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醒怨孤花
方方正正的屋子,横竖都两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里面到处悬着高高的超级大油锅,火光闪闪,漫漫四溢,屋子里没有黑暗。
没有黑暗,更显死寂。
油锅里的火光在扭动、摇曳着。
纸上文字有的在欢笑,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忧伤,有的在哀愁,......。
杨晴喘息着,跃出无生的怀里,走动痴花的跟前,轻轻的摸了一下笔,又忽然缩回,说道:“那支笔好像......。”
无生道:“是不是感觉像是有生命的?”
杨晴点头。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叹息着转过身离去。
杨晴忽然拉着他的披风,说道:“他好可怜。”
无生点点头,缓缓转过身,轻轻挥动手。
痴花上面悬着的油锅忽然落下,落在躯体上,躯体忽然燃烧着,笔也在燃烧着,这里的一切都已在燃烧着。
杨晴静静的瞧着屋里的一切,不语,心里不由地有种莫名的伤感。
她说道:“让我再看一会,就一会。”
无生不语,停下脚步,已在点头。
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一片黑暗,看不到光明、摸不到边际的黑暗。
纸上的文字微笑着、欢快着、伤感着、忧伤着、哀愁着......逝去,它们并没有因为自己即将逝去而有丝毫改变什么。
它们的出现时是什么样,死去时也是什么样,仿佛没有任何波折、动荡能动摇它们自己的本性,也是血性。
无生缓缓转过身,闭上眼,不愿再看。
杨晴道:“你为什么不去看上一眼。”
无生道:“看就是不看,不看就是看。”
“纸上的那些文字,好可惜。”
无生不语。
“一横就值五百两金子,横折钩就值一千五百两金子,真的好可惜。”
无生不语。
“能看上一眼就是好的,这笔迹可是千年难觅呀。”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你是不是闭上眼也能看?”
无生叹息声更长,说道:“黄泉寂寞深漫漫,纵使焚尽也空虚。”
“黄泉寂寞深漫漫,纵使焚尽也空虚。黄泉寂寞深漫漫,纵使焚尽也空虚。......。”
杨晴缓缓的细细的品着这里面的意境,眸子里的哀伤之色更浓。
无生道:“我们该走了。”
他缓缓的伸出手,杨晴就跃了进去。
杨晴道:“这些笔迹陪着他,黄泉路上也许就不会寂寞了。”
无生不语。
“原来你还会诗文?”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看过很多书?”
无生不语。
“你都读过什么书?”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他转过身,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什么也没有。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远方一片黑暗,令人寂寞、空虚、发疯的黑暗。
然后他走向黑暗,与黑暗融为一体。
寂寞奕奕,空虚涟涟。
无生抱着杨晴,就这样走着,一直走着。
他们仿佛是被黑暗吞噬、淹没,忍受着寂寞、空虚。又仿佛是征服、占有黑暗,享受着寂寞、空虚。
......。
没有声音,没有飘风,没有光明。
他们仿佛是走在墨汁里,令人虚脱、绝望、奔溃的墨汁。
杨晴忽然跃出无生的怀里,伏在地上不停的呕吐,她不仅将胃里的食物吐出,眼里的泪水也已流出。
无边无际、永无休止的黑暗,她仿佛已要发疯、虚脱,只能强迫自己,只能努力的强迫自己不要崩溃。
她紧紧地握住披风,不停的喘息着、抽搐着、抖动着。
“我......。”
她的话刚出口就被寂寞、空虚活活地吞噬、淹没。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杨晴抖了抖披风,她已无力、无法再说话。
无生转过身,不语,已在叹息。
杨晴忽然扑进他怀里,紧紧地贴着他的躯体,胸膛不停的抽动着、起伏着,......。
她已分不清他胸膛上那是泪水、鼻涕、口水、酸水......。
她强迫自己努力的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抱我。”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他缓缓的抱着她,用的力道既不轻,也不重。
等她躯体的抽动缓缓归于平静,才说道:“你又在害怕?”
杨晴道:“是的。”
无生不语。
他缓缓的抱起她,石像般挺立着,然后走向前方,前方只有黑暗,令人作呕、厌恶的黑暗。
杨晴喘息着盯着无生的眸子,他的眸子比黑暗更加黑暗。
她说道:“你是不是男人?”
无生不语。
“你有没有过女人?”
无生不语。
“你......。”
无生不语。
“我要做你的女人。”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我会做一个最好的女人。”
她说着话的时候,就在温柔亲吻着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耳朵......。
也许一个女人在黑暗里,寂寞、空虚、发疯、作呕的黑暗里,生出的情爱不但强烈、凶猛,而且更加纯洁、真切。
这个时候也许是女人最脆弱、最妩媚、最迷人的时候,也许也是女人一生中开得最动人、最风情的时候。
如果你在黑夜里遇到这么样的女人在面对自己时,就请将她搂在怀里,给于更多的甜美、欢愉吧,这样对你不会什么损失,更不会有什么伤害。
......。
无生轻轻的将她放在地上,地上冰冷、僵硬而又潮湿。
他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杨晴道:“你......。”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杨晴道:“我......。”
无生忽然打断了她的话,说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杨晴不语,忽然笑了。
无生道:“你要看清自己,看清一切,才知道自己要什么。”
杨晴娇笑着不语,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已在发烫。
无生道:“你要静下心来好好的去看,不但要看,而且也要悟。”
杨晴跳进他怀里,不语,笑意更浓了。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然后推开一扇门。
屋里一个人、一把刀。
无生进去,石像般挺立着。
屋里没有燃灯,却有了光。
刀光。
刀光森森,丝丝闪烁。
没有风,他的发丝已在轻轻摆动着。
他的人仿佛也在闪烁着,闪烁着逼人的杀机,逼人的杀气,逼人的杀意。
这人就静静的站着,不动,不语。
无生将杨晴放下,说道:“黑暗的地方虽然寂寞、空虚,但并不是完全危险的,有时比光明的地方要安全很多。”
杨晴道:“我们可以回头,去别的地方。”
“回就是不回,不回就是回。”
“那个人好像不是什么好人。”
“好就是不好,不好也许就是好。”
“我该怎么办?”
“你不用做什么,等着我就行了。”
“你要快点过来,我真的......。”
“真就是假,假就是真,你要好好认清自己,知道自己。”
杨晴不语,垂下了头,泪水不由的夺眶而出,流了出来。
无生不语,将她放在黑暗里,然后关上门。
于是她缓缓被黑暗吞噬、淹没。
她忽然倒下,似已无力、虚脱,......。
无生石像般挺立他七尺处,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将他活活戳死在大地上。
无生一只眼戳着他的脸时,另一只眼却在戳着他的胸膛;一只眼戳着他的胸膛时,另一只眼却在戳着他的裤裆。
这人躯体已在不由地轻轻抽动、颤抖着。
他忽然睁开眼睛,冷冷的盯着无生。
他的目光比刀光更冷、更亮,也比黑暗更寂寞、空虚。
无生道:“醒怨孤花?”
孤花道:“是的。”
“你的怨恨已醒了?”
“是的。”
“真的无怨无恨了?”
“是的。”
“也没有一丝感情了?”
“是的。”
“你为什么会寂寞、空虚?”
孤花不语。
目光冷冷的盯着无生,冷冷的盯着无生的枪,无生的眸子。
漆黑的枪,漆黑的眸子。
孤花道:“枪神无生?”
无生道:“是的。”
“你真的是枪神?”
“是的”
“是枪中之神?”
“是的。”
“没有一丝情感的神?”
“是的”
“你为什么不在地狱里?”
无生不语。
孤花不语。
话的尽头就是他们手中的刀,他们手中的枪,也就是决斗,就是生死。
刀挥动。
人身飘飘,刀身莹莹。
目光冷冷,刀光森森。
孤花骤然间已挥动七刀,刀气荡荡,刀意纵纵。
无生轻烟般飘忽着,就在刀光之下、刀气之中飘忽着。
屋子里没有灯光,却比灯光来得更加明亮、刺眼,也更加闪烁、冰冷、森寒。
冰冷、坚硬的墙壁在刀光莹莹之中,缓缓滑落,阵阵尘土缕缕飘起,摇曳而荡荡,浮动而萧萧,在寂寞、空虚的夜色中看来,仿佛是地狱里厉鬼,过度痛苦、过度悲伤而发出的怨气。
杨晴紧紧的贴着大地,冰冷、坚硬而又潮湿。
心里想着的却是无生,冷静、稳定而又正直。
她也在轻轻向大地祈求,祈求大地的时候,身子已被门板压着,死死的压着。
她虽在祈求,却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孤花道:“枪神无生?”
无生道:“我还活着。”
“你还不出枪?”
“是的,我还没有出枪。”
刀光森森更寒,人影飘飘更急。
孤花咬牙,冷冷的说道:“我的刀难道还不能令你出枪?”
“不能,你还不行。”
“我不行?”
“是的,你的刀意虽是无怨无恨,但是还没有做到无情无爱,可惜你的情念太重,杀念不纯。”
孤花忽然远远的站着,额角的青筋不由抽动着,冷冷的说道:“你......。”
无生石像般挺立在不远处,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孤花,说道:“我不愿杀你,你可以去好好活着,好好将情念斩断,杀念自然就会清纯。”
孤花冷冷的盯着无生,冷冷的说道:“你不愿杀我?”
无生不语,走向杨晴,掀开门板,将她抱起。
孤花冷冷的说道:“你真的不愿杀我?”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在盯着、戳着远方。
他不愿再看孤花一眼,走向远方,走向黑暗。
孤花冷冷的站着,刀身渐渐变得暗淡、而朦胧,朦胧如冰冷的梦。
寂寞、空虚、冰冷的梦。
他已缓缓的走进梦中,就在刀光没入躯体的时候,......。
第三十八章 灭绝主花
刀光消失的时候,孤花就找到了他的梦,他的眸子里还残留着说不出的萧索、悲哀、暗淡之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的梦也许是冰冷、漆黑的,......。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然后走向前方,前方一片黑暗。
下一个屋子在哪?下一扇门里有些什么?是支什么样的花?......。
杨晴极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发疯,但他的躯体却在不由抽动。
她想不通无生为什么会那么镇定,没有一丝惊惧,没有一丝恐慌,甚至连一点异样的神情都没有。
这个人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游荡,仿佛并没有给他带来一点苦难、不幸,他也许并不是去忍受什么煎熬、苦闷,而是在享受着无法形容的快意、刺激,就连他的眸子在那个时候,都变得说不出的兴奋、激情。
杨晴说道:“你真是个怪人。”
无生不语。
“你也不是好端端的人。”
无生不语。
“你到底是不是人?”
无生不语。
“你为什么不怕?”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你能不能教教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在生死边缘怎么就那么镇定自如、谈笑轻松的,让我也好好受益一番。”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不语。
“你要是不教我,我就......。”
无生不语。
“我就脱光衣服。”
无生说道:“我已经教过你了。”
“你没有。”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叹息着走向前方。
“你真的没有。”
......。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个人。
屋子里极为昏暗,朦胧而又奇秘。
雪白的头发随意飘飘,雪白的胡须散落荡荡,雪白的衣裳无风纵纵......。
他虽然极为衰老,衰老的随时都会失去生命,失去一切,但那双眸子却是明亮的,明亮而有灵活,就像是春天里万花草木之间潺潺流动的泉水,说不出的灵活、欢快。
脸上那根根皱纹也是极为柔和的,柔和而欢悦。
无生石像般挺立在他七尺处,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漆黑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
这人喝一口茶,然后木头般不动一下,木头般不动一下,就喝一口茶。
他木头般不动仿佛是忽然得了疾病骤然归西似的,说不出的奇怪、奇异。
这毛病也许知道的人并不多,有这毛病的人也更少。
其实他是在回味,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回味、享受,回味、享受着茶水流淌时那瞬间强烈的快意与欢愉。
这人说道:“佛能洗心,茶能涤性。苦中有甜,甜中是苦,先苦后甘,人生亦如是。”
无生道:“你懂喝茶?”
“是的,你也来尝尝。”
他的话说得极为缓慢,他的动作也极为缓慢。
没有茶杯。
他慢慢的倒出茶水,茶水竟然慢慢的飘向无生。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只是闻了闻而已,茶水又慢慢的飘走,飘回,飘落到倚在墙边的剑鞘上。
滚滚灰尘骤然凋落,森森剑气缓缓飘出。
无生道:“苦里纵甜涩奕奕,甜中御苦香飘飘,你果然是懂茶的。”
“你却没有品悦又怎知涩奕奕、香飘飘?”
“喝就是不喝,不喝就是喝。”
“原来阁下的茶道异于常人,却也是道亦有道。”
“你茶道极为高超,极为玄妙,相信你的剑道更会异乎于常人。”
这人看了看墙边的剑,又看了看无生,才说道:“你想了解这口剑?”
“是的。”
“这不是普通的剑。”
“是的。”
“这口剑也不是随随便便让人了解的。”
“是的。”
“也许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是的。”
“你真的要了解这口剑?”
“是的。”
这人看了看那口剑,那口剑就缓缓飘了起来,飘了过来。
他轻轻抚摸着那口剑,脸上根根皱纹忽然僵硬,眸子里不但明亮,却显得极为尊敬。
他说道:“这口剑是五十年前江湖中铸剑狂打造的,他寻找了二十年才找到满意的精铁。”
无生不语,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那口剑。
“铸剑狂又花了九九八十一天不停的打造,同时也不停的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光华,这还不算。”
这人说到这里时,眸子里却流露出说不出的哀伤。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哀伤。
“他还将江湖中黑白两道鼎鼎有名地祁连山七七四十九条恶盗的性命也投了进去。”
无生道:“锻造这柄剑的人不但是狂人,也许也是疯子。”
“是的,剑铸好的那天,苍穹寂寂,天地森森,雷电闪闪,风云滚滚,大雪飘飘,淫雨荡荡,狂风飕飕。”
他说到这时,眸子里有流露出说不出的悲怨之色,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悲怨。
他叹息着说道:“那一天方圆五百里内所有的人都死了,所以能喘气的都死光死绝了。”
无生道:“这是灾星剑?”
这人点头,说道:“灾星一出,天下大乱,江湖动荡,英雄辈出,枭雄辈出,豪杰辈出,风起云涌,纷争不休,血事年年,恩怨仇杀,年年不断。”
无生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说道:“你是灭绝主花?”
主花笑了,笑得寒气逼人,剑气逼人。他说道:“你很聪明。”
无生不语。
主花道:“枪神无生绝不是笨蛋。”
“若不用以杀制杀,江湖的纷争也许到现在还不太平。”
“是的,你果然是明事理的人。”
“也许江湖中能用这口剑的人只有你而已。”
“为什么?”
“只有灭绝人性的人才能无情无爱、无心无肺、无正无邪、无对无错、无德无仁......,天下间也许只有你才能够用它。”
“那你呢?”
“我不是人。”
“那你是什么?”
“我是枪神。”
“那我就是灭绝灾神。”
“是的,差不多是灭绝灾神。”
“差多少?”
“就差击败我,只要你击败我,你不是神也是神了,江湖中没有人会说一个不字的。”
主花抚摸着剑鞘。
他的眸子缓缓的变了,变得说不出的凌厉、森寒。
杀气阵阵,杀意纵纵,杀机荡荡。
剑并未出鞘。
剑气森森,剑风荡荡,剑意飘飘。
主花道:“这口剑已有很多年没有出鞘了?”
无生道:“希望它没有生锈。”
“你是不是很想见见它的庐山真面目?”
“是的。”
“不怕它给你带来灾难?”
“希望带来的灾难是真的。”
“你好像很喜欢灾难?”
“我很讨厌它会生锈。”
“很好。”
“很好是什么意思?”
“很好就是灾星出世,灭绝出剑。”
剑出鞘。
黑暗忽然消失,宫殿骤然倒塌。
阵阵冷风过去,滚滚烟雾散开。
现出万物,现出破晓,破晓前后。
杨晴忽然亲了一下无生,跃出无生的怀抱,燕子般凌空掠起,飘到两丈外。
她睁大眼睛,展开双手,背靠大地,拥抱苍穹。
苍穹一片死灰色,阵阵冷风带着远山之巅那万木与花草的妖娆、情怀在摇曳而欢,得意而愉。
她也是欢愉的,说不出的欢愉、喜悦。
她跳着、蹦着、唱着,舞着。
无论谁看到她此时的喜悦与欢快,就很容易明白她之前是多么的痛苦、恐惧。
那边依然木桩般矗立着几百条波斯光头巨奴,冰冷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躯体上根根青筋毒蛇般翘起着,眼睛铜铃般怒视着前方,......。
依然是双手叉腰,一动不动,阵阵冷风飘过,片片落叶飘在他们躯体上“扑扑”作响,非但没有丝毫影响他们,反而平添了几分煞气,几分摄魂的煞气。
他们没有一丝改变,仿佛已与大地融为一体,仿佛可以矗立到天方地老、海枯石烂为止。
她凝视着这里的一切,忽然觉得已不那么可怕了,却是极为可爱的,要有多可爱就有可爱。
也许久已关在笼子里的鸟忽然放出,也会生出这样的情怀。
剑的确已生锈。
片片血斑缓缓脱落,莹莹剑光闪闪发亮。
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已被这口剑的光芒所淹没,暗淡、死寂而又没有一丝活力。
飘在他们中间地枯叶软软的落在大地上,一动不动,连风都吹不起它。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主花,仿佛要将他活活的戳死在大地上。
主花道:“灾星剑怎么样?”
无生道:“灾星还不错,不知道灭绝怎么样?”
“你可以试着想想看。”
“我只希望看到百年难得一觅地灾星那原有的冲霄之威、纵云之力。”
“我的剑招会辱没了灾星?”
“也许不应该叫灭绝灾星,应该叫灾星灭绝。”
“你可知道我的剑道?”
“愿闻一二。”
“我三岁习剑,七岁悟得剑道,十岁横行江湖,十五岁大败七大门派,二十岁一战成名,无敌于天下,群雄侧目之之,封剑归隐萧萧,玩世纵茶乐乐,随心所欲飘飘。”
“得其名,却未闻其境。”
“人境就是剑境,剑境就是人境。”
“未闻详细之境。”
“人就是剑,剑就是人,人剑合一,两境相融,无上之境。”
“不知无上之境御招几许?”
“四十年前是万招,三十年前是千招,二十年前是百招,十年前是十招,如今仅有一招,一招仅有一式,一式就是一下。”
“以多化少,以繁化精,以弱化强,无上之境,实属不易。”
“所以你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我的剑境并没有辱没了你枪神字号,你的死也是极为值得的。”
“实属不易的剑境却不是完美剑境,正如你的无上之境还不是境之巅峰,所以你还......。”
“我还什么?”
“你还不行。”
主花的脸忽然已僵硬,硬死。
他的躯体忽然抽动着,眸子忽然抽动着,杀气、杀意、杀机忽然也在抽动着,甚至连剑气、剑风、剑意忽然也在抽动着。“你有什么高见?”
“你还没有悟得无招无式,所以你还不行。”
“无招无式?”
“是的,你要弃茶戒乐,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去悟那无招,那才是神鬼难逃的一招。”
“你会那一招?”
“是的,所以你还不行。”
“你怎么悟到的?”
“你要学那一招?”
“我不信世上真有那一招。”
“你学不了的,你爱好太多,不能自净,做不到秉诚至之,执悟守之,御境逐之,纵剑道之......。”
“我不信你会那一招。”
“你可以试一下,看看你的杀人一招快,还是我的杀人无招快。”
主花咬牙,剑刺出。
逼人的剑气。
逼人的剑意。
逼人的剑风。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披风缓缓迎风飘动。
鲜血滴滴枪尖滚落。
主花捂住胸膛,强迫自己站着,额角冷汗豆大般滚落。
他咬牙说道:“你是怎么悟得的?”
