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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庸手     枪与道txt下载     枪与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二章 斩鬼恶花

    天地间寒意更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月色更加明亮,龙花跟的更近。

    躯体上血痕已干,鲜血不在流淌,毒蛇也渐渐消失。

    无边无际的大地,无边无际的江湖,永无休止的流血,永无休止的血路。

    血淋淋的江湖路片刻间已干透,不用多久又被鲜血染红,干透、染红,染红、干透,永无休止的重复着,不死不休的轮回着。

    冰冷、无情的大地,温暖、柔和的鲜血。

    大地,鲜血,他们仿佛随时都在一起,无法摆脱,无法离别。

    仿佛是已被诸神、诸魔降下诅咒、祝福,已形成规则,一个无法改变的江湖规则。

    江湖路漫漫,鲜血落萧萧。

    无生就这样向前走着,没有停下,没有回头。

    龙花就这样跟着,更没有停下,更没有回头。

    就这样无边无际的向前走着,就这样永无休止的后面跟着。

    既没有问跟到什么时候?也没有问到什么地方去?

    没有风,没有枯叶,没有声音。

    只有路,也是血路,他们这一代江湖人无法避免、无法逃避的人生路。

    路上的枯叶已潮湿,天地间渐渐已升起了雾,夜色渐渐暗淡,光明悄悄飘起。

    冰冷、昏暗的月色已渐渐朦胧,渐渐暗淡。

    龙花走的越来越慢,距离越来越远,渐渐朦胧,渐渐消失,消失于无形。

    他仿佛是潜伏在月色下的精灵,神秘、诡异的精灵。

    无生没有回头看他,他也没有诉说离别的话。

    他们仿佛是一对仇深似海的对头,不愿多说半句话。又仿佛是一对亲如手足的兄弟,不必多说半句话。

    他们离别,一个没说,一个没问,静悄悄的,仿佛是夜色离别大地,不愿、不必发出任何话语,也能表达内心的情感与想法。

    夜色消失于无形,寒月也消失不见,雾色却更浓,浓如乳汁,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杨晴脸上依然是飘着笑意,极为甜蜜、极为欢快的笑意,躯体却在抽动着。

    她身体已潮湿,紧紧的贴着无生,就像是已潮湿的枯叶,紧紧的贴着大地。

    夜色里的寒意渐消,冷意却残留着。

    她的脸明明已被雾色淹没,滴滴雾珠胡乱滚落着,但却决没有惊醒,依然紧紧的、牢牢的沉迷于梦里,一个甜蜜、欢快的梦。

    但是梦迟早要醒的,现实始终要到来,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这也许是人类的一个苦恼、不快。

    无生将披风盖在她躯体上,躯体已渐渐不再抽动,脸上的雾珠已消失,笑意已更浓。

    一个人活着若是开心的事不多,就不要剥夺甜蜜、欢快的梦,极为难得的梦。

    无生已在叹息。

    街道冷冷轻轻,一个打更的老头,垂下头在雾色里摇晃着走着,说不出的疲倦、无力。

    酒楼没有客人,店小二依然在勤奋的擦抹着桌子,屋里的炉火刚燃起。

    夜色里的寒意犹在,说不出的森冷、寂寞。

    他微笑着点头问好。

    无生点头,石像般走向楼上,关上门。

    将冰冷、晨雾......,一切都关在门外。

    他拨了拨还未熄灭的炉火,暖意就渐渐飘了出来。

    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梦始终要醒的,就像是吃饭,迟早会饱的,饱了就不愿再睡了。

    一个少女睁开眼的那一刻最想见是什么?

    也许不是自己亲爱的情郎,就是银票了。

    她睁开眼就在摸索着,摸索着无生。

    无生已在水缸里,显得极为安静、祥和。

    然后她又笑了,她伸了伸懒腰,悄悄的靠近他,想要吓吓她。

    可是水缸里渐渐已有了变化,一种极为奇妙、怪异的变化。

    水竟然渐渐升起,缓缓包裹住无生。

    杨晴咬牙,娇笑着。

    “你在洗澡吗?”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脱光了?”

    无生不语,水已渐渐结成冰膜,他的躯体已变得极为模糊、朦胧。

    “让我看看你的屁股,是不是白的。”

    无生不语,他已在叹息。

    杨晴不语,呆呆的看着,看着这口缸。

    他仿佛在挣扎、痛快。

    缸里已发出水滚动的声音,越滚越响。

    她痴痴的呆着,看着,她已知道自己不该说话了,也不能在说什么话了。

    这时门忽然打开。

    一个人走了进来,脸上满带恶狠狠的笑意。

    手里一柄超级鬼头大砍刀森森发寒。

    “来的正是时候,枪神无生是病神无生。”

    杨晴咬牙,冷冷的盯着他。

    “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是的。”

    “你看错了,他在洗澡,洗好就会出来。”

    “你还是骗骗吃奶的孩子吧,这对我没用。”

    “你最好还是早点走,晚了真的会倒霉。”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不是人,是花。”

    “是的,是斩鬼恶花。”

    “你真的不怕他?”

    恶花笑了,笑得说不出的狠毒、狞恶。

    “怕是真的,但现在就不用了。”

    “你最好还是小心点,小心使得万年船。”

    恶花不语,刀挥动。

    森寒的刀光一闪而过,然后他忽然怔住。

    水缸忽然动了,动得并不大,却极为直接、简单、有效,刚好避开那一刀的锋芒。

    恶花咬牙,刀光卷起,卷向水缸。

    水缸破碎,水花飞溅。

    刀光顿消,人已飘起,破窗惊飞,然后消失。

    他竟然怕死?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盯着、戳着远方。

    人影已消失,消失在远方。

    他已在叹息,躯体上的水顷刻间消失于无形,炉火旁的披风缓缓飘起,飘到他的躯体上。

    披风已系好,手臂已伸出。

    杨晴笑了,笑着跃到他的怀里。

    “你现在是枪神无生还是病神无生?”

    无生不语,轻烟般掠起,穿窗而出。

    “我们去做什么?”

    “去采花。”

    林子里枯叶飘飘,没有花。

    路上的枯叶更多。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立在路上,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他轻烟般飘起,飘到树顶。

    枯叶片片落下,横卧在大地上,没有一丝声音,没有一丝动作。

    没有风。

    一切都显得静悄悄的,一切都显得极为寂寞,没有一丝活力。

    杨晴凝视着地面。

    “这里没有花,只有枯叶。”

    无生不语,轻烟般飘起,然后脚下的那株树骤然间被刀光淹没,淹死。

    刀光闪闪,刀风森森,说不出的森寒、冰冷。

    高高的大树,骤然间断成七八截,一柄森森刺骨的寒刀已缓缓缩回,缩回到大地。

    没有人,刀也消失不见。

    仿佛是地狱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

    天地间渐渐归于平静,平静的令人发疯、窒息。

    杨晴的心已在抽搐着,呼吸已变得不稳。

    “你好像不该来这里找他。”

    “是的。”

    “这里是他的老窝,他最熟悉了。”

    “是的。”

    “我们是不是要倒霉了。”

    “是的。”

    “我们有没有不倒霉的法子?”

    “好像没有。”

    这柄仿佛真的是斩鬼刀,来无踪、去无影,一刀下去,别人就很容易变成了鬼,变成七八截鬼。

    刀光再次挥出,无生轻烟般飘起,飘动着。

    没有人,刀光在下面闪动、飘忽着,仿佛只要一落下,就要变成七八截鬼。

    下面已飘出极为凶狠、狞恶的笑声。

    “死神无生?你就在上面飘着,不要下来了。”

    无生不语,已在喘息。

    他飘动到哪里,刀光就出现到哪里,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你只能像个飞鸟,在上面飞着。”

    无生不语。

    “鸟神无生?你要坚持住,不要下来,下来就变成死神无生了。”

    无生不语。

    刀光越卷越快,笑声越来越大。

    无生轻烟般飘忽着,已飘过重重路道,挺立在屋脊上喘息。

    可是他并没有喘几口气就咬牙轻烟般飘起,屋子骤然间奔溃、倒塌,就像是顽童丢掉的泥娃娃,骤然间变成一片废墟。

    没有风,天地间寒意却更浓。

    滚滚浓烟惊起,森森寒光飘动。

    “鸟神无生,你今天要倒霉了。”

    无生不语,轻烟般飘动的更急、更快。

    掠过重重屋脊,轻烟般停在河面那片船只上。

    他放下杨晴,喘息着,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就是岸边。

    恶花怀抱超级鬼头大刀,正冷冷的盯着无生。

    脸上仿佛也现出些许不快、些许苦恼之色。

    杨晴重重的喘息着,额角的冷汗犹在流淌。

    “他太可怕了,那是什么刀?”

    “斩鬼刀,自己也是鬼。”

    “你打算怎么办?”

    “去找他决斗。”

    杨晴听到这话,脸已被吓得惨白。

    “你还要去?”

    “是的。”

    “你身体好像还多多少少有点毛病。”

    “决斗是大,生死等闲事尔,不必在意。”

    “你是疯子。”

    无生不语,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恶花,仿佛要活活将他戳死,戳死在大地上。

    杨晴站起抱住他,喘息着。

    无生挣脱她的拥抱,轻烟般飘起,飘向恶花,飘向大地。

    恶花骤然间消失,鬼魅般消失于无形。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没有风。

    万物静静,河水涟漪萧萧。

    没有鱼,连鱼仿佛都已被这种看不见的杀机、杀气所惊动,消失于无形。

    他的披风已飘动,不停的抽动、抽搐着,极为强烈、剧烈。

    就在披风抽动、抽搐最强烈、最剧烈的时候,地下骤然冒出一截刀,刀光骤然卷起,卷向无生。

    无生已轻烟般飘忽着。

    刀光闪闪,人影飘飘,杀机纵纵,笑声荡荡。

    无生轻烟般越飘越高,刀光闪闪,卷动着缓缓升起。

    然后笑声骤停,刀光骤消。

    “叮”的一声,刀落地,人摇曳。

    脸上肌肉抽动、抽搐着,渐渐扭曲、变形。

    凶狠、狞恶的笑意渐渐僵硬、硬死,说不出的怨毒、怨恨、怨恶。

    他冷冷的盯着那杆枪,那杆要了他命的枪。

    “你的枪......。”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鲜血滴滴枪尖滚落。

    漆黑的眸子已落到船上,杨晴已在欢呼,欢笑着。

第五十三章 **初现

    白云飘飘低垂,大地寂寂昏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飘柔风,荡寒意。

    杨晴娇笑着几个起落,已跃进他的怀里。

    披风轻轻飘动,他的眸子已落到远方。

    他石像般走向远方,无边无际的远方,寂寞、空虚的远方。

    杨晴凝视着远方,眸子里已显得极为厌恶、厌倦。

    “我们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

    “我忽然想要个家。”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却已在叹息。

    “你是个好人,以后会很幸福的。”

    他不愿欺骗她,更不愿说出现实的残酷、江湖的残酷之处。

    家对于他来说,实在是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玩意,他的一生已献给决斗,躯体与灵魂已容不下别的,也不愿容下别的。

    杨晴不语。

    “我们四海为家,走到哪,哪就是家。”

    杨晴笑了,可她的笑意却极为苦楚,极为哀伤。

    一个江湖中四处漂泊的人,随时都会倒下,倒下不再站起的人,本就应该将这些看得淡一些,越淡越好,享受家庭过度的温柔、过度的喜悦,肚子里的心就会变软,心要是软了,手也就会变软,手变软就杀不了人,只能被别人杀,别人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这就是江湖的规则,也是残酷而又恶毒的血路。

    也许大多数男人是这么想的,那女人呢?江湖中大多数女人是什么想法?

    杨晴似乎在想着,似乎没有想,她嘴角的笑意犹在,却没有一丝声音。

    无生叹息声更长。

    “你要是想家,就将我的怀里当成自己的家。”

    杨晴点头,静静的凝视着无生,仿佛是洞房里新郎官躯体下的新娘,说不出的欢愉、喜悦。

    她的脸忽然间变得红扑扑的,仿佛真像是洞房里新娘,过度欢愉、过度喜悦的已无法控制自己。

    然后她就悄悄亲了一下无生的脖子,她娇笑着。

    “可我这家也太小了。”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然后石像般走向远方。

    白云渐渐散去,渐渐现出光明。

    冷风阵阵,落叶萧萧着地。

    寒意渐浓,远方一股血腥飘了过来,然后飘走。

    无生迎了上去。

    院子极为宽大,里面耸立着十几户屋子,炊烟依稀升起,桌上的饭菜犹在发着热力,锅堂里柴火还未熄灭,锅里的菜汤还在翻滚着。

    桌子上馋嘴小猫的爪子依然在抓着鱼,已烧熟的鱼,下半截躯体已落在地上,它的躯体已离别,爪子上的红色丝带飘动着。

    无生石像般挺立在门外,枪头般盯着、戳着门里的一切。

    年近八旬的老人,双手插在衣袖里,倚在墙边晒着太阳,静静的吸收着丝丝热力,静静的永远都不会动了,他的躯体赫然与那只猫是一样的,上半截与下半截赫然是离别的,手上的丝带赫然已在飘动着。

    她眼睛是凝视着下面的,说不出的慈祥、仁爱,发丝胡乱的翻滚着,脸上还残留着说不出的疼爱、喜悦。

    她的躯体呢?躯体赫然已不在。

    井边横躺着一个面带和善、身体挺拔的中年人,手中水桶里的涟漪犹在,下半截躯体赫然已与上半截躯体已离别,手里赫然多了根红丝带,丝带赫然在飘动着。

    顺着她的目光,就看到一个桌子,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依偎在怀里,正在努力的吸着奶汁,母亲的双手温柔而又有力,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松开的,她屁股下的椅子已血红,鲜血就是从她的脖子流出的,......。

    她的头颅赫然已不在,她的头颅与躯体赫然已离别,手上的丝带赫然已在飘动着。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的躯体依然是离别的,前方丝带依然在飘动。

    冷风阵阵,寒意飘飘。

    天地间忽然变得说不出的诡异、诡秘。

    杨晴的躯体已在抽动着,燕子般掠到桌子旁,静静的凝视着她。

    “我现在抱走你的孩子,一定会好好照顾的。”

    杨晴将孩子抱起,孩子骤然间尖叫了起来,说不出的凄凉、哀伤。

    她的手足冰冷、僵硬,缓缓的哄着,她哄孩子的样子虽然很认真,很温柔,但孩子的尖叫声依然很大。

    冰冷的寒风,凄凉的尖叫。

    杨晴仿佛已受不了,凝视着无生。

    “你会不会抱孩子?”

    无生不语。

    “你抱我的样子好像很专业。”

    无生不语,石像般转过身。

    “你抱抱孩子,我不行了。”

    无生不语。

    杨晴已快要哭出来了。

    “我不会哄,你来抱抱吧。”

    无生不语。

    他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然后走向远方。

    他并没有走多远,一个人蹦跑着过来,然后剩下半截躯体。

    这人爬动着过来,尖叫着。

    “离别咒来了,快走,快走......。”

    他的话并没有说玩,就忽然不再说话,永远也不在说话。

    无生不语,石像般走向前方。

    前方涌现十几个身着官服、腰佩大刀的捕快,他们手里丝带飘飘,眸子里的惊慌、恐惧之色更浓。

    他们忽然将无生团团围住,冷冷的盯着。

    一个额骨高耸、面黄肌瘦的人离他最近,眸子里的冷意更寒。

    “你是什么人?”

    无生不语。

    杨晴温柔的哄着孩子,孩子已不再哭闹。

    她竟已将孩子哄好了。

    “我是女人,他是男人。”

    “你们干什么的?”

    杨晴盯着他们,冷笑着。

    “看不见吗?我们小夫妻俩能干什么?”

    这句话说完,她已痴痴的笑了,脸也觉得有点发烫。

    人群已渐渐散开,杨晴扭动着屁股,在前面走着,抱着孩子上下、左右的晃着。

    “相公,快点跟上我,人家很怕。”

    捕快们笑了,笑着离开。

    他们的笑意里有几分戏弄,几分羡慕,几分欢快。

    无生石像般走向前方。

    前方黑云骤起,滚滚下压,冷风骤急。

    无生忽然停下,石像般转过身。

    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不远处。

    不远处刀光闪动,他们惨呼着倒下。

    他们的躯体赫然分为两半,上半截与下半截赫然已离别,永远的离别。

    刀光闪闪之中,已跃出一个人来。

    一个活着的人,这人正是那个额骨高耸、面黄肌瘦的人,他的躯体还没有站稳立刻从怀里摸出个令牌,咬牙嘶叫着。

    “快拿着,找我们总捕头。”

    无生不语,也不动。

    这人咬牙,盯着无生,眸子里显得说不出的惊慌、恐惧之色。

    “我真的不......。”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就盯着自己的躯体,躯体忽然从中间断成两截,血淋淋的两截,缓缓的离别。

    他眸子里的惊慌、恐惧之色渐渐扭曲、变形。

    无生接过令牌。

    这人眼睛缓缓的闭上,脸上仿佛显得极为平静,手中的丝带飘动着。

    这是谁的刀?什么刀法?

    冷风如刀,森寒、无情、冷血的刀。

    无生枪头般盯着、戳着离别的躯体,血淋淋的躯体从中间断成两截,平滑、整齐的两截。

    鲜血从里面缓缓的流出,什么都缓缓的流出,统统的流出。

    无生不愿再看他们一眼,转过身,解开披风,披在杨晴身上。

    杨晴娇笑着,娇笑着凝视无生,又凝视着怀里的小孩。

    “孩子他爹,我们的娃好乖哦。”

    无生不语。

    “孩子他爹,你说我们的娃好俊哦。”

    无生不语。

    “孩子他爹,你会不会洗尿布呀?”

    无生不语。

    “孩子他爹,我来喂奶,这尿布就只好交给你了。”

    杨晴痴痴的笑着。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叹息着走向前方。

    冷风如刀,刀刀更寒,剁万物为凄凉、寂寞。

    一个人冷冷的横立在大道上,挺拔的躯体,苍白而又修长的手,紧紧的握住一把刀。

    已出鞘的刀,一把没有鞘的刀。

    天地间寒意更浓,冰冷、雪亮的刀光已在闪闪飘动,仿佛寒意更浓,也更无情、冷血。

    他的另一只手赫然握着丝带,粉红色的丝带已在飘飘。

    他没有看一眼无生,仿佛也懒得去看。

    刀挥出。

    刀光闪动,闪动着飘向无生。

    冰冷的刀光,逼人的杀气。

    无生轻烟般飘起,飘到不远处。

    石像般挺立着,不语,却已在叹息。

    “你是枪神无生?”

    “是的。”

    “你为什么不出手。”

    “不用出手。”

    “为什么?”

    “不必出手。”

    “你......。”

    无生不语,拉着杨晴离开,不愿看他一眼。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无生不语,却已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我是花,丧心病花。”

    无生不语。

    “你不出手?”

