已在折磨、蹂躏着无生。

    在无生的躯体上踩着,一边又一遍的踩着,没有停下。

    无生咬牙,喘息着不语。

    石像般挣扎着,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没有一丝疼痛,没有一丝表情。

    他仿佛真的是神,不知道痛苦、悲伤的神。

    枪花凝视着他,笑得很甜美,很过瘾,“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无生不语,咬牙喘息着。

    他的喘息渐渐已变得很无力,渐渐已没有一丝力气。

    “是不是很舒服?很过瘾。”

    无生不语,他已不在挣扎,石像般躺在大地上任由枪花欢心,枪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是不是想去死了?”

    无生不语,石像般不动,已闭上了眼睛。

    他似已不愿再看枪花一眼。

    枪花笑声渐渐变小、变轻,笑意却更浓。

    他已开心的轻轻欢歌着,“啷哩个啷,啷哩个啷,啷哩个啷,啷哩个啷,......。”

    从头到尾就这一句,既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什么高尚的情调。

    可是他现在很高兴,一个人若是遇到高兴的事,就会忍不住要好好刺激一下,无论是喝酒、赌钱都是一种刺激高兴的法子。

    枪花现在却用这厌恶、厌烦的曲子来刺激,努力的刺激着。

    这曲子在别人听来,实在很不好听,实在糟糕透了。

    无生不语,仿佛没有听到。

    可是总有人听到的。“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枪花笑着,“这是千年难遇的机会,光是想着在枪神无生躯体上踩上一脚,都很高兴,现在......。”

    他没有说出来,也不必说出来。

    软花已在叹息,叹息之色说不出的厌恶、厌烦。

    “你能不能停下来?”

    枪花笑着,没有表示什么,屁股下的马已在轻轻嘶叫着,轻轻摇头。

    无论是谁,都很容易看出,他已真正做到人马合一、随心所欲的境界。

    一个人高兴的时候,是很容易变成孩子。

    越是高兴,越是像个孩子,孩子是顽劣的,他更顽劣。

    “我只想告诉你一点,你要好好听着。”

    枪花没有理睬,歌曲未停,屁股扭动更加剧烈。

    屁股下的马已轻轻嘶叫,轻轻点头。

    他的人仿佛真的已与这皮马已融为一体,他想要做什么,这匹马已做了出来,没有一丝错误。

    没有人会相信有这种事发生,正如也没有人相信他笑得比小孩还要顽劣不堪。

    “我要是你屁股下的良驹,就会一头撞死。”

    冷风飘飘,马鬃已在摇曳着。

    枪花轻抚着马鬃,他的动作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屁股下的马却仿佛要爆炸了,躯体剧烈抽动着,连那涟涟嘶叫声都变得说不出的欢快、刺激。

    它竟已忍受不了那简简单单的一摸,那一摸仿佛已触碰到躯体、灵魂最深处,那一抹神秘而又奇异的激情,激情已唤起,躯体扭动的更加剧烈。

    阵阵冷风从他们躯体上吹过,变得春天般温柔,夏天般闷热。

    枪花躯体都已在晃动,并不是自己在晃,是屁股下的马在晃动。

    那匹马的激情已唤醒,已燃烧起来。

    枪花已无法将他控制住,也不想控制住。

    他已过度欢愉,过度放纵,已不愿再顾及其他人。

    软花已在叹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枪花笑着,没有理睬,“啷哩个啷,我们都是小光棍,啷哩个啷,我们都是小光棍......。”

    屁股下的马也没有理睬,它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没有人理解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人在欢笑、欢唱,马在疯叫、疯跳着。

    他们已完全不正常了,不是好端端的马,不是好端端的人。

    无论谁对着不是好端端的人,都不会好受,软花也不例外。

    所以她就要用不是好端端的法子来解决,“我这飘香软骨散效果是很不错的。”

    不是好端端的人是不会好端端的说话,更不会回答。

    “可是效果却有个毛病。”

    他们已在狂欢,疯叫,她的话简直是狗屁,狗屁也不是。

    “就是很快会消失,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句话仿佛是鞭子,枪花的脸已僵硬,躯体也僵硬,屁股下的马比他好不了多少。

    “你怎么不早说?”

    软花不语。

    枪花凝视着无生,深深的吐出口气。

    无生石像般躺在大地上,石像般不语,石像般闭上眼。

    似已睡着,似已死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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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与道介绍:
魂惊阴阳两处,决斗天地之间。纵横万水千山,不惧风急雨翻。豪气吞吐风雷,盈握雪杯霜盏,胆似铁打金铸,独闯高峰远滩。轻锁月寂星愁,傲视群雄古今。(新书求热度,求收藏。)枪与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枪与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枪与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