无生不语。
“你告诉我。”
无生不语。
“你告诉我,让我死个明白。”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主花忽然倒下,不在动弹。
......。
第三十九章 释情琼花
东方悄悄现出乳白色,天地间渐渐变得明亮而又祥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连刺骨的冷风都变得极为透明、纯净。
主花的生命早已逝去,躯体显得极为冰冷、僵硬,没有一丝活力。
雪白的头发随意散落着,冷风过去,就不停的摇动、打颤、摇摆,仿佛是深夜里飘忽不定的孤魂野鬼、行尸走兽,没有方向、没有边际的扭动,胡乱的扭动。
片片枯叶飘落到上面,纠缠了一会,又冷血、无情的飘走。
......。
披风轻轻飘动,鲜血滴滴落尽。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漆黑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空空洞洞的,盯着、戳着远方,也是东方。
东方现出新鲜、朦胧、神秘的淡淡曙光,冰冷、寂寞而又没有一丝热力。
也现出了一条新鲜、朦胧、神秘的人影,冰冷、寂寞而又没有一丝欢愉,空虚、孤独的黑夜并不能将她躯体击垮,也不能将他精神击倒,尽管她的肚子微微隆起,......。
她竟然是孕妇!
她的眸子曙色般极为新鲜、朦胧而又神秘,躯体显得极为娇弱、消瘦而又无力,苍白、无肉的面颊仿佛已因过度缺少营养变得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接近透明,接近死亡。
发丝却极为整齐的,正如她的衣着,极为整齐、端庄而又娇贵。
她的步子并不大,却很稳,也很慢。
她慢慢的走着步子,慢慢的一下子就走了过来,头上的珠花没有一丝晃动。
新鲜、朦胧而又神秘的眸子盯着无生的时候,骤然间变得说不出的怨毒、怨恨、怨恶。
她轻轻的咬着牙,苍白、透明的脸上已在抽动着,抽动着愤怒、哀伤。
脸上的愤怒、哀伤却没有一丝影响到她的端庄、高贵,她的端庄、高贵仿佛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受到影响。
她说道:“枪神无生?”
无生道:“是的。”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远方曙色渐浓,渐渐变得更加强烈。
他竟然没有看她一眼。
她说道:“你现在还是人?”
“是的。”
“你现在还能喘气?”
“是的。”
“你现在还能说话?”
“是的。”
“你现在想说点什么?”
无生不语。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好好听着,我都会牢牢记住。”
无生不语。
“这也许是你活着时最后说出的话。”
无生不语。
“所以你要好好说,说多少都没有关系。”
无生不语。
“你可以说了。”
无生不语。
冰冷、刺骨的寒风掠过他地躯体,仿佛还残留着黑暗里缕缕独有的寂寞、空虚之色。
披风轻轻飘动着,枪头上的血迹早已干透,在曙光下显得极为暗淡、邪异而又幽森。
他的人仿佛真是石像塑成,没有一丝情感,石头般冷漠、坚硬、稳定。
杨晴忽然从远方掠了过来,闪躲在无生的躯体后面,握住正在飘动的披风,温柔、轻快的披风。
然后她笑了,笑得欢愉、喜悦极了。
她说道:“我替他说。”
“你不能替他说。”
“为什么?”
“因为他是枪神无生,你是女流杨晴。”
杨晴笑着说道:“他是不会说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枪神无生。”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他说?”
“不知道?”
这女人没有说话,缓缓的伸出手来,她的手忽然多出一把飞刀。
一把薄而锋利、轻巧的飞刀。
杀机、杀气就是从那把飞刀上渐渐飘了出来。
她是手没有动,飞刀忽然消失,神秘而又诡异的消失不见。
杀机、杀气顿然消失。
这女人淡淡的说道:“多情的人,无情的刀。”
杨晴道:“你也是花?”
“是的,我是释情琼花。”
杨晴细细品着,也在慢慢的念着,“多情的人,无情的刀,多情的人,无情的刀......。”
她品得似已痴了。
琼花道:“枪神无生?”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琼花道:“你真的没有话说。”
无生不语,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空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远方只有曙光,空空洞洞的曙光,空空洞洞的仿佛已被他的眸子吞噬、淹没。
琼花道:“好。”
话语声中,她的手仿佛动一动,又仿佛没有动。
刀光一闪。
无生胸膛忽然斜斜的插着一把飞刀。
一把薄而锋利、轻巧的飞刀。
夺命的飞刀。
致命的飞刀。
琼花的眸子里已有了笑意,轻轻的笑着,凝视着那把飞刀。
刀身寒光飘飘,鲜血滴滴滚落。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远方一片曙光,鲜血在曙色中闪着光,冰冷、无情、冷漠的光。
飞刀缓缓的从他躯体上吐出、跌落,带着鲜血“叮”的落在地上。
琼花的脸上的笑意忽然僵硬、硬死,说道:“你......。”
无生不语,鲜血骤然飘了出来。
琼花道:“你为什么不出枪?”
无生不语,额角冷汗豆大般滚落。
琼花咬牙,已在喘息,她喘息着盯着杨晴,说道:“他是枪神无生,也是男人。”
她说完就走向灭绝主花。
滴滴泪水忽然落了下来,阵阵冷风飘过,晶莹剔透的泪水飘散着,散落在雪白的发丝,雪白的肌肤,雪白的衣衫,......。
她吻了吻他的脸颊,说不出的温柔、多情。
温柔、多情地触摸着他的肌肤、眼睛,......。
琼花缓缓从他怀里摸出一块玉牌,就高高的举着。
然后木桩般矗立着的几百条波斯光头巨奴忽然动了,骤然间洪水般涌了过来,木桩般矗立着,燕翅般分开着。
他们没有一丝改变,冰冷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躯体上根根青筋毒蛇般翘起着,眼睛铜铃般怒视着前方,......。
双手叉腰,一动不动,阵阵冷风飘过,片片落叶飘在他们躯体上“扑扑”作响,非但没有丝毫影响他们,反而平添了几分煞气,几分摄魂的煞气。
天地间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他们改变什么。
冰冷的躯体早已僵硬、寒透,冰冷的泪水滴滴落在玉牌上,玉牌缓缓的也发出了光。
那种光芒竟也是冰冷的,冷得刺骨、刺魂。
琼花忽然丢掉玉牌,玉牌忽然碎裂。
玉牌碎裂的瞬间,道道寒光骤然惊现。
森寒的刀光。
逼人的刀光。
短促的刀光。
木桩般的手里发了出来,然后消失。
直接、简单而又迅速。
刀光消失的时候,他们的生命也跟着消失。
几百条波斯光头巨奴忽然倒了下去,木桩般倒了下去,木桩般没有一丝活力,木桩般一动不动。
阵阵冷风飘过,片片落叶飘在他们躯体上“扑扑”作响,明亮、祥和的曙光不但没有给他们带来一丝温柔,仿佛更加助长了他的煞气,摄魂的煞气。
阵阵冷风掠过琼花的眼眸,里面的泪水早已枯竭,剩下的只有怨毒、怨恨、怨恶,但她依然是极为端庄、高贵的,世上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将其改变。
他转过身,走向灭绝主花。
主花没有动,他已无法再动,静静的躺着。
她也静静的躺着,静静的感受着他,缓缓的回味着他生前点点滴滴,点点滴滴的欢愉、快意。
阵阵冷风飘至她的躯体,已化作缕缕情风,温柔、多情的情风,变得说不出的浪漫、娇弱。
她已缓缓喘息着,脸上忽然泛起一抹红晕,一抹极为舒畅、欢快的红晕,眸子里也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快意、刺激。
然后她将主花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坚挺、丰满的胸膛已在轻轻抽动、颤抖着,她的眸子已在轻轻的抽动、颤抖着,她的一切都已在轻轻抽动、颤抖着,......。
就在她躯体抽动、颤抖到最剧烈、最凶猛的时候,缓缓的闭上眼,却伸出手,手中忽然出现一把飞刀。
一把薄而锋利、轻巧的飞刀。
夺命的飞刀。
致命的飞刀。
刀光一闪,没入她的胸膛,......。
无生轻烟般飘了过去,掌中内力疯狂、凶猛地从琼花的背脊涌入,源源不断的涌入。
琼花睁开眼,端庄、高贵的脸上已有笑意。
她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无生不语,额角的冷汗已豆大般滚落。
“你不应该救我。”
无生不语。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无生不语。
琼花不语,已在沉思。
发觉自己是个呆瓜,只知道枪神无生是什么人,却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人。
她想不通她是怎么样的人。
也许并不是她一个人想不通,能想通的人也许真的极少极少。
她说道:“你再怎么拼命,也是枉然。”
无生不语。
琼花道:“我都不行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话。”
无生道:“好的。”
“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还不该死。”
“为什么我还不该死?”
“因为你还会流泪,一个人只要还有泪流,就表示还有情感,有情感的人就一定有人味,一个人只要还有人味,就应该去活着。”
琼花不语,泪水忽然夺眶而出。
无生已在喘息,说道:“这个世上本就是人活着的地方,人活着的地方就要有人味,人味越多越好。”
琼花不语,泪水已更多。
“像你这样的人如果死了,实在太可惜了。”
琼花不语。
“如果世上没有了像你这样的人,就没有了人味,没有人味的世上就不是人间,而是地狱。”
琼花不语。
“你还有人味,所以你不该去地狱,那个没有人味的地狱。”
琼花不语。
“所以你要努力活着,留在世上,这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琼花不语,忽然倒下,一动不动。
眸子紧紧的闭上,但泪水却滚了出来。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曙色渐渐已有热力,大地渐渐有了温暖、柔和。
他已叹息。
一只眼盯着曙光时,另一只眼却在盯着大地。
......。
第四十章 催命铃花
冰冷的寒风纵纵,到了这里便化作情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温柔的情风飘飘,飘掠她的躯体与灵魂。
一个人的喜悦、幸福只要是发自内心,那才是喜悦、幸福的。
杨晴将手里的披风松开,温柔的搂住躯体。
披风在冷风中飘动,他的人石像般挺立着。
她眸子里的笑意更浓,抱得却更紧。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无生不语。
“你为什么老是不说话?”
无生不语。
“你看起来好像是个呆子。”
无生不语。
“可是你却很容易让别人变成呆子。”
无生不语。
“其实你就是个木头,抱在怀里却又是石头,坚硬、无情却又温暖的石头。”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漆黑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只有火焰。
熊熊烈火纵纵,滚滚浓烟飘飘。
琼花的躯体已在烈火纵纵、浓烟飘飘之中渐渐逝去,渐渐模糊不清。
里面依然残留着端庄、高贵,依然屹立着,纵使烈火纵纵、浓烟飘飘如何的凶狠、强烈,仿佛都休想波及、触及到一丝、一抹。
之所以永远烧不灭,也许是因为那是人类的血性、本性,也是她生前的人味所在。
她的躯体已灰飞烟灭,灵魂与精神仿佛已化作浓烟飘向远方,一个极为遥远的地方,一个人类无法到达的地方。
烈火渐渐枯萎,浓烟缓缓消失。
一切仿佛都已化为灰烬,仅留着那丝丝、抹抹人味仿佛在摇曳、飘忽着,......。
......。
无生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不动,不语。
杨晴娇笑着,她的脸已发烫,发烫着贴在他的背脊,“你站得像石头,我不会反对,但你不能一句话也不说,像是个木头。”
无生不语。
“你不能老是木头,行吗?”
无生不语。
“你这样老是不说话,很容易会变成一块木头。”
无生不语。
“女孩子是不会喜欢的,所以木头很容易会变成一条光棍。”
无生不语。
“你现在是小光棍,以后就是大光棍了,在以后就成老光棍了。”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所以你要学会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
无生不语,叹息声更长。
他转过身,伸出手臂,杨晴就忽然跳了进去。
她跳进去舒舒服服亲了下他的脖子,闭上眼不语,缓缓的磨着牙齿,仿佛在沉思着什么,又仿佛在回味着什么。
于是脸上的红晕更将强烈,躯体的热力也变得更加剧烈。
冰冷、刺骨地寒风阵阵飘过,竟变得说不出的温柔、风情、**。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然后他离开这里,走向远方,远方曙色渐渐已泛起红晕,......。
**涟漪轻轻的拍打着岸边,经过一夜的黑暗,根根柳条仿佛已没有昨日那么生动、灵活,说不出的倦意、无力。
可是他们的激情还在,就是杨晴看到的一对情侣。
情郎随着她指引的方向,瞧着,喜悦着,眸子里的喜悦之色仿佛比昨日更加疲倦、无力。
少女骑在他的腿上,娇笑着指了指河水里的鱼,正在戏耍的鱼儿。
少女娇笑着说道:“你看到了没?”
情郎点头,眼睛睁得更大了,更圆了,眸子也变得更亮了。
他笑着,欢愉着。
“你猜猜看,哪一条是公的?”
情郎苦笑,已在饶头,眸子虽然瞧着,其实是在沉思,沉思着怎么让她更开心,更快乐。
“你真是个猪头,那是公的,那是母的,你看到没有?”
情郎地头点的跟花榜似的。
少女轻轻的笑了,笑着挣脱他的怀抱,轻轻抚摸着摇摆的柳条,说不出的欢愉、喜悦。
她并没有因为柳条变得枯黄、萧索而讨厌、不快。
她轻轻的扭断一截,温柔的摇了摇,闭上眼闻了闻,脸上的喜悦之色更浓。
情郎笑着说道:“你喜欢柳条?”
少女点头,“我喜欢,它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柔美、生动、活泼。”
情郎笑了,虽然他的笑意极为疲倦、无力,但却是极为喜悦、欢愉的。
他的眸子也忽然变得更亮了,仿佛已发现一样宝贝,一样能令少女喜欢的宝贝。
“你坐下,闭上眼,我要送你一样东西,一样你肯定喜欢的东西。”
少女立刻坐下,闭上眼眸,丝丝娇笑,她虽然极力控制自己,但喜悦与欢愉已从她的脸上化作红晕飘了起来。
她娇笑着伸长脖子,等待着,等待着心爱情郎的亲吻,每次只有亲吻,没有别的。
她并没有厌倦,反而更加喜欢。
情郎温柔地将编好的草帽戴到她头上,就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少女睁开眼睛时的样子。
少女睁开眼睛,痴痴的看着河水,痴痴的瞧着倒影,眸子里的喜悦、欢愉之色更浓,浓得化作轻轻的抽动,......。
“你真是个如意郎君,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
情郎不语,看着她开心、喜悦着。
因为他知道无论给什么,她都会喜欢、乐意,正如她也知道无论收到的什么,都是他的细心、细致。
杨晴忽然跃出的怀抱,拉着披风,痴痴的笑着,指着他们。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
“我要你现在做件事。”
无生不语。
“你要是不做,我就大叫。”
无生不语。
“说你把我拐过来的,还要逼迫我生下一万个小孩。”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叹息着转过身,瞧着她。
“你抱着我,在河面上晃一圈,就一圈。”
“你是不是想要他们看到?”
“是的,就一次。”
“好。”
他石像般挺立着,伸出手臂。
轻烟般掠起,飘到河面上。
河面涟漪**飘动,她脸上的笑意丝丝已扬起。
杨晴欢愉的瞧着那对情侣,痴痴的笑着,痴痴的得意之色更浓。
河边的少女果然在看着他们,看得眸子里已有羡慕之色,羡慕的连眸子都发出了光芒。
少女轻轻咬牙,转过身,痴痴的笑着,痴痴的指着杨晴,杨晴那得意的笑意。
情郎勉强自己笑着,笑着站起,伸出双手。
少女娇笑着跳了进去,于是他们忽然跌倒在地上。
少女并没有埋怨情郎什么,却是温柔的将他扶起,坐在石头上,好好休息。
情郎眸子里流露出歉意,极为无力、无奈的歉意。
少女娇笑着搂着他,眸子里也有了歉意。
她娇笑着向杨晴招了招手。
于是无生就轻烟般飘了过去,他石像般挺立着,不语。
杨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不出的得意、欢愉。
少女勉强自己笑着,笑得极为羡慕,笑着将头上的帽子送给她。
“你戴着会更漂亮。”
“谢谢你。”
少女不在说话,握住情郎的手离开这里。
情郎没走几步,忽然倒了下去,少女的笑意忽然僵硬,硬死。
她扶起情郎,然后就蹲下,轻轻揉着他膝盖,眸子里的歉意更浓了,浓得仿佛随时都会沁出泪水。
她知道自己在寂寞的黑夜里索要了过多过多的禁果,过多的连他躯体已渐渐消瘦,渐渐无力。
情郎的眸子里也有了歉意,一种男人不甘却有无奈的歉意。
他将少女拉起,就静静的瞧着她,眸子里依然像他们刚认识的那一天、那一刻,没有一丝改变,火焰般燃烧着,说不出的极为热情、欢心。
他们就这样凝视着,不语,也无需再语。
少女娇笑着向杨晴拜拜手。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情郎不是自己独立走的,是少女架着他走的。
看着他们离去,杨晴忽然觉得自己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羡慕,也变得说不出的寂寞、孤独。
静静的坐在河边,静静的看着河里的影子,心里又有种莫名的难受、刺痛。
河里鱼儿欢跃的随波逐欢着,双双的雀跃着。
她已静静的叹息着,眸子里的寂寞、孤独之色更浓。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只有**涟漪,正在泛起道道曙光扑向岸边,不知疲倦、不知厌恶的拍打着岸边。
“你的心事很重。”
杨晴不语。
“你不该这么有心事的。”
杨晴不语。
“你还没有学会怎么去欢乐。”
杨晴不语。
“你要学会找到欢乐,再去享受。”
杨晴不语,却努力扑进他怀里,已在喘息着。
无生不语,抱起她,走向林子。
寒风阵阵,落叶萧萧。
萧萧落叶的尽头走来一个人。
一个人,一个铃。
笆斗大小的铃在他手中显得极为轻松。
雪白的胡子在冷风中飘飘,雪白的拂尘也在摇摆。
他是低着头走的,眸子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地面,仿佛生怕地上冒出坑来,把自己坑到。
他就摇着铃缓缓的走了过来,即不快,也不慢,却极为小心,极为仔细。
铃声却极为奇特、怪异。
每响一下,大地仿佛都在颤抖一下,大地上的一切仿佛都在颤抖一下。
落叶萧萧着地,骤然间变得粉碎。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活活将他戳死在大地上。
这人低头向他缓缓走来。
他却在缓缓的往后退着。
杨晴抬起头凝视着这人,嘴里却在喘息,喘息着已无法忍受,也无力忍受。
躯体与灵魂已在铃声的起落中震荡着,仿佛随时都会震碎、震裂。
这要命的铃声每响一下,头就不由的颤动一下,就连那牙齿都已上下的颤动、抽动着。
片片落叶飘到披风上,就无力的垂落至地上,变得粉碎。
“那是什么铃声?”
“是催命铃声。”
“也是花?”
“是的,是催命铃花。”
“他的铃怎么那么大?”
“是的,那是江湖中最大的铃,也是江湖中人人口中的护花铃。”
“护花铃?”
“是的,万花楼的护花铃。”
“这种护花铃能不能不响?”
“不能,因为护花铃是用来护花的。”
“那他一定要杀你了。”
“是的。”
“那我们是不是就要死翘翘了?”
“也许。”
杨晴不语,喘息着瞧着他过来。
林子里树木死命的颤抖了一下,就忽然扭曲、变形、裂开、倒下。
正在天空翱翔的飞鸟忽然落了下来,跌在大地上,然后就一动不动。
他的铃声仿佛是地狱里摄魂的诅咒,说不出的诡异、诡秘。
铃花垂下头,盯着地上,平坦、坚硬的地面本来是没有坑的,现在却有了。
他正小心翼翼的越过,然后向前走着,摇着,他竟然没有抬头看的习惯。
摄魂的铃声更急、更响、更震,无生退得更快。
他地眸子空空洞洞的,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铃花。
“催命铃花?”
“是的。”
“也是护花铃?”
“是的。”
“你不愿抬头看我一眼?”
“是的。”
“你也知道我是谁了?”
“是的。”
“你觉得能杀得了我?”