    无生不语,缓缓转过身,走向前方。

    病花仿佛真的有病,他忽然掠起,横立在无生的前方。

    粉红的丝带飘动着,说不出的浪漫、**。

    就在丝带飘动到最剧烈、最疯狂的时候,病花的脸骤然间已扭曲、变形,他冷冷的盯着下面,下面骤然间已与上面离别,永远的离别。

    病花冷冷的瞧着,下面渐渐的滑落。

    他疯狂、拼命的尖叫着,在极为森寒、极为无情的寒风中听来,显得说不出的怨毒、怨恨、怨恶。

    冰冷、无情的狂风卷过,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渐渐变轻,渐渐变无,渐渐淹没。

    杨晴喘息着靠近无生,将孩子塞到他怀里,就伏倒在地上不停的抽动、抽搐,不停的呕吐着。

    病花的那双眼睛虽已无光、暗淡,躯体却依然在流血,流这个,流那个,......。

    天地昏暗,狂风卷卷。

    路道森森,寒意更浓。

    粉红色的丝带在手中剧烈、疯狂地扭动、摇晃着,仿佛是激情、兴奋中的响尾蛇,仿佛要摇死、扭出所有的寂寞、空虚,说不出的**。

    它给别人带来的却只有离别,躯体的离别,生命的离别,永远的离别。

    诡异、诡秘的离别,仿佛是一种咒,一种诸魔降下的咒。

    凶咒、毒咒、恶咒。

    所以这个故事就叫离别咒。

第五十四章 谢谢大家

    尘土飘飘,风急叶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兴隆客栈的招牌在阳光下徐徐生辉,显得极为陈旧、极为古朴、极为庄严。

    下面十几个马厩统统已被用完,外面的人乱成一团,生意忙得令人无力面对。

    屋里到处是江湖客,书生、走镖、道士、和尚......,还有头戴帽子、脸遮黑布的。

    柜台站着的是一个面黄肌瘦、枯瘦如柴的女人,锥子脸,一双眼睛漆黑的仿佛是手中的算盘珠子,黑的油光滚动。

    她看了一眼外面,脸上显得不太舒服,生意忙得已令她厌恶、厌烦,却又无处泄气,只有忍着,拼命的忍着。

    三个人,三把刀,三匹马,疾驰而来,带着滚滚尘土与疲劳进了客栈。

    他们还没有开口,锥子女人就冷冷的摆摆手。

    “什么意思?”

    锥子女人冷冷的盯着他们,冷冷的吼叫。

    “滚,什么也没有。”

    锥子女人说话时嘴巴张得跟瓢似的,两片嘴唇薄薄干枯没有一丝光泽,仿佛是裁缝的剪刀,不但能将别人的喜悦、欢快剪掉,还可以将别人对她的**、好感剪掉。

    锥子般的脸,瓢一样的嘴巴,剪刀般的嘴唇。

    她冷冷的盯着三人,鼻子里已在使劲喘息,胸膛没有一丝坚挺、饱满,她的胸膛简直平坦如马路。

    这三人脸上的肌肉已在抽动,很显然,他们的疲劳、无力已被剪掉,那好感与**已被剪掉,却剪出了不爽、凶狠。

    他们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不爽、凶狠的光,也是江湖中常见的血光。

    血光现,刀光出。

    刀光一闪,一个三十多年头的柜台,骤然间分出十七八段,片片飘落着地。

    刀已缓缓入鞘,人却一个箭步扑了过去。

    这人冷笑着,一巴掌掴在锥子女人脸上。

    锥子女人伏在地上滚了几圈,挣扎着起来,脸上忽然变了个样,变得说不出的温顺、温柔,温柔、温顺的眸子里都现出了泪水。

    “什么都有,只要大爷说,什么都是有的。”

    握刀三人脸上扬起笑意,极为得意、疯狂的笑意。

    其中一个点点头,嘴角已不由的流淌出口水。

    他大笑着,笑声振振,笑意浓浓。

    他忽然挥动刀鞘,锥子女人倒下,眼中的泪水更多了。

    她咬牙,磨动着牙。

    她虽然恨得牙齿都已松动,恨不得把这人扔进粪坑里,然后活活埋掉,埋死。

    但她只能是想想,还是要忍着,拼命的忍着。

    她伏倒在地上,忽然已被抓起,像是一把荠菜似的抓起。

    眸子里的笑意更浓了,然后就轻轻擦拭额角的冷汗,“大爷还有什么吩咐?”

    这人将锥子女人晃过来、晃过去,仿佛在仔细瞧着什么,然后就奸笑着。

    “好女人,真是好女人。”

    锥子女人不懂,更不语。

    “今天我睡你了。”

    忍耐也是有极限的,正如寂寞、空虚的少女,忍耐到极限就会很容易快活、舒服,然后做妈妈。

    她咬牙,从怀里忽然摸出把剪刀。

    剪刀忽然刺向这人的脸上,脸上的笑意骤然间化为狞恶。

    “臭娘们,这么野。”

    他的话说出,刀已出鞘。

    掌柜与几个伙计忽然扑了过来阻止。

    刀挥动,刀光闪闪。

    他们已倒地上,不动不动,永远也不会再动。

    锥子女人鬼哭狼嚎着。“你们......。”

    这人轻抚流血的刀口,冷笑着,不语。

    “你要睡我?”

    这人点头,眸子里痛苦之色渐轻,痛快之意更浓。

    她缓缓站起,眸子里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恶毒、怨恨之色。

    拍拍躯体上的灰尘,朝屋里面的所有人大叫着。

    “无论谁杀了这三个兔崽子,我就陪她睡觉。”

    江湖中的人大多是寂寞的,没有家,没有钱,睡今天,不会想明天的事。

    他们眸子里忽然都发出了光,一种人类最原始、最恶狠的光。

    三把刀笑着掉过头,脸上的肌肉忽然变得僵硬、硬死。

    他们已发现有点不对劲,屋里的好多人已渐渐站了起来,正恶狠狠的盯着这边。

    然后他们忽然被围起来,七个人,七把刀。

    锥子女人倚在墙边,欢叫着,缓缓解开脖子边的纽扣,露出一小截苍白无肉的肌肤。

    “杀了他们,我就是你们的。”

    那七个人已在喘息,喘息着拔刀,刀挥动。

    刀光闪动,嘶叫连连。

    其中一人身上到处是刀口,他的人已被刀口子淹没,别人看着他只能看到刀口,还有刀口上流动的血。

    他伏在地上,爬向锥子女人。

    锥子女人欢快的盯着这人,手指已在轻轻的勾着,欣赏着这人向他爬来,慢慢的爬来。

    爬得越来越近,她的欢快之色更浓,然后她忽然骑在这人躯体上,剪刀不停的戳着,......。

    躯体已不动,眸子里已直愣愣的瞪着,瞪着前方。

    她喘息着回过头,却已发现后面已倒下十几个,十几个血淋淋的人,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里不到一会就忽然变了,什么都变了,这里是地狱?还是人间?

    也许这里是叫江湖更为准确,江湖就是如此,没有什么对与错,没有什么正义、邪恶之分别。

    她喘息着然后发现自己已被一只手臂抱起,又脏又臭又粗壮的手臂。

    “你是我的。”

    这人嘶笑着抱起,掠向屋外。

    门口已站着一个人,一个斯文秀丽的中年书生,斯斯文文的站着,手里拿着一个扇子。

    眸子里已现出兴奋、喜悦之色。

    “你可以走,她留下。”

    “你做梦。”

    人已掠起,刀光闪动。

    斯斯文文的书生手中扇子忽然一挥,扇中骤然射出三十多枚光芒。

    刀光骤然消失,这人的躯体上已骤然间变成马蜂窝。

    他嘶叫着倒下,冷冷的盯着书生。

    他一动不动的躺着,手臂依然没有松开的意思,紧紧的抱着锥子女人。

    锥子女人已向书生伸出手,已在乞求,已在邀请,邀请书生来抱她,抱她离开这里,这个不是地狱,人间地狱。

    书生笑的更愉快了,眸子里的光芒也更亮了。

    他缓缓的将扇子往腰上一别,向她走去。

    她眼中已有了希望,书生再怎么样也是斯文的,因为接受过孔孟之道的思想,接受过这样教育的人是不会粗鲁、野蛮的,对女人说不定会很温柔、多情的。

    可是就在她握住他的手时,书生后面突然闪出刀光,刀光一闪而过。

    书生的躯体忽然断成两截,从中间断开的。

    他脸上斯斯文文的笑意骤然扭曲,肌肉抽动着渐渐僵硬,硬死,硬死如大地,没有一丝活力的大地。

    他的手还在向她伸出,但他的人已忽然不动了。

    锥子女人忽然缩回手,整个人已在不停的抽动,她已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书生的手犹在,后面一个人脚飞起将他踢飞。

    “滚,别碍事。”

    书生半截躯体还在地上,另一截已不知道滚到什么地方去了。

    刀尖的鲜血依然在滑落,握刀的人笑意渐浓。

    “花姑娘,花姑娘......。”

    这人眼睛慢慢的咪成一条线,躯体已因过度喜悦、过度兴奋而抖动的更加剧烈。

    他缓缓的将锥子女人拥在怀里,正要离开。

    锥子女人一双腿已被一根鞭子缠住,紧紧的缠住。

    鞭子的另一头笑声更大,说不出的凶狠、恶劣。

    “是我的,你拿不走。”

    鞭子猛的一抖,女人已飘出。

    手中的鞭子已丢掉,他已抱着她的双腿,往后拉,眯眼的人抱着上半截也在往回拉。

    他们谁已不让谁,谁也不必去让着谁。

    女人已在嘶叫,她已实在无法忍受,他们都不是人,可是江湖中的人有多少像是个人的?

    她咬牙,忍受着。

    她的躯体仿佛要被他们活活拉断,活活拉开,变成两截。

    这时一个身着血红袈裟的和尚走了过来,“你们这样会出人命的。”

    没有人理他,更不愿搭理他。

    和尚笑着挥动袈裟,袈裟化作血红的光芒,从他们中间飘下。

    女人忽然断成两截,和尚大笑着,笑得简直不像是和尚,更像是地狱里的恶魔。

    “这样不就可以了吗,你们使劲争抢很容易出人命的。”

    他们放开女人的躯体,恶狠狠的盯着和尚,仿佛要将他盯死。

    和尚想说什么,脖子已被鞭子死死缠住,眼珠子已缓缓向上翻动,翻动着白眼。

    和尚袈裟再次挥出,血红色的光芒飘出,握鞭子的人忽然变成两截。

    他摸了摸光秃秃的头,转过身去看着这个握刀的人,满带微笑,面露和善。

    从他的微笑与和善上就很容易看出这和尚是十足的好人,横竖看着,都不像是坏蛋。

    他和善的盯着,瞧着。

    这人的躯体已在抽动,眯起的眼睛睁得很大。

    “大师,你这样盯着做什么?”

    “我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人。”

    “那你打算做是什么?”

    “送你下地狱。”

    “你......。”

    和尚脸上的和善之色更浓了。

    握刀的人缓缓的后退,额角的冷汗已滚下。

    “和尚,你不要逼人太甚。”

    “小兔崽子,不要说我是和尚。”

    握刀的人咬牙,冷冷的盯着。

    “你不是和尚,头上为什么没有毛?”

    “凉快。”

    “那身上的袈裟?”

    和尚笑着,“那是血染成的。”

    “血袈裟?”

    “是的,你死得也该瞑目了。”

    话语声中,刀光惊飞,袈裟已飘起。

    刀光骤然顿无,人软软的落下,一动不动。

    血袈裟喘息着,回过头,和善地凝视着屋里的人。

    “打扰之处,还请原谅。”

    没有人说话,他们仿佛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

    他们仿佛已见惯了江湖中的悲惨、凄凉的事,渐渐的已麻木了。

    血袈裟从腰上取出银子,手一挥,已落到墙上。

    “谢谢大家,你们酒菜算我的。”

第五十五章 我心依然

    阳光冰冷、无力,没有一丝热力,令人厌恶、厌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长路漫漫,尘土飘飘。

    片片枯叶落下,显得极为寂寞、安静。

    杨晴拈起一片枯叶,撩逗怀里的孩子,说不出的喜悦、欢愉,她带孩子,并不是认认真真去带的,仿佛是在玩孩子,而且越玩越舒坦,越玩越过瘾,孩子也在笑着,欢喜得口水都不停的往外流淌。

    那片枫叶明明已枯萎、已破旧,但它却偏偏有着非比寻常的魅力与魔力。

    欢喜的笑声并不会持久,正如一个人的肚子迟早会饿的,她的肚子已在丝丝叫了,仿佛已要造反,孩子的笑容缓缓消失,痛哭渐渐升华,欢喜悄悄的化作悲伤,口水静静的变成泪水,一种令人苦恼、反感的泪水。

    她拿着枯叶晃着,躯体也在晃着,声音更在晃着。

    “天灵灵,地灵灵,不哭不哭行不行,......,天灵灵,地灵灵,不哭不哭行不行......。”

    杨晴仿佛已快要受不了了,她已用尽了所有的法子来哄,都不管用,所有稀奇古怪招式来尝试,都不灵。

    孩子是不会上路子的,她的人已渐渐快要疯了,已渐渐快要虚脱、崩溃。

    她凝视着孩子,孩子也在凝视着她,而且疯狂的流着泪水。

    襁褓里的孩子有时是玩具,能令你充满喜悦、欢愉的玩具,百玩而不腻,而且很容易上手,更容易上瘾,这是在会玩、玩好的情况下所得到的享受。

    如果玩不好,玩砸了,情况就大大的不同了,大大的糟糕了,大大的糟透了,那时也许有人会选择去下十八层地狱,也不愿面对、忍受这可怕、恐惧的哭叫声。

    天地下有能力、有勇气去忍受这哭叫声的只有母亲,她们不但要忍受,还要牺牲,拼命的牺牲,永无休止的牺牲,牺牲这个,牺牲那个,直到怀里的孩子长大、长熟为止,再静静的瞧着被别人采摘,被别人享受,而她们自己呢?只能静静的、淡淡的去回味、咀嚼着,回味、咀嚼着昼昼夜夜、时时刻刻的地狱煎熬、天堂极乐。

    ......。

    杨晴的头已因无力、虚脱而垂下摇曳着,甚至连喘息都变得没有活力了。

    “我不行了。”

    无生不语。

    “我真的不行了。”

    无生不语。

    “你来喂奶,我来洗尿布。”

    无生不语。

    杨晴的心仿佛已要被孩子哭碎了,已在喘息。

    “你来喂奶,这个我真的不行。”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杨晴娇笑着,她的娇笑声也是极为疲倦、无力的。

    “孩子他爹,我真的不行了。”

    无生不语,叹息声更长,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然后石像般转过身,伸出双手。

    杨晴的眸子里已有笑意。

    “孩子他爹,你真是好男人。”

    无生不语,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就是个水果摊,他已走向水果摊,石像般挺立着,手忽然伸出,一个苹果就忽然飘了进去。

    手握苹果,果汁流出,滴滴落到孩子的嘴中,孩子不在哭泣,也没空哭泣,渐渐的仿佛已忘了哭泣。

    杨晴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石像般的男人,居然会这一招。

    “你是不是生了七八十个小孩?”

    无生不语。

    “你为什么对小孩这么有研究?”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洗过很多尿布?”

    无生不语。

    孩子已不哭,又回到杨晴的怀里。

    兴隆客栈也许并不是地狱,尸体已没有,横在地上的血路已擦净,柜台已换了个新的,人也换了新的,一切显得极为平常,平常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又有谁知道这平常的后面有多少不平常的事,没有人看见,就像他们的尸体,很快已被大地淹没,没有人提及、过问。

    这里的生意依然极为红火,极为忙碌。

    外面的马匹也没有少多少。

    楼上的雅间并没有辱没了雅字,该有的不但有,而且是精品。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立在窗前,眸子已飘到远方。

    远方还是狂风卷卷,枯叶飘飘。

    一片片枯叶既不知道飘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

    无边无际的飘着,就像是江湖中无更的浪子,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胡乱的活着,胡乱的死去。

    夕阳已逝,夜色已临。

    无风、无月、无星。

    苍穹下只有漆黑,只能容下漆黑,就像是多情、纯洁的少女,心中只有温柔的情郎,无法容下别的男人,温柔情郎不但占据了她的躯体,仿佛也占据了她的灵魂。

    天地间寂寞之色更浓,寒意之色飘飘,没有风,也没有声音。

    冰冷、坚硬的长街显得极为寂寞、空虚而极为破旧不堪。

    后面厨房里一对夫妻显得极为疲倦、无力,一天地辛劳已将他们折磨的没有一丝活力,脸上也没有一丝光彩,仿佛已无力去享受人生,无力去享受刺激、欢愉,就相拥着倒在床上,虚度着自己的光阴,匆匆的就进入梦里。

    可是他们很快就醒了。

    媳妇已躲在丈夫的后面,躯体已在抽动、颤抖,丈夫虽然在极力控制自己,但一双眼睛里已流露出说不出的惊慌、惧怕。

    不远处赫然石像般挺立着一个人,躯体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一披风,一杆枪,一个人。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正枪头般盯着、戳着他们。

    丈夫嘴已张开,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晴微笑着走过去。

    “你家就两夫妻?”

    他们点头。

    “没有儿女?”

    他们点头。

    “你们是不是很想要个孩子?”

    他们不但点头,眼睛渐渐变得明亮了。

    杨晴将孩子送给他们,微笑着又给了一叠银票。

    媳妇欢喜的抱着孩子,丈夫看了看银票就忽然倒了下去。

    他一生不吃不喝的赚钱,也许都赚不到一张。

    杨晴看着他们脸上的激动、欢快的笑意,就知道他们一生所求的东西已得到,生活已只有欢乐、喜悦,不会寂寞、苦静。

    可是她自己呢?

    她的泪已流出,一种极为痛苦、极为无奈的泪水。

    她忽然跳进无生的怀里,不愿将头伸出,不愿将自己的伤悲流露出来。

    无生不语。

    那媳妇握起银票砸向丈夫的裤裆,丈夫骤然间跳了起来,脸上偏偏却没有一丝痛苦之色。

    “瞧你,这么没出息。”

    丈夫脸上已因过度喜悦而不停抖动,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

    但他已走了过去。

    无生不语,转过身,轻烟般掠起,飘向夜色。

    无边无际的夜色,永无休止的漆黑。

    他们骤然间已被夜色染黑,已被漆黑淹没。

    夜色已渐深,寒意更酷,寂寞之色更浓。

    没有风,天地间说不出的空虚、死寂。

    火堆已渐渐熄灭,缕缕火焰依然在剧烈扭动着,扭动着自己的刺激、激情。

    杨晴从睡梦中惊醒,走向火堆,将火堆拨了拨,火焰扭动的更加剧烈、疯狂,然后躯体的寒意渐渐消失,变得极为温暖,极为舒适。

    可是她眸子里没有一丝笑意。

    她走向无生,披风已系好,然后紧紧的搂着他。

    等到躯体不在抽动,呼吸渐渐平息,才静静的凝视着他,凝视着他的眸子。

    漆黑的眸子空空洞洞,没有一丝情感,仿佛比夜色更黑,比大地更加没有情感。

    “你......。”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轻抚着她的秀发。

    “你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让我带上孩子?”

    “他们比你更需要孩子,也比你更会珍惜、更会照顾、更会疼爱孩子。”

    杨晴不语。

    “这是叫道。”

    杨晴不懂,也不语。

    “是他们的幸福之道,人活着,就要应该有幸福之道。”

    杨晴不语,她已无力反驳。

    “你还年轻,他们比你更需要。”

    杨晴不语。

    无生已再叹息。

    “人活着就要有道。”

    “什么叫道?”

    “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所以心中之道也是不同的。”

    “那你的道是什么?”