“是的。”
“你好狂妄。”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能更加狂妄一点。”
“可以。”
他的话说完,无生轻烟般飘起,已飘落到十丈以外。
铃声荡荡,万物萧萧。
十丈前的那一片骤然间已变成死地,没有一丝生机、一丝活力的死地。
没有风,连风都被活活的震死。
“你逃得还真快,可是你还不够快。”
铃花说得极慢,头还是低下看着地面,步子也不是很大,但他忽然间就到了无生的跟前。
无生咬牙,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铃花。
铃花缓缓抬起头,凝视着无生,眸子里说不出的罪恶、淫狠。
“枪神无生?”
“是的。”
“你快变成死神无生了。”
“也许。”
“你的遗言是?”
“护花铃只是哄小孩睡觉的铃铛,你可以去......。”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道铃声活活震断、震死。
无生忽然倒下,喘息着、挣扎着站起,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然后他忽然倒下,倒下不停的喘息着,咬牙扭动着,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的杨晴。
“我的铃声是不是可以让人睡着?”
无生不语。
“我的铃声其实还有一个雅号,你一定不知道。”
无生不语,喘息着、挣扎着。
“别人还叫摇眠铃。”
无生不语。
“是不是很厉害,很贴切?”
无生不语。
“其实也很亲切的。”
无生不语。
“死神无生?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无生咬牙,挣扎着站起,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可是他忽然一口鲜血骤然标出。
这铃声的威力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可怕。
“死神无生?你没话说了?”
无生不语,眸子枪头般盯着、戳出铃花,仿佛要将他活活戳死在大地上。
雪白的胡子飘飘,洁白的道袍荡荡。
铃花笑了,脸上每一根肌肉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残酷、狞恶。
他笑着举起摇铃,摇了一下。
铃声荡荡,只有一声。
他的脸忽然僵硬,硬死,因为无生忽然不见,竟然被他用力一摇给摇没了,不见了。
铃花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于是他的脸上笑容又飘了起来。
无生伏在河水边喘息着,一动不动的喘息着。
他地样子仿佛是从河里跃出水面的鱼,过度挣扎,过度用力,渐渐的已没有一丝活力。
铃花慢慢的走过去。
无生慢慢的搅动着河水,河水慢慢的有了旋涡,旋涡越来越大,接着河水悄悄枯竭。
旋涡骤然落在铃花身上,铃花摇铃不止,躯体已在水里摇摆。
他尖叫着,“死神无生,今天就是你当死神的日子。”
无生喘息着、挣扎着站起,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死神无生,明年今天,是你祭日。”
河水渐渐消失,铃花使劲的甩了甩头发,他整个人仿佛就像是一条落水狗,说不出的狼狈、落魄。
他瞧了瞧衣服,脸上每一根肌肉忽然已在抽动着,过度愤怒的抽动着。
眸子里的淫狠、罪恶之色也在抽动着,然后他抬起头。
他抬起头就看见跟前地无生缓缓的倒了下去,软软的倒下,喘息着。
喘息着已无力将枪缩回。
枪头赫然已在飘着血,鲜血滴滴从枪头飘落着。
铃花瞳孔骤然收缩,残酷、恶毒的脸骤然扭曲、变形。
“你......。”
话语声中,他的胸膛忽然长出一个血洞,血淋淋的洞,鲜血从里面骤然疯狂、凶狠的标了出来。
铃花想要摇铃,躯体已不听使唤,抖动了几下,就软软的倒下,死肉般一动不动。
冷风阵阵飘过,“呼呼”作响,一切都变得极为冷漠,极为无力。
他也无力,他连喘息仿佛都已无力。
他努力喘息,努力挣扎,挣扎着站起,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然后就走向杨晴,一动不动的杨晴。
他没有走几步,就忽然倒下,然后就挣扎着站起,石像般挺立着,继续向前走着。
......。
第四十一章 夜幕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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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纵纵,笑意飘飘。
七个人,七把刀。
七个浑身漆黑的人,七把不停流血的刀。
他们躯体上没有穿着漆黑衣服并不奇怪,手里的刀没有流血那才是怪事。
一个幸福、温暖的府邸就受到他们光顾一小会,顷刻间便沦落为地狱,一个阴森、诡异的地狱。
冷风阵阵掠过,寒意萧萧渐浓。
落叶悄悄着地,笑意荡荡摇曳。
刀刃上的鲜血还没有流尽,他们就在开始忙,忙着分享着喜悦、欢愉,一个罪恶、淫狠的喜悦、欢愉。
也是他们的战果。
他们地战果就是手中的金银、财宝、银票、名人字画、......。
战果全部放到一起,七个人就在研究如何分摊,这件事不但是极为愉快、喜悦,也极为神圣、伟大,同时也极为苦恼、伤神。
于是他们全部露出脸来,狞恶、凶狠的脸,罪恶、淫狠的眸子,亢奋、激荡的笑意。
抽动着、颤抖着、喘息着、盯着、瞧着,仿佛是地狱里多灾多难的冤鬼躲开刑法、重现人间,过度喜悦、过度欢愉的不知道自己是谁,静静的像一条条呆瓜似的,说不出的呆里呆气,不但显得可爱,也显得可笑。
冰冷、无情的寒风掠过他们躯体,已化作缕缕恶风,一种无法形容地罪恶、淫狠的甜蜜、欢愉在脸上荡漾着。
这并不是什么情风,不是感情而发出的风,但是却更加快意、柔和。
第一个说话的是眸子最亮的一个,亮如正在发亮的黄金,说不出的得意、雀跃,得意、雀跃如饥饿中的恶鬼。
“这一次我最幸苦,我要拿七成。”
离他最近的是一个脸上苍白,苍白得仿佛是字画,他伸出手,轻轻的吹了吹,滴滴鲜血滚落,飘散到他们的战果上,喜悦上,才淡淡的说。
“我这只手杀人杀得都抽筋了,都没有说过辛苦,你怎么能说辛苦?”
一个枯瘦如柴,胸肌却壮大如瓜的人,叹了口气。
“你杀的全是少妇,闻到血腥就会晕倒的少妇,杀了之后还没忘记摸摸她们屁股......。”
他对面的那个眼睛铜铃般瞪着,鼻子里的气使劲抽动着。
“你比他们要好点,辛苦的忘记杀人,只顾着找宝贝。”
这人仿佛已因过度激动、过度愤怒而鼻气抽动不止着,边上的人目光如鹰,双手却干枯、消瘦如鬼爪,没有一丝血色。
他等到鼻气缓缓平稳才说话。
“你杀人是很多,手里没有家伙的好像大多数被你干掉了,......。”
一个紧咬牙关,脖子都被气得通红的人忽然打断了话,森森牙关白得像是排骨似的。
“你遇到手里有家伙的跑到比兔子还快,还有谁比你辛苦?”
最后一个没有说话,一口鲜血忽然喷出,然后就不停的喘息着,额角的冷汗豆大般滚落。
他看了看已段了的手臂,又静静的瞧了瞧他们每一个人。
没有说话,他们忽然变得极为安静,极为苦恼。
远方缓缓走来一个人。
一个人,一口剑。
漆黑的衣裳,漆黑的长剑,漆黑的斗笠四周垂着黑幕。
这人走的很慢,却看不见他走路的样子。
这人仿佛是飘过来的,慢慢的飘了过来。
这人就飘落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七个人、七口剑。
冰冷、刺骨的寒风飘过,就随风飘飘荡荡着,像是一朵漆黑的夜幕,说不出的诡异、奇特。
仿佛是人,仿佛是鬼,仿佛是幽灵、仿佛是冤魂。
脸上苍白如纸的人走了过去,握刀的手甩了甩,又在屁股上抹了两下,缓缓的握住刀柄,缓缓的盯着飘荡的人。
“阁下是哪条道上的?”
这人不语。
“阁下有何贵干?”
这人不语。
“阁下有什么指教?”
这人不语。
“阁下相貌堂堂,举止异乎常人,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缺钱花。”
苍白如纸的脸上忽然已在抽动着,滴滴冷汗不由的滚落。
“原来是缺钱,那好办。”
“怎么办?”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有句话叫道亦有道,阁下着实开口便是。”他笑了笑,脸上的肌肉已在不由抽动着。“这些是我们七兄弟冒死得到的。”
“七个人,七把刀。”
“我们在江湖中多多少少也有一点点名气。”
“你说说看?”
“七个人、七把刀能在江湖中小有名气的并不多。”
“你们也有自己的名号?”
“好说,大盗七杀。”
“我没听过。”
“你想怎么样?”
“我缺钱花。”
“你要多少?”
“五两银子?”
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笑意,笑着挥出十两银子。
这人接过银子,在手里缓缓滚动着。“是银子,很纯。”
“阁下还有什么赐教?”
“银子精纯,实属不易,不能白拿,不能白花。”
“你要感谢我们?”
“不是感谢你们。”
“那阁下有何高见?”
“杀光你们。”
握刀的手臂青筋忽然凸起,苍白的脸色忽然变得死白、惨白,笑意忽然僵硬,硬死。“为什么?”
“银子精纯,实属不易,不能白拿,不能白花。”
“那是我们的银子。”
“我用得是银子,不是你们,所以感谢的不是你们,是银子。”
“你不讲道义?”
“我讲道义,这叫道亦有道。”
刀挥动。
刀光飘起,忽然有落下、消失,就在剑光下骤然落下,骤然消失。
一动不动的躯体,脸上还残留着一抹惊讶、不信、怨毒。
冷风荡荡,寒意飘飘。
鲜血剑尖滑落,衣裳不停飘忽。
这人黑云般飘忽着,飘忽着过去。
六把刀同时挥出,人影纵纵,刀光荡荡。
他们已出手,就像刚刚光顾那府邸,冷血、无情的光顾着。
出手最慢的就是断了手臂的人,他挥出七刀之后,就缓缓的往后退。
因为他忽然看到一件极为可怕的事,就在剑光骤然飘起的时候,刀光忽然消失,人忽然倒下,倒下就无法站起。
夜幕飘飘,血剑飘飘。
握刀的手忽然松开,刀“叮”的落地。
他喘息着说道:“你到底是谁?”
“夜幕侠花。”
“我们并未招惹你。”
“是的。”
“我们还给你银子花。”
“是的。”
“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是的。”
“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银子精纯,实属不易,不能白拿,不能白花。”
“那是我们给你的。”
“我用得是银子,不是你们,所以感谢的不是你们,是银子。”
“你可以不用感谢它,只要你不杀我,这些金银、财宝、银票、名人字画、......都是你的。”
“我缺钱,但不贪,我不需要那些。”
“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
“做人就要有人的样子,要懂得有所为,有所不为。”
“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谁叫我用了你们手中的银子,既然用了就不能白用,总得替银子做点事,做点实在的事。”
“你是来报仇的?”
“不是,我为什么要替他们报仇?”
“你脑子是不是......。”
“我是侠花,万花楼里的夜幕侠花,你说脑子是不是会有问题?”
“我明白了,也知道怎么做了。”
话语声中,他的人忽然抄起钢刀。
刀挥动,刀光忽然一闪,闪向自己的躯体。
剑光突又惊起,刀光骤然消失,活活的消失。
刀“叮”的一声落地,鲜血忽然从嘴里骤然喷了出来。
他咬牙,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动着。“我自己了断也不行。”
“不行,因为我要替银子杀你。”
“但是银子并没有要求你去杀我。”
“是的,也没有要求我放过你。”
“好,你够狠,你动手吧。”
他说着话的时候,缓缓闭上眼睛,缓缓闭上嘴,等待着。
剑光飘出,一闪而过。
并没有等待,等待不但令人厌恶、反感,也会令人信用打折。
他的生命在剑光下忽然消失。
阵阵冷风飘动,片片枯叶落地。
枯叶、钢刀、躯体、鲜血、金银、财宝、银票、名人字画、......。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什么也没有,它们停留在大地上,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
酒楼里的客人并不多,侠花走进来后就少了一大半。
侠花把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要的只有几个馒头,一碟雪里红。
馒头是主食里最便宜的,雪里红也是菜里最便宜的。
并没有用筷子,把馒头扳成两瓣,雪里红就夹在里面。
斗笠四周的黑幕垂得很低,也很黑,仿佛比夜色更黑,没有人能看到侠花的样子,也没有人能看到吃饭的样子。
一切仿佛都是漆黑的,除了那只手。
修长、柔美而又嫩白的手,说不出的**,说不出的诱惑。
没有风,垂幕已在轻轻飘动着,他的手也忽然颤抖了一下。
于是侠花回过头,就看见外面,外面走过一个人。
一披风、一杆枪、一个人。
他怀里抱着个女人,没有走几步就忽然倒下,喘息着、挣扎着站起,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没有痛苦,没有哀怨,什么也没有,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然后走向远方。
于是侠花就飘了出去。
第四十二章 嗜血云花
侠花飘了出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桌子、凳子、筷子、馒头、雪里红......,都飘了出去。
没有人阻止,没有人敢阻止,所有人只希望这团漆黑飘走。
这团漆黑飘走的时候,这里仿佛才有了光明,也有了温暖。
没有风,这团漆黑飘动得并不快速、飘逸,却比有风时飘得更加奇异、诡异。
无生没有看见,仿佛也懒得看。
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有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湖面的涟漪**轻轻拍打岸边,那节奏就像肚子里的心跳。
那种神秘而又柔动的节奏感,仿佛已拥有自己的生命,正静静地不知疲倦的活着。
他走向草地,将杨晴放在上面,自己忽然倒了下去,不停的喘息着。
枯黄的草地没有春夏时那么娇娇嫩嫩、亭亭玉立,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激情与活力,显得说不出的极为枯萎、萧索,但是却极为柔软,柔软如情人的眸子,寂寞、空虚的眸子。
躯体贴在草地上,人已在喘息,他喘息显得极为无力,他仿佛已无力站起,无法站起。
杨晴没有动,软软的躺着,仿佛已不会再动,仿佛已失去生命。
他的手已在摸索着,于是杨晴坐了起来,然后他地手靠向她的背脊。
她的背脊缓缓升起白烟,丝丝飘摇,缕缕摇曳。
白烟冒出的越浓,他的喘息声就更粗,牙齿咬得就更紧,躯体抽动的也更加剧烈。
他的手贴在她背脊上,简直比伸进火坑里、油锅里生出的疼痛还要凶猛、强烈。
没有风,浓烟更浓,浓得像是天庭圣池里的云雾,说不出的神秘,奇特。
她渐渐有了活力、生机。
他嘴角已因用力而沁出了鲜血,丝丝哀叫着,他地哀叫仿佛是野兽生命结束时发出的,说不出的无力、哀伤。
她缓缓睁开眼,回过头看着无生,眸子里已发出了光,泪光。
她的嘴在抽动着,想说什么,始终没有说出。
无生喘息着,挣扎着站起,忽然又倒下。
他仿佛已无法站起,也无力站起。
杨晴将他扶起,她扶起他就像那少女扶起情郎,心里有种无法形容的歉意、爱意。
他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感情,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只有浓烟。
浓烟渐渐消散,现出三个人,三把刀。
“你是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
“你现在还活着?”
无生点头。
“等会你可能就要死了,是不是?”
无生点头。
“可是我们不会这么容易让你死掉的。”
无生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他们。
“你们要怎么样?”
“我要你死在我们的刀下。”
“这对你们有很大好处?”
“这个不用对你说明白。”
“为什么?”
“这对你没多大关系。”
无生不语。
他们说的没错,好处是他们的,这对自己是没什么关系,也不用对自己说什么。
杨晴握住他的披风,她的心已在发慌。
他消耗的内力,也许比她想象中还要多,内伤一定是极为严重的,重得也许不用什么力气就可以将他放倒。
三把刀已在笑了。
笑着拔出刀,然后脸上的笑意忽然僵硬,硬死。
他们三人忽然被一根鞭子紧紧的捆住,捆猪般的捆住,一动不动。
一个人就停留在不远处。
血红的长衫,苍白的手。
眸子是红红的,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似的,但睁得却很大,
冷冷的盯着三把刀,冷冷的说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握刀的手忽然松手,刀“叮”的落地,额角冷汗已滚落。
“枪神无生。”
“你们知不知道他的命已有人要了?”
三人没有说话,却在摇头。
“所以你们耳目还不行,英年早逝也是理所当然的。”
两把刀咬牙,瞪着他,刀举起,然后他们忽然断成两截。
没有握刀的人已伏在地上呕吐,他将胃里所有的食物都吐了出来,眼泪、鼻涕统统流了出来。
“你是谁?”
“我是万花楼里的花。”
“花?”
“是的,嗜血云花。”
“你......。”
云花没有听他说下去,也懒得听,冷冷的盯着他从中间断成两截。
鲜血“噗”的流出,什么都忽然缓缓的流出,看着地上就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杀鱼的小贩,杀完鱼后倒出的垃圾,血淋淋的垃圾。
杨晴的胃已在不停的抽动。
她实在无法面对,喘息着闭上眼,缓缓蹲下,却又什么也吐不出。
无生不语。
云花不语。
他们仿佛都不是喜欢磨牙的人,不喜欢磨牙的人通常都喜欢、也热衷于动手。
动手就是手中的鞭子,手中的枪。
没有风,片片落叶飘了起来,飘走,飘向远方。
它们仿佛已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然后神秘的飘走。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没有一丝身受重伤之色。
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云花,仿佛要将云花戳死,戳死在大地上。
云花也没有动,眼珠子仿佛是从血里泡过的,红扑扑的,冷冷的盯着无生,盯着无生的一切。
他仔仔细细的从他的头,盯到脚。
漆黑的眸子,苍白的脸。
苍白的手臂,漆黑的枪。
云花渐渐笑了。
他笑得样子比不笑的样子好看不了多少,疮黄的牙齿已在抽动着,脸上根根皱纹极为柔软,柔软的像是手中的鞭子,蛇一样的鞭子,说不出的灵动、多变,邪异、奇异。
看到他脸上皱纹扭动的样子,就很容易联想到河边草地上游动的蛇。
他笑着,仿佛很过瘾。
眸子又在无生身上游动着。
没有说话,更没有动。
他手里的鞭子已在轻轻扭动,不停的在扭动。
扭动着飘起,摇摆着,仿佛像是少女手里挥舞着的红丝带,说不出的美妙、轻盈而又神秘。
鞭子挥舞着轻轻的触碰一下无生的躯体,轻轻的挥舞骤然变成剧烈抽动。
云花的眸子里的喜悦也剧烈抽动着。
也许他到底还是花,不是木头,所以还是有话说的,他说的话只有一句。
“有了你就有了银票,有了银票我什么都可以去做,什么都可以去疯。”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鞭子将杨晴用力的推开,就一道又一道的将无生捆住,捆猪般的牢牢捆死。
云花的躯体依然没有动,无生已随鞭子轻轻的飘了起来,飘了过去。
这鞭子仿佛已受到了一种无法理解的诅咒,一种无法想象、无法相信的力量。
云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就在这时,一团漆黑飘了过来,飘过来就闪出了光。
剑光。
剑光一闪而过,鞭子忽然断了,不在扭动,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长剑缓缓已入鞘,夜幕轻轻的摇曳。
没有风,却比风摇曳的更加轻盈、活力,也更加奇异、诡秘。
云花脸上的笑意忽然僵硬,一根根扭动的皱纹忽然僵硬,硬死。
鞭子忽然缩回,血红地眸子冷冷的盯着侠花,鼻子已在不停的抽动着气。
“你疯了。”
侠花不语,现在就跟在酒楼里仿佛是一样的。
筷子在桌上,并没有去用,馒头扳成两瓣,雪里红夹在里面。
修长、柔美而又嫩白的手,说不出的**,说不出的诱惑,......。
手渐渐的消失,嘴里又在吃着馒头。
极为安静,也极为飘忽。
云花冷冷的盯着侠花。
如果一个人的眼睛能够咬人,侠花也许早已变得跟狗啃似的。
“你什么意思?”
侠花一个馒头已吃完,缓缓的拍拍手,才说话。
“没意思。”
“没意思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就是没什么意思。”
云花呆立着,脸都气得说不出的红润、光亮。
“你很好。”
侠花不语。
“你想要怎样?”
侠花不语。
“人已经到我手了,你这是叫什么?”
“叫讲点道义。”
“什么道义?”