    无生不语,他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自己的枪,漆黑的枪。

    正直、不屈的枪,漆黑的没有一丝情感,什么也没有。

    他的道是什么?

    决斗不但占据了他的躯体,也占据了他的灵魂。

    无生取下烤好的野鸡,递给杨晴,就石像般挺立着,枪头般盯着、戳着苍穹,苍穹一片漆黑,他仿佛要将苍穹活活戳穿,戳死。

    杨晴眸子里已现出欢喜之色。

    她慢慢的吃着,静静的瞧着无生。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恼?”

    无生不语。

    “你为什么老是发呆?”

    无生不语。

    杨晴摇了摇头,脸上显得说不出的苦恼、无趣。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在想着月色?”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想着月色下的花,那支潜月龙花?”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变了?”

    “我没有变,我心依然。”

    他说着话的时候就转过身,屁股对着杨晴,仿佛已不愿再叙说下去。

    他依然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眸子依然漆黑的,比夜色更加漆黑,空空洞洞的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仿佛有万花扭动,争奇斗艳,神秘诡异......。

    远方仿佛有丝带飘飘。

    粉红色的丝带仿佛在剧烈、疯狂地扭动、摇晃着,仿佛是激情、兴奋中的响尾蛇,仿佛要摇死、扭出所有的寂寞、空虚,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它给别人带来的却只有离别,躯体的离别,生命的离别,永远的离别。

    诡异、诡秘的离别,更是一种咒,一种诸魔降下的咒。

    凶咒、毒咒、恶咒。

    离别咒。

第五十六章 不会放弃

    夜色渐沉,酷寒说不出的残忍、恶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没有风,没有光,没有声音,它们仿佛已被活活冻僵、冻死。

    杨晴脸上的笑意已在抽动着。

    她烤烤手,然后摸摸无生的躯体,摸摸无生的躯体,然后烤烤手。

    “你这身体好奇怪。”

    无生不语。

    “你为什么不冷?”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冷?”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天灵灵,地灵灵,不冷不冷行不行。天灵灵,地灵灵,不冷不冷行不行。......。”

    无生不语,石像般转过身,屁股对着她。

    这女人在不舒服的时候,仿佛随时都会做出别人无法想象的事情来,减轻自己的难受。

    她拍了拍无生的躯体,虽然在笑着,但那笑意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像我这样诚心祈求上苍的人,会不会飞来麻烦?”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没有飞来麻烦,却游过来一叶孤舟。

    一个人,一灯笼,一炉火,一坛女儿红,一碟切牛肉。

    这人缓缓划动双桨,孤舟缓缓落在地上。

    破旧的衣衫胡乱包裹着躯体,矮小、枯瘦而又畸形的躯体。

    黝黑的脸在通红灯笼下显得极为诡异、诡秘,仿佛是地狱里营养不良的厉鬼,说不出的阴森、神秘。

    一双眼睛却是惨白的,惨白的仿佛是煮熟地蛋白,极为柔嫩,富有光泽。

    头发披散的像是稻草,胡乱的披挂着。

    他的神情呆滞、朦胧而又痴迷,没有一丝活力,没有一丝生机。

    没有笑容,没有欢喜,没有哀伤,......。不但显得可笑、可爱、滑稽,也极为可怕、可怜、凶残。

    树上的枯叶缓缓飘落,飘落到他躯体上,骤然间翻滚着已到了两丈外。

    血红的灯笼下面赫然飘动着丝带,赫然是粉红色的丝带。

    没有风,丝带已在飘忽,缓缓的扭动,说不出的浪漫、多情,仿佛是少女扭动着自己的躯体,自己的青春、快乐、喜悦,扭出自己的刺激、快意。

    这人缓缓的放下双桨,孤舟缓缓的停下。

    然后就静静的凝视着无生,不语,不动,脸上的神情仿佛已显得更加呆滞、朦胧而又痴迷。

    无生更不语,更不动。

    他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将他活活戳死,戳死在船上。

    他们两人已无语,仿佛已不愿再说什么。

    江湖中的人在这个时候,是不是就到了决斗的时候?到了要命、拼命的时候?

    拼自己的命,要别人的命。

    这种说法并不完全是正确的,有时还有其它的原因。

    也许江湖中奇奇怪怪、乱七八糟,令人无法理解、无法想通的原因。

    这种原因不是江湖中的人非但没有见过、没有听过,简直连想都不敢想,做梦都没法窥窃里面的神奇与多彩,更无法领悟、享受到里面的欢愉、喜悦。

    杨晴握住披风,嘴角已在打颤。

    他们就这样的站着,没有做别的。

    没有决斗,没有流血,没有拼命,没有要别人的命,更没有丢自己的命。

    渐渐昏暗的火堆忽然缓缓变得说不出的明亮,明亮如白昼,根根火苗忽然爆长,徐徐摇曳,徐徐扭动着,仿佛是寂寞、空虚中的少妇,忽然点燃激情、点燃兴奋,一发不可收拾,也无法收拾。

    矮子漆黑的脸在火光下渐渐有了动作。

    他只是轻轻的眨了眨眼,然后轻轻的舔舔嘴唇,显得极为单纯、懒散,仿佛是刚睡醒的孩子,没有一丝邪念,没有一丝想法。

    这个动作虽然极为短暂,只是发自矮子内心的感触而已,但杨晴仿佛要爆炸了。

    她已喘息,火光下脸显得极为苍白、透明。

    她已知道这个矮子不是一般人,做出的事情也许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到,说不定会很可怕,很恐怖。

    现在她只希望矮子划动双桨,赶紧滚蛋,有多远就滚多远,不要打扰他们休息。

    但是希望始终是希望,现实呢?

    丝带依然扭动,矮子已下船。

    矮子缓缓走过来,缓缓的走向无生,缓缓的跪下,缓缓的吻了吻无生的脚,然后就仰视着无生。

    矮子的动作虽然缓慢,但却极为仔细、极为心诚。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粉红色的丝带扭动,仿佛是扭动着别人听不到的咒语,神秘、诡异而又邪恶的咒语,诸魔降下的咒语。

    凶咒、毒咒、恶咒。

    离别咒。

    它给别人带来的只有离别,永无休止的离别,不死不休的离别。

    躯体的离别,生命的离别,永远的离别,统统的离别。

    无生是不是即将要离别?躯体、生命统统离别?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矮子见他没有动,接着仔细、心诚的吻着脚,然后就仰视着无生。

    他做这件事,仿佛极为享受、极为过瘾。

    无生没有动,他就继续重复着,仿佛可以吻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为止。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烈火已渐渐娇弱、渐渐已无力,刺激、激情渐渐已平息、虚脱。

    只到这时,无生才点了点头。

    矮子才缓缓伸出手臂,已在邀请。

    邀请他们上船。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走向孤舟。

    杨晴走到他面前,看了他一眼,全身抽动的更加猛烈了。

    矮子微微抬头仰视杨晴,微笑着。

    他的笑意里仿佛在告诉杨晴,自己是不会滚蛋的,不会有多远滚多远的。

    矮子跟在他们后面缓缓的上船。

    然后他就缓缓的划动着双桨,孤舟缓缓的飘了起来,缓缓的飘走。

    当他们走向这条孤舟的时候,仿佛已走向离别。

    他们已与大地离别。

    夜色更黑,寒意更浓。

    天地间说不出的极为寂寞,极为空虚。

    杨晴舔了舔嘴唇,手虽然在烤火,但是目光已滚动着落到女儿红上了。

    “这个?”

    无生不语。

    “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无生不语。

    “说不定比我以前那酒楼里还好。”

    无生不语。

    “你说是不是?”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他拿起酒坛,放到她手里。

    杨晴也不语,依靠在他怀里,欢饮着,欢吃着。

    几口女儿红下肚,她的脸已红得像是多情、寂寞的少女,说不出的娇弱、迷人。

    “我好像醉了。”

    无生不语。

    “你不怕我吗?”

    无生不语。

    “酒喝多的人都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毛病,乱七八糟的想法。”

    无生不语。

    “你真的不怕?”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我喝醉以后,除了好事,什么都做。”

    无生不语,石像般转过身去,屁股对着她。

    “到那时你说不定会倒霉的。”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已落到远方。

    远方一片漆黑,寂寞、发疯的漆黑。

    他并没有问这个矮子,即将去什么地方?仿佛没有必要去问,仿佛也懒得问。

    矮子也没有说,仿佛没有必要说,仿佛也懒得说。

    他们之间仿佛有着一种无法理解的默契,彼此都已不用多说什么,就已明了彼此的想法。

    这也许就是江湖中的默契,江湖中难以理解的默契。

    没有风,湖面没有涟漪。

    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是漆黑。

    孤舟缓缓的落了下来,落在湖里。

    矮子缓缓的走向湖中,走向远方,走向漆黑,渐渐已被漆黑淹没。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就这样的渐渐消失,神秘的消失。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把他们带到这里?到这里做什么?

    是不是让他们离别?

    躯体的离别?生命的离别?

    没有声音,一切都显得说不出的死寂,说不出的寂寞。

    杨晴伏倒渐渐的已睡熟,渐渐的已打着呼噜。

    无生解开披风,盖在她躯体上。

    她却柔柔通红的脸,然后骑在披风上,嘴角还流着欢快的醉意。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血红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躯体上,每一根肌肉仿佛都已蓄满了一种神奇而又奇异的力量,每一处伤口却流露出说不出的哀伤与悲痛。

    炉火已渐渐暗淡,没有活力。

    他拨了拨,然后就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等待。

    血红色的灯笼徐徐生光,下面的丝带轻轻扭动着,扭动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就在丝带扭动到最剧烈、最凶狠的时候。

    远方飘动一团白雾,停留在不远处。

    “枪神无生?”

    “是的。”

    “你还活着?”

    “是的。”

    “你还死不了?”

    “是的。”

    “万花楼里的花又在找你拼命?”

    “是的。”

    “你好像很麻烦?”

    “是的。”

    “你想不想以后不再麻烦?”

    无生不语,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他,仿佛要活活将他戳死。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你们不是人。”

    不远处已有笑意,讥诮、冷酷而又残忍。

    “你们是咒,离别咒。”

    “你知道就好说了。”

    “说什么?”

    “你加入我们,我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无生不语。

    “你不要这个?”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还想着到处找人决斗?”

    “是的,我心依然,不会放弃。”

第五十七章 一统江湖

    天地间寒意未减,白雾般的影子飘忽更加朦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觉得那个又黑又矮的人怎么样?”

    无生不语。

    “他只是替我迎客的。”

    无生不语。

    “他的名字是迎客松,你觉得他功夫怎么样?”

    无生不语。

    “知道我告诉你这个是为了什么?”

    无生不知道,也不语。

    “我想告诉你,这里高手如云,多你一个会更好,少你一个根本算不了什么。”

    无生不语。

    “人活着,总要有自己的环境,自己的伙伴,这样才不会厌倦、厌烦,否则你迟会早不知道怎么活,也没法子活,也不想活。”

    无生不语,仿佛已在沉思,又仿佛是得道的禅僧,渐渐的进入了禅境。

    一个人活着是不是就应该有自己的环境?有自己的伙伴?是不是少不了这些,还有家庭、朋友、知己、......,没有了这些,是不是很容易厌倦、厌烦、厌恶,然后渐渐发疯、虚脱、崩溃;是不是没有了这些?就很容易找不到活着的乐趣、喜悦,更感受不到里面的刺激、激情。

    那么无生呢?他什么也没有,没有这个,没有那个,几乎什么也没有。

    他是不是渐渐已到了发疯、虚脱、崩溃的时候?

    幸好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他只有一样。

    那就是决斗,没有别的。

    他活得,仿佛并没有享受到大多数人应有的快乐、欢愉,却也没有忍受着大多数人应有的痛苦、悲伤。

    无生空空洞洞的眸子里,什么也没有,没有这个,没有那个,......。

    但他的躯体却挺得比大多数人都直,也比大多数人都冷静、稳定。

    说的话渐渐已模糊,笑声渐渐已飘远。

    白雾般的影子已渐去,飘向远方,远方只有漆黑的夜色。

    他渐渐已被夜色淹没。

    无生石像般转过身,握起火剪,将炉火拨了拨,火焰渐渐已觉醒,渐渐变得极为兴奋、亢奋,缓缓的更加强烈、凶猛。

    杨晴的躯体抽动渐渐消失,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说不出的欢愉、柔美。

    无生叹息,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还是夜色,漆黑的夜色。

    无边无际的夜色,永无休止的漆黑。

    甜蜜、欢喜的笑意迟早会消失,她的梦也迟早会醒,现实还是要面对。

    她在梦里见到了什么?是不是见到了心爱的情郎?是不是正在撩逗他们之间的欢愉、活力?是不是畅快的戏耍着他们之间的刺激、激情?

    无生没有动,石像般挺立着。

    他脸上没有一丝情感,也不会有一丝情感。

    可是人活着总是会有情感的,多多少少都会流露出一点,那样人味才更浓。

    他却是个例外,他的情感、伤痛、喜乐哀乐、悲欢离合......仿佛是没有的,又仿佛空空洞洞的,已完全被夜色吞没,活活吞噬。

    夜色渐渐已朦胧,破晓已至。

    漆黑已缓缓逝去,云雾却已渐渐现出,缕缕云雾说不出的凄迷、神秘,凄迷、神秘如梦境。

    一个人,一口剑,忽然站在船上。

    剑在手中,人在船上,年龄并不大,脸上已布满了痘痘,有大有小,有高有矮,此时已仿佛因某种神秘的激情与欢快而变了,变得极为发亮、极为兴奋。

    一双眸子说不出的怨毒、怨恨。

    剑出鞘,怨毒、怨恨已更加强烈。

    剑光闪动,人影闪动,已刺出十几招,一招比一招毒,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猛。

    无生轻烟般飘忽,流转不定,忽明忽暗,时有时无,神秘而又诡异的摇曳着。

    他已在叹息。

    这人的剑法路数不错,但是还不够成熟,还没有完全把掌中剑的魅力、诱惑发挥出来。

    就像是纯洁、天真的少女,说不出的可爱、无邪,根本没有那种成熟女人具有的风情、妩媚,所以更不会有成熟女人的那种妖娆、心境。

    他的剑也是一样,无论是剑招、还是剑气,都是极为可爱、无邪,也极为幼稚、娇嫩,都还不够。

    不够成熟,不够妩媚,正如他手中的剑不够快速,不够猛烈,不够毒辣,也同样不够持久。

    躯体飘飘,剑光飘飘,缓缓的慢了下来,这人渐渐已无力,似已虚脱。

    就在飞出三十招的时候,他额角豆大冷汗已流出,滚动着。

    无生不在飘动,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活活将他戳死在船上。

    这人已在喘息,已无力、虚脱。

    他喘息着,冷冷的盯着无生。

    “你......。”

    无生不语。

    “我果然杀不动你。”

    无生不语。

    “既然杀不动你,我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剑光已飘出,飘向自己的躯体。

    这个少年赫然要自杀!

    然后他手里握住的只有剑柄,没有剑身的剑柄。

    他冰冷、愤怒的眸子里已有了惊讶。

    “你为什么救我?”

    无生一脚将他踢飞。

    “滚,要死就死远点。”

    这人惨叫着飞走。

    湖面涟漪渐渐归于平静,平静的没有一丝活力。

    苍白的云雾在湖面上翻滚着、摇曳着,说不出的神秘、诡异,仿佛是远避凡尘九天仙外飘起的吉祥之气,又仿佛是罪恶重重的十八层地狱里那魂飞魄散的厉鬼,扭动着自己的怨毒、怨恨。

    没有风,没有人,湖面涟漪渐渐升起,孤舟渐渐已在飘动,飘动着游向远方。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朦胧、迷幻的云雾之中渐渐现出人影,渐渐现出岸边。

    一个人眼似铜铃,扎着马步,伸着手臂,时而挥舞,时而扭曲,时而扭动,时而吐气,时而吸气,时而咬牙。

    横肉连连的脸上,显得极为通红,根根青筋毒蛇般翘起,仿佛已在扭动、抽动。

    他冷冷的盯着缓缓游动的孤舟,孤舟上的人。

    一披风、一杆枪、一个人。

    也许他不是人,更像是神。

    无生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活活将他戳死,戳死在大地上。

    孤舟已缓缓靠岸,他们的距离渐渐已没有。

    这人的目光却显得更加寒冷。

    他疯狂的怪叫一声,挥出一掌。

    掌挥出,孤舟骤然间变得稀巴烂。

    无生轻烟般落到岸上,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怀里的杨晴依稀在打着呼噜,睡意正香,脸上说不出的喜悦、欢快。

    她的梦里仿佛很甜蜜、很美好,仿佛也很刺激、很过瘾,过瘾的连躯体都已轻轻抽动、缓缓扭动着。

    扎马步的人冷冷盯着无生,冷冷盯着杨晴。然后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你知道我是谁?”

    这人的声音雄浑沉厚,有种说不出的力道,不远处的古树都已在缓缓晃动,枯叶偏偏落了下来。

    一个人能将内力苦练到这个境界,实在是不容易的。

    无生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想知道。

    杨晴揉了揉眼帘,看了看这人,又回过头,靠着躯体闭上眼。

    “我叫雷震天。”

    无生不语。

    他仿佛对这个名字并不感兴趣,也懒得感兴趣。

    “你是不是感到奇怪?”

    “是的。”

    “你说说看,那些奇怪?”

    “我就奇怪一点。”

    “你说。”

    “你为什么不去做纤夫?”

    雷震天的眼睛已在闪烁,脸上的肌肉已僵硬,得意、兴奋的笑意已消失不见。

    “你......。”

    后面几个人已在大笑。

    雷震天转过身,握起拳头,狂吼着。

    “不许笑,谁要再笑,我就弄他。”

    后面几个人果然不笑了,仿佛都不愿被他的拳头弄一顿。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手里提了个桶。

    躯体上衣袍质料极为高贵、考究,没有风,却已缓缓轻柔摇曳着。

    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苍白的脸孔消瘦而又娇弱,神情总是挂着令人不讨厌的笑意,也是那种成熟男人特有的笑意,也是魅力,能令无数女士春心荡漾的魅力。

    无论谁都可以看出,在漆黑寂寞的夜里,他绝不会缺少女士的陪伴,也绝不会独自一人忍受寂寞、孤独。

    他的眸子显得极为疲倦、无力,仿佛是过度享受刺激、快意而变得暗淡无光。

    也许大多数很受女士欢迎的男人,床上觉都是不够睡的,也许这样的男人在床上根本没空睡觉,实在太忙,忙得无法入眠。

    这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苦恼。

    浓雾已渐渐散去,渐渐现出光明,现出一切。

    岸上是处极为幽静、极为雅致的竹林,竹林茂密而又密集,一条羊肠小径弯弯曲曲从远处延伸到这里,上面密密麻麻的排满了鹅蛋般大小、细滑的石头。

    他将手中的桶放下,桶把上赫然系粉红色的丝带,丝带已在飘动,人已在叹息。

    “阁下器宇非凡,异乎常人,功夫高强,在下佩服之至。”

    无生不语。

    “烦请告知我们,来此何由?家在何方?师从何处?”

    无生不语。

    “阁下还是交代一下,我们都好做事。”

    “你们做什么事?”

    “当然是杀你。”

    “很好。”

    “很好是什么意思?”

    “很好的意思就是你们来杀我吧。”

    这人已不语。

    无生更不语。

    天地间缓缓变得极为死寂,死寂如墓穴。

    雷震天已跃起,拳头已挥出。

    杨晴忽然躲到他身后,握住披风,闭上眼睛。

    拳头不偏不移的打在躯体上,只有一拳,没有别的。

    天地间本来是没有风的,现在已有了风,阵阵拳头发出的风,疯狂的涌向竹林,竹浪汹涌,高低起伏,片片枯叶纷纷落下,着地胡乱翻滚着。

    江湖中能击出这一拳的人并不多,受得了这一拳的更少。

    这一拳挥出,大地都已在颤抖。

    披风已在剧烈抽动着,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雷震天收回拳头,挺立在不远处,不语。

    铜铃般的眼睛已发出了光,一种冰冷、愤怒的光明。

    水桶上的丝带飘飘,桶里的水已在剧烈涌动,浮在上面的姜已飞出,落在地上。

    一人从后面忽然飘出,剑缓缓出鞘,剑光冰冷,眸子更加冰冷,冷冷的盯着无生。

    可是却被拦住。

    这人缓缓捡起姜,放到桶里。

    然后走到无生七尺处,冷冷的盯着无生,冷冷的盯着手中的枪。

    苍白的手,漆黑的枪。

    “你为什么不出枪?”

    “我为什么要出枪?”

    “你可以要了他的命?”

    “我为什么要他的命?”

    这人已在沉思,垂下头凝视着桶上的丝带,粉红色的丝带,丝带已在扭动,他的冷汗已流下。

    “你们不是只会令人离别吗?为什么会手下留情?”

    “我为什么要令人离别?”

    “你不是离别咒?”

    “我为什么是离别咒?”

    这人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去。

    “那你是谁?”

    “枪神无生。”

    这个名字仿佛有中魔力,令人闻而生畏的力量,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他们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无生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将他戳死在大地上。

    他一只眼盯着这人的脸时,另一只眼就盯着胸膛,一只眼盯着胸膛时,另一只眼却在盯着裤裆。

    无论谁被这么盯着,都不会好受。

    被这双眼盯着,仿佛是被枪在戳。

    这人已在喘息,仿佛已在丝丝隐痛,他笑了笑。

    “枪神见笑,在下柳多情,这里就是多情山庄。”

    无生不语。

    “事情是这样的,庄上忽然飘来这个水桶。”

    无生不语。

    “就这个系着粉红色丝带的水桶。”

    无生不语。

    “枪神可知桶的来意是什么?”

    无生不语。

    水桶里的涟漪犹在,漂浮的姜依然晃动。

    “一统江湖。”

第五十八章 **一刻

    竹浪已渐渐平息,落在地上的枯叶已渐渐不再翻滚,渐渐归于平静,平静的没有一丝活力、生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仿佛已没有了初衷的冲动与激情,一切都显得极为无力、萧索。

    晨阳已高挂,却显得极为朦胧、暗淡。

    没有风,将散未散的云雾依然在抽动,说不出的凄迷、凄切,仿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无根浪子,拼命却又无力地扭动着血淋淋的躯体,即将离别的躯体。

    躯体的离别,生命的离别,统统的离别。

    只有离别,没有别的。

    桶把上的粉红色丝带飘动着、扭动着,仿佛在扭动着神秘、诡异的咒语,**的咒语,离别的咒语。

    他们的脸都不是很好看,不是脸色苍白如纸,就是脸上肌肉抽动、扭曲,他们的小日子仿佛已活在离别边缘,咒语之中。

    没有人肯说话,没有人能说出话,他们的嘴巴仿佛已被离别咒活活咒住、咒紧。

    柳多情的脸色更难看,仿佛是刚死了老子的孝子,不过泪水是没有的,汗水却更多。

    他从桶里取出个姜块,冷冷的瞧着,冷冷的握住。

    杨晴娇笑着。

    “看来他们的野心不小。”

    柳多情看了她一眼,叹息着。

    “是的。”

    “这是好事。”

    柳多情忽然抬起头,满脸苦恼。

    “有野心,这的确是好事,但他们根本不做好事。”

    “那就不好了,你想他们接下来该做点什么?”

    “不知道,他们就像是天气,天气好点就少杀点,不好就多杀点。”

    “他们很喜欢杀人?”

    “这是江湖中历来的规则。”

    “什么规则?”

    “杀鸡儆猴。”

    “他们下一步是?”

    柳多情凝视着姜块,脸上缓缓流露出一抹极为痛苦、极为哀伤之色。

    “就是我,我的多情山庄。”

    “他们要杀你?”

    “是的,要在江湖中立威,柳多情正是一位好人选,不大不小,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刚刚好。”

    “那你不是要倒霉了?”

    “是的。”

    “我看到不少离别咒下的死人,真是可怜,好端端的人,一分为二。”杨晴拍了拍肚子,“就是从这里一分为二的,好可怜。”

    柳多情不语,他脸上的痛苦与哀伤仿佛更浓了。

    “你还是快点准备一下后事吧,他们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也决不会做什么好事。”

    柳多情垂下头,已在喘息。

    “准备后事要不但花时间,还要花钱,更要花精力。”

    柳多情不语,躯体已在抽动。

    “所以你还是......。”

    杨晴说不下去了,她已发现柳多情的脸垂得更低。

    柳多情垂下头,似已无力、虚脱,他的力气似已在床上用完,活活的折腾光。

    他身后不远处一个人走了过来。

    这人手持书卷,面带微笑,走了过来。

    他的笑容就像是手中卷宗里的文字,方方正正、有模有样的,带着浓浓地书卷气,书生气。

    “姑娘此言差矣。”

    杨晴不语,自己的头也垂了下去。

    书生扶书轻轻一拜,“见过枪神,书生常笑有礼了。”

    无生不语。

    “姑娘此言差矣,多情山庄虽不是武林重地,却不是随便任人欺凌的地方。”

    无生不语。

    “江湖有多情,多情有四子,多情、铁拳、浪鬼、书生。”

    无生不语。

    “虽然不是武林名宿,却也不是怕死之辈,离别咒纵使要做点坏事,自己也要倒点小霉的。”

    无生不语。

    “况且枪神在这,离别咒想要辱没多情山庄岂非要自讨没趣?”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竹海寂寂,落叶萧萧。

    “关我屁事。”

    杨晴忽然笑了。

    石像般的人,比手中枪挺得还要直的人说起话来,有时真的很要命。

    常笑脸上的笑意已扭曲,忽然笑不出来了,也没话说了。

    没有人说话,一切都归于平静。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伸出手臂,杨晴就跳了上去。

    然后他就石像般走向前方,走向竹海。

    不再看他们一眼,更不愿再看一眼,江湖中的人大多是这样的,极为自私,极为残暴的,对自己有好处,就好言相待,对自己没有好处,就不顾生死,血溅五步也不会怜惜一丁点。

    高低起伏的竹海,连绵不绝的小径。

    落叶萧萧着地,说不出的寂寞、冷漠。

    杨晴拈起一片枯叶,摇晃着,说不出的得意、欢快。

    “他们正跟着我们。”

    无生不语。

    “他们像是跟屁虫似的。”

    她说话绝不是轻轻说的,仿佛不但要无生听到,还要让后面多情四子也听到。

    但他们仿佛没有听到,一个字仿佛也没有听到,他们仿佛已变成是聋子。

    杨晴痴痴的笑着,将手中的枯叶丢掉,然后又拈起一片。

    然后她就愣住了。

    这片竹叶竟然是残缺不全的,缺口平滑整齐,仿佛是被极为锋利的剑刺破,又仿佛是被极为森寒的刀割坏的。

    落叶更萧,残叶飘飘。

    天地间渐渐已有了风,剑风。

    剑风阵阵,残叶飘飘,没有光明,云雾渐散未散,竹林依稀一片森白。

    杨晴凝视着残叶,不语,似已被那片残叶吸引。

    她拉了拉衣襟,天地间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森寒、冷漠。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已有寒光闪动,杀机纵纵。

    “那是剑气所伤。”

    “剑气?”

    “是的,你怕不怕?”

    杨晴点点头。

    “我是很怕,可是忍不住就想看看。”

    “好。”

    无生轻烟般掠起,飘了过去。

    竹浪涌动更凶,残叶飘落更急。

    残叶萧萧着地,却又被剑风无情的卷起,飘远。

    前方虽然云吞雾绕,依然看到两个人不停的起伏着,挥动着剑光。

    剑光川流不息,人影高低摇曳着,鲜血时而飞溅,惨叫时而连连。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他们。

    他们已在流血,已在拼命,也是决斗。

    杨晴静静的看着。

    “你是不是想去看看?”

    “不是,我想去杀了他们。”

    他说的并不快速,也不是很大声。

    杨晴却吓了一跳。

    “还是不要去了。”

    她知道自己说这话也是没有用的。

    无生放下杨晴,轻烟般飘了过去。

    森森云雾之中,现出一个人。

    赫然是在孤舟上见到的少年,被他一脚踢飞的年轻少年。

    他喘息着,斜倚竹子,剑已滑落着地。

    眸子依然冷冷的盯着前方。

    盯着别人挥剑,剑光一闪,他的头忽然已被刺穿。

    鲜血骤然惊飞,飘了出来。

    片片残叶落在他的躯体上,又缓缓的滑落,落到地上就一动不动。

    没有风,剑风已逝,仿佛随着这一剑刺出已逝去。

    血淋淋的鲜血剑尖缓缓滑落,他的眸子冰冷、无情而又冷血。

    无生走到他的七尺处。

    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将他活活戳死。

    剑锋依然在滴着血,他并不急着入鞘。

    他将剑缓缓凑近嘴唇,然后用力的一吹。

    鲜血忽然化作血雾,云雾骤然间已被染红,染得通红。

    血雾渐渐散去,长剑缓缓已入鞘,冰冷、无情而又冷血的眸子已落到无生的躯体上。

    他的眸子虽然极为无力、疲倦,但还是流露出逼人的杀机、杀气。

    “枪神无生?”

    “是的。”

    “你来晚了点。”

    “不晚,刚刚好。”

    “你要跟我决斗?”

    “是的。”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江湖中有吹剑锋上鲜血的人并不多。”

    “也许只有我一个。”

    “**一刻值千金的杀手并不多。”

    “枪神这字号不是白来的,你眼睛很好。”

    “你是**。”

    “正是。”

    “你杀人真的是一刻值千金?”

    “是的,没有千金,**不会出手。”

    剑锋上的鲜血早已飘净,少年的鲜血犹在流淌着,他的头缓缓已染成血红。

    无生不在看他,凝视着那少年,少年脑瓜盖血洞依然在流淌着鲜血,还有缕缕发白缓缓流出。

    他的眼睛几乎已凸出,几乎已掉出,几乎要掉出眼帘。

    一半是白的,一半是黑的,在缓缓的摇晃、摇曳着,飘在鲜血上摇晃、摇曳着。

    鲜血缓缓的流动着,仿佛并不急着流完,鼻子里、耳朵里、嘴巴里的鲜血并不比眼眶流得快,......。

    **冷冷的盯着无生。

    “怎么样?我出手值不值千金?”

    无生点点头。

    他的眸子没有离开那少年。

    少年的脸缓缓变得血红,但依稀可以看清脸上根根肌肉,已因紧张、兴奋、恐惧过度而变得僵硬、硬死,变得扭曲、变形。

    没有风,所以滴滴鲜血从下巴滑落,显得极为缓慢,极为平稳,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滑落。

    “我出手是不是很好。”

    “是的。”

    “我这一手是不是没有辱没名号,**一刻值千金的名号?”

    “是的。”

    “你是不是很佩服我?”

    “是的。”

    “那你说说看,你佩服我什么?”

    “你剑锋刺死他的同时,剑气、剑光也将他头颅活活震碎。”

    **鼓掌,冷笑着。

    “那你还要跟我决斗?”

    “不跟你决斗,我现在不会跟你决斗。”

    **冷笑声更浓。

    “你是不是除了佩服我,就是很怕我?”

    “不是怕你。”

    “那是什么原因不跟我决斗?”

    “你那一剑出手后,剑气已衰,剑意已竭,剑机已冷,剑光已枯,所以我不能跟你决斗。”

    **的笑意忽然冻结,冻死。

    “你......。”

    “所以快走,多情四子就要来了,你的小命危在旦夕。”

    **咬牙,脸上的肌肉已在抽动。

    “你为什么救我?”

    “你是好对手,天下间若是少了几个你这样的对手,岂非很寂寞,我活着岂非很无趣。”

    “你......。”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急了。”

    **咬牙,点点头,将丝带放到少年的手中。

    “你不要后悔。”

    无生不语。

    “我也是离别咒里的四大天王。”

    无生不语。

    “你不杀我迟早会后悔的。”

    无生不语。

    **纵身一跃,腾空飘动,忽然已没有了踪影。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少年,一动不动的少年。

    片片竹叶缓缓的落在他脸上,就紧紧的贴着,一动不动的缠着少年。

第五十九章 血溅江湖

    剑气森森、剑风纵纵的决斗、拼命已过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粉红色的丝带依然扭动着,不知厌倦、不知厌恶的扭动着,拼掉命的人已躺下。

    躺下就是离别。

    躯体已离别,生命已离别,统统已离别。

    活着的人已离去。

    带着胜利、荣誉,还有战果离去,他最大的战果就是活着。

    活着再去决斗、拼命,拼自己的命,要别人的命,永无休止的决斗,不死不休的要命......。

    这不但是江湖中无根浪子的不归路、血淋淋的血路,而且也是他们这一代江湖的厄运、诅咒,离别咒。

    没有剑风,没有冷风,没有杀机,没有杀气。

    竹林归于死静,寂静的仿佛只能听到少年下巴滚落鲜血的声音,那种声音渐渐已变得极为缓慢,比肚子里的心跳慢好多好多。

    片片落叶垂下着地,极为安静、极为死寂,仿佛是没有了初衷、没有了激情的女人,对一切都显得说不出的厌倦、厌恶,对余生也没有一丝幻想,没有一丝需求,说不出的无情、冷漠。

    云吞雾绕的小径之上,已有几条人影飘了过来。

    杨晴过来就握住披风,不语。

    柳多情看了一眼少年,整个人仿佛像是得了中风,抽筋似的抖了两下然后就倒了下去。

    他的躯体仿佛已被现实击垮,活活的击垮。

    雷震天铜铃般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无生,直勾勾的说着。

    “你杀的?”

    无生看都没有看他,仿佛懒得看他一眼。

    “是的。”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开关,不但开启了别人愤怒、怨毒,也开启了别人的决斗、拼命。

    雷震天尖叫着掠起,扑像无生,挥出拳头。

    拳声震震,竹浪汹涌,落叶飘飘,着地又起伏翻滚着。

    他这一拳仿佛不但能将人活活变成鬼,也可以将鬼变成厉鬼、恶鬼、冤鬼。

    这一拳已不偏不移的落到无生躯体上。

    杨晴吓得掠起飘在不远处,双脚已在发软。

    她喘息着凝视无生。

    披风荡荡,根根竹子扭曲倒下,“格格”断裂。

    雷震天嘴角已有笑意,说不出的讥诮、冷漠、无情。

    “我弄死你。”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他一脚将雷震天踢飞。

    “滚去当纤夫。”

    浪鬼杜欢冷冷的盯着无生,刀已出鞘。

    森寒的刀光已在闪烁。

    额角的冷汗已流出,握刀的手已不停抽动。

    他想出手,却又没有一丝勇气,他已对自己刀上功夫没有了信心。

    “你好狠。”

    “是的。”

    “你可知道他是谁?”

    无生不语,也不想知道。

    “他是多情山庄的少庄主,柳小情。”

    无生不语。

    “你......。”

    书生常笑咬牙,已从腰间抽出软剑。

    剑身飘动,剑光莹莹。

    掠起,却又被柳多情拦住,死死的拦住。

    他喘息着,“不是他杀的。”

    “可是他已承认了。”

    “他是懒得否认罢了。”

    常笑不语,冷冷的盯着无生。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柳多情。

    柳多情嘴角已在抽搐。

    “你虽没有杀他,但你看见了这人。”

    “是的。”

    “那你肯告知一二?”

    “**一刻值千金,**剑王。”

    “**?”

    “是的。”

    “你没有找他决斗?”

    “我不能找他决斗。”

    “为什么?”

    “他那一剑出手后,剑气已衰,剑意已竭,剑机已冷,剑光已枯,所以我不能找他决斗。”

    柳多情咬牙,眸子里已流露出怨恨、怨毒之色。

    “那你也不该将他放走。”

    “为什么不能将他放走?”

    “他不是好人。”

    无生空空洞洞的眸子,骤然间仔仔细细的盯着、戳着柳多情。

    一只眼戳着他的脸时,另一只眼却在戳着胸膛;一只眼戳着他的胸膛时,另一眼却在戳着他的裤裆。

    “**不是好人,那你呢?”

    柳多情嘴里已在发苦,苦得令他抽动、抽搐。

    “我怎么了?”

    “你们还不如他。”

    柳多情嘴里更苦,苦得已无法说话。

    “他要杀我还会说一下,你们呢?”

    柳多情不语。

    “你儿子跳到船上就杀我,仿佛是天经地义,是应该的,我死了也是应该的。”

    柳多情不语。

    “多情山庄铁拳雷震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来一拳,船还没靠岸,就变得稀巴烂,是不是我们死在那一拳下也是应该的?”

    柳多情不语,他的躯体已伏倒在地上不停的呕吐。

    “你儿子死了,才是应该的。”

    “为什么?”

    “他们是公平的情况下决斗、拼命,生死有命,各安天命。”

    “你......。”

    “天命如此,天意不可违抗,你节哀。”

    柳多情咬牙。

    “还有刚刚那一拳,纵使我不承认,他们也会杀我泄气,是不是?”

    柳多情不语。

    “杀了我之后,就可以通告江湖,说是为江湖武林同道除去一大害,是不是?”

    柳多情不语。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风度翩翩的一方侠客,其实就是个屁,连个屁也不是。”

    柳多情喘息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那你也不该放走**,离别带的恶行......。”

    “我放他根本没有考虑离别带的罪行。”

    “那你考虑什么?”

    “他若是死在这里,我就少了一个对手,这日子岂非很寂寞、孤独。”

    “离别带罪行滔天、恶贯满盈,是江湖男儿就该除之而后快,你为什么......。”

    “就像你们除去我一样?”无生已在叹息,“路有黑白两道,人有生死之道,事有是非之道,江湖即是道亦有道。”

    “你是说江湖这样乱套是应该的?”

    “这是天道,天意如此,天命难为,天授浩劫,江湖不乱,即是无道,若是无道,天威不在,天理不在,即无人道,无江湖道。”

    柳多情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根本弄不清楚什么跟什么。

    书生笑了,微笑着将软剑缩回。

    “那你的道呢?”

    “自有我道。”

    “你的道是什么?”