“先来后到。”
“你......。”
“我先来的,所以你只有在边上看着,干瞪眼也没办法。”
云花不语,鼻子里的气抽动更加剧烈了。
侠花也不语。
他们仿佛也没有话好说了。
没有话说,是不是就要动手,动手中的家伙,去要对方的命,或者要了自己的命。
没有风,落叶还没着地,就飘走,飘向远方。
天地间忽然变得极为安静、阴沉,说不出的极为萧索、冰冷。
杨晴悄悄的握住披风,脸已惨白。
她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这是做什么?”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依然没有风,仿佛比这里更加安静、阴沉。
披风轻轻飘动,一片枯叶落到上面,有飞起,飘向远方。
杨晴忽然抱住他的躯体。
石像般的躯体已在不由抽动,她的心忽然颤抖,胃部又在收缩。
“你怎么会......。”
无生已在喘息。
“不用担心,静静等待。”
杨晴点头,但她并没有静静的站着,这里的一切仿佛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她忽然走向桌子,看都没看侠花,就拿了个馒头,扳开两瓣,里面夹点雪里红,就退了回去,躲到无生的躯体后面。
无生伸出手,杨晴就将手放了上去。
他全身都已抽动个不停,但手却极为的冷静,冷静而稳定。
“你好好吃,慢慢的吃,这绝不是最后的一顿饭。”
“我会慢慢吃,我相信这绝不是最后一顿饭。”
她认认真真的吃着,有认认真真的将馒头送给无生吃。
无生没有拒绝,也懒得拒绝。
“你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你会不会喜欢我?”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漆黑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冬色浓浓,寒意飘飘。
两花已在摇曳、飘动着,厮杀、要命、流血,没有风,他们的鲜血花瓣般翩翩起舞、萧萧飘动。
侠花剑光飞舞,躯体飘忽。
“你要杀我?”
云花人影纵纵,鞭子飘飘,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忽有、忽无、忽长、忽短......。
他咬牙不语,眸子冷冷的盯着侠花,盯着侠花一团漆黑飘忽着,在长鞭下飘动、躲闪、挣扎。
冰冷的眸子渐渐激起抹抹说不出的快意、残酷。
侠花飘动更急,躯体仿佛是夜色中的妖魔,无法摸索的妖魔。
即使妖魔也有疲倦的时候,正如侠花现在已在喘息。
“你知道杀我的后果是什么?”
“不想知道。”
“你杀了我会倒霉的。”
“是的。”
“你一点也不怕?”
“我不用怕。”
“你不怕万花出楼?”
“我会躲起来,躲得远远的,找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逍遥快活。”
侠花咬牙,忽然停下,一动不动,鞭子忽然活活缠住,就像恋爱中的少女,用力的将情郎缠住。
云花笑了,咬着牙,丝丝磨动,仿佛很愉快,侠花一只手臂忽然断了。
漆黑的一团骤然被血红所染,红得说不出的诡异、诡秘。
侠花不语,不动,已在喘息着。
喘息着飘起,飘向云花,飘向云花手里的短刀。
短刀挥动,冷风飘飘,他脸上的笑意也在飘飘。
刀光扑向侠花胸膛的时候,一道剑光骤然惊飞,飘过。
刀光骤然顿无,脸上笑意顿消。
云花脸上的肌肉忽然僵硬,硬如铁石,瞳孔缓缓收缩,冷冷的盯着侠花,冷冷的喘息。
“你怎么会......。”
侠花跌倒在地上,仿佛已无力站起。
“你是不是想不到?”
“是的。”
“其实原因很简单。”
“什么原因?”
“你不怕万花出楼,我可怕。”
“原来故意让我先伤了你,是不是?”
“是的。”
“然后你再杀我,那样的话万花楼就算找到了你,也不会杀你,是不是?”
“是的。”
“觉得他们不会杀你?”
“是的。”
云花不语,已在大笑。
大笑着倒下,一动不动。
侠花挣扎着站起,走向桌子,坐下。
馒头扳开,将雪里红夹在里面,......。
第四十三章 挥书血花
没有风,落叶更加萧索、寂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飘落到地上就无力再动、无法再动,仿佛也懒得去动。
天地间变得说不出的死寂、无力,没有一丝生机、活力,说不出的极为安静、冷漠。
片片落叶飘在披风上,无力的滑落着地,仿佛已无力、无法去纠缠、喜悦。
杨晴紧紧的握住披风,眸子冷冷的盯着侠花,不语。
无生也不语。
他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只有死寂,极为安静、冷漠的死寂。
没有风,寒意却更重,重得令人厌恶、作呕。
侠花更不语。
一只胳膊血淋淋的就在边上,这人仿佛没有看见,又仿佛懒得看见。
鲜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流淌,正如馒头还在嘴里不停的嚼着。
无生转过身,石像般挺立着,不愿看她,走向前方。
杨晴忽然拦住他,将嘴角已发干的血迹擦掉,然后她就静静的瞧着他嘴角,脸上渐渐泛起一抹笑意,一抹情人疯狂、拼命热恋时才发出的笑意。
“你要是笑一笑的话,一定会有很多少女的心会被你勾走。”
无生不语。
“不信你笑一下,我的心就会被你勾走。”
无生不语。
“你笑一下看看,我的心就......。”
无生不语,石像般走向前方,他的眸子也落到前方。
前方一片寂寞、空虚,令人发疯、奔溃的寂寞、空虚。
无生石像般走向前方,走向寂寞、空虚,他的人仿佛已在发疯、崩溃的边缘忍受、挣扎,不停的、永无休止的忍受、挣扎,空空洞洞的眸子仿佛更加无情,更加漆黑。
杨晴握住披风,离去。
她离开这里并没有忘记回过头,向侠花摆摆手,又做了一个鬼脸。
夕阳的余晖仍在,大地上却显得更加冰冷、萧索,没有热力。
披风已在轻轻颤动,躯体已在剧烈颤动,全身都已在颤动。
无生停下脚步,石像般挺立着,然后回过头,解下披风,披在杨晴身上。
躯体渐渐不在颤抖,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更温柔、甜美。
杨晴拉着无生的手,就静静的瞧着他,他的一切。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漆黑的眸子空空洞洞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一团漆黑、一张桌子、一条板凳、一碗馒头、一碟雪里红......。
侠花的样子并没有什么改变。
馒头是主食里最便宜的,雪里红也是菜里最便宜的。
并没有用筷子,把馒头扳成两瓣,雪里红就夹在里面。
......。
杨晴转过身,就吓了一跳。
“这人怎么跟鬼似的。”
无生不语。
杨晴拉了拉无生的手,眸子里的笑意渐渐变得僵硬。
“这人是怎么做到的?”
无生不语。
“这人是幽灵吗?”
无生不语,石像般转过身,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走向前方。
片片枯叶从他的躯体上萧萧滑落,垂落到崎岖、不平的路上,就不在动弹,没有一丝活力、生机。
杨晴瞧着崎岖、不平的道路,心里不由的生出缕缕伤感。
人的生命岂非跟落叶是一样的,谁也无法逃避、无法回避这样的结局,一个极为悲伤、哀伤的结局。
她发觉自己的生命还不如落叶,落叶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落下,什么时候失去自己的生命,而她却不能。
她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能够走完这条小路,不能肯定......。
破旧、古老的庙宇并不大,在萧萧落叶、没有人烟、草木横生的野外,显得极为幽静,极为诡异。
一个和尚低低肃诵,默默敲鱼。
他肃诵的声音很小,所以没有人能听见他诵得是什么经文,他仿佛不是什么经文,仿佛是在诅咒,仿佛是在恶骂......。
他却显得极为仔细,也极为认真。
仿佛没有人能扰乱他的诚心肃诵,诚心敲鱼。
三个人,三匹马,扬尘飞奔到这里就停下。
马已喘息,人也喘息。
三个人下马就走向和尚,一人指着脑瓜盖笑着。
“大和尚,你出去,快点走,快点走。”
和尚不语,仍在肃诵,默默敲鱼。
“今天这里是我们的,你出去,有多远滚多远。”
和尚不语,依然肃诵,默默敲鱼。
这人仿佛很苦恼,刀鞘忽然使劲敲了和尚的脑瓜盖,冷冷的盯着和尚有什么反应。
“秃驴,快点走,你聋了?”
和尚躯体忽然颤抖着,颤抖着肃诵,颤抖着敲鱼。
这人看了看和尚没有反应,脸上已扬起笑意,笑得说不出的狞恶、凶狠。
他大笑着咳了咳,使劲的一吐,一口疮黄的吐沫就不偏不移落在和尚脸上。
“秃驴,你还不走?是不是想下地狱?”
和尚躯体颤抖的剧烈了,剧烈的肃诵,剧烈的敲鱼,肃诵的声音渐渐变大,敲打木鱼的声音缓缓更响。
另一个人过来,笑着左左右右的掴了十七八个耳光,指着自己的裤裆,“秃驴,爬过去。”
“这和尚是老实和尚,我们要用老实的法子去对付。”
“什么法子?”
刀缓缓出鞘,忽然就有了刀光。
然后骤然就消失,活活的消失,握刀的人脸上还残留着狞恶、凶狠的笑意,但是已软软的倒下,倒下就不会站起,永远都不会站起。
和尚忽然站起,木鱼也忽然飘起。
他仿佛没有做什么,只是站起而已,依然在肃诵,依然在敲鱼。
那两人已在后退,额角冷汗不由滚落。
他们这时才听到和尚肃诵的是什么,他肃诵的赫然不是什么经文。
“敲死你们,敲死你们,敲死你们......。”
木鱼敲打的更加剧烈,嘴里的咒骂也更加强烈,强烈如地狱里超度厉鬼下油锅的刑咒。
天地森森,落叶阴阴。
这里仿佛真的变成是地狱里处罚厉鬼的刑堂,他们两人躯体抽动,灵魂抽动。
没有风,落叶飘到他们躯体上,仿佛是地狱里的刑鞭在抽打他们,说不出的凶残、恶毒。
“敲死你们,敲死你们......。”
和尚的眸子已在那两个人身上滚动着,一块一块的滚动着。
他们仿佛已要发疯,已要崩溃。
和尚咬牙,丝丝尖叫着。
“敲死你们,敲死你们,敲死你们.......。”
他们忽然抽刀,却发现抽出来的刀已扭曲、变形。
和尚丝丝尖叫声更加兴奋,更加热情了,眸子里也变得更加明亮,更加热情了。
“敲死你们,敲死你们,敲死你们......。”
他仿佛只会这么一句,事实上和尚只念着这句,从头到尾也只有这么一句。
“敲死你们,敲死你们,敲死你们......。”
其中一人仿佛已忍受不了,已完全虚脱、奔溃,倒下就不停的抖动着,抖动的像是强风中的柳枝。
另一人仿佛比他好不了多少,虽然在极力强迫自己忍受着,强迫控制自己,躯体仿佛真的没有什么抖动,额角冷汗流的也不多,但他嘴里已在丝丝痛叫着,非但别人根本听不懂在说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肚子里的心跳声仿佛已比木鱼声跳动得更加强烈、剧烈,他轻轻摸了摸早已朦胧不清的眼睛,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着和尚。
和尚依然在肃诵,依然在敲鱼。
但他敲着敲着已离开木鱼,离开木棍。
木鱼赫然还在敲动着。
就摇曳在和尚的后面,像是和尚的尾巴,轻轻的漂浮着,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鬼手在盈握。
和尚眸子里的光芒更亮了,亮如地狱里厉鬼的森森板牙,亮得令人虚脱、无力。
“敲死你们,敲死你们,敲死你们,......。”
和尚不再看他们,走向破旧而又古朴的墙壁,木鱼也就跟在后面敲打着。
没有风。
人已悄悄的飘起,飘到墙边。
和尚走向完全奔溃、虚脱的人,伸手轻轻的一拉,一条胳膊就被他活活的拉了下来,显得极为轻松、容易而又纯熟。
他握住胳膊,既不咬,也不啃,快速的在墙上书写着,书写着自己心中的寂寞、空虚。
胳膊上的血已流尽,他书写的快意仿佛并未消退,喘息声却更粗。
他书写的极为认真,极为工整,也极为纯熟。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人之处,性本善。”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
鲜血已流尽,和尚已喘息,无力的将头颅丢到一边,就回过头看着还没有发疯、没有死掉的人。
这人喘息的比和尚更加强烈,脸上根根肌肉已因过度扭曲而变得说不出奇怪、奇异。
和尚笑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人不语,已在摇头。
“你知道我是和尚吗?”
这人看了看和尚的头,又看了看墙上的墨宝,然后不语,已傻眼了。
“你说说看,我到底是不是和尚?”
这人不懂,也不敢说。
“你说说看,我是不是和尚?”
这人眸子里恐惧之色抽动得更加剧烈,咬牙,不语。
和尚不再问他,却在肃诵、敲鱼。
“敲死你们,敲死你们,敲死你们......。”
这人就在肃诵声中、木鱼声中失去了知觉,失去了一切。
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和尚仿佛很过瘾,正抱着血淋淋大腿在墙上使劲书写,拼命喜悦、欢愉着。
......。
夕阳已逝,夜色已临。
没有风,寒意更浓。
无生石像般挺立在不远处,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仿佛是地狱。
破旧、古老的庙宇并不大,墙壁上的字体却极为端庄、极为工整,端庄、工整的令人无法直视,无法面对。
血淋淋的字体仿佛是有生命的,正在不停的流血,长长的血迹着地,渐渐的深入泥土。
一个和尚低低肃诵,默默敲鱼。
这里到处散落着血迹、手臂、大腿......。
杨晴看了一眼就回过头去,不愿在看。
她扑进无生的怀里,不愿在出来,也不敢在出来。
无生不语,也不动。
和尚已动了。
他缓缓肃诵,缓缓过来,木鱼就敲打着过来。
“施主大驾,贫僧有礼了。”
无生仿佛没有看他,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在下还礼了。”
“施主请。”
“请在下干什么?”
“请你下地狱。”
和尚说着话的时候闪电般扑向无生,握住他的手臂。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
一团漆黑已在飘动,飘过来就骤然冒出了光。
剑光。
剑光闪闪,夜幕飘飘。
肃诵顿停,鱼声顿消。
和尚已落在墙边,轻轻笑着。
“我知道你是谁?”
侠花缓缓飘动,长剑缓缓已入鞘。
“我也知道你是谁?”
“夜幕侠花。”
“挥书血花。”
第四十四章 惊云倦花
夕阳已逝,夜幕已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漆黑的夜色,令人寂寞、空虚、发疯的夜色。
片片落叶飘到地上,没有一丝声音,没有一点动作,骤然间已被夜色淹没、淹死。
没有风,没有光。
天地间的一切都显得极为死静,死静的仿佛没有一丝活力、没有一丝生机地地狱,没有生命的地狱。
长剑缓缓已入鞘,冰冷、阴森的寒光骤然消失。
地上散落着血迹、大腿、胳膊、耳朵、......,仿佛在地上没有动,仿佛又在飘忽。
没有风,阵阵飘荡着令人作呕、窒息的恶臭。
剑鞘漆黑,人也漆黑,修长、柔美而嫩白的手紧紧握住剑柄,没有人看见,正如没有人能看到比夜色更黑地衣袍里面的躯体。
这人是男人?是女人?是俊男?是佳丽?是老人?是野鬼?......。
没有人知道,也许没有人愿意知道。
片片落叶飘到光秃秃的头上,不再摇摆,不再动弹。
血花没有动,连一只手指都没有动。
头顶的落叶忽然粉碎,消逝。
他死死的、冷冷的盯着侠花,盯着漆黑的一团,比夜色更黑的一团。
眸子里不竟流露出说不出的怨毒、怨恨之色,没有人能看得见,因为他眸子里的怨毒、怨恨之色生出的时候,就被夜色活活的淹没、淹死。
天地间只有漆黑,令人绝望、发疯的漆黑。
血花不语。
他仿佛只会念叨着一句要命的咒语,去要别人的命。
谁也无法理解这秃驴心里到底流淌着哪一家的精髓、意旨。
是佛家?是道家?是儒家?还是其他的门别?无论是哪一家,都不会是平平淡淡的,更不会是昏昏静静的。
夜色更浓,没有风。
他的牙咬得更紧了,咬得更加用力,嘴角已因过度用力而沁出缕缕血迹。
侠花也不语。
这人仿佛就是夜色的化身,夜色是不会说话的,更不会表达什么。
漆黑、寂寞的夜色。
飘忽、空虚的身姿。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这人仿佛已被夜色吞没,又仿佛将夜色占有,正在享受、品味着带来的快意、欢愉。
没有拔剑,没有任何动作。
杨晴更不语。
却已在呕吐,披风虽暖和,躯体虽坚硬、稳定、温暖,但还是无法令自己的内心得到一丝平静、平息。
她伏倒在大地上,胃部不由的抽动着,吐出的却看不见是什么。
她的手不由抽动着,然后就忽然缩回,抽动着用力的甩,甩出的不知是酸水?还是泪水?还是鲜血?还是......。
手没甩几下,就扑向无生,却又被绊倒,被一个有发丝、有皮肉的东西绊倒。
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抽动着嘶嘶说着话。
“无生。”
这句话仿佛不是用嘴说出的,严格的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的。
然后她的手就触摸到另一只手,一只冷静、稳定而有温暖的手,也看到一双比夜色更黑的眸子,空空洞洞的没有一丝情感,没有一丝疼痛,没有一丝爱意,什么也没有。
冷静、稳定的手掌。
漆黑、无情的眸子。
杨晴忽然抱住他的躯体,紧紧的搂住不愿再松开。
她的躯体渐渐得到平息,眸子里已流露出无法描述的情感,也是爱意,少女过度寂寞、过度空虚的爱意。
她已在喘息着,爱意已在飘动着。
没有人能看到,因为她刚生出爱意,就被夜色活活淹没、淹死。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有直,漆黑的眸子比夜色更黑,空空洞洞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只有漆黑,没有别的。
他仿佛要活活的将漆黑戳死在大地上。
没有风,没有话,没有光。
安静的已能听到墙壁上鲜血“嘶嘶”滑落到地上、然后入土的声音,令人发疯、崩溃的声音。
“秃驴?”
血花没有动,已在喘息。
“枪神无生?”
“是的。”
“你还没有变成死神?”
“是的。”
“你是不是快要变成死神了?”
“是的。”
“你还不想早早变成死神?”
“是的。”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秃驴,你不是什么好玩意,你活着时是光秃秃的,死了是不是也要光秃秃的?”
“你......。”
“你是秃驴,不是和尚。”
“我是和尚。”
“你不是和尚,是秃驴。”
血花不语,已在喘息,丝丝喘息声仿佛是地狱里恶魔过度寂寞、过度空虚时发出的,说不出的诡异、诡秘。
他缓缓走向无生,却停于一团漆黑七尺处。
“侠花?”
“血花?”
“你又何必?”
“你又何苦?”
侠花不语。
血花不语。
他们也无话可说,也不愿再说。
他们的话已到了尽头,话的尽头就是动手,动手就是要对方的命,也许也会要自己的命。
没有风,落叶飘动的更加剧烈、萧索,仿佛是漆黑的夜色中忍受过度寂寞、过度空虚的少女,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胡乱的飘动着,胡乱的摇曳着。
既没有想法,也没有灵魂,胡乱的飘荡着。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没有说话,已不愿说话。
他们的话已到了尽头,话的尽头就是动手,动手就是要命,不是自己的命就是对手的命。
他们的命已在飘动,躯体已在飘动。
天地间是没有光的,现在骤然间已有了光。
剑光。
剑光飘动,剑气森森,剑意荡荡。
天地间是没有风的,现在也已有了风。
剑风。
剑风纵纵,落叶飘飘,摇曳萧萧。
剑风扑向血花,刺进他的躯体,他的眸子显得说不出的快意、欢喜。
他的眸子就落在侠花断臂的伤口上,伤口上那不停往外流淌的鲜血。
鲜血不停的往外流淌,他眸子里的快意、欢喜更浓,浓得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恶魔,说不出的凶残、恶毒。
脸上的根根肌肉已在抽动,嘴里却依然在肃诵,肃诵着恶咒。
“敲死你,敲死你,敲死你......。”
木鱼飘动了几下就忽然落下,落下就不在飘起,仿佛已与大地融为一体,没有动弹,没有声音。
侠花不再飘动,也没法飘动,躯体已被血花活活握住,握死。
想要拔剑,已无法拔出。
血花咬牙,仿佛很得意,得意的将剑身活活的夹住,用躯体活活的夹住。
冷冷的眸子已渐渐发出了光,血光,恶魔特有的光。
他使劲、拼命握着侠花的躯体,握得越是用力,断臂伤口上地鲜血流动的就越强烈、凶猛。
然后他走向墙壁,不停的书写着,书写着自己的寂寞、空虚,书写着自己的苦楚、煎熬。
剑光闪闪,昏暗、飘忽而又不定。
“下地狱、进油锅、上刀山、让狗啃、让猪拱......。”
血花写得越多,脸上的痛苦就越少,欢快之色却越浓。
侠花丝丝嚎叫着,在漆黑、寂寞、无情的夜色中听来,仿佛是快要忍受不了毒刑、拷打中的厉鬼,说不出的凄厉、悲切。
无生躯体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可是他已在喘息。
喘息着挣脱杨晴的拥抱,寂寞、孤独、爱意的拥抱,走向前方。
前方剑光闪闪,嘶声涟涟,血流萧萧,逐命荡荡。
他走的并不快,却极为冷静,极为稳定。
他没有走几步就忽然倒下,然后就咬牙,喘息着,挣扎着站起,石像般挺立着,再往前走。
天地间仿佛没有人能令他躯体弯曲,弯曲一点点也不能。
他走过去就将血花的腿抱起,送给血花自己。
“秃驴,送你一条腿。”
血花喘息着丢掉侠花。
他丢掉侠花仿佛是顽童丢掉厌倦、无趣的玩具。
血花接过大腿,然后这大腿就离别躯体,血淋淋的大腿已在墙上书写着,书写着自己的一切,自己的生命。
然后他忽然倒下。
倒下就不停的抽动着,脸上的肌肉抽动着,眸子里的快意抽动着,什么都在抽动着。
他不再抽动的时候,也不再动弹,不再说话,不再呼吸。
......。
夜色更深,寂寞之色更浓,浓得令人心里发苦、发疯。
一盏油灯在破旧、古朴的庙宇里显得说不出的昏暗、朦胧而又神秘。
超级大水缸的热水时刻都在摇曳着热力、温柔,正如一个成熟而又多情的女人,时刻都会摇曳着自己特有的相思、寂寞。
杨晴的躯体没有一丝冷意,眸子里却极为冰冷,冰冷而寂寞。
她的眸子已落在外面,外面一片漆黑。
他石像般挺立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杨晴静静的瞧着他。
“我怕光,你过来。”
无生不语。
“你过来,我就不怕了。”
无生不语。
“你站在外面也是站,站在屋里也是站,能不能靠近我一点?”
无生不语。
“靠近我一点点也行。”
无生不语。
他仿佛真的变成了石头,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石头。
侠花挣扎着站起,经过他身边,走进庙宇,走向杨晴,走向水缸。
无生并没有阻止,连看都没有看。
杨晴忽然已尖叫了起来。
“你不能进来,我在洗澡,你不可以靠近我。”
侠花不语,仿佛没有听见。
“男女授受不清,你快停下。”
侠花没有停下。
“你快停下,我要叫了。”
侠花没有停下,也没有说话,缓缓地走过去,缓缓的取下夜幕般的斗笠,然后就露出了脸来。
这是一张极为美丽、**而又冰冷的脸,瘦消、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极为透明,透明的仿佛是水晶,她仿佛是水晶雕刻而成的,美得无法变形、无法扭曲。
进去就将杨晴搂住,温柔的搂住,就像慈祥的母亲搂住孩子那样搂住。
杨晴没有阻止,就这样被她拥抱着。
没有风,侠花的躯体已在轻轻抽动着,仿佛在轻轻的抽动着自己的寂寞、空虚。
杨晴已要发疯了,却又没法子反抗。
热水渐渐已被鲜血染红,侠花的脸变得更加透明,更加没有一丝血色。
她缓缓的睁开眸子,就跃出水缸,离开热水,走向黑暗,走向无生。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侠花走向无生,然后就紧紧拥抱着他。
她的躯体渐渐抽动着,喘息声也在抽动着,眸子里那冰冷、寂寞也在抽动着。
抽动渐渐平息,眸子里的冰冷、寂寞之色变得极为无力、极为疲倦。
然后她忽然倒下,倒下就不再抽动,不再动弹,冰冷、寂寞的眸子变得说不出的厌倦。
一种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厌倦,仿佛是厌倦了一切,甚至活着。
一个人要是厌倦到极点的时候该做点什么?去喝酒?去赌钱?还是风花雪月?
也许还有一种法子,就是让自己疲倦,疲倦的无力去厌倦,也无法去厌倦。
他睁开眼就拉开被子,走向门外。
他明明已极为疲倦、极为无力,眸子里那厌倦之色为什么却更浓?浓得深入骨髓,深入灵魂。
床上的少女睡意正浓,还不知道夜色中的寒意已在触摸着躯体。
她只是颤抖了一下,又在甜蜜的梦中摇曳着。
他忽然觉得自己极为厌倦,也极为慵懒,慵懒的连被子都没有替少女盖上,慵懒的什么都不想去做。
他走出门外就看到一只手。
一只满是茧子的手,他的脸极为冷静,极为冷酷。
“一共三两银子。”
慵懒的眸子里厌倦之色更浓,浓得无力说话,也不愿说话。
他只是摇摇头,无力的摇摇头。
“没有钱?”
那只满是茧子的手忽然握住拳头,拳头已在挥舞,人已在地上扭曲、变形。
“你是什么人?”
慵懒的嘴角已在流着苦水。
“我不是人。”
“你不是人是什么?”
“我是花。”
拳头又在挥舞,慵懒的人骨节已在“格格”作响,但他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疼痛之色,厌倦之色却更浓。
拳头已收回,脸上已扬起笑意,讥诮、冷酷、残忍的笑意。
“你是什么花?”
“惊云倦花。”
“这里不缺花,只缺银子。”
倦花不语,已在地上虾米般抽动着。
“你没有银子,怎么能来这里。”
倦花不语。
拳头渐渐松开,人已在叹息。
“来人。”
来了七八个人,七八个躯体彪壮,满载膘肉的大汉。
“老规矩。”
七八个人已握起拳头,仔仔细细、老老实实的规矩着这个慵懒的人。
拳头已缩回,额角已流汗,他们已喘息。
然后就将这个人丢到猪圈里,丢到猪堆里。
......。
第四十五章 阴阳姬花
破晓,破晓前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夜色渐渐消失,光明渐渐重生,大地渐渐变得极为明亮、极为清新,万物渐渐已苏醒,渐渐已有了活力、生机。
虚无缥缈的云雾,在林中飘动、摇曳着,既不知道要飘向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神秘而又诡异的飘忽着,不知厌倦的飘忽着,仿佛是眷念大地的夜色,所残留下来的余情、余意,还有不甘、不愿。
没有一丝生机、活力的枯叶晨风中舞动着落下,在大地上轻柔的翻了翻跟头,说不出的极为欢愉、欢快。
杨晴吹灭了油灯,握住披风跟着出去。
晨风阵阵,落叶萧萧,云雾飘飘,寒意森森。
杨晴激灵灵轻轻颤抖着。
地上散落着血迹、大腿、胳膊、耳朵、......,墙壁上极为端庄、极为工整的墨宝依稀楚楚动人、鲜艳灵活,仿佛已受到地狱里恶魔的诅咒、祝福。
“人之初,性本善。”这几个血淋淋的墨宝并没有写完,血花就躺在下面,死肉般一动不动的血花,正抱着自己的大腿痴痴的、呆呆的凝视着那几个字,几个没有写完的字。
他的全身虽有着血迹,胸膛也有个血洞,大腿也断了,......。但他的眸子却是极为兴奋、极为亢奋的,也是极为喜悦、极为欢愉的,甚至那嘴角还残留着丝丝笑意,甜蜜、欢快的笑意。
晨风阵阵,神秘而又诡异的云雾飘动着,摇曳着。
......。
杨晴看了一眼就缩回目光,不愿在看。
这里实在分不清是地狱的法场?还是天宫的刑场?
她眸子轻柔的瞧着披风,轻柔的拉了拉披风。
披风轻轻飘动着。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只有一座孤坟。
“夜幕侠花之墓。”
无论她身前是侠客、是侠花,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这些已全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已与大地融为一体。
阵阵晨风卷起片片枯叶,层层落在上面。
寒意更浓,她缓缓的抱着他的躯体,冷静、坚硬而又温暖的躯体。
“我们是不是该......。”
无生不语。
“天已经亮了。”
无生不语。
“我肚子饿了。”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他石像般转身,石像般走向前方。
几匹马依然垂下头在仿佛在找寻着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找到。
杨晴忽然挡住他。
“你等我一下,我过去一下。”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
她走了几步又忽然回来,痴痴的笑着。
“你还是闭上眼。”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闭上眼。
杨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就连那根根肌肉都已因过度喜悦变得说不出的兴奋、抽动着。
她过来的时候,嬉笑着在马屁股狂掴了几下。
马已在嘶嘶哀叫,她眸子里的喜悦更浓了。
她过来就笑着拍拍无生的胸膛,垂下头将笑意极力控制住,才缓缓的说话。
“我现在好开心。”
无生不语。
“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开心。”
无生不语。
“你一定猜不到,我也不会告诉你。”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你现在跟在姑奶奶的后面,姑奶奶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无生不语,叹息声更浓。
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空空洞洞的没有一丝情感。
街道上人流涌涌,呼叫涟涟,卖声纵纵,买声重重。
杨晴到了这里,眸子里的喜悦之色更浓了,浓得躯体已在抽动着,抽动得仿佛是强风中的柳枝。
她忽然伸手拿了两串冰糖葫芦,吃了起来,竟然忘了付钱。
别人在冷冷的盯了她好久,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杨晴瞧了瞧这人,笑着丢给他一团东西。
“不用找了。”
她嬉笑着抱着无生,然后将嘴靠在他胸膛上抹了抹,于是她嘴上的山楂皮就没有了。
眸子里的笑意渐渐地变得不但极为亢奋、兴奋,也极为剧烈、强烈,嬉笑得简直比顽童还要恶劣、凶狠。
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缓缓将那团东西打开,然后脸上骤然变得说不出的喜悦、欢快,脸上根根肌肉都已因过度喜悦、过度欢快而变得说不出的抽动着,不停的抽动着。
他张大嘴巴虽然想说什么,却被心中那强烈、凶狠的喜悦、欢愉所淹没、淹死。
杨晴看了这人就一眼就不愿再看,眸子里忽然飘出厌恶、厌烦、不爽之色,赶紧就拉着无生离开。
因为她不愿听到那样感激的话,那种话听来简直会令她身上鸡皮疙瘩飘起。
红润、发亮的冰糖葫芦在阳光下徐徐闪着光,她一串吃完才想到无生,她送到无生的嘴边,痴痴地笑着,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
“你吃一口。”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这个好吃。”
无生不语。
“你应该吃一口的。”
无生不语。
“因为真的很好吃。”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然后石像般走向前方,前方依然是街道,依然人流涌涌,呼叫涟涟,卖声纵纵,买声重重。
他走到一家衣服店就停了下来,杨晴忽然拦住他,娇笑着。
“等我一下,很快的,很快的。”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挺得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也许有钱的人并不一定会享受,但是有钱却又对花钱很有研究的人就不同了。
她出来完全已变了个样,变得简直不是人样。
全身都是毛,简直就是毛人。
她已在笑着,嬉笑着转圈圈,像是收到压岁钱的顽童。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也许有钱的人毛病并不少,越是有钱的人毛病越是多,特别是忽然变得有钱的人毛病也许简直令人难以理解、难以相信。
桌子并不是很大,宽十尺,长十丈。
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各式各样的酒。
荤的、素的、炒的、蒸的、煮的、煎的、烤的、熬的、煲的、天上飞的、地下爬的、水里游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找不到的。
茅台、杜康、加饭、汾酒、烧刀、葡萄......。
也许这里并没有满汉全席那般美味,但绝对比满汉全席种类繁多、齐全。
杨晴依偎在他怀里,痴痴的笑着。
“不要客气,使劲吃。”
无生不语。
“我说过带你来吃香的喝辣的,就一定会吃到,喝到。”
无生不语。
“你要是不吃,我会心疼的。”
无生不语。
“你想吃什么?我引路,带你好好享受一下。”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他走向前方,窗外冷风阵阵,寒意飘飘,冬色奕奕。
片片枯叶从树上脱落就疯狂的摇摆、扭动,然后就落到大地上,不停的翻滚、疯跳着。
没有冷风,没有寒意。
冰冷而又无情地严寒活活的已隔绝在外面,屋里温暖如春。
无生喘息着,忽然倒下,然后挣扎着站起,石像般挺立着。
杨晴吓了一跳,轻柔的抱着他。
“你想吃什么?”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想不到吃什么?”
无生不语。
“还是看得眼都花了,不知道从何吃起?”
无生不语。
“要不我们先从天上飞的吃起,好不好?”
无生不语,已在喘息,也在叹息。
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窗外。
窗外冷风呼呼,无情、冷血的卷起片片枯叶胡乱的滚动、翻滚着。
“你想去外面?”
无生点头。
从古至今特别有钱的人都有一个良好的毛病,那就是散财,越是有钱,这毛病越是严重,特别是一下子有钱的那种人,这良好的毛病重得越是疯狂、越是剧烈。
一百来个超级大笆斗,里面都已装满了一百两一锭的银子。
高两丈、宽一丈的超级车厢,八十匹威武、雄壮的骏马拉着,在严寒之中缓缓走着。
杨晴握住个银锭,显得极为厌烦、厌恶,眸子里没有一丝欢愉、喜悦之色。
但她回过头看着无生的时候,骤然间就变得说不出的喜悦、欢愉了。
“现在我们有钱了。”
无生不语。
“多得能令人发疯。”
无生不语。
“有钱了就要学着去花,多多少少也要学得像样点,不要让别人说我们花钱不在行,是不是?”
无生不语。
“所以我就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个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
无生不语。
“你会不会花钱?对花钱有没有研究?”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杨晴不语。
他们已无话可说,也不愿再多说什么。
话的尽头是什么?
就是动手,就是抄家伙,要命的家伙,令人发疯的家伙。
路人已在发疯,已在尖叫,已在疯狂......。
杨晴已在喘息,双手已因过度用力而抽动着,额角的汗水已滴滴滚落。
她伏倒在笆斗的跟前,下面的人已在呼喊。
“我还要,我还要......。”
她仿佛已极为疲倦、无力,凝视着无生的时候却变得说不出的极为灵活、雀跃。
“你就发发善心,来帮帮我,后面还有很多。”
无生不语。
“求求你了,就来帮我一下,就一下。”
无生不语。
“这是今天的任务,散完了我们就回去休息。”
无生不语。
杨晴喘息着,仿佛在沉思,又仿佛极为苦恼、痛楚。
“我这样是不是很有钱?”
下面每个人地嘴已张开,大得跟瓢似的。
“是的,你是最有钱的,......。”
“我是不是很会花钱?”
“......。”
“我对花钱是不是很有研究?”
“......。”
她实在已无力,实在已极为疲倦,也极为厌倦。
后面还有六七十个满满的笆斗,眸子的疲倦之色已在抽动着。
下面嗓门最响的是个卖豆腐的,多年的叫卖虽然并没有赚到多少钱,却得到一个好的嗓门。
“我还想要......。”
杨晴咬牙,使劲的砸他。
她已发现自己的手指已抽筋,实在无力、也无法在动手。
“你看看,我的手都抽筋了,你还不过来?”
无生不语。
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已落到前方。
前方一个猪圈里。
一个人正无力而又慵懒的躺着,没有一丝活力、生机。
杨晴无力的指了指猪圈里,下面的人就将那个无力、慵懒的人拉了上来。
“我们现在发财了,就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去行行好事。”
无生不语。
“要好好效仿一下那些有钱的前辈,怎么样去散财。”
她喘息着回过头,看了看后面。
后面还有五十多个笆斗,她就看了一眼,就晕眩了过去。
......。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窗外。
窗外夜色漫漫。
冰冷、消瘦的斜月,显得极为冷静、寂寞。
冷风呼呼作响,落叶猎猎翻滚。
屋里的炉火正旺,暖意飘飘,桌子上蜜饯、水果整整齐齐的摆放着。
杨晴盯着炉火痴痴的发怔,过多的钱财并没有给她带来更多的喜悦、欢愉。
眸子里却变得极为苦楚,极为寂寞、萧索。
是不是一个人忽然变得有钱就会不知道该做什么?想要什么?
窗户忽然打开,一阵冷风飘进,带着夜色里特有的冷漠、寂寞摇曳着。
杨晴关上窗户,就被无生拉到身后。
不远处屋角矗立着一个人,一个不像人的人。
他走向炉火,伸手烤烤,仿佛觉得不过瘾,又伸进去搅动了几下。
炉火更加旺盛,他的手仿佛不是手,是火剪,挑动炉火的火剪。
他叹息着,也在静静的站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人的躯体极为奇特、诡异,在夜色中看来也许要比野鬼更像野鬼。
他躯体一半是白的,一半是黑的。
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漆黑的不带一点人味。
一只眼睛明亮如寒月,冰冷、无情而有冷漠。另一只眼睛像是漆黑的石头,没有一丝活力、生机。
“枪神无生?”
“是的。”
“你还活着?”
“是的。”
“你早该死了?”
“是的。”
“你在等我?”
“是的。”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不是人,是花。”
“是的。”
“你是阴阳姬花?”
“是的。”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花。”
“是的。”
“却像是鬼。”
“是的。”
“你为什么不去做鬼?”
姬花不语。
无生不语。
他们不愿再多说什么,也不是喜爱磨牙的人。
不喜欢磨牙的人通常都是喜欢动手的人,他们已到了动手的时候,动手就是生命结束的时候。
不是你的,就是我的。
姬花走向无生,停于七尺处。
冷冷的盯着无生,冷冷的盯着无生的一切,特别是无生手里的枪,还有握枪的手,他盯得特别细致、小心。
漆黑的枪,苍白的手。
没有风,屋里的炉火正旺,夜色与寒意都已死死的关在外面。
杨晴放下披风,缓缓离去,走到一边。
躯体已在发冷、发寒,渐渐地抽动着。
“你要活着,否则我也......。”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姬花,仿佛要活活将他戳死在地板上。
炉火的木块“噗噗”作响,火焰丝丝摇曳着,仿佛极为兴奋、强烈,但屋里显得极为阴寒、冰冷。
她并没有说完,只说到一半就被活活冻死,冻死在嘴里。
无生凝视着他。
“你去当鬼的话会是孤魂野鬼?还是厉鬼?”
“根本不必去当鬼,我现在还不像是鬼吗?”
他的话刚说完就像个鬼一样,飘忽着,也许比鬼飘得更加专业。
鬼影纵纵,阴气飘飘,笑声涟涟,嘶声荡荡。
姬花仿佛不但专业,而且很喜欢这样。
飘忽着在屋里到处摇曳、嘶叫,仿佛已将这里当成是他的家,他的地狱,说不出的欢快、喜悦。
屋里是没有风的,现在忽然已有了。
桌上的蜜饯、水果,胡乱的摇晃、滚动着,炉火里丝丝火苗摇荡得更加强烈、剧烈,仿佛经受不了过度欢愉不知怎么才好似的。
无生忽然倒下,已在喘息着,已在挣扎着,不愿站起,不想站起。
他倒下就抱着白不白、黑不黑的姬花在不停翻滚着。
姬花拼命的撞着无生胸膛,不停的撞着,无生咬牙,但嘴角的鲜血已缕缕流了出来。
无生使劲掐住姬花的脖子,然后使劲摇啊摇,摇啊摇,姬花已在丝丝嘶叫着,哀叫的已吐出白沫,不停的吐出白沫。
然后姬花的眸子缓缓往上翻动着,不停的翻动着。
接着就不动了。
姬花不动的时候,屋里的鬼风骤然消失,桌上的蜜饯、水果骤然变得死寂。
屋子里骤然变得死寂。
无生喘息着、挣扎着翻了个身,挣扎着站起,然后又倒下。
倒下就在不停的喘息着,也在休息着。
杨晴忽然扑了过去。
将他轻柔的扶起,轻柔的拥抱着他不语。
无生也不语。
他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更没有一丝疼痛、哀伤之色,枪头般盯着、戳着窗外,窗外消瘦的斜月高挂,刺骨的冷风飘飘,......。
是不是夜色里还有着什么令他挂念的花,如果有的话,为什么还不出现?