    无生不语,石像般转过身,走向杨晴,伸出手臂,杨晴就跳了进去。

    他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掠起,掠过倒下的竹海,走向前方。

    无生已不愿再看他们一眼,这些道貌岸然、风度翩翩的一方侠客。

    他们的内心又有多么肮脏、不堪,也许江湖就是这么回事,对于他们有利就是正义,没有利就是邪恶。

    他们杀人就是除暴安良、为民除害、伸张正义、大义凛然,死了就是威武不屈、千古留名、名垂青史、浩然正气......。

    这也许就是叫江湖,他们口中的江湖。

    其实江湖就是血路,血淋淋的路,是无数江湖无根浪子染成的血路。

    ......。

    竹林寂寂,落叶萧萧。

    没有风,云雾已散,初阳现出,极为朦胧,极为凄迷。

    走在小径上,抬头根本看不到羞涩、娇嫩的阳光,茂密的竹叶已完全掩盖着。

    天地间这时显得极为安静、幽静。

    这里岂非正是情侣相拥而笑、逐欢而愉的好地方,互诉自己深夜那寂寞、空虚的相思与苦恼。

    落叶萧萧着地,显得说不出的无力,却有显得极为温柔、寂寞。

    一夜寒意逝去,小径上枯叶已更多。

    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杨晴凝视着枯叶,似已呆立。

    “这里真是好地方。”

    无生不语。

    “这里好幽静,真是世外桃源,远离红尘、远离江湖的好地方。”

    无生不语。

    “你想不想在这里隐居?”

    无生不语。

    “你想不想在这里洗洗尿布,种种菜。”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杨晴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痴痴的笑着。

    离开竹林就是古道,古道的对面就是山庄,多情山庄。

    多情山庄四个大字在阳光下已闪烁着自己的尊严、壮观。

    金黄色的大字,笆斗般大小。

    下面矗立着一个人。

    一个锤,一个人。

    古铜色的脸与锤子大小相当,一双眼睛直愣愣的凝视着前方。

    乱糟糟的发丝被一根裤腰带胡乱捆着,垂在胸前。

    上身用毛皮包裹着,露出一条粗糙、雄壮的手臂,手里握着锤子。

    锤子不动,他的躯体也没有动,直挺挺的横在牌匾之下、大门之间。

    无生石像般挺立在远处,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

    这人没有反应,也没有看这边,仿佛懒得看。

    他躯体后面陈旧、古朴的大门上赫然飘动着四条丝带。

    粉红色的丝带。

    粉红色的丝带仿佛在剧烈、疯狂地扭动、摇晃着,仿佛是激情、兴奋中的响尾蛇,仿佛要摇死、扭出所有的寂寞、空虚,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它给别人带来的却只有离别,躯体的离别,生命的离别,永远的离别。

    诡异、诡秘的离别,更是一种咒,一种诸魔降下的咒。

    凶咒、毒咒、恶咒。

    离别咒。

    江湖四子之一的拳头雷震天垂下头,走了过去。

    他仿佛并不是很高兴,铜铃般的眼里已流露出愤怒、冷酷之色。

    然后他指着这人脑瓜盖,大叫着。

    “从我裤裆爬过去,赶紧滚蛋。”

    这人不语,已在盯着他看着。

    “你是不是聋了?”

    “离别一出,血溅江湖,多情四子,无一幸免。”

    “你......,我要弄死你。”

    这人点点头,又摇摇头,冷冷的说着。

    “你是多情山庄的人?”

    “是的。”

    “也是多情四子?”

    “是的。”

    “那你是那一位?”

    “铁拳雷震天。”

    这人点点头。

    他点头的时候,后面的丝带忽然飘起了一根,飘向雷震天。

    雷震天握住丝带,眼角已在抽动。

    “离别咒?”

    “正是。”

    “你要送我离别?”

    “正是。”

    “现在就送?”

    “正是。”

    雷震天不在说话,他的拳头已挥出。

    他挥出拳头的时候,脑袋骤然一震,骤然缩回躯体里,然后就软软的倒下,倒下就不在爬起,在地上剧烈、拼命的颤抖了几下,就归于平静。

    杨晴的脸已在抽动,他的锤子仿佛是有魔法,砸一下,头就骤然变回躯体里。

    他的生命已逝去。

    躯体已离别,生命已离别,统统已离别。

    鲜血已从颈部骤然间血溅而出。

    血已溅在路上,江湖路上。

    江湖路骤然间已被溅得血红,血淋淋的路,血路。

    血溅江湖。

第六十章 着命锤王

    丝带犹在轻轻飘动,铁拳雷震天已躺在地上,已不再动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躯体鲜血犹在流淌,流得极慢,却并未停止。

    江湖中人的鲜血岂非就是如此,疯狂、凶狠而又恶劣,纵使流得极慢,也不会停止,绝不会停止,就像江湖中的恩怨,是不会停止的。

    锤子上的血已滴尽,他缓缓放到后面,贴着衣衫轻轻的擦拭了几遍,然后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然后他抬起头,不在看一眼雷震天,刚刚被他一锤要了命的人仿佛已与他没有一丝关系,他不再关心、不再过问这个人,这人在他心里仿佛真的不在重要。

    锤子不再动弹,他的躯体也没有动,直挺挺的横在牌匾之下、大门之间,直愣愣的凝视着前方。

    前方没有人,只有树林。

    没有风,晨雾已散。

    晨阳渐渐高挂,他的影子渐渐缩短,越来越短。

    竹林寂寂,落叶萧萧。

    多情山庄四个大字依然在发着光芒,说不出的雄伟、壮观。

    里面的人呢?

    为什么没有人声?难道里面是地狱?以前或许不是,现在已是地狱。

    离别的地狱。

    杨晴远远的看了一眼里面,就回过头不愿在看。

    雄伟、森严的府邸已没有一丝生机、没有一丝活力,他们已离别,这里已成地狱。

    躯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是地上的枯叶,没有一丝动作。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他并没有过去,却有其他人过去了。

    多情山庄仅剩的三子已过去,冷冷的盯着这人。

    这人也在盯着他们。

    “你们是多情三子?”

    柳多情看了看地上,雷震天已一动不动,他们脸上并没有什么过度悲伤之处。

    也许一个人的痛苦、悲伤,并不一定能从脸上看出来的,过度痛苦、过度悲伤到一定的时候,就会看不到,看不到一丁点。

    因为痛苦、悲伤并不能帮自己一丁点忙,却能给对手很多好处。

    他们三人都是矗立江湖已几十载,风风雨雨的江湖路上漂泊了已半生,刀头舔血的日子要比大多数江湖人都多得多,这道理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不过的了。

    柳多情缓缓的将爱子放在地上,就放在雷震天的边上。

    没有冷风,阳光显得极为温和、柔软,可是他的手已冰冷,地上躯体比他的手更冷,最冷的却是心,肚子里的心。

    活着的人肚子里那心,不但冷,也更寒,已寒透。

    柳多情冷冷的矗立,冷冷的盯着这人,冷冷的点头。

    “是的。”

    “多情,柳多情?”

    柳多情点头。

    “书生,常笑?”

    常笑点头。

    “浪鬼,杜欢?”

    杜欢点头。

    然后这人点点头,冷冷的凝视着他们,不语,也没动。

    他没有动,躯体后面那粉红色丝带已在飘动,飘动着脱离陈旧、古朴的大门,扭动着飘到多情三子手中。

    多情三子已握起,并没有拒绝,丝带已在手中扭动、摇曳着,仿佛在扭动、摇曳着咒语。

    令人躯体离别、生命离别、统统离别的咒语,离别咒。

    他们仿佛已接受离别,不是自己离别,就是对方离别。

    柳多情冷冷的盯着这人,冷冷的盯着这人手中的锤,要命的锤,使人离别的锤。

    然后冷冷的一个字一个字说着。

    “你是离别咒里的人?”

    这人点头。

    “你是离别咒里天王还是护法?”

    “天王,四大天王,着命锤王。”锤王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根根肌肉锤子般坚硬、稳定。“多情山庄已被我光顾过了。”

    柳多情点头,冷冷的目光没有离开锤王一刻,死人已不值得关心,活着的人更重要。

    锤王没有动,掌中的锤子也没有动。

    他躯体后面只要是能喘气的,已被他锤过,至少锤过一次,一次之后还能喘气的,就再锤一下,没有人经过三次,最多两次。

    光顾雷震天也就用了一锤。

    柳多情掌中剑已出鞘。

    剑光闪闪,剑气飘飘。

    “你现在要让我们离别?”

    “是的。”

    “离别的滋味是不是很有趣?”

    “是的。”

    “离别后是不是感觉不到疼痛?”

    “是的。”

    “你没有尝试过?”

    “是的。”

    “那你也应该去尝试一下。”

    “是的。”锤王点点头,眼珠子的寒意更浓,“这就要看你们手下有多少真功夫了。”

    柳多情冷冷的盯着锤王眼珠子,冷冷的笑着。“多情三子特邀锤王离别,下地狱去。”

    锤王也笑了,一动不动的脸上已有了变化,根根肌肉已在跳动,随着笑意跳动着。

    他冷笑着点头,不语。

    握锤的手臂上青筋已毒蛇般翘起,锤子已在“嗡嗡”响着,仿佛已忍受不了杀机、杀气而在尖叫、低吼着。

    这“嗡嗡”的声音简直比肚子里心跳还要强烈、凶狠。

    杨晴喘息着,拥抱着无生,“他们是不是就要决斗?”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不是决斗。”

    “不是决斗那是什么?”

    “是仇杀、屠杀。”

    “江湖中人是不是都不在乎生死?说动手就动手?”

    “是的,他们也许都已看淡了生死,生与死之间的距离也不远。”

    “不远有多远?”

    “也许只有一层薄纸那么远。”

    “一层薄纸?”

    “是的,就那么远。”

    “一线之隔?”

    无生不语,他缓缓的放下杨晴,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他们。

    仿佛要将他们一个一个的戳死,活活的戳死。

    然后他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走向他们。

    杨晴忽然将他抱住,“不要去那里。”

    无生挣脱她的拥抱,石像般走了过去,石像般挺立在他们七尺处。

    柳多情背脊的冷汗已不由的流出,“枪神无生。”

    无生枪头般盯着、戳着他的背脊。“是的。”

    “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想要你们做什么。”

    “你说。”

    “把锤王留给我。”

    “你欺人太甚。”

    “这么好的对手,我不会放过的,所以你们滚蛋。”

    柳多情点点头,躯体已在后退。

    剑已入鞘,剑光已消失,他们之间的离别已渐远。

    多情三子已肃立在不远处。

    无生回过头,枪头般盯着、戳着他们,“滚,滚远点。”

    柳多情不语,眸子里的怨恨、怨毒已在抽动、抽搐,“你......。”

    “你们滚,快点滚,有多远就滚多远。”

    掌中青光飘动已消失,软剑缓缓缩回腰畔,书生冷冷的盯着锤王,冷冷的咬着牙,冷冷的抱起地上躯体,鲜血早已冷透的两具躯体。

    他们头也不回的离开,离开这里。

    锤王没有动,他的躯体仿佛已戳在大地上,无力、无法再动,与大地已活活纠缠在一起,无法移动,无法离别。

    他的眸子冷冷盯着多情三子离去,离别。

    与他离别,与拼杀离别,他们远去的背影,都显得说不出怨毒、怨恨、怨恶。

    无生没有动,也不语。

    所以锤王也不会动,他的眼角已在抽动,眼角每一块肌肉都在抽动,抽动着流下冷汗。

    “枪神无生?”

    “是的。”

    “你什么意思?”

    “决斗。”

    “决斗?我跟你?”

    “是的。”

    锤王笑了,冷笑,残酷、冰冷、凶狠的笑意。

    “你要找死?”

    “正是。”

    “你活得不耐烦了?”

    “正是。”

    “你不想活了?”

    “正是。”

    “你......。”

    无生不语。

    锤王也不语。

    他们的话已到了尽头,话的尽头就是动手,动手就是决斗,决斗就是拼命,拼自己的命,要别人的命。

    这其间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自己没有,别人也没有。

    江湖中有些人说出的话,简直比金口还玉言,不要说驷马难追,就是四十匹马也追不回来,也许这根本不是追才能解决问题的,也许他们不说出这样的话才能解决问题,一旦说出,就解决不了,也无法解决。

    也许正是他们的存在,江湖才显得多姿多彩、绚丽无比、灿烂辉煌、热血澎湃、豪情万丈......。

    也许正是他们的存在,江湖路才是有血的,江湖路才是血路,血淋淋的血路,令人望而生畏、闻之胆寒的血路,离别路。

    无生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锤王,仿佛要戳死锤王,活活的戳死在大地之上、牌匾之下、大门之间。

    “你为什么不动手?”

    “你不怕离别?”

    “我想尝试一下离别的滋味。”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后悔是什么意思。”

    “你不应该与离别咒动手,因为离别咒多多少少会帮你对付万花楼。”

    “你应该出手,不应该像个软蛋,什么都不行的软蛋。”

    “你的行为是向整个离别咒决斗。”

    “是的,所以你正是战书,我向离别咒宣布的战书。”

    “你......。”

    无生不语,再次不语,再次等待,等待动手,等待决斗,等待要命,不是自己的,就是别人的。

    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他已不用等待了。

    因为他已感觉到锤王掌中的锤子已越来越响,越来越烈。

    杨晴已把耳朵捂住,只能远远的盯着,远远的躲着。

    没有风,多情山庄四个金黄色大字已在抖动,然后就掉了下来,着地尘土飘起,飘飘荡荡的摇曳着。

    就在锤子响到最剧烈、最强烈的时候,锤子已挥出。

    然后无生骤然已消失。

    锤子缓缓的缩回,下面赫然出现一个大坑,漆黑的大坑。

    无生已不见。

    他是不是被锤子变成大坑?

    锤王冷冷的盯着手中锤子,锤子没有血。

    为什么没有血?

    他的额角冷汗已滚落,脸已扭曲,神情已僵硬,硬死。

    杨晴喘息着扑了过来,到处找着,躯体已发冷,冷的要命。

    他是不是已死了?被那一锤活活的锤成肉饼?

    锤王喘息着擦了擦汗,就在他擦汗的时候,一条人影轻烟般飘起,飘了出来。

    飘在他的身边。

    锤王冷冷的盯着无生,无生手里赫然拿着一只手臂,血淋淋的手臂,手上赫然拿着锤子。

    没有人比锤王更了解这锤子,因为那锤子就是他自己的。

    他咬牙,躯体再也控制不住,忽然倒下,鲜血骤然从断臂出标了出来。

    他的鲜血与其他人鲜血也是一样,滚落到地上以后,并没有多激起一丁点尘土。

    然后他缓缓的闭上眼,脸上的肌肉已渐渐松弛,不再僵硬。

    也许他已不是锤王,手中没有锤子,就不是锤王,而是狗屁。

    他已在缓缓的等待,等待离别。

    躯体的离别,生命的离别,统统的离别。

    “你可以动手了。”

    “我为什么要动手?”

    锤王忽然睁开眼角,盯着无生,流露出一抹极为痛苦、极为惊讶、极为不信之色。

    “你不杀我?”

    无生忽然倒下,嘴里一口鲜血忽然吐出。

    他挣扎着站起,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没有痛苦,没有悲伤,什么也没有。

    “我不杀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战书,你要活着回去。”

    锤王点头。

    他不再说话,也没法说话,更不必说话。

    他转过身走向大道。

第六十一章 贴身金刚

    没有风,落叶更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天地间寂寞之色更浓,浓得令人发疯、奔溃、呕吐。

    一代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锤王手中已无锤,不但没有锤子,连手臂也没有了。

    他手里没有了武器就仿佛是老虎已没有了牙,没有牙齿的老虎是什么样子?是不是活不长?是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猎物?却又无法去追逐、无法享受?只能静静的逃避,静静的等待,等待离别。

    躯体的离别,生命的离别,统统的离别。

    他脸上的肌肉已松弛,神情显得极为懒散,极为呆滞。

    眸子里已没有了寒意,那种天王特有的寒意,甚至连躯体仿佛都已松软、无力,不再那么挺拔。

    威严已逝去,杀机就会离别,杀气渐渐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

    断臂已落在地上,上面的青筋依然毒蛇般翘起着,没有改变,没有一丝变动,依然保持着杀人前的热情与兴奋,保持着天王的威严与杀意。

    他的人呢?

    他脚下的步子并不大,也极为缓慢,这很容易令人联想到七八十岁的老人,身上带着七八十种病,......。

    鲜血依然在流淌,他走到哪里,就流淌到哪。

    他并没有看一眼断臂与锤子,只因那些已与他离别,不单单那些已与他离别,曾经拥有的荣誉、辉煌、漂亮女人.....,这些统统都已与他离别。

    可是他还活着。

    他的生命并没有与她离别。

    可是又有多少人能了解到他的余生,他的余生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很寂寞?很空虚?很狼狈?很落魄?......。

    无生石像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古道,没有风,尘土没有飘起。

    滴滴鲜血滚落,激起尘土并不是那么热烈、兴奋,显得说不出的娇弱、无力。

    杨晴将他嘴角鲜血擦净,就静静的握住披风,静静的凝视着锤王。

    “他是不是就这样玩完了?”

    无生不语。

    “他刚刚真的好威风。”

    无生不语。

    “他遇上你之后,真的好倒霉。”

    无生不语。

    “他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你看他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在杀人了?”

    无生不语,叹息声更长。

    没有风,竹林摇晃渐渐汹涌,枯叶飘零变得更加强烈。

    锤王仿佛没有看到,也没有感觉到什么。

    汹涌竹浪已轻轻翻滚着。

    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前方古道上,平坦、坚硬、冰冷的古道,无力、暗淡、娇弱的目光。

    竹浪汹涌的浪涛之中,忽然飘出一个人,一口剑。

    剑光闪闪,飘向锤王。

    这人脸上笑容就像是手中卷宗里的文字,方方正正、有模有样的,带着浓浓地书卷气,书生气。

    赫然是书生常笑。

    多情三子赫然已回来。

    常笑脸上的笑意更浓,软剑青光闪闪卷动,卷向锤王的头。

    无生轻烟般掠起,飘了过去。

    披风一挥,剑光顿无,软剑已软软垂下,常笑脸上的笑意忽然僵硬,硬死。

    “你什么意思?”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常笑,仿佛要将常笑活活戳死在大地上。

    “为什么救他?”

    无生不语。

    “你还是救不了他的。”

    无生不语。

    竹浪已平息,枯叶飘落已不再热烈,渐渐已无力、娇弱。

    常笑冷冷的盯着,冷冷的笑着。

    他的笑意已渐渐更浓,说不出的残忍、凶狠、恶毒。

    掌中剑已低垂,却依然闪动着青光,他只是静静的站着,并没有任何动作。

    锤王躯体已颤抖,脸上却泛起笑容,说不出的呆滞、迷茫、无力。

    “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战书,是我跟离别咒决斗的战书。”

    “你真的不怕死?”

    “你要活着,将战书带回去。”

    锤王不语,已在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

    书生已现出,多情、浪鬼呢?

    天地间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安静得令人窒息、崩溃。

    落叶着地的沙沙声听来说不出的清脆。

    那两人在哪里?

    那两人会在哪里出来?会在哪里出手?是不是很快就会出手?还是让人去静静等待?

    等到无法忍受、无法面对的时候,等到无生躯体崩溃、虚脱的时候,再出手?

    到那时是不是就会很容易将他们杀死?

    也许等待出手,并不是很舒服,特别是高手之间决斗、拼命的时候,那种命悬一线的等待,躯体的每一根肌肉、每一根神经都不能放松,一丁点也不能放松,只要有一丁点放松,就会容易疏忽,任何一种疏忽就会很容易令你下地狱。

    书生依然在笑着,凝视着他们,脸上的笑意已充满了信心。

    时间就这样一滴一滴的过去,没有声音,没有人。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锤王的脸色越来越白,仿佛是刷墙用的粉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生命仿佛已渐渐接近离别。

    断臂处的鲜血犹在流淌,却流得极为缓慢。

    他的生命就在流血中渐渐靠近离别,额角的冷汗已干枯,似已无力再流。

    他们为什么还要等待?