窗户关得已很紧,寒意已完全阻挡在月色下。
炉火渐渐已暗淡,暗淡如疲倦的姬花,没有一丝活力,没有一丝生机。
一个苹果从桌上忽然滚落,滚到杨晴的脚边,杨晴捡起,痴痴的看着,痴痴的发呆。
红红的苹果在夜深人静的屋里看来,血红的令人寂寞、发疯。
她忽然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就咽下,她咽下就在回味着里面到底有多少甜蜜,多少酸楚。
没有风,她的脸色抖动却更加剧烈、凶猛。
她睁开眼就静静的凝视着无生,无生的眸子。
漆黑的眸子里什么也没有,没有情感,没有痛楚,没有活力,甚至连生命仿佛也没有。
她将苹果送到他的嘴边,他没有拒绝,咬了一口,细细的嚼着,嚼得极为仔细、认真,仔细、认真的仿佛不是在吃着一个苹果,仿佛在嚼着一支花,一支极为可怕、凶残的花。
无生挣脱出她的拥抱,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然后石像般走向窗户,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只有夜色,只有月色。
杨晴静静的矗立着,静静的拥抱着自己。
“你......。”
她的话刚刚出口骤然间已被寂寞、空虚所淹没、淹死,活活的淹没、淹死。
她的眸子已在抽动着,一种过度寂寞、空虚的抽动。
她的眸子抽动着凝视着无生,冷静、坚硬、温暖的无生。
他在做什么?想着什么?还是在凝视着什么?
无生已在叹息,叹息着闭上眸子。
夜色更深,寂寞之色却更浓。
杨晴拿起火剪轻轻的拨了拨炉火,炉火丝丝热力缓缓飘出,她就静静地烤了烤手,烤了烤脸蛋。
她的躯体渐渐有了热力,不再觉得冰冷的时候,脸上就缓缓的露出笑脸,可她脸上的笑意却是极为苦楚、极为寂寞的。
杨晴静静的笑着不语。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更不语。
屋里一切都显得静悄悄的,静得仿佛只能他们两个的心跳声。
她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我好怕。”
无生不语。
“我真的好怕。”
无生不语。
“你为什么不能靠近我一点?”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怕我?”
无生不语。
“你......。”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他叹息着走去,走向杨晴,将她搂在怀里,轻柔的搂在怀里。
她眸子里的笑意更浓了,浓得已沁出的泪水,一种久已在忍受寂寞、忍受空虚的泪水。
炉火渐渐已熄灭,抱得却更加用力、强烈。
......。
第四十六章 搜魂签花
倦花睁开眼就看到这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桌子并不是很大,宽十尺,长十丈。
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各式各样的酒。
荤的、素的、炒的、蒸的、煮的、煎的、烤的、熬的、煲的、天上飞的、地下爬的、水里游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找不到的。
茅台、杜康、加饭、汾酒、烧刀、葡萄......。
也许这里并没有满汉全席那般美味,但绝对比满汉全席种类繁多、齐全。
若是问忽然从天堂掉进地狱里是什么感受?他并不了解,更没经历过,但是问忽然从地狱掉进天堂里是什么感受,他一定很清楚,也许没有多少人比他更了解这种事。
这并不是滑稽、可笑的,也不是欢愉、喜悦的。
他站起又忽然摔倒,喘息着又站起,站起就静静的,什么也没有做,也不愿做。
脸上显得极为疲倦、无力,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厌烦与厌倦。
靠他最近的就是烧刀子,还有地上爬的,水里游的,......。
墙角散落着熊熊燃烧着的炉火,灼灼摇曳的火苗仿佛是极为懂得爱情、极为享受爱情的少女,说不出的热情、强烈。
他垂下头,靠近炉火,将屁股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烤着,又转过身去接着烤。
这么样吃饭非但没有人听说过,更没有人想得到,甚至连梦里也绝不会出现过。
他们的行为岂止是奢侈,简直是惨无人道的浪费。
倦花靠近桌子,然后就静静的凝视着,不语,也不动,更不吃。
脸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依稀残留着强烈地刺痛之色。
他不吃是因为自己不知道想吃什么?想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怎么才好。
也许他只是极为厌倦、极为厌烦,对什么都变得极为不愿关心,更不愿触及。
他的躯体不但娇弱、瘦消,更显得慵懒、无力,没有什么活力、生机,仿佛是遭受地狱里地厉鬼过度蹂躏、过度戏耍。
他就呆呆的、痴痴的站着,什么也没有做,也没有吃。
杨晴就走过去,看了看他。
“你怎么不吃?”
倦花不语。
“你怎么也不吃?”
倦花不语。
“你怎么跟他一样,一样的奇怪。”
倦花不语,却抬起头,看着不愿处。
不远处静立着一披风、一杆枪、一个人。
他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倦花就站在他的前方,枪头般的眸子已在盯着、戳着自己。
无论什么人被这双眸子盯着都不会好受,被这双眸子盯着仿佛是被枪在戳着。
他的躯体已在不由的轻轻抽动。
“枪神无生?”
杨晴递给他一个一条烤猪蹄,娇笑着。
“你还挺识货的。”
“他受伤了?”
杨晴娇笑着的眸子里显得惊讶了。
“你很不简单。”
倦花不语。
“你是做什么的?”
倦花不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
“是的,你是养猪的。”
倦花叹息,缓缓垂下头,不语。
杨晴娇笑着,轻轻的凝视着倦花。
“你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
倦花不语,已在摇头。
“因为我发财了,发财的人都有一个千古不变的毛病,你知道是什么?”
倦花不语,已在摇头。
“就是拼命的散财,就是拼命的行行好事。”
倦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不语。
“所以你就脱离猪圈里,到这里了。”
“是你将我带来的?”
“不完全是我的意思,还有他。”
“枪神无生?”
“是的,他老是看着你,所以我就将你带回来了。”
倦花凝视着无生,胸膛已在起伏着。
“你为什么盯着我?”
无生不语,缓缓转过身,石像般走向窗户,漆黑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窗外,楼下已有人喊马嘶。
几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的彪形大汉走了进来,走向桌子,这张桌子已有人坐下。
这人嘴里叼了根牙签,不停的在嘴里上下左右晃动着,他的脸已因过度饮酒而泛起亮红色,亮得令人厌恶、反感。
但他并没有停,不停的喝酒对他而言,仿佛很过瘾。
眸子里的醉意已深,所以看什么都有点朦胧,有点模糊不清。
因此几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的彪形大汉瞪着他时,他仿佛没有看到。
最前面的一个瞪得最凶,仿佛要将他瞪死。
“你现在已经吃得很好了,可以走了。”
嘴里叼着牙签,眸子缓缓的变得清醒了少许,却没有说话。
脸上已扬起笑意,笑得很苦恼、很无奈。
“看来你胆子长毛了,需要我帮你拔拔。”
话语声中,瞪眼的人已将醉鬼一把抓起,就像老鹰抓住小鸡那样轻松的抓起,瞪了一眼就不愿再看,醉了的人再怎么清醒也令人厌恶、厌烦。
于是用力将醉鬼丢向门外,“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醉鬼喘息着在喝着酒,眸子里已没有醉意了。
瞪眼的人已到门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永远不会再动了。
他两个同伴相互看了一眼,咬牙,扑向醉鬼,仿佛像是黄鼠狼扑向小鸡,说不出的凶狠、残忍。
醉鬼拿起筷子一挥。
两个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浓眉大眼的彪形大汉骤然惨呼着倒下,倒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仿佛永远已不会在动了。
他们脑袋上面赫然插着一根筷子。
嘴里虽然在动着,眸子已落向柜台。
他的眸子比筷子还有可怕,柜台边的店小二躯体已在抽动着,抽动着走了过来,看着,等着。
牙签已在嘴里上下晃动着,眸子却冰冷、明亮如寒星。
“你知道有事找你。”
店小二点头。
“你很好。”
店小二点头。
“你有事要做了。”
店小二点头。
“他们都睡着了,你懂得的。”
店小二点头。
这人不语,喝了口酒,又拿起筷子。
店小二的躯体抽动的更加剧烈。
手忽然一挥,手里的筷子没了。
店小二的额角冷汗已滚落,眼睛不停的打颤,但脸上还是带着笑,笑得极为亲切,亲切的仿佛是看着自己的老子。
这人点头,“你很好,很镇定。”
店小二点头。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他转过身,走向前方。
前方就是楼下,他石像般走向楼下,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的人嘴里牙签依然动着。
眸子更加冰冷、明亮,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忽然站起。
无生伸出手,手中的筷子缓缓飘起,飘到筷笼里。
“搜魂签花?”
“是的。”
“你很爱杀人?”
“是的。”
“你也只会杀人?”
“是的。”
“你想杀我?”
“是的。”
“你杀不了我。”
“为什么?”
“因为我是枪神。”
签花笑了,大笑,讥诮、冷酷而有残忍。
“枪神无生?”
“是的。”
“你不是人?”
“是的。”
“你也不可能是人。”
“是的。”
“更不会是神。”
“为什么?”
“因为你是死神。”
无生不语,不动。
签花也不语,也不动。
他们显然已无话可说,更不愿在说什么,话的尽头已到,动手是不是即将开始。
开始就是结束,不是你的生命结束,就是我的生命结束,这其间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他们也不愿选择。
没有风,凶狠、冰冷的寒风飘了进来就骤然消失,活活的消失,仿佛有种神秘而又诡异地力量将它活活的扼死,扼死在严寒之中。
门已撞坏,躺在地上的彪形大汉死肉般一动不动,缕缕发丝胡乱的飘晃着、滚动着。
屋里的客人渐渐已走光,一切都显得静悄悄的,静得仿佛是墓穴,没有一丝活力、没有一丝生机的墓穴。
没有风。
屋里十几个炉子里地火焰渐渐更加凶猛、更加强烈,扭动的也更加疯狂、更加剧烈。
就在炉火扭动的最疯狂、最剧烈的时候,筷笼里的筷子忽然飘了起来。
徐徐飘起,根根摇曳。
额角青筋缓缓毒蛇般凸起,嘴里的牙签胡乱的摇晃着。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签花,仿佛要活活将他戳死在大地上。
炉火里“噗噗”作响,烁烁强烈而又疯狂地火苗仿佛是地狱里处罚厉鬼用的烙铁,说不出的诡异、诡秘。
杨晴没有下楼,抽动的躯体席卷在墙角,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眸子里却说不出的幽郁、惊慌。
签花拍了拍她的肩膀,希望她能够冷静下来,彻底的冷静下来。
因为她此时的担心帮不上一丁点忙,既不能令无生活着,也不能令无生死去。
她的担心只是个屁,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屁而已,倦花虽然是轻轻的拍了拍,杨晴地躯体却跳的很大。
“你没有问我是什么人?”
“你是男人。”
“你没有问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惊云倦花。”
杨晴忽然盯着倦花,眸子里惊慌、恐惧之色已在抽动着,抽动的像是严冬下狂风中地柳枝。
“你不是花。”
“我是花。”
“我是惊云倦花,是万花楼里花中的花。”
杨晴上上下下的看了看他,忽然用力推开他,冷冷的盯着他。
他的样子没有一丝改变,眸子里显得说不出的厌倦、厌烦,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厌倦、厌烦。
躯体显得极为娇弱,也极为慵懒。
“我本是叫惊云楼花的。”
杨晴喘息着,眸子已在怒视着他。
“你为什么叫惊云倦花?”
“因为我厌倦了流血,厌倦了杀人,厌倦了被杀,厌倦了金钱,厌倦了美酒,厌倦了家庭......甚至厌倦了活着。”
杨晴冷冷的盯着倦花,冷冷的说着,“所以你就变成了倦花?”
“是的。”
“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一点,我还是花,所以......。”
“所以你要下去。”
倦花叹息,叹息声说不出的极为厌倦、厌烦。
“一天为花,一世为花,生也是花,死也是花。”
他的话也许说的极为简单,也极为直接,可又有多少人能理解里面的酸楚、哀怨,里面的痛苦、悲伤。
眸子里渐渐已流出了泪水,极为凄惨、极为悲切的泪水。
倦花不在说话,走下楼去。
杨晴忽然抱住了他的腿,前进的腿,她咬牙,喉管里已在丝丝呼叫。
“你不能去杀他。”
倦花不语,眸子里厌倦、厌烦之色更浓。
他低下头,轻轻的抚摸她的发丝。
“无生对你很重要?”
杨晴抱得更紧了。
“是的。”
“有多重要?”
“我不能没有他,没有他我真的不行。”
倦花点头,眸子索性闭上,不愿在去凝视杨晴。
手轻轻的已缩回。
杨晴忽然觉得自己很困,困得很无力,困得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然后就忽然倒了下去。
倒下去就进入梦里,一个温柔、甜蜜的梦里。
倦花温柔的瞧了瞧她,叹息声却更长,长地令他肚子里那颗心都已在轻轻的抽搐,轻轻的痛楚。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看她了。
他看得并不是很仔细,闭上眼却更长。
是不是闭上眼之后牢记她的样子,会更好一点。
筷子已在舞动,眸子里笑意已在抽动着。
倦花骤然停在他们的中间,他停在他们中间仿佛是从地上骤然长出来的,神秘而又诡异的长了出来。
筷子骤然落下,脸上笑意骤然僵硬,硬死。
没有风,酒楼里变得更加死寂,比墓穴还要死寂,死寂的令人发疯、崩溃。
额角冷汗滴滴滚落,脸上肌肉已根根抽动,签花咬牙,不语。
倦花斜视着无生。
“枪神无生?”
“是的。”
“你是枪神?”
“是的。”
“你不是人。”
“是的。”
“很好。”
“很好是什么意思?”
“很好的意思就是请。”
倦花的手已摆出,已在邀请,邀请拼命。
拼命就是动手,也是结束,结束就是一个人的生命逝去,永远的逝去。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只有签花,躯体已在不由的抽动着,眸子里的笑意彻底坚硬、硬死。
第四十七章 白衣坑花
他们终于走了出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显然已接受邀请,接受决斗。
决斗就是拼命,拼命就是生命的结束,不是自己的,就是对方的。
一切都显得静悄悄的,静得令人无法忍受、无法面对。
根根筷子胡乱散落在筷笼的边上,胡乱而又随意着,就像是地上的发丝,胡乱而又随意着散落在脸上,屋里是没有风的,发丝已在轻轻摇曳、缕缕翻滚着,脑袋上的筷子已被发丝卷着、缠着,鲜血已不在流淌,化作干巴巴的路。
血路。
也是江湖中的路,黑白难辨、正邪无常、恩怨不分的江湖路,更是江湖中许许多多无根浪子的不归路。
条条柔和而又细长的血路,从筷根一直红到地上的血路。
血路已干,却更加明亮,冰冷、无情而明亮,明亮的令人发疯、奔溃、作呕。
冷风飘飘,落叶萧萧。
冬色渐浓,浓如寒水。
倦花眸子里的慵懒、无力之色渐渐消失,变得说不出的明亮,明亮如寒星。
“你可以出手了。”
“我不急。”
“你是不是在找什么?”
“是的。”
“我的剑?”
“是的。”
倦花冷笑着伸出手,手中空空荡荡的,没有剑。
一个剑客没有剑是不是很好笑?
倦花已在笑,笑得有点酸苦,有点无奈,他不愿再提及慵懒、酸楚的往事,于是渐渐的不再笑,冷冷的盯着他。
他依然在笑,笑得极为热烈、阴狠。
等到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才说话。
“你好像很高兴?”
“是的,一个不带剑的剑客,怎么能不好笑。”
“那我告诉你一个不好笑的事情。”
“你说说看。”
“二十年前已不用剑了,化剑于无形,万物皆为剑。”
倦花轻轻的握起裤腰带,那根裤腰带忽然间化作一口剑,一口寒光莹莹、杀机纵纵的剑。
剑气森森,剑光飘飘。
天地间这时骤然间变得极为安静,安静的令人无法忍受、无法理解。
没有风,连无情而又冷漠的寒风仿佛都已被活活被杀死,骤然间杀死于无形。
朵朵孤云骤然间扭曲、抽动、消失。
苍穹寂寂,落叶萧萧。
片片枯叶落在地上就无力翻滚、无力飘动。
没有风,却更寒,令人寂寞、空虚的冬意仿佛都已被冻死,活活的冻死。
倦花脸上的寒意更浓,静静的瞧着他。
他脸上的笑意僵硬而又奇怪,额角冷汗已不由的滚落。
“不错,你的确不必用剑了。”
“你可以出招了。”
“出就是不出,不出就是出,招在心中,化为空招。”
倦花不懂,也不语。
“空即是无,空也是有,无中生有,有中幻无,无中露实,有中含虚,虚虚实实,无无有有,即是空招,天御之招。”
倦花不语,脸上的肌肉已在跳动、抽动,握剑的手臂上青筋已在抽搐、发颤。
这人的确很懂得出招,懂得拼命,懂得要别人的命,懂得在什么时候要别人的命。
他们再次不语。
不语就没有声音,没有声音就化为死寂。
死寂就是死一般的寂寞,死一般的空虚,墓穴里才有的死寂。
不语是不是一个人的生命即将逝去,即将消失。
寒风已被扼死,杀机却更重,杀意已在飘飘,飘动着欢送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还是庆贺一个活着的人。
就在杀机、杀意飘动最强烈、最剧烈的时候,剑已飘起。
剑飘起。
剑光闪闪,剑气森森,剑意荡荡。
人倒下,血光惊飞。
冷风骤起,血雾如梦般缥缈,如雾般朦胧,说不出的凄迷、忧伤。
剑光顿消,剑气顿无,剑意顿死。
腰带胡乱的飘动着,一切都变得很平常。
阵阵枯叶落下,胡乱、剧烈的摇摆了几下,就飘向远方,不知道哪里的远方。
江湖中的人命岂非跟飘叶一样,胡乱、随便的活着,既不知道今宵横卧于何处,也不知道能否欣赏到明日初晨地那道迷人、娇嫩的曙色。
倦花的脸缓缓变得极为疲倦、无力,眸子里缓缓变得极为厌倦、厌烦。
躯体变得说不出的娇弱、瘦消。
他盯着一动不动的躯体,心里忽然生出无法形容的厌恶、厌烦,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厌恶,厌烦。
眼睛虽然是睁开的,却不是完全睁开的,也不是完全闭上的。
所以他看什么都是极为朦胧,极为模糊的,朦胧、模糊如神秘、诡异的梦。
倦花清醒与睡着也许是一样的,仿佛已与梦境融为一体。
一个极为厌倦、极为慵懒的梦。
她的梦呢?
她从睡梦中惊醒,活活的惊醒。
杨晴的额角已在流着冷汗,屋里的炉火正旺,暖意浓浓,没有冷风,冬色与寒意已完全隔绝在外面。
可是她的躯体已在发冷,从外面冷到里面,从心里寒到灵魂。
苍白的脸色显得极为难看、极为忧伤,眸子里流露出说不出的惊恐、惧怕。
她忽然站起就静静的看着门外,呆呆的既不敢得到结果,又渴望得到结果。
然后努力控制住自己,慢慢的走向门外。
......。
门外寒风如刀,阵阵冷血、凶狠而又恶毒。
万物极为萧索,极为破旧,极为落魄。
少爷的年龄并不算老,比入土的人好不了多少,他的爱好不少,毛病也不少,轿子里的美女不少,抬轿的人更不会少,前前后后的带刀侍卫更更不会少。
他边上侍卫简直比巡抚万民、替天罚赏、游荡于民心民德的朝廷超级大官的还要实用、有效。
少爷的一贯作风就是人家有的,我要更多,我要更好,我要更显。
领头的是一个超级波斯巨奴,脸上的肌肉简直比大地还要敦实,铜铃般的眼珠子简直比拳头还要大。
他一边走,一边吼叫,一边敲锣。
“少爷游访,文贯四海,德御八方,威武霸气,群雄侧目,万民敬仰,天理昭昭,人间福趾。”
这个波斯巨奴会说的话绝不超过三句,这句是其中之一,也是说得最好的一句。
他敲一下锣,就吼叫一遍;吼叫一遍,就敲一下锣。
这个也是谋生的一种途径,他敲一下锣、吼叫一遍,就是五十两银子。
他学这句话整整花了三年,在这句话下活着,已有三十年。
他的吼叫也许不是最大的,却绝对是专业的,也是正统的。
他在城西吼叫着,城东守门的人耳膜说不定会震破。
吼叫这句话不但占据了他的生命,也占据了他的灵魂,他已离不开吼叫。
他的家业要比城里绝大多数有钱人要庞大,亲生的孩子也比绝大多数有钱人多,他不敲锣的时候通常在床上,妻子们都是从扶桑出云城里精挑细选而来的,进过专业的为妇教导,经过专业的持家教导,也经过专业的育子教导,......。
能干这一行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不但要经过寂寞、孤苦的磨厉,还要经受疲倦、无力的煎熬,最最令人无法忍受就是要拿着两百来斤重的超级铜锣,拿着一百来斤重的铁锤。
这活并不是每个人要做就能做得了的,这里面的银子也不是每个人想赚就能赚得了的。
这不但需要天生的优势,还得需要百折不回的毅力与决心、不吃不喝与不死不休的魔鬼苦练,这样方成正果。
他们还没有来,宽宽长长的街道就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味,显得极为寂寞、空虚。
没有人敢挡路,也没有人能挡得路,所以这个波斯巨奴是闭上眼走的,他正常都是闭上眼走的,他已不必睁开。
他闭上眼走路,简直比闭上眼睡觉还要熟练。
所以他忽然掉进了坑里。
四四方方的超级大坑,他掉进去就无法爬出。
他眸子里已有了愤怒、惊讶、不信之色,他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会发生,事实上没有人会相信有这种事发生。
坑边站着一个雪白的人。
雪白的衣服,雪白的肌肤,雪白的白锨。
这人没有抬起头,正认认真真地将泥土往波斯巨奴的身上铲,铲得并不快。
轿子已停下,所有人已停下,少爷还没有伸出头来,他的智囊就迎了上去,等少爷十七八个耳光打完,愤怒的脾气渐渐平息,缓缓、轻轻、温柔的说着。
“波斯巨奴掉坑里了。”
“什么坑不坑的,统统是饭桶,饭桶中的饭桶。”
智囊点头、微笑着,点头、微笑如绵羊,说不出的温顺、温和。
他点头、微笑着后退,然后转过身,他转过身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脸上忽然间变得说不出的凶狠、恶毒,要有多凶狠就有多凶狠,要有多恶毒就有多恶毒,凶狠、恶毒如冷血、无情的野兽、禽兽。
“八大刀统。”
他说的话极为轻、极为慢,但身前忽然就肃立着八个人,八把刀。
刀已出鞘,寒光闪闪,逼人眉睫。
他们的眸子比刀光更寒,比刀光更逼人。
智囊没有说话,眸子已锥子般盯着雪白的人。
然后这八把刀已疯狂的扑了过去,他们扑过去仿佛是久经寂寞、空虚的超级老光棍扑向娇弱、乖巧的少女,说不出的兴奋、热情。
刀光闪动着,人已在扑通、扑通的往坑里掉着,刀统们连人带刀下饺子般的统统掉了进去,他们掉进去就被泥土掩盖,活活的掩盖住。
他们的声音与生命统统被掩盖住,掩盖在泥土之下,他们的兴奋与热情也被活活盖死。
阵阵冷风飘过,萧萧枯叶着地。
落叶已归根,他们的性命仿佛也......。
第四十八章 戏情洞花
梦已破碎,人已惊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诡异的梦,邪恶的梦,杨晴的躯体已冰冷、无力,四肢已僵硬、抽动。
眸子清澈、透明而又纯净,不带一丝庸俗、邪恶,可是现在看什么都极为模糊、极为朦胧。
模糊、朦胧如梦境,摸不着、抓不到的梦境,邪恶、诡异的梦境。
她梦见无生向他伸出手,然后就倒了下去,倒下就不再站起,......。
梦里是寂寞、痛苦的,现实却更加残酷、恶毒的。
她擦干眸子里的泪水,绝定不在流泪,流泪并不能解决问题,却很容易被问题解决掉。
然后眸子已无泪,躯体已变得平息,不在抽动,但躯体里那颗心却是苦的,苦得令人无法喘息。
她走出门,走下楼梯,走向屋外。
然后她忽然就摔倒。
她脚下的路极为平坦,令她摔跤的不是原来的路,是横在上面的路。
血路。
是血淋淋地鲜血凝结而成的路,也是江湖路。
黑白难辨、正邪无常、恩怨不分的江湖路,更是江湖中许许多多无根浪子的不归路。
也是她的路,她的不归路。
昂贵、柔软的貂皮上骤然间染成了血红色,白嫩、修长而又柔美的双手骤然间染成了血红色,......,她的人骤然间变成了血红色的人。
她没有站起,不必站起,也不愿站起,仿佛已懒得站起。
她只是静静的坐着,坐在血路上,静静的让鲜血染红她的躯体,染红她的灵魂。
炉火正旺,缕缕火焰摇曳,丝丝暖意飘飘。
根根火苗扭动着,下面已一片漆黑,空空洞洞的漆黑,就仿佛是他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的眸子。
她的眸子已落到门外。
他的躯体显得极为无力、疲倦,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没有一丝欢愉、喜悦。
眸子里流露着说不出的慵懒、厌倦,深入骨髓的慵懒,深入灵魂的厌倦。
这人赫然是惊云倦花。
倦花还活着,无生是不是就死了。
决斗就是拼命,拼命就是要命,不是要倦花的命就是要无生的命,这其中没有第三条路可选,这也是江湖路,江湖中大多数无根浪子凄凉、悲切的不归路,极为悲哀、极为不幸的血路。
倦花没有走进来,静静的矗立在外面。
外面狂风卷卷,寒意荡荡。
智囊的眸子已在抽动,但他的嘴角并没有一丝不稳,他的嘴角冷静、稳定如锅盖。
“十三太保。”
他的前面忽然站着十三个人,十三把斧头,铁青着脸,冷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手臂上的青筋毒蛇般翘起,无论谁都可以看出他们手上功夫都是有两下的,冲他们握斧头的姿势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他们的出现在通常情况下就是给对方带来不幸、灾难。
“希望你们没有吃的太饱。”
智囊已闭上眼,不愿在看。
他们狂吼着扑了过去,就像老虎凶猛、狠毒的扑向一只羔羊,弱不禁风的羔羊。
十三太保手中斧头已挥舞着,挥舞着砍向挖坑的人,挥舞着落入坑中,他们每一斧头仿佛已砍中这人的脑瓜盖,但并偏偏没有砍到。
他们一斧头砍下,自己就掉进坑里,一个超级大坑里。
斧头已不再挥舞,人也不在狂吼,他们的斧头与声音渐渐已被泥土淹没,活活的淹没、淹死。
智囊没有睁开眼就在喘息,额角上的青筋已在不由的抽动,但他的声音依然很冷静、稳定。
“四大金刚?”
四个人忽然金刚般肃立在他面前,不但像金刚,也像是鬼。
他们胸前的肌肉简直比女人还要大,一脸傲气,仿佛只要有他们在,就没有摆不平的事,没有倒不下去的人。
智囊没有说话,闭上眼,转过身。
四大金刚忽然动了,鬼一般的动了起来,从四个方向箭一样的射了出去,逃了出去。
他们居然怕死?
智囊转过身就看到四大金刚拼命的逃进了坑里,一个超级大坑里。
他们明明是逃掉的,可是发现自己脚下踩着的是锨,挖坑的锨,然后这把锨缓缓往坑里一放,人就到了坑里。
智囊闭上眼,不在睁开,也不用睁开,因为他已闻到了泥土的味道了。
少爷忽然伸出头来,他的怒意仿佛更加猛烈了,“饭桶,统统都是饭......。”
他的话硬生生停下,一个人正缓缓向他走来,他仿佛并不急躁。
少爷的目光已飘到坑里,然后他嘴角的怒意骤然扭曲、变形。
“你是什么人?”
白衣人不语。
“你要干什么?”
白衣人不语,已在干什么了,他一下将超级轿子铲了起来,他铲起轿子仿佛是地头的农夫铲起牛粪那么简单、直接而又有效,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多花一丝力气。
“我有很多钱,我们一定有很多的话可说。”
白衣人不语,将轿子放进坑里,然后一掀一掀往里面铲着泥土。
“你不要钱,我还有很多别的,例如银票、银锭、美酒、美人......。”
白衣人不语。
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一掀一掀的铲着泥土。
少爷已发苦、发疯,尖叫着。
“我上有老,下有小,英雄,你就放了我吧。”
他尖叫的时候,口水、鼻涕、眼泪统统已流出。
“你应该告诉我叫什么吧?”
白衣人看了他一眼,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喘了口气。
“我是花,白衣坑花。”
坑花不在听他说话,仔仔细细的一掀一掀往里面铲着泥土。
超级大坑终于填好,坑花就静静的看着,然后就丢掉铲锨,忽然扑倒在坑上痛苦着,痛叫着。
“你们死的好惨呀,怎么被活埋了,你们一定很冤枉呀,......。”
坑花哭得伤心极了,坑里的人仿佛是他自己的老子。
眼角的泪水擦了一遍又一遍,仿佛真的永远都擦不干净似的。
“你们死的好惨呀,怎么被活埋了,你们一定很冤枉呀,......。”
他就这样的哭着,没有人阻止,没有人看见。
寒风飘飘,冬意荡荡。
雪白的衣服,雪白的肌肤,雪白的铲锨。
坑花拼命的哭着,哭得越来越凶,越来越伤心,躯体已因过度痛哭而变得轻轻的抽动、扭动着,肚里的肠子仿佛已活活哭断了。
他伤心得仿佛是刚刚死了相公的小媳妇,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孤苦无依。
片片枯叶已落下,落在坑上,仿佛在安慰他的伤心与悲痛。
寒风飘飘,枯叶荡荡。
片片枯叶落在倦花的躯体上,抖动了两下就忽然卷走,就不知道卷向何方,也不知道落在何地。
它们的命运也许比无根的浪子要更加凄惨、悲切。
当它们离开大树的那一刻起,就要受到狂风的摧残、蹂躏,永无休止的摧残、蹂躏,直到灰飞烟灭为止。
倦花走进屋子,向她走来。
她的眸子里没有一丝表情,呆呆的没有一丝活力,没有一丝生机。
人有时真的奇怪,大笑的时候并不一定是开心,哭断肠子的时候也并不一定是悲痛,哭断肠子的那种悲伤并不一定比呆呆的时候剧烈、凶狠。
倦花走过来就向她伸出手,他的眸子里流露出极为慵懒、极为厌倦之色。
然后就缓缓的有了笑意,笑得极为呆滞、极为无力,眸子里缓缓的沁出一种极为朦胧、极为模糊的喜悦、欢愉。
杨晴没有动,也懒得动。
她静静的坐在地上,也是那条血淋淋的路上,静静的看着倦花走来,向她微笑,然后就忽然倒下。
他就倒在她的不远处,仿佛已无力站起,无力动弹,他的手还在向她伸出,努力的伸出。
他的手已渐渐的靠近、接触到她,可是又无力的垂下,垂落到地上,也是血路上。
血路无情,血路也绝情,惨白、无力的手骤然间已被鲜血染红。
人已在无力的喘息着,血红的手已在抽动着、扭动着,然后就永远也不会再动了。
他的眸子里还残留着一种无法叙述、无法描述的笑意,笑得极为无力,极为疲倦。
杨晴静静的凝视着倦花,既没有替他悲伤,也没有替他哭泣。
她仿佛已不会悲伤、哭泣,又仿佛懒得去悲伤、哭泣。
他还是死了。
冷风飘飘,破旧的门板已在“吱吱”作响,显得极为痛苦、寂寞。
片片枯叶飘了进来,落到炉火里,骤然间化为灰烬。
枯叶无心,炉火无情。
她的心呢?
杨晴忽然觉得自己极为空空荡荡的,心仿佛忽然间变得极为空荡,极为空无。
屋子里静悄悄的,静得令她无力寂寞、无力空虚。
她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屋外。
屋外冷风飘飘,寒意漫漫,枯叶荡荡。
屋外忽然飘来一座房子,血红的房子,血红得像是少女梦中的洞房,说不出的浪漫、迷人。
房子落在地上,帘子已缓缓飘开,从里面飘出七八个男人,七八个长得并不算难看,也谈不上英俊的男人。
飘落到屋里就一动不动,死肉般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生机,没有一丝活力。
他们竟然是死人。
躯体都很结实,躯体上根根肌肉仿佛是石块般坚硬。
从他们的躯体上很容易看出,都是很有力气的,抱起什么东西都会极为轻松,做起什么事都不会容易疲倦、无力。
僵硬、扭曲地脸上还残留着一种极为诡异、极为神秘的狂喜之色,一种极为甜蜜、极为欢快的狂喜。
眸子里却显得说不出的疲倦、无力。
他们飘出后,帘子里又伸出一只手来。
一只极为纤细、娇弱、嫩白、修长的手,手已在缓缓的摆动。
然后杨晴缓缓的飘了过去。
她的躯体已落到那只手上,那只极为纤细、娇弱、嫩白、修长的手上。
手已在轻轻的摇晃着,脸上现出笑意,一种讥讽、嘲弄、戏耍的笑意。
“你就是杨晴?”
“是的。”
“你身上好像没什么漂亮的地方。”
“是的。”
“可你还在枪神无生的身边。”
“是的。”
“为什么?”
杨晴不语,也不愿说什么?
她已在静静的凝视着这个女人,这个极为漂亮的女人。
那种漂亮不是一般单纯的漂亮,而是一种能令大多数正常男人发疯、虚脱的漂亮,大多数正常男人只要看上她一眼,回去一定会睡不着觉,一定会寂寞、空虚,一定会相思、苦恼。
她地脸上还残留着过度喜悦、过度欢快的倦意、快意。
杨晴眸子里已有些许羡慕之色,一个正常女人都会有的羡慕之色。
“你也是花?”
“是的。”
“你是什么花?”
“戏情洞花。”
“洞花?”
“是的。”
洞花笑了,笑得说不出的得意、欢快,得意、欢快如满足后的小媳妇。
“这里就是洞房,所以我就是洞花。”
杨晴看了看里面,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看里面好像是猪圈,公猪给母猪打窝才用得着的猪圈。”
这句话仿佛是鞭子,洞花的眸子里笑意骤然冻结、冻死,脸上根根肌肉已在抽动、扭曲。
“你活得不耐烦了。”
话语声中,她的手已松开,杨晴骤然飘起,飘起如枯叶。
她已闭上眼,已在等待,等待死亡。
......。
第四十九章 玩世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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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说不出的极为萧索、冷漠。
一个人即将死去,心里在想些什么?
是想着即将面对天堂、地狱?面对享受欢乐、忍受痛苦?是点数着生前灿烂辉煌的历程?是细琢着生前暗淡无光的经历?是品悦着亲人、情人给于的欢愉、快意?是回味着仇敌、对头带来的怨毒、恨意?......。
这些都不是杨晴此时所想。
她想得没有那么复杂,更不会想着什么神圣、伟大、忠贞、高尚......,这些对即将死去的人来说,简直可笑、滑稽。如果若是真的即将死去,也许与她此时的想法是一样的,她的想法极为简单,也极为平淡。
“怎么让自己死得舒服点。”
她此时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这么平淡。
也许做人就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活在当下,不要想太多,想多了就没意思了,不但无趣、难受,甚至会令自己厌恶、作呕。
既没有想着夺命荷花对她的痴情,也没有想着心爱的枪神无生。
她现在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想着自己断气那一刻,如何舒服一点。
她生命仿佛是飘进炉火里的枯叶,即将骤然间灰飞烟灭。
一生中的一切、一切都已即将归于黄土,她的激情也变得极为暗淡,没有一丝活力。
没有激情,没有活力,没有生机,岂非就是死亡的边缘?
世上现在显然已没有打动她的理由,没有重燃她激情的理由。
也许并不是绝对没有,这种理由也许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并不是彻底没有的。
洞花已在大笑,笑得说不出的欢快、疯狂而又满足,仿佛真的像是经过玩命痛快、玩命**、玩命刺激的母猪,刚打过窝的母猪。
她眸子里柔和的光芒渐渐变得闪动,闪动着一种极为残酷、凶狠的快意。
冷风卷卷,寒意漫漫。
血红色薄纱已在飘飘,修长、笔直、嫩白的娇腿已在轻轻摇曳,脸上那激情与笑意已在晃动,甚至连躯体仿佛都已因神秘、诡异的冲动而变得轻轻抽动、打颤着。
然后就有个石像般的人,石像般的说了一句话。
“她说的没错,你的确像母猪,你那洞房的确像是猪圈。”
这句话仿佛是凶狠、残酷的鞭子。
洞花脸上的笑意骤然间冻结、冻死,眸子里柔和的光芒骤然间打颤,甚至连那躯体都已骤然间变得僵硬、硬死。
“你......。”
这句话仿佛也是一种理由,一种能令死亡边缘的人燃烧激情、充满生机的理由。
苍白没有一丝生机、没有一丝活力的脸上骤然间就有了生机、也有了活力,眸子里也有了光,一种极为喜悦、极为欢愉的光。
杨晴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伸出手臂的人。
披风迎风缓缓飘动,躯体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就是洞花,洞花的嘴唇已在抽动、颤抖。
杨晴缓缓的飘动着,然后就飘到他的怀里。
“你......。”
她的话刚出口就被激动、喜悦、惊讶所淹没,活活的淹没。
“是的,我还活着。”
“你怎么会活着?”
“我没有死去,所以我还活着。”
他说的话极为直接、简单而又扼要,不愿多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
杨晴忽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缓缓喘息着。
“你刚刚不是在决斗吗?”
“刚刚是在决斗,但是没有我。”
“那是谁?”
无生不语,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洞花。
一只眼在盯着洞花的头时,另一只眼却在盯着胸膛;一只眼在盯着胸膛时,另一只眼就在盯着裤裆。
无论谁被这双眼睛盯着,都不会好受。
被这双眼睛盯着,仿佛是被枪在戳。
洞花的躯体仿佛已在隐隐作痛,脸上那欢愉、疯狂而又满足的笑意已僵硬、扭曲。
“枪神无生?”
“是的。”
“你是男人?”
“是的。”
“你绝不是猪?”