    这个时候还不是最好的时候?

    也许他们是在等待无生,等到无生躯体上每一根肌肉、每一根神经无法控制、然后造反的时候,再出手。

    无生会有这样的时候吗?

    空空洞洞的眸子依然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依然是古道,长长的古道,无边无际的古道,仿佛是从九天云外直直而下。

    平坦、坚硬、冰冷的古道,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没有一丝改变,没有一丝异样,漆黑而又空洞。

    阳光渐渐变得灼热,滴滴鲜血已泛起刺眼的光芒。

    朵朵繁云远方悄悄的飘来,又缓缓的飘走,没有带走一丝寂寞,更没有留下一点欢快。

    锤王已喘息,他的躯体抽动更加剧烈。

    就在繁云遮住漫天阳光的时候,也是天地间最黑暗的时候,地上也没有影子,滴滴鲜血已没有了光芒,说不出的暗淡而又没有一丝光泽。

    这时骤然间一道剑光闪动,剑光如虹,飘了过来,仿佛是天外骤然下击的雷电。

    这一招实在太突然,太惊人。

    挑得时间不但很妙,出手也极为迅疾,部位更是令人无法想到。

    无情的剑,多情的人。

    这人赫然竟是柳多情。

    多情山庄虽已不在,但能经历武林之中风风雨雨飘过几十载,屹立于江湖之中,矗立不倒,实在不是侥幸,更不是偶然的。

    这一剑实在不是江湖中泛泛之招,若非久经寂寞、久经苦练、久经磨难的人,是绝对挥不出那一剑。

    对剑没有深深的感情、没有深深的友谊、没有深深的敬意、没有深深的诚意......,也是绝对挥不出那一剑。

    雷电已闪出,江湖中能躲过那一剑的人并不多。

    锤王没有去躲,他仿佛懒得去躲,离别对他而言,仿佛是一种团聚,一种没有痛苦、没有悲伤的团聚。

    他已在笑了,眼帘却偏偏已滚落泪珠,滚落的极为缓慢,比他断臂上的鲜血慢好多好多。

    透明、纯净的泪珠,说不出的极为哀伤、极为苦痛。

    竹林小径枯叶飘飘,萧萧着地,不再翻滚,没有一丝活力、生机,仿佛已与大地苍生融为一体。

    他已缓缓的闭上眼,去感觉自己的躯体,去感觉大地苍生,渐渐的去找寻那种枯叶感觉,与大地苍生融为一体的感觉,也是感受,更是享受。

    那种享受非但没有死亡之时的挣扎、痛苦,也没有强烈、热情的欢快、喜悦。

    锤王没有逃避离别,已在享受离别,静静的享受着。

    也许他心里真正的离别就是团聚,就像是大地上的枯叶,萧萧落下却又没有一丝活力、生机的枯叶,虽然已与枯枝离别,但是却已与大地苍生紧密的团聚。

    难道离别就是团聚?而团聚岂非正是离别?

    剑已刺进。

    剑光已逝,剑意已死,剑气已消,剑风已无。

    尘土骤起。

    尘缘已了,尘埃已飘,尘世已别,尘风已飞。

    血雾惊飞,鲜血溅出。

    质料极为高贵、考究的衣袍骤然间已成血红,苍白、消瘦而又娇弱的脸孔骤然间已僵硬、扭曲,脸上根根肌肉已不停的抽动、痉挛。

    缕缕鲜血已从冰冷、冷漠的剑锋缓缓的流淌着,就像是江湖中的恩怨,不死不休的演变着,永无休止的变幻着,绝不会有停止的一天,因为这就是江湖。

    江湖是什么?

    江湖就是刀光剑影、鲜血横飞、恩怨情仇、风花雪月、残月孤灯、血溅七步、浪子情怀、佳人美酒......。

    柳多情已在喘息,剑身已在颤抖,握剑的手已抽动,额角的冷汗已滑落。

    他想要拔剑,却已发现剑身已活活的已被夹住、夹死。

    剑身“叮”的一声,已断,已离别。

    躯体里的半截剑缓缓的已吐出,仿佛是嘴里难以下咽的菜,缓缓的吐了出去,“叮”的着地。

    柳多情缓缓的后退了几步,声音已抽动、不稳。

    “你......。”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他石像般转过身,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没有一丝疼痛。

    背脊鲜血已在流淌,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柳多情,仿佛要将他戳死,戳死在大地上。

    柳多情盯着无生。

    “你救了他?”

    “是的。”

    “为什么?”

    “他是战书,是我向离别咒下的战书,他不能死。”

    “可是你刚刚就很容易死。”

    “是的,但是我没死。”

    “我不明白你。”

    “你不需要明白我。”

    “那我需要明白什么?”

    “你该滚了,有多远就滚多远。”

    柳多情咬牙,不语。

    无生更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柳多情。

    锤王已转过身,瞧着无生。

    眸子里没有一丝活力、生机,几乎什么也没有,仿佛已真的已与大地苍生融为一体,真的已与大地团聚。

    “你为什么救我?”

    “我不是救你。”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战书,你不能死去。”

    “万花楼里的花还不够你杀?”

    “不是不够杀,是他们不是时常在。”

    “你有毛病,是决斗的毛病。”

    无生不语。

    柳多情静静的凝视着无生,无法理解的枪神。

    也许江湖中的神与常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同的地方,剑神金御博的爱情,岂非不是正常人所能理解的?那种爱情也许并不是人所能做到的,也许只有神才可以,所以金御博才是剑神,这一代江湖中的剑神。

    一个人活着多多少少都有一种嗜好,无论是喝酒,还是赌博,或者是好色,......,这些都可以理解,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决斗呢?

    这简直令人无法想象,这种嗜好简直是江湖中人的灾难?江湖中的人若是染上这种嗜好,简直比嫖客得了天花还要可怕、要命。

    柳多情喘息着。

    “可是你还是不能将他放走。”

    无生不语。

    “江湖人都是有血有肉有情的人,有仇一定要报的。”

    无生不语。

    “所以你......。”

    无生不语。

    柳多情也不语。

    他们的话显然已到了尽头,话的尽头就是动手,动手就是决斗、拼命,拼自己的命,要别人的命,这其间没有一点改变的余地。

    这渐渐已成为这一代江湖中人的江湖法则,拼命法则,生存法则。

    柳多情没有动手,掌中剑已离手,“叮”的落到地上。

    无生背脊鲜血依然流淌着,没有一丝停止的意思,就像这一代江湖中的故事,极为凄惨,极为悲伤,极为痛苦......,这种故事永远也不会停止的,因为江湖不会消失,江湖中的人还会活下去。

    没有人动手岂非是不会有人倒下?不会有离别?

    这种说法并不正确。

    远处的杨晴已蹦跑着过来,可是突然间不能再动弹。

    她的脖子下横着把刀,森寒的刀锋,冷漠的声音。

    “我不是好人,对女人也不会温柔。”

    这人赫然是浪鬼杜欢。

    杜欢冷冷的盯着无生,冷冷的走向无生,冷冷的说着。

    “我现在很激动,兄弟死去,家仇未报,请你多理解。”

    无生不语。

    他的躯体依然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背脊的鲜血依然在流淌,流淌着他的生命,流淌着他的故事,极为凄惨,极为悲伤,极为痛苦......的故事,他仿佛已习惯了这个故事。

    冷血、无情、冰冷的故事。

    杜欢冷冷的盯着无生,冷冷的接近他,冷冷的说着。

    “你不会拒绝我们这个小小要求,是不是?”

    无生不语,已在喘息。

    杜欢冷冷的盯着无生背脊流淌的鲜血,冰冷、无情的脸上已泛起笑意。

    极为残酷、极为恶毒、极为讥诮的笑意。

    可是他的笑意忽然已被撕破,活活的撕破。

    他的后面骤然多出个人来,这人仿佛是从大地忽然长出来的。

    这人的毛病仿佛比无生还要严重,躯体上只穿了件裤头。

    雪白的裤头,古铜色的躯体上,每一根肌肉仿佛都充满了活力、劲道。

    他出现将浪鬼杜欢放到手中撕着,一片一片的撕着,撕得丁丁碎碎的,仿佛是顽童在撕着已厌恶、厌烦的书本。

    “我是离别咒里的金刚,贴身金刚。”

第六十二章 不坏之身

    刀“叮”的落地,杨晴扑向无生,用力的拥抱着他,不愿再看他们一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已闭上眼,躯体紧紧的贴着。

    直到现在,她的躯体才渐渐无法控制,失去控制,剧烈的抽动着。

    她已无法控制自己,可是她的手已触摸到一样东西,她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没有睁开眼就在不停的甩着双手。

    拼命的甩着。

    手上的鲜血已甩尽,她的手依然是血红色的,血淋淋的红色。

    可是她的目光却落在无生躯体上,石像般的躯体,依然流淌着鲜血,流淌着自己的故事,极为凄惨,极为悲伤,极为痛苦......的故事。

    他的人还活着,所以就会有故事。

    不正不邪,不善不恶,不好不坏,……的故事,也许他并不是什么好端端的人,可他绝对是正直、不屈的,正直、不屈的站着,正直、不屈的流淌着自己的鲜血。

    江湖就是这样的,冷血、无情而又残酷,却偏偏又是灿烂、辉煌而又神秘。

    江湖就是黑白难辨、正邪无常、恩怨不分......。

    江湖就是刀光剑影、鲜血横飞、风花雪月、残月孤灯、血溅七步、浪子情愁、佳人美酒......,

    天地寂寂,落血萧萧。

    冰冷、坚硬的古道缓缓已被落血染红,染得通红。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立在古道上,血泊上,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没有一丝疼痛,没有一丝悲伤。

    他仿佛真的是石像、枪神,流血并不能令他疼痛,不能令他弯曲。

    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金刚,仿佛要活活将他戳死,戳死在大地上。

    金刚已在喘息,喘息着爬起,揉了揉眼角,似已很疲倦,一种极为罪恶、**的快意得到过度满足后而发出地疲倦。

    他不在看一眼支离破碎的躯体,仿佛已厌恶,已无爱,没有一丝好感。就像是顽童对着已玩腻的玩具,说不出的厌烦、无趣。

    这竟然是他的爱好!

    他揉了揉眼角,眼角忽然就变得血红,摸了摸肚子,肚子就变得血红。

    然后就无力的站着,走向无生,刚走了两步就忽然倒下,倒下滚了两下,喘息着又站起。

    他站起后,躯体已变得血淋淋的。

    走向无生,杨晴冷冷的盯着他,咬牙,凝视着他,忽然跑了过去。

    这个动作不但令柳多情、常笑想不通,就连她自己都显得很意外。

    金刚看着她从边上跑过去,掉过头看着她,仿佛已被她动作所吸引,她的动作更令人意外。

    她看着丁丁碎碎的浪鬼,是极为惊慌、惧怕的,可是她却依然摸索着他的躯体,将破碎的衣衫剥下来,然后就跑回去。

    她地手是抽动着的,抽动着将伤口紧紧的扎好。

    无生不语,却已在叹息。

    他将披风递给她,她就握紧披风,静静的躲在后面。

    金刚走到无生七尺处,目光轻轻的凝视着他。

    “你是个怪人。”

    无生不语。

    “你为什么救他?”

    无生不语。

    “他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

    无生不语。

    金刚脸上已有笑意,一种七分疲倦、三分戏弄的笑意。

    “跟我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救了他,并不是他是不是好人。”

    “那你因为什么?”

    “因为他是战书,是我与离别咒的战书。”

    金刚笑了,笑得有些发苦,“你要与整个离别咒决斗?”

    无生不语,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依然是古道,比这里安静、干净的古道,却又偏偏比这里寂寞、空虚。

    锤王却已在点头,他的脸色不但极为疲倦、无力,也没有一丝血色。

    “他说的没错,我是活着的战书。”

    “所以你还活着?”

    “是的。”

    “现在呢?”

    “现在我的死活已不重要了。”

    金刚脸上的笑意已全无,冷冷的盯着锤王,冷冷的盯着断臂。

    断臂处的鲜血流淌极为缓慢,说不出的无力,仿佛已流尽,他的生命仿佛即将流尽。

    “所以......。”

    锤王眸子里哀伤之色更浓。“所以我现在应该死翘翘了。”

    金刚不语,从地上捡起半截剑,送给他。

    他并没有拒绝,也不会拒绝,活着时,自己的生命已不会出现光芒,就不如死去。

    这种想法也许并不是正确的,但也不是错误的。

    锤王握住剑柄,缓缓的戳进胸膛,戳得极为缓慢,极为缓慢。

    眸子却已落到石像般的躯体上。

    他终于倒了下去,倒下去就没有站起,也没有尖叫、挣扎,脸上也没有过多疼痛、哀伤。

    很显然,他死得极为平静、祥和。

    金刚脸上现出羡慕之色,然后他就盯着柳多情。

    柳多情已在后退,躯体已在颤抖。

    他脸上的神色很奇怪,很复杂,仿佛是怨恨、愤怒,又仿佛是惊慌、恐惧。

    掌中已无剑,苍白的手已在抖动。

    “你要杀我?”

    金刚不语,脸上的疲倦、戏弄之色更浓。

    不远处青光莹莹,已飘了过来。

    常笑已出手。

    毒蛇般游动着扑向金刚的躯体,金刚没有动。

    “叮叮叮......,”剑光已折,剑身骤段,段段残剑落到地上。

    常笑冷冷的盯着金刚,脸色更白。

    金刚回过头,一巴掌掴出。

    他的手实在太快,快得令人无法想象。

    常笑已飞出两丈外,重重的跌落地上,眼中流露出说不出的绞痛、惊慌、惧怕。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金刚。

    “你不会杀他们的?”

    “我会。”

    他说着话的时候,就走向柳多情。

    柳多情咬牙,冷冷的盯着金刚。

    无生已在叹息。

    “你还是不会杀他们的。”

    金刚转过身,凝视着无生。

    “我为什么不会杀他们?”

    “你是贴身金刚。”

    “是的。”

    “你的出现,并不是为了杀他们。”

    “是的。”

    “你是不会杀他们的。”

    金刚点点头,疲倦、戏弄的笑意已消失,眼角已渐渐变得有光芒,森寒、刺骨的光芒。

    “我应该去杀你?”

    “是的。”

    “你要跟我决斗?”

    “不是现在。”

    “现在为什么不行?”

    “锤王已死,你就是战书。”

    “不错,我就是战书。”

    “所以你可以走了。”

    “我现在可以杀了你再走。”

    无生不语。

    眸子没有看他一眼,落在远方。

    远方古道寂寂,没有人影、没有声音。

    金刚盯着无生。

    “你为什么不看我一眼?”

    无生不语。

    “你怕我?”

    无生不语。

    “你现在不是我对手,所以不敢看我?”

    无生不语,却已一脚将锤王踢给他。

    金刚接着锤王,凝视着远方的大道。

    “也许我不能跟你动手。”

    杨晴冷冷的盯着他。

    “为什么?”

    “因为跟他动过手,我也会受伤。”

    “你怕死?”

    金刚不语,拒绝回答。

    他走向无生,停于七尺处。

    “我受伤就会很容易死去,就像锤王一样,就算我不杀他,别人也会杀他。”

    金刚眸子里已流露出哀伤、痛苦之色。

    无生已在叹息。

    “所以你还是走?”

    “是的。”

    “你不想杀多情两子了?”

    “你说的没错,这两个人还是不杀的好。”

    “为什么?”

    “我来这里,是为了锤王,并不是为了杀多情两子。”

    “可你却杀了一个浪鬼。”

    “那时我很兴奋,看见令我满意的人就会忍不住。”

    “忍不住去杀?”

    “是的,你能理解?”

    “我能理解,因为我也有这毛病,看到不错的人就会找来决斗。”

    金刚笑了,苦笑。

    这毛病也许不是每一个江湖中人都有的,也幸好不是。

    因为这毛病就像是脚气,发作起来,简直没有人能回避、忘怀,抓着十分舒服,破了就会十分痛苦,痛得令人无法忍受。可是下次痒的时候,又会去抓,绝不会惦记上次的疼痛。

    这毛病去找郎中开药方,是根本没有用的。

    郎中见到这样的人既不会开药方,更不会去号脉,因为他们情愿面对绝症,也不愿面对这毛病。

    杨晴松了口气。

    看到他们这样轻松、可爱的说话,简直想要笑出来。

    她没有笑,也没空笑,她将无生躯体上鲜血擦了擦,就静静的凝视着柳多情。

    江湖中一代豪侠,就这样的站在不远处,静静的发着呆,什么也没有做。

    仿佛已被完全遗忘,已被世人抛弃。

    他的山庄已破碎,里面的人已死光、死绝,空空荡荡的仿佛是地狱,到处流着血的地狱。

    柳多情将常笑扶起,就静静的凝视着无生,想说什么,却有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眸子里已说了出来。

    他心里是想说,你们是朋友?还是敌人?

    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没有人倒下?你们不动手为什么也不来杀我们?

    难道我们连被杀的资格也没有了?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始终都不愿看一眼金刚。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看你一眼?”

    “我不知道。”

    “因为你很可怜。”

    “我哪里可怜?”

    “你是不是金刚不坏之身?”

    “是的。”

    “练这种功夫是不是要牺牲的很多。”

    “是的。”

    无生不语,他已不愿再说了,更不愿再看他一眼。

    成就金刚不坏之身,并不是单单忍受寂寞、空虚就可以的。关键是自己不能有感情,一丁点也不能有,特别是对一个漂亮女人,若是动了一丁点感情,有了一丁点情念,那就玩完了。

    这不坏之身就要坏了,也许不用别人去杀他,自己就会把自己杀死了。

    所以不坏之身并不是常人所能练成的,金刚也并不是想当就能当得了的。

    金刚已了解他说出的可怜。

    无生虽没有说出来,却比说出来还要令人难以忍受,金刚躯体已在起伏着,愤怒的起伏着。

    每当他忍受到无法忍受的时候,就要杀人,用杀人来忘却一切,令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彻底疲倦下来,疲倦的无力、也没空去动情。

    金刚眸子里已现出了怨毒、怨恨之色。

    “你......。”

    “你该走了。”

    “我们还是会见面的。”

    “是的。”

    “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我们决斗的时候。”

    “是的。”

    金刚冷冷的盯着无生一眼,就头也不回的走开。

    他走到柳多情边上时,忽然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想要我杀你?”

    柳多情不语,眸子里的惊慌、恐惧之色已在跳动。

    “我不会杀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柳多情不懂,也不语。

    “你去撒泼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就知道了。”

    金刚眸子里的怨毒、怨恨之色渐渐消失,笑意渐渐已飘起。

    刚刚那不愉快的事彻底已消失,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大步的走远,走向远方。

    无生叹息,不语。

    杨晴笑了,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个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实在很聪明。因为他知道如何把自己的不愉快赶紧送给别人。

第六十三章 杀机已逝

    人已走远,杀机已逝,杀气全无,大地已渐渐归于平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柔风萧萧,落叶轻轻摇曳着地,仿佛又出现了原有的生机、活力。

    地上的鲜血已渐渐干透,尸骨已冰冷、发寒,尘土飘过,血迹渐渐显得极为朦胧、萎缩。

    他们的生命已逝去,无论生前是多么伟大,还是多么卑贱,现在都已一样,一样的躺在大地上,并没有什么两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伟大、卑贱之分。

    生前的一切已与他们离别,什么都已离别。

    以往那些傲人的拥有,一丁点都没有带走,也无法带走,甚至连记忆也休想带走一丁点,因为到了奈何桥就要必须喝下孟婆汤,那些骄傲、伟大或者是卑贱、低微的过去就会消失、离别。

    什么都会离别,陪伴着的没有,什么也没有,也许只有离别。

    也许是与大地团聚,永远的团聚。

    死去的人已有归属,活着的人呢?

    常笑躯体已不在抽动,渐渐已平息,不会有那么激动、兴奋,那么疯狂,嘴角的鲜血却忽然流了出来。

    鲜血流出来,柳多情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也许很难感觉对方死去,很难感觉到对方活着的活力与生机。

    滴滴鲜血流淌了下来,滚落到柳多情的手上。

    柳多情眸子里的伤痛、哀伤、愤怒、怨毒之色更浓,浓得嘴角已变形,什么都已变形。

    疼得他伏倒在地上不停的呕吐,不停的抽动着。

    一位赫赫风光的江湖名流,竟已忽然间变得什么也不是了。

    昔日的潇洒倜傥、风流不羁......,渐渐在他身上不复存在,渐渐已变得什么也不是,狗屁也不是。

    无论谁看到他一眼,都不会与多情四子联想到一起,更不会联想到他就是柳多情。

    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一个既没有儿女、妻子,也没有金钱、朋友,更没有过什么伟大的辉煌、灿烂。

    柳多情看了一眼无生,就垂下头凝视着书生。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柔风徐徐,尘土缕缕,没有别的,古道空空荡荡,没有人影,没有声音。

    柔风逐落下地片片枯叶着地,都显得极为无力,极为潇洒。

    晌午的阳光并不热烈。

    古道上的血腥、杀气已飘远,寂寞之色却更浓。

    杨晴仔仔细细的将伤口撒上金创药,又仔仔细细的包裹着,她包裹的不是很快,却极为小心。

    小心地就像是洞房里那惊慌而又害怕的娇媳妇,凝视着躯体上的丈夫,显得说不出的惊慌、害怕,却又极为欢心、无力。

    她已喘息,喘息着凝视着他。

    “我们该做点什么?”

    无生不语,眸子依然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然后走向远方。

    杨晴拦住他,看了看山庄。

    她没有说什么,却已垂下头沉默。

    她已深深了解无生,了解他仿佛已比了解自己还要深刻,所以她并不需要说什么,也知道无生一定会理解她心里的话,还有她心里所想的事。

    无生石像般挺立,不语,却又点头。

    杨晴娇笑着。

    “你知道我心里想着什么?”

    无生不语,石像般转过身。

    “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

    无生不语,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然后他走向前方。

    杨晴不语,握住披风,脸上的笑意更浓,躯体已变得轻轻抖动。

    一种幸福、兴奋的抖动。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眸子已盯着、戳着柳多情。

    “你是不是还活着?”

    柳多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躯体变得更加发抖、扭动着。

    “你是不是还活着?”

    柳多情不语,嘴角已抽搐着,流露出无法形容的恐惧、悲伤,还有不甘、怨毒。

    “你是不是还活着?”

    柳多情努力张开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苦水却流得更多。

    一双眼睛已极为暗淡、极为消沉,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力度。

    短短的时间一纵而逝,他竟已变得说不出的落魄、狼狈,昔日的雄风英胆已没有一丁点,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仿佛是一个活着的死人,活死人。

    无生叹息,不语。

    杨晴娇笑着凝视着柳多情。

    “你可以点头,或者摇头。”

    柳多情嘴里的苦水流得更多,头已在两边晃动着。

    既不是摇头,也不是点头。

    他竟然已疯掉了,被这现实活活的折磨至疯。

    无生叹息声更长,不愿再看他一眼。

    杨晴娇笑着,凝视着无生的躯体,石像般的躯体一动不动。

    “我们现在该做点什么?”

    无生不在看柳多情一眼,拖着尸骨,冰冷、僵硬的尸骨。

    他石像般走向前方,前方就是山庄。

    里面躺着的却更多,地上的鲜血已干透,一动不动的人也早已冷透。

    片片枯叶落到血泊上,就不在动弹,连柔风也吹不动,死死的已与血泊融为一体,不会分离,仿佛是寂寞、空虚的怨妇已与姘头拥抱在一起,无论多么大的惨痛代价、多么大的哀伤凄切,都休想令她分离,令她与强烈的快意、刺激分离,一刻都不愿分离。

    手中的火把已点燃,杨晴静静的凝视着他们。

    他们一动不动的躺在大地上,已没有了寂寞、空虚,他们连寂寞、空虚都休想带走。

    杨晴眸子里渐渐显得极为萧索、极为娇弱。

    “他们好可怜。”

    无生不语。

    “他们本不该这么就死的。”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也是这么觉得?”

    无生不语,已将她手中的火把丢向他们。

    他们已热情、剧烈、疯狂的燃烧了起来,越烧越大,越烧越猛。

    柔风并不是很强烈,缕缕火焰拼命、使劲的摇曳、扭动着,显得说不出的热情、剧烈,仿佛是久已冷淡、高贵的娇妇,将所有的情爱、相思一下子统统摇出来,将所有的寂寞、空虚统统都摇出来。

    火焰越来越凶猛,里面的尸骨已渐渐模糊、朦胧。

    天地间渐渐变得没有寒意,渐渐已发热。

    杨晴的脸已被烤得通红,但是笑意却更浓。

    “你在想着什么?”

    无生不语。

    “你能不能说说话?”

    无生不语。

    “心里有什么就说出来,好不好?”

    无生不语。

    “心里话若是藏多了,就会发胀,肚子就会有问题,然后就会造反。”

    她说着话的时候,还不停的笑着,娇笑着。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他石像般转过身,握住杨晴的手就走,杨晴并没有拒绝他的意思。

    可是他们又停下脚步。

    柳多情疯跳着、疯笑着跑了过来,跑向火焰,然后怪跳着、怪叫着。

    “你们是不是很舒服呀?”

    没有人说话,火焰扭动得更加疯狂、剧烈。

    “你们是不是在玩游戏?”

    火焰摇曳、扭动着,仿佛已在微笑,微笑着化作浓烟,滚滚飘向远方,无边无际的远方。

    “你们一定是在玩着好玩的。”

    ......。

    杨晴不忍在看他一眼,却又不得不看。

    他到底要做什么?江湖中多情为首的柳多情,下场会是什么样子?经历风风雨雨几十载的多情山庄,最终的结局是什么样子?

    也许并不是所有人想看就能看得到的。

    他脸上的笑意极为奇特、极为兴奋,仿佛很欢愉、喜悦,又仿佛很呆滞、迷茫。

    这人竟已疯掉了。

    杨晴盯着他疯笑、疯跳、疯叫,眸子里的忧伤之色更浓。

    “他好可怜,我们可不可以帮他?”

    无生不语。

    “他是不是真的发疯了?”

    无生不语。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无生不语,手却握得更紧。

    “你不想帮他?”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柔风徐徐,片片枯叶娇弱的飘动、翻滚着扑向火焰,骤然间化作灰烬飘向远方,飘向消失。

    柳多情轻撩着火焰,眸子里仿佛很得意,并没有一丝疼痛之色。

    他的手渐渐已与火焰融为一体,躯体也渐渐与火焰融为一体,他在火焰里狂欢、戏耍,仿佛是顽童在水里,戏耍着自己的快乐、欢愉。

    躯体已渐渐不再动弹,已彻底被火焰淹没、淹死,脸上并没有一丝疼痛、悲伤之色。

    多情四子为首的柳多情竟然已活活烧死。

    杨晴静静的凝视着柳多情,在火焰里扭动、舞动着倒下,渐渐的模糊、朦胧。

    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她凝视着无生,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但她的眸子里已流露了出来。

    她的眸子已发出了一种极为哀伤、极为悲痛的光芒。

    “你是不是在替他们难过?”

    杨晴不语,已在点头。

    “你不必为他们难过?”

    “为什么?”

    “这就是江湖,江湖就是这么样的。”

    “是什么样?”

    “冷血、无情而又残酷,同样又是灿烂、辉煌而又神秘。”

    “江湖是不是没有感情可讲?”

    “是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以江湖中大多数发生的事都是极为悲惨、凄凉的。”

    “可是他们都是人,是人都有感情的。”

    “你错了,江湖中人是不讲感情的,他们只讲胜败,仅论生死。”

    “那么江湖中的公理是什么?”

    无生叹息,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没有一丝情感,盯着、戳着翻滚着的火焰,躯体渐渐已焚净。

    火浪涟涟,雄烟滚滚。

    “江湖中本就不是讲公理的地方,江湖就是黑白难辨、正邪无常、恩怨不分的地方。”

    “你是说只要是活着的,就是胜利,就是对的,若是死掉的,就是失败,就是错的。”

    无生不语,已在点头。

    “江湖岂非比地狱还要凶残?”

    无生不语。

    “那么还是不要去江湖了,好不好?”

    无生不语。

    “我们可以找一个好地方,退隐江湖,好不好?”

    无生不语。

    “没有人找到我们,岂非更好?”

    无生已在叹息。

    “你避不开的,一天在江湖,一世在江湖,这是事实。”

    “避不开?”

    “是的,江湖中人注定在江湖中活着,在江湖中死去。”

    “生也江湖?死也江湖?”

    “是的。”

第六十四章 人在江湖

    人在江湖,生不由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人其实一旦入了江湖,就真的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就像是水中的浮萍,风中的枯叶,谁也没法保证好好的现在,下一刻会是怎么个样?是去了天堂?还是地狱?

    所以江湖中的夕阳才显得极为灿烂、辉煌,江湖中晨阳才显得极为娇艳、动人。

    因为下一次的出现,也许自己已欣赏不到,也许自己正在刀光剑影之中决斗、拼命,挣扎、流血,也许血已流尽,已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生命已与躯体离别,......。

    江湖日子过久了,就会深深了解到生命一纵即逝的意境,这深深意境又是多么的无奈、悲哀。

    也许江湖中无根浪子更能理解、体会到里面的滋味,一种极为寂寞、极为孤独的滋味,也是极为疼痛、极为凄凉的滋味。

    柔风阵阵,尘土飘飘。

    杨晴摸了一下脸上的尘土,掉过头望了望多情山庄一眼。

    山庄已化作浓烟烈火。

    浓烟滚滚,烈火纵纵,倚天而笑,冲霄而欢。

    远远的还闻到里面血腥燃烧着的恶臭味,还有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凄惨、悲凉之色。

    古道幽静、漫长而又陈旧,踩在上面说不出的萧索、乏味。

    她手里的披风抖了抖,无生就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她手中的枪还要直,然后石像般转过身,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做?”

    杨晴痴痴地笑着摇头,不语。

    无生点头,石像般转过身,石像般走向前方。

    前方只有古道,无边无际的古道,仿佛是地狱里伸出来的,极为遥远,极为幽静,令人厌恶、厌烦、无趣。

    杨晴仿佛已要发疯,这种寂寞、孤苦的滋味仿佛是每一位少女心里那魔鬼,要命的魔鬼,她仿佛已被魔鬼折磨的快要发疯、崩溃。

    “我不行了。”

    无生不语。

    “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无生不语。

    “你长得并不难看,要是说说话,边上少女一定会喜欢你的。”

    无生不语。

    “你多多少少说一句也行,什么都行。”

    无生不语。

    “你不能这样下去了,不说话怎么行,那样真的不是好事。”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石像般走着步子,走向远方。

    “你这样会真的找不到老婆的,没有女人会喜欢你的。”

    无生不语,叹息声更长。

    杨晴娇笑着,笑得仿佛是恶作剧的顽童,用一种恶作剧的声音撩逗着他。

    “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无生不语。

    “你也许不懂女人能给男人带来什么。”

    无生不语,他仿佛已完全聋了,完全听不见杨晴说得是什么。

    杨晴已在叹息,叹息着咬了咬嘴唇,又痴痴的笑着。

    “我告诉你一丁点吧,女人能给男人很多好处,真的有好多好多的好处。”

    她说的认真极了,仿佛是教书先生认真的对待自己的学生,说不出的认真、苦口。

    她说的仿佛还不过瘾,又将手臂分开,分得很开,“令你想像不到里面有多少好处。”

    无生不语。

    石像般走着,躯体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边上。

    寂寞、萧索的古道已飘来一窜铃声,一抹笑声。

    铃铛悬于驴子脖间“叮叮”作响,她的笑意极为温柔、香甜。

    一头驴,一女人。

    驴子轻摇慢走,女人斜坐,柔柔的媚笑着。

    短短的鞭子轻轻扬起,落到驴背上,说不出的温柔、无力。

    驴子甩了甩头,闷叫一声,继续走着,仿佛已受不了主人的温柔一鞭。

    无生不愿再看她一眼,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这个女人并不是娇嫩少女,也不是英姿煞爽的巾帼,更不是什么绝世仙女,当然也不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也许是上面的会好点,至少不会丢了魂。

    她的样子确实很容易令男人丢了魂,只要是正常的男人,看过她眼,就会很容易丢了魂。

    躯体上每一个角落仿佛都透着**与妩媚,一种能令大多数正常男人丢了魂的**与妩媚。

    两缕发丝垂落在胸前,仅用两根丝带洒脱的捆着。

    她的笑意洒脱、不羁,却偏偏有着一种极为迷人、极为诱惑的魅力,一种成熟女人的特有魅力。

    笑声在摇曳,她的躯体已在摇晃着,她躯体每一寸仿佛都在摇晃着,随着笑声温柔、软软的摇晃着,即不快,也不慢。

    脸色显得说不出娇弱、无力,偏偏带着一种自信与骄傲。

    也许江湖中的女人就是这样的,时刻都带着风流潇洒、放荡不羁的态度过日子,因为她们没有选择,她们早已经受冷血、无情的江湖折磨,折磨出江湖中特有的气质、人味,一种极为奇特、极为高贵的气质、人味。

    她现在的眸子已发出了光,已在无生躯体上不停搜索着,仿佛很得意,有仿佛很过瘾。

    然后她伸出修长、白嫩、娇弱的脚,在驴耳朵轻轻的拨弄着,驴子就厌倦、厌烦的低叫、低嘶着,仿佛在享受,又仿佛在求饶。

    她舔了舔嘴唇,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你相公?”

    杨晴看了一眼,就不愿看了,眸子里已有了讨厌之色,要有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除了讨厌,就是羡慕,她的脸已因过度羡慕而隐隐沁出粉红,沁出滚烫。

    心里已飘起不服气,一种极为苦恼的不服气,却又不得不服气。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这女人笑了,她眸子里那**、妩媚之色更浓了,浓得能令大多数正常男人丢了魂。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有去抢。”

    “你......。”

    “我现在只是跟你商量,不是抢。”

    “商量什么?”

    这女人从怀里摸出一百两银票,递了出去。

    “这就算是转让费,怎么样?”

    杨晴看都没看她一眼,眸子里已有厌恶之色,要有多厌恶就有多厌恶。

    她已喘息,喘息着努力强忍住心里的怒火。

    “转让什么?”

    “就是把他让给我,让我舒服个够,明天就还你。”

    杨晴忽然又笑了,痴痴的笑了。

    “你知道他是谁?”

    这女人眸子已在无生躯体上**、妩媚的滚动着,眸子已轻轻的抽动着。

    “身体挺结实的,也蛮有力气的,如果认认真真做起事来应该不会差的,我再给你一百两,怎么样?”

    杨晴垂下头,笑着不语。

    “那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说说看?”

    “天涯浪子,柳**。”

    江湖中不知道这女人的名字确实不多,不知道她的故事也不多。

    她原来的名字叫什么也许没有人知道,也许连她自己都早已忘怀了。

    柳**笑着摸了一下驴子躯体,只是轻轻的摸了一下,仿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驴子反应却极为强烈、奔放,全身已轻轻抖动着。

    “江湖中人也要讲究规矩,要先礼后兵的,不要逼我动手抢。”

    她说着话的时候,修长、白嫩、娇弱的脚已伸出,柔柔的已落到无生躯体上,然后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只是轻轻的触碰一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躯体的反应却极为强烈、热情,她已剧烈抽动、打颤着。

    屁股下的驴子已怪叫、怪嘶着,她的人已在剧烈喘息着。

    “不错,我喜欢。”

    杨晴痴痴的笑着,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可是她没有抬起头,她不愿别人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你若是见到一个恶作剧地顽童就会很容易联想她现在的样子。

    柳多情静静的瞧着她,喘息渐渐已平坦,躯体缓缓恢复了平静。

    “你笑什么?”

    她确实不知道笑什么,因为她平时遇到的都是哭的,没有女人在这个时候会笑出来的。

    柳多情见到很多女人在这个时候,都拼命的哭,有的连肠子都仿佛都哭断了,那种心痛、悲伤才是现在应该出现的。

    可是她却在笑,真的好奇怪,实在奇怪极了。

    “我不是笑,是在可怜你。”

    “你可怜我什么?”

    “你的眼光确实不错,可是会很容易倒霉的。”

    “你是说我快要倒霉了?”

    “是的。”

    “我会倒霉?”

    “你不信试试看,这个人的主意还是不要打的好。”

    柳**温柔、娇弱的笑着。

    她的笑意依然是那么的**、妩媚,依然能令大多数正常男人无法自拔、无法自控的魅力,丢了魂的魅力。

    她笑着看了看无生的披风,有看了看手中的枪。

    漆黑的披风,漆黑的枪。

    江湖中有这种装饰的不多,也许只有一个人,也许他并不能算作是人,叫神也许更贴切一点。

    “那你说说看,他是什么人?”

    “枪神无生。”

    柳**的笑意忽然已凝结成冰。

    枪神无生这几个字仿佛有种魔咒,地狱里的魔咒。

    杨晴坏笑着凝视着柳**。

    枪神无生仿佛是一根鞭子,柳**脸上的笑意已被活活抽死了。

    她已无话可说,也不愿再说什么,却在轻轻的叹息,化作丝丝的惋惜。

    “你现在还想不想打他主意?”

    柳**不语,已在叹息,已在摇头。

    她已不愿再看一眼无生,因为她看了也是白看。

    她的眸子已落到远方,高高的远方夕阳正浓。

    血红的残阳已西悬,血淋淋的仿佛随时都会滴下鲜血。

第六十五章 残阳如血

    残阳如血,血淋淋的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柔风飘飘,尘土纵纵。

    柳**脸上已掠起一抹寂寞、无奈之色,偏偏带着种淡淡的苦楚、哀伤。

    无论什么样的女人脸上若是带着这些,多多少少会影响自身的魅力,她却是例外,苦楚、哀伤反而助长了她诱人、**的魅力,也许这就是成熟的魅力。

    真正成熟的女人,脸上无论带着什么,都是极为成熟而高贵的。

    这并不是每一个女人能具备的魔力,正如江湖中没有第二个柳**,幸好没有第二个。

    也许这样的女人很难找到,但并不代表这世上没有过,不存在过。

    她抬起头,凝视着夕阳,让柔和、血红的阳光充分的照在脸上,于是她渐渐闭上眼。

    虽然没有说话,嘴角却已沁出了一抹极为寂寞、极为空虚之色,这正是江湖中大都数人有的毛病,无法逃避、无法避开的毛病。

    柔风飘飘,激起的尘土落到她脸上,渐渐的已现出一种凄凉、萧索,一种极为成熟的凄凉、萧索,这无疑能令很多寂寞、空虚中的那些江湖浪子生出情爱、怜惜。

    这并不是什么魔法,却比魔法更加**、更加诱惑。

    就在夕阳最灿烂、最辉煌的时候,也是她脸上那种成熟魅力最**、最诱人的时候。

    她忽然大叫一声,被一根鞭子卷走,卷进车厢里,厚厚的布帘子仅伸出一只手,一只粗壮、厚实的手。

    前面的车夫脸上扬起笑意,一种讥诮、冷酷、嘲弄的笑意。

    仿佛已见多了,已习惯了这些。

    厚厚的布帘子落下,里面就发出急躁、寂寞的喘息声,越来越响,就在喘息声最剧烈、最亢奋的时候,忽然归于平静。

    就杨晴看得惊讶的时候,布帘子再次掀开,长鞭飘出,将她忽然卷住,卷住就飘了起来,飘进车厢。

    车厢里没有声音,极为安静。

    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杨晴想要尖叫,却被捂住嘴。

    “不要出声。”

    这赫然是柳**的声音,她的声音与动作都显得很镇定、冷静。

    柳**压低声音笑着,“我要走了,不必想我,我们还会见面的。”

    她掀开帘子,躯体一纵,翻身掠起,一个起落,已无踪影。

    马车忽然停下,车夫惨叫一声,忽然倒下,跌落地上死肉般一动不动。

    鲜血随着脖子缓缓流淌到地上。

    咽喉处赫然斜插着一把小刀。

    刀把上的丝带已在轻轻飘动,诱人、奇异而又**。

    **小刀!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后面一个人、一匹马,从远方风尘仆仆疾驰而来,忽然停下,马在嘶叫,人已飘动着掠起,掠向车厢。

    手中刀已挥出。

    刀光一闪而过,车厢立刻分成两半。

    这人看了一眼,脸上忽然变得惨白,惨白如纸,冷冷的盯着杨晴。

    “你杀的?”

    杨晴不语,双手抱在怀里,躯体缓缓抽动着。

    边上忽然赫然横躺着体魄强健、精力充沛的壮汉,他的衣衫已凌乱,脸上依然残留着临死前那**、欢快的笑意。

    躯体上每一根肌肉仿佛都充满了力道,咽喉处赫然斜斜插着一把小刀。

    刀把上的丝带已在轻轻飘动,诱人、奇异而又**。

    **小刀!

    “你是柳**?”

    杨晴不语。

    她的头已垂下,垂下就不愿抬起。

    头仿佛已被惊慌、惧怕活活的压下,已无力、无法抬起。

    这人冷冷的盯着杨晴,冷冷的咬着牙。

    冷冷的挥刀,刀光一闪。

    杨晴头垂得更低,刀光忽又消失,只听见这人尖叫一声,已落到两丈外。

    重重的跌在地上挣扎着,嘶叫着。

    “你是什么人?”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杨晴,然后缓缓的伸出手臂。

    杨晴就忽然跃了进去。

    无生石像般转过身,石像般走向这人,停于七尺处。

    不语,不动,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地上那人一眼。

    地上那人咬牙冷冷的盯着无生,冷冷的盯着无生的躯体,无生的长枪。

    “你是枪神无生?”

    江湖中躯体挺得这么直的人并不多,上半身仅仅系着披风的人也并不多,手里抱着女人、一双眼睛空空洞洞的人更更不多。

    也许只有一个,天上天下也许只有一个。

    那就是枪神无生。

    “你很好,但你还是会后悔的。”

    无生不语。

    “这个人不是一般人,所以你一定会付出很重的代价。”

    无生不语。

    “你会有报应的。”

    无生不语。

    这人冷冷的盯着无生,冷冷的将刀入鞘,咬牙,身子凌空掠起,一个翻滚,已落到马背上。

    马嘶涟涟,尘土飘飘。

    瞬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尘土翻滚摇曳着,落到车夫脸上,枯瘦、无肉的脸颊更显蜡黄,咽喉的鲜血犹在流淌,却也没有那么热烈。

    鲜血并没有凝结,所以尘土飘到上面很快又变得血红,血淋淋的红色。

    无生一脚将车夫踢到车上,破碎的车厢显得笨拙、丑陋而滑稽。

    车身震动了一下,马就缓缓的向前走着,无生在后面缓缓的跟着。

    夕阳西垂,将落未落。

    杨晴凝视着无生,“我们这是去哪?”

    无生不语,却将杨晴放在车上。

    杨晴缩成一团,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你要送他们回去。”

    “是的。”

    “他们未必会感谢我们。”

    “是的。”

    “我们很可能有麻烦。”

    “是的。”

    “那我们还去?”

    “是的,不去也有麻烦。”

    “原来你也怕麻烦。”

    无生不语。

    杨晴笑了,笑着凝视着无生,空空洞洞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感。

    “这里面会不会有其他的事?”

    无生不语,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夕阳渐渐消沉,大地渐渐暗淡。

    柔风已消失,冰冷、凄迷、朦胧的月色已高悬。

    杨晴跳下马车,握住披风,在后面跟着。

    没有风,没有声音,天地间寂寞之色更浓。

    大道静静,远方已闪动着火光。

    八个人横在大道上。

    无生石像般走向他们,挺立在他们不远处。

    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他们,仿佛要活活的将他们戳死在大地上。

    他们没有动,手里的火光徐徐摇曳,他们脸上冷汗已滚了下来。

    没有声音,没有人说话。

    他们仿佛都不愿说话,也不喜欢用嘴来打交道,喜欢用手来解决问题。

    也许江湖中很多重要的事,并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而是用手做出来的。

    杨晴看了他们一眼,披风握得更紧了。

    “他们是什么人?”

    无生不语,也不动。

    马车停在他们跟前,然后他们已有了动作,六个人将车上的尸骨抬起,走向岔道小径上。

    剩下的两人,单手一横。

    “请。”

    无生不语,石像般走向小径,走向远方。

    他在前面走着,两人就在后面跟着。

    他们之间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多看彼此一眼,也许他们已用不着看,也明白彼此内心所想。

    杨晴静静的跟在后面,并没有问一句,仿佛已不敢去问。

    山脚下极为阴森、诡异,却又冷静、黑暗。

    冰冷、朦胧的月色已完全阻隔,一丝光亮也照不过来。

    山洞并不深,却很宽敞,也很温暖。

    他们人却是冷的,尸骨已放下,冷冷的走向外面,走向漆黑,消失在漆黑里。

    他们就这样将无生带到这里,不理不睬,不去过问。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

    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外面,外面一片漆黑,他的眸子比外面更黑。

    杨晴手已抽动,已发现自己已在惊慌。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用知道。”

    “这里是地狱,你也不用知道?”

    “是的,既来之,则安之。”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不必知道。”

    “为什么?”

    “因为会有人告诉我们的。”

    漆黑的夜色里已响起笑声,笑声响亮、短促而冰冷。

    笑声直接、简单、干脆,不带一丝多余的笑意,仿佛不愿多花一丝力气去笑。

    无论谁听到这笑声都不是觉得好笑,也知道笑得的人没有笑意。

    “他说的没错,会有人出来告诉一切的。”

    苍白的手臂上青筋毒蛇般翘起,仅握住一根鞭子,冷冷的盯着无生,冷冷的站在洞口。

    无生不语。

    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将这人戳死在大地上。

    这人走向尸骨,静静的凝视着,静静的仿佛是座墓碑,已与大地融为一体的墓碑。

    墓碑是不会流泪的,他却会。

    他的泪水也跟笑声一样,直接、简单、干脆,不带一丝多余的悲伤,仿佛不愿多花一丝力气去悲伤。

    是不是他已明白悲伤并不能解决问题?已明白过度悲伤不但浪费精力,也会影响思路、判断。

    无论谁若是想通了这些简简单单的问题后,就会发现,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困难的问题。

    无生走过去,石像般挺立在他七尺处,不语。

    这人背脊仿佛有眼睛,已看到他。

    “你是不是想听听?”

    “你可以说说。”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祁连山八大寨总寨主,罗信。”

    罗信点头,“这是我的爱子罗孝。”

    他说的话极为平淡,可是又有谁能理解这平淡里面有多少哀伤、悲痛。

    “他已死了。”

    “是的。”

    “你不想替他复仇?”

    罗信转过身,死死的盯着无生。

    “你觉得罗信是笨蛋吗?”

    “难道你不想杀我?”

    “你觉得我会相信是你杀的?”

    “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罗信笑了,“我不会跟你动手的。”

    “你相信不是我杀的?”

    “是不是你杀的都一样。”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江湖?”

    “什么江湖?”

    “我们之间若是动手,必有死伤,我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祁连山八大寨几千条人命着想。”

    “所以你爱子是不是我杀的都一样。”

    “是的,注定你不能跟我动手。”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疑问的?”

    “疑问也许没有你的答案多。”

第六十六章 夜色渐深

    夜色渐深,没有风,寒意更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山洞里干燥、温暖而又舒适,舒适的令人生出倦意、睡意。

    杨晴斜倚着无生,渐渐已睡熟,一天的过度惊慌、恐惧,已令她的躯体、精神渐渐没有了活力。

    无生已在叹息,已将她抱在怀里。

    罗信转过身,凝视着罗孝。

    尸骨鲜血已不再流淌,脸颊显得极为苍白、干硬。

    他慢慢的触摸着尸骨,尸骨早已冰冷,他的心更冷。

    “你是不是还想了解点什么?”

    无生点头,不语。

    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一片光亮,月光正浓,没有星星。

    “你是不是有点想不通?”

    “是的。”

    “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人要借你的手杀我。”

    无生不语。

    罗信将尸骨抱起,长长的喘息着。

    “你以后就会明白,想不明白都不行。”

    无生不语,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他。

    罗信不在看无生一眼,凝视着夜色,冰冷、无情却又寂寞的夜色。

    “你是不是很想跟我决斗?”

    无生点头。

    “我比你更想。”

    “那你应该跟我决斗,不要想太多,想太多不但心乱,手也会变软。”

    罗信承认这一点,所以已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他已叹息,嘴角已流露出笑意,一股极为苦楚、嘲弄的笑意。

    “可是我不能,你也许不会理解的。”

    无生不语。

    他将披风盖在杨晴的躯体上,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罗信。

    “无论与你决斗的后果是什么,对祁连山八大寨来说都是一个灾难。”

    无生不语。

    “因为我是这里的首脑,不能为一个人活着。”

    无生不语。

    “我不能为了一个儿子,就跟你决斗、拼命,那样后果会......。”

    “会怎么样?”

    罗信嘴角已在发苦,苦得令肚子里的肠子抖动、抽动。

    眸子里已飘向外面,外面一片漆黑。

    无论谁也看不出漆黑、平静的外面,隐藏着多少人,都是什么样的人,手中有什么武器,......。

    罗信看了看无生,又看着外面。

    “你觉得怎么样?”

    “他们不一定是江湖中的好手,却比那些江湖中好手可怕。”

    “你眼光不错。”

    “你身为他们的首领,是你一生的骄傲。”

    罗信笑了,脸上已有得意之色,这的确是一个荣耀。

    “是的。”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罗信笑意已消失,盯着无生。

    “我不能跟你决斗、拼命,因为我活着已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组织的事。”他静静的凝视着无生,“我跟你决斗、拼命之后,无论是死?是伤?都是一种重创,江湖中很多人都会乘机过来,过来倾力绞杀他们。”

    无生不语。

    “只要他们被绞死,孩子就会被无故流落街头,变成乞丐,老婆就会被卖到妓院,活活的被折磨,永无休止的折磨,......。”

    无生不语。

    “这些都很残酷,所以我要好好活着,不能有一丁点闪失。”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罗信凝视着无生,“你可以加入我们,你看怎么样?”

    无生不语。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位子可以让给你,只要你能照顾好他们。”

    无生不语。

    罗信盯着无生,盯着无生的眸子。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是不是远方已有了他的追求?他的一生有了那个追求已满足,已容不下别的?

    一个男人心里若是有了追求,是不是就会变得很冷酷?很冷漠?也很冷傲?

    那种追求也许是上天降下的诅咒,得到的诅咒越深,就越发冷酷、冷漠、冷傲,所以也会变得极为孤独、极为寂寞、极为空虚。

    那么他的追求是什么?

    罗信不忍去触碰他的追求,“我知道是很难打动你的。”

    无生不语。

    “但你若是想加入我们,就来找我,我的位子还是留给你。”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就离开这里,走向外面。

    外面一片漆黑,令人寂寞、空虚、发疯的漆黑。

    罗信抱着他的爱子,走进漆黑,无边无际的漆黑,永无休止的漆黑。

    他们的身子渐渐已被漆黑淹没,淹死。

    杨晴渐渐已苏醒,脸上仿佛有点不好意思。

    “我怎么说睡就睡,一睡就着了。”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把那个人给宰了?”

    无生不语。

    “没事,你杀人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都习惯了。”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恼?”

    无生不语,屁股已对着她。

    杨晴痴痴的笑着,痴痴的凝视着无生地眼眸。

    “他走了?”

    无生点头。

    “我感觉你很失望?”

    无生点头。

    “没有对手是不是很寂寞?”

    无生不语,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已掠起刀光。

    刀光闪闪,人影纵纵。

    无生抱着杨晴,轻烟般掠起,飘了过去。

    冰冷、坚硬的小径上横躺着一个人。

    冰冷、昏暗的月色照在这人脸上,这个不像是人的脸上。

    这人脸半边是没有肉的,也没有血,半边却已布满了撕咬的齿印,仅有的一只眼火焰般燃烧着,仿佛要将一切统统烧死,烧光。

    最令人无法忍受的就是他居然没有耳朵。

    这人赫然是潜月龙花。

    一动不动的躯体上已布满了刀口,鲜血从里面疯狂、凶狠的流淌着。

    他的眸子依然火焰般燃烧着,仿佛没有一丝改变。

    手里的断刀依然森森发着寒光。

    嘴角却已在抽动着,抽动着一抹极为疯狂、冷漠、残酷的笑意,仿佛在笑自己,又仿佛在笑别人。

    他看见无生过来,仿佛并没有觉得惊讶。

    十七八个人横刀肃立在一旁,罗信斜倚着他们,胸口赫然多了一截断刀,咬牙,不停的喘息着。

    罗信努力喘息,努力活着。

    他并没有看一眼无生,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十几个人已挥刀,刀光闪动,斩向潜月龙花。

    潜月龙花顷刻间变成一滩肉泥,没有生命、没有呼吸的肉泥。

    眼珠子依然火焰般燃烧着,仿佛是地狱里焚烧厉鬼的刑火,要将一切都活活烧死。

    无生不愿再看一眼潜月龙花,石像般转过身,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罗信,仿佛要活活将他戳死在大地上。

    罗信咬着牙,勉强控制自己,盯着无生。

    “你好像认识这人?”

    “是的。”

    “是你朋友?”

    “我没有朋友。”

    “那就是你的对手了。”

    无生不语。

    “你的对手功夫不耐,有两把刷子。”

    无生不语。

    罗信盯着无生,冷冷的说着,“他是什么人?”

    无生不语。

    罗信眼睛里已现出了光,一种凶光。

    “你......。”

    无生叹息,“他不是人。”

    “那他是什么?”

    “他是花,万花楼里的潜月龙花。”

    罗信盯着无生,“杀手?”

    无生不语,眸子已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古道寂寂,寂寞飘飘。

    杨晴轻抚着他的胸膛,“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无生点头。

    石像般转过身,走向远方。

    十几条大汉忽然涌了上来,团团将他围住。

    无生轻烟般掠起,落到罗信七尺处,不语。

    罗信凝视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我还是希望你留下来。”

    “不论生死?”

    “是的。”

    无生不语,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罗信,仿佛要将他活活戳死。

    一只眼戳着他的脸时,另一只眼却在戳着胸膛,一只眼戳着胸膛时,另一只眼却在戳着裤裆。

    无论谁被这双眼盯着,都不会很好受,被这双眼盯着,仿佛是被枪在戳。

    罗信长长叹息,“你走吧。”

    无生不语,也不动。

    “你为什么不走?”

    无生不语,也不动。

    杨晴轻抚着他的肩膀,“我们没理由不走。”

    无生不语,枪头般盯着罗信。

    罗信也在盯着他,“你是不是想杀我?”

    “不是我想杀你。”

    “那是谁?”

    无生不语。

    罗信眼珠子已在搜索,到处搜索着。

    没有人影,没有声音。

    天地寂寂,小径幽幽。

    “我不信,会有人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眼珠子忽然瞪出,脸颊上肌肉忽然失去控制,不停的抽动、扭动,躯体也失去控制。

    嘴角却已流露出一抹惊讶、不信、恐惧。

    咽喉处赫然斜斜插着一把小刀。

    刀把上的丝带已在轻轻飘动,诱人、奇异而又**。

    **小刀!

    柳**已来了。

    可是她的人呢?没有人见到她来过,没有人见到她离开。

    罗信抱住脖子,想说什么,却化作“嘶嘶”哀叫,那种声音,仿佛是吐着红信的毒蛇,“嘶嘶”的怪叫着。

    他挣扎着扑倒在地上,不停的打滚,......。

    无生不愿看他一眼,也不愿看任何人一眼,石像般转过身,石像般走向远方。

    杨晴搂住无生脖子,娇笑着。

    “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无生不语。

    “你可以当个山大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霸气。”

    无生不语。

    “从此以后,下面有一大群端茶倒水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多舒服。”

    无生不语。

    “反正好处很多很多的,那时我也跟着享受,多快活。”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杨晴笑着,“你真是一个不会享受的枪神,多不智。”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

    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不远处,不远处静静的停着一辆马车。

    三匹马,车厢的斜角,插着一个灯笼。

    没有风,灯笼没有摇晃,显得说不出的寂寞、孤单。

    没有马夫,三匹马却仍然矗立着,极为安静,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嘶叫与不甘。

    无生石像般挺立在边上,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厚厚的布帘。

    杨晴娇笑着,看了看。“这里面会不会有坑?”

    无生不语。

    “会不会有人故意停在这里等我们?”

    无生不语。

    “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进去?”

    无生不语。

    杨晴脸上的笑意已发苦,苦笑着不语。

    厚厚的布帘已掀起,一个人已站了出来。

    然后就柔柔的媚笑着。

    她的样子确实很容易令男人丢了魂,只要是正常的男人,看过她一眼,就会很容易丢了魂。

    躯体上每一个角落仿佛都透着**与妩媚,一种能令大多数正常男人丢了魂的**与妩媚。

    两缕发丝垂落在胸前,仅用两根丝带洒脱的捆着。

    这人赫然是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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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7429/ 第一时间欣赏枪与道最新章节! 作者:庸手所写的《枪与道》为转载作品,枪与道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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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与道介绍:
魂惊阴阳两处,决斗天地之间。纵横万水千山,不惧风急雨翻。豪气吞吐风雷,盈握雪杯霜盏,胆似铁打金铸,独闯高峰远滩。轻锁月寂星愁,傲视群雄古今。(新书求热度,求收藏。)枪与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枪与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枪与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