“是的。”
“你信不信现在就要变成猪了。”
无生不语,他已将杨晴放下。
洞花双手飘动,骤然间出现两条长袖,两条灵活、飘忽的长袖。
长袖飘飘,已将无生缠住,就像多情、寂寞而又冲动的少女,牢牢的将情人缠住,缠住就不会轻易松开,正如她眸子里的寂寞、空虚,是不会容易满足。
洞花大笑着飘进了洞房,血红的洞房,血红的令无数少女心醉、满足,令无数情郎**、无力。
冷风卷卷,片片落叶飘到洞房上就忽然滚开,滚得远远的。
里面除了血红就是嫩白,洞花嬉笑着,笑得说不出的兴奋、激情。
无生已在呕吐,仿佛要将肚子里的一切都统统吐出。
洞花骑在无生躯体上扭动,已在喘息,苍白的脸上已隐隐流露出抹抹嫣红,嫣红得令她灵魂胡乱摆动、摇曳。
无生咬牙,不语。
杨晴忽然扑了进来,“你这个母猪,不要脸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踹了出去,远远的飘了出去。
洞花娇笑着回过头,就发现自己也被踹了出去。
洞房里飘着酒香、女人芳香、......。
无生喘息着,挣扎着站起,然后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然后挣脱长袖的缠绕,石像般走了出去。
外面狂风卷卷,天地森森。
一切都显得极为破旧而不堪,狂风仿佛是地狱里的恶咒,咒万物于枯朽、寂寞、空虚。
冰冷、恶毒的狂风,冷血、无情的狂风。
狂风连着天,天连着狂风。
天地间的一切仿佛已被狂风吞噬、淹没,天地间的一切已在忍受着屈辱、不甘,遭受着摧残、蹂躏。
破旧的门板“吱吱”鬼叫着,仿佛已忍受不了摧残、蹂躏,声声哀叫着。
里面的鲜血已彻底干透,正如里面两个人已完全冷透。
无生拉着杨晴走进屋里,就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只有狂风。
狂风卷卷,万物萧萧。
天地间没有一丝活力,没有一丝生机。
洞花挣扎着站起,她好像不是很高兴。
狂风卷过,寒意更浓。
缕缕发丝胡乱的披散着,脸上的肌肉已僵硬、变形、抽动,仿佛是干瘪、坚硬的风鸡。
血红色薄纱贴着躯体猛烈的拍打着,眸子里流露出无法形容的恶毒、怨恨之色。
她冷冷的盯着无生,冷冷的仿佛要将他活活咬死,咬死一万次。
她咬牙,缓缓的向他走来。
她现在这样子仿佛是一条久已忍受饥饿、疲劳的狼,说不出的凶残、恶毒。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落到远方。
远方依然是狂风,恶毒的狂风,罪恶的狂风。
她走着走着就忽然停下,停下就冷冷的盯着一个人。
雪白的衣服,雪白的肌肤,雪白的铲锨。
这人赫然是白衣坑花。
坑花的眼帘仿佛还残留着痛苦、悲伤。
他是不是又在什么地方挖坑,活埋无辜的人,然后自己拼命的痛哭,拼命的悲伤......。
他站立在洞花的不远处,垂下头,然后就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挖坑,他的动作并不快,却极为纯熟,极为老练。
洞花冷冷的盯着,“你这是什么意思?”
坑花不语。
“你在这挖坑干什么?”
坑花不语。
“你是不是疯了?”
坑花不语。
“你是不是花?”
“是的,白衣坑花。”
“你知道我是谁?”
“戏情洞花。”
洞花冷笑着,“那你这是干什么?”
“挖坑。”
“然后呢?”
“活埋你。”
洞花脸上的肌肉已在扭动、抽搐。
“你......。”
“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没水喝。”
“你要独吞?”
“是的,你有意见吗?”
洞花咬牙,鼻子已在使劲抽着气。
“你好像很不服气?”
“是的,我先来的,要讲究先来后到。”
“是的,是应该讲究先来后到,但你就要被我活埋了,还讲究什么?”
坑花的嘴角笑意已飘起。
他笑着轻轻的挖了一锨,然后超级大坑就挖好了。
坑已挖好,他的眸子已落到洞房,然后一掀将洞房铲起,放到坑里。
他铲超级洞房就仿佛是地头的农夫铲起牛粪那么简单、直接而又有效,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多花一丝力气。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笑得极为欢快,极为喜悦。
然后他的眸子已触摸着洞花,他的眸子触摸洞花仿佛是手中的铲锨在铲着,铲得令人发疯、厌恶。
洞花冷冷的盯着坑花,眸子里说不出的怨毒、怨恨,双手飘动,骤然间出现两条长袖,两条灵活、飘忽的长袖。
长袖飘飘,骤然间已将坑花捆住,牢牢的捆住,仿佛是满怀怨毒、怨恨的丈夫握住偷情刁妇的脖子,恨不得活活的将他捆死。
洞花眸子里已飘起笑意,也是快意,怨毒、怨恨、残酷的快意。
“怎么样?”
坑花咬牙不语。
“你好像很不服气?”
坑花不语,嘴角已因过度用力沁出了鲜血。
“你好像很不高兴?”
坑花不语,眸子里铲锨般盯着洞花。
冷冷的盯着洞花,仿佛要将她活活铲死。
洞花冷冷的瞧着他,然后一脚踢进坑里,自己挖的坑里。
然后就大笑着,疯狂、凶狠而又恶劣。
坑花咬牙,躺在自己的坑里,盯着她大笑。
盯着她大笑着骤然断成两截,落入坑里。
狂风卷卷,刀锋上的鲜血忽然被卷走。
刀光森森,这人已在微笑。
“白衣坑花?”
“是的。”
“你要被我活埋了。”
“是的。”
“你是不是很冤枉?”
“是的。”
“你现在要怎么样?”
坑花不语,已闭上眼。
这人微笑着将泥土填进坑里。
“你死的好惨呀,怎么被活埋了,你一定很冤枉呀,......。”
他说着话的时候,眼泪哭得仿佛比坑花流得还要多,脸上的伤心、悲哀之色仿佛比坑花还要猛烈、专业。
坑已填平,人已活埋。
他索性在上面翻身打滚着,打滚着自己的伤悲、痛苦。
狂风卷卷,万物萧萧。
眸子里的泪水已干枯,心中的伤悲、痛苦渐渐的平息。
然后他就走向无生,微笑着凝视着无生。
“枪神无生?”
“是的。”
“你现在还活着。”
“是的。”
“你已看到我来了。”
“是的。”
“所以你还要活下去。”
“为什么?”
“你现在还不能死。”
“为什么?”
“因为是我说的。”
“你是谁?”
“玩世浪花。”
第五十章 邪异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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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寒意更浓,万物极为萧索、冷漠。
没有一丝活力、生机,更无一丝激情,那种活着的激情。
杀人超级大坑已消失,滚滚尘土飞扬,片刻间已化大坑为无形。
他们的生命与躯体已被大地活活淹没、淹死,一切仿佛都已被活活淹没、淹死。
也许他们的名字与故事还没有淹没、淹死,也是无法淹没、淹死,只因名字与故事已深深的烙在人的心上。
人是冰冷的,人心却更寒。
桌子上菜是冷的,酒却是烈的,一口下肚,躯体骤然间变得滚热,热得血液沸腾、肌肉松软。
他眸子里的笑意更浓了,笑得仿佛是拜完年的黄鼠狼,正激动、得意而又兴奋的享受着欢乐、喜悦。
杨晴握住披风,冷冷的盯着他,冷冷的盯着桌子。
“你真不要脸。”
浪花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将裤腰带松松,又低下头享受着欢乐、喜悦。
他的欢乐、喜悦就是桌子上的酒菜。
他并不是斯斯文文站得有模有样的,用筷子夹着吃,而是直接就趴在桌子上面吃喝,他趴着的样子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水里习惯趴着的动物。
“你好不要脸。”
浪花不语,微笑着继续。
“你那样子像是蛤蟆。”
浪花微笑点头,不语。
看来他不但聪明,也很看得开。
知道对付多嘴女人的法子,就是不去说话,多吃东西。
“你吃那么多冷菜,不怕拉肚子?”
浪花不语,喝了口酒,伏在桌上喘息,仿佛已因过度猛吃、过度豪饮而变得说不出的疲倦、无力。
他喘息着抬起头,微笑着向杨晴眨了眨眼,眨的不但温柔,也极为奸猾。
看来他不是一般的聪明,不但懂得自己不去生气,也懂得令别人生气。
杨晴脸上显然已有不悦之色。
她回过头,敲了敲门,她敲门不是用手去敲的,是用一百两的银锭敲的。
所以店小二上来的很快。
他是微笑着的,也很灵活,是极为懂事、懂人的那种。
杨晴丢给他银锭,他就接着。
“我们饿了。”
“财神奶奶,你要吃点什么?”
杨晴板着脸,在他耳边悄悄的说着。
然后店小二点头,风一样的跑下楼,说不出的得意、欢愉。
杨晴握住披风,冷冷的盯着浪花,已在喘息的浪花。
“你吃饱了没?”
浪花不语,微笑着。
他脸上的微笑仿佛都已无力,疲倦。
“你是不是要拉肚子了?”
浪花不语,眸子已落到外面。
外面的血路已擦净,躯体已搬走,门已修好,......。
一切都显得极为平常、极为冷静,没有风,炉火正旺,暖意飘飘。
无情、冰冷的寒风完全已隔绝在外面,里面温暖如春。
酒楼里没有别的客人,桌子摆放的极为整齐,上面擦抹的极为干净。
无生也不语。
他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窗外。
窗外只有狂风。
狂风卷卷,天地间显得极为冷漠、凄凉。
他仿佛要将狂风戳死,戳死在大地上。
杨晴握住披风,呆呆的瞧着楼下。
楼下空空荡荡,没有客人,没有客人的酒楼显得极为寂寞、极为空虚。
她忽然喝了一口酒,躯体就变得发烫,然后就软软的坐在地上。
屋子里一切都显得安静,安静的令人发疯、厌恶。
店小二终于上来了,他微笑着放在桌上就下楼了。
杨晴拉着无生,走向桌子。
“这个是好东西,你吃了他。”
盆里的确是好东西,都是男人大补的药材、......。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他选了边上的一碗米粥。
杨晴娇笑着。
“枪神就是枪神,选东西都是很专业的。”
无生不语。
“那碗米粥是用了七八十根老山参熬出来的,你眼光真的很不错。”
无生不语。
一碗米粥吃完了就枪头般盯着、戳着浪花。
“你吃饱了?”
“是的。”
“很好。”
“很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找你决斗。”
浪花忽然轻飘飘的落到地上,脸上的肌肉渐渐不再松弛,眸子里的光芒渐渐亮了起来。
“我不能与你决斗。”
“为什么?”
“决斗要诚,我的心不诚。”
无生不语。
“我的心不诚,现在也不会杀你。”
“你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现在杀你还不够好。”
无生不语。
“现在杀你还比较亏,等杀你的价钱高点我再出手。”
无生不语。
杨晴冷冷的盯着浪花。
“你不会后悔?”
“也许会,但我的主意不会改。”
浪花忽然盯着杨晴,盯着杨晴躯体上每一寸,盯得极为仔细。
他喘息渐渐变得更粗,脸上的微笑渐渐僵硬,眸子里的光芒渐渐变得灼灼逼人,然后他的鼻子缓缓流出了鲜血。
杨晴娇笑着搂着无生,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
“你好像火气特别大?”
浪花不语,眼珠已现出根根血丝,他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煎熬,忍受得仿佛快要发疯、奔溃。
“你是不是忍受着什么?”
浪花盯着杨晴的躯体,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
然后就缓缓的垂下头,走下楼,走出门外。
门外狂风卷卷,他很快就消失在狂风里,仿佛是落叶,既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飘到什么时候。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窗外。
浪花的背影已渐渐消失,一个极为寂寞,极为空虚的背影。
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再回来?
他是不是去一个不会令自己寂寞、空虚的地方?不会感到寂寞、空虚,是不是就会欢愉、喜悦?是不是就会容易疲倦、无力?疲倦、无力是不是很容易令男人丧失斗志、丧失勇气、丧失信心。
屋里暖意漫漫,没有风,狂风已完全被阻隔在外面,寒意无法进来。
这里岂非就是人间最欢愉、最快乐的地方?没有狂风、没有寒意,这里还不够美好、幸福?
那么她应该面带笑意,享受女人因得的乐趣、快意。
她没有笑意,一丝也没有。
屋里极为安静,安静的说不出的寂寞、空虚,深入灵魂的寂寞、空虚。
她松开披风,紧紧贴着他的躯体,石像般的躯体,说不出的坚硬、稳定而温暖。
她没有说话,躯体已在轻轻抽动,喘息渐渐不稳,甚至连眸子里的光芒都已在轻轻抽动,抽动着自己的寂寞、空虚。
嘴唇抽动着张开又合上,仿佛已无力说什么。
无生已在叹息,石像般挺立着。
“你知道浪花去了哪里?”
“我知道,他去的地方,不是很文明,但生意一直都很不错。”
她也不是少女,青春也已逝去,所以她已能看到很多应该看到的事情,也能看到很多自己看不到的事情。
这些事情不是随便说说就能体会到的,也不是随便学学就能懂的。
理解、领悟这些事情,也许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经历,只有自己亲生经历才能真正体会到,真正感触到。
这也是少女绝不会具备的学问。
晚风渐渐轻柔,狂风已渐渐消失,不知道疯到哪去了。
也许狂风已在白天过度欢愉、过度快意,渐渐已无力,变得疲倦、无力而倒下,面对苍穹化喘息为轻柔。
轻柔也渐渐消失,是不是它已完全丧失斗志?丧失勇气?丧失信心?丧失力量?
夕阳已西悬,没有风。
天地间渐渐已有了活力,有了生机。
这时也是夕阳最迷人、最**的时候,无数少男少女情爱升华到无法忍受的时候就会面对着它,使劲的保证要如何如何去爱着对方,还要使劲如何如何誓言几许,然后就静静的等着它落下,寂寞降临大地,他们就双双去自己喜欢的地方,采摘甜蜜、可口的禁果,......。
杨晴眸子里寂寞之色渐消,喜悦之色更浓。
她指着屋外的夕阳,血红的夕阳,红得仿佛是情郎梦里少女的嘴唇,说不出的诱人、**。
“我们出去走走。”
无生不语,也不动。
“就一会,天黑就回来。”
无生不语,也不动。
“你不出去我就脱光衣服,使劲大叫,大叫你......。”
无生已在叹息,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好的。”
杨晴娇笑着拉着无生,走下楼。
楼下的血路已擦净、消失,走在上面绝不会滑倒。
外面夕阳已漫天,落叶说不出的轻快、温柔,落到大地上仿佛是多情的少女落入情郎的怀里。
没有风。
连风仿佛都已因过度羞涩、过度害臊而躲了起来。
池水的涟漪并不强烈,却更显温柔、多情。
里面双双对对鱼儿雀跃着来来回回,仿佛已忍受不了寂寞而在摇籽。
杨晴娇笑着打起了水漂,一个石头进过她的手一扔,连续十几个水漂才落入水里。
夕阳渐渐逝去,她渐渐已无力。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眸子空空洞洞的盯着、戳着池水。
池水已倒映一个人。
一个微笑着的人,微笑的仿佛是黄鼠狼,没有一丝好心的黄鼠狼。
这人赫然是浪花,浪花已挥刀,刀光一闪而过。
枯黄的草地里一条蛇已段成七截。
落下就不再动弹,仿佛已被那一道森森刀光活活冻结、冻死。
他的躯体显得极为疲倦、无力,刀已缓缓入鞘,眸子轻轻闪动,仿佛已极为虚脱,没有一丝力量。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枪头般盯着、戳着浪花。
“想要找你决斗就难了。”
浪花垂下头,已在喘息,连喘息声都极为无力、极为疲倦。
“是的,但并不是没有机会的。”
“你不会有机会了。”
不远处已矗立一个女人,一个像蛇一样的女人,手里拿着长长的吹箫,蛇一样的盯着浪花。
浪花盯着池水里,池水里现出条条毒蛇。
“邪异蛇花?”
“是的。”
“你会吹箫?”
“是的。”
“你现在要吹箫?”
“是的。”
“你吹箫就会要命?”
“是的。”
“请。”
蛇花不语。
她已看到刀光已挥出,森寒的刀光,森寒的人影。
于是她缓缓吹起了箫。
箫声已飘起,蛇一样扭曲、扭动着连绵不绝的飘出,飘荡着。
箫声下的一切骤然间扭曲、扭动起来,像蛇一样的扭曲、扭动着,极为缓慢、极为无力。
人影骤然落下扭曲、扭动,刀光骤然扭曲、扭动着消失。
浪花咬牙,忍受着。
他并没有忍受多久,就看见吹箫的蛇花已扭曲、扭动着飘了过来。
一把扭曲、扭动的刀已不停的戳进胸膛,又拔出,就这样来来回回的做着这件事。
浪花的脸已扭曲、变形,嘴角还残留着一丝不甘、怨恨之色。
他已没有生命,蛇花仿佛没有发现,依然不停的戳着。
箫声仿佛是毒蛇吐出红信发出的声音,说不出的诡异、奇特。
她脸上的笑意已飘出,她的笑意也是扭曲、扭动着的,仿佛很愉快,也很过瘾。
浪花已倒下,扭曲、扭动着倒下。
第五十一章 潜月龙花
白昼已逝去,夜色渐渐升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悬寒月,没有星,没有风。
寒意却更浓。
天地间寂寞之色更浓,浓得令人发疯、作呕。
箫声涟涟飘动,万物荡荡扭曲。
飘动如鬼魅,扭曲如毒蛇。
杨晴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浪花,蛇一样的伏在地上,捂住伤口扭动着躯体,不停的呕吐着,......。
这箫声仿佛已施加了一种恶咒,带着一种神秘、诡异的力量。
落叶缓缓扭动着飘落,落到大地上又扭动起来,仿佛没有一丝停止的意思。
池水里飘起三三两两没有游动的鱼儿,随着涟漪扭动着。
枯黄、松软、没有一丝活力的枯草,渐渐已泛起激情、生机,条条毒蛇已渐渐现出,它们仿佛是地狱里的鞭子,带着罪恶与寂寞扭动着现出。
箫声荡荡,荡如浊水,浊水摇曳涟涟,毒蛇飘动欢欢。
它们仿佛不像是活着的蛇,是鬼蛇。
群蛇飘动欢欢,吐信嘶叫连连。
毒蛇越来越多,多得令人奔溃、虚脱而不信,地上、草里、土中、天上......。
杨晴忽然晕眩了过去。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
前方箫声涟涟,躯体鬼魅飘飘。
“枪神无生?”
蛇花并没有停下吹箫,这句话竟然是从腹中发出的。
她竟然会腹语。
“是的。”
“你还能挺住?”
“是的。”
“你还想活得长些?”
“是的。”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你要倒霉了。”
“什么倒霉?”
“就是你要倒血霉。”
蛇花不语,箫声更急。
“你不信也不行。”
蛇花肚子仿佛已在抽动,“一箫在手,天下有谁与我争锋?”
“你这箫声还不行。”
蛇花不语。
“你人也不行。”
蛇花不语,脸上笑意扭动的更加热烈,更加疯狂。
无生也不语,几条蛇已卷动着,缠绕到躯体上,正饶着脖子缓缓游动着,红信渐渐吐出,......。
他忽然一口鲜血吐出,石像般倒下,然后就喘息着、挣扎着站起。
躯体已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远方。
远方高悬一轮寒月,冰冷、彻骨而又没有情感的寒月。
箫声不停,蛇舞更急。
她脸上的笑意更加热烈、疯狂,热烈、疯狂如夜里屋檐上叫春的寂寞猫猫。
“你感觉怎么样了?”
无生不语,已在叹息。
躯体的血管与肌肉仿佛已被箫声活活扭曲。
“你要倒霉了。”
“那先让你倒倒霉。”
“恐怕你还不能让我倒霉。”
蛇花不语,七八条毒蛇已使劲吐着红信,忽然咬向无生,疯狂、凶狠的扑了上去。
无生不语,叹息声更长。
索性闭上眼睛,不愿看着倒霉的事情发生。
浪花尖叫着爬起,挥刀。
刀光一闪,忽又顿消。
他忽然倒下,咬牙,眸子冷冷的盯着蛇花,仿佛要将蛇花活活盯死。
蛇花不语,眸子里的笑意更浓。
浪花倒下,翻滚着,嘶叫着,然后渐渐归于平静,不再动了。
他的眸子里还残留着极为奇怪的表情,仿佛是疲倦、无力、虚脱,又仿佛是怨毒、怨恨、怨恶。
蛇花不再看浪花一眼,邪恶、阴狠的眸子已盯着无生。
然后她脸上的笑意已冻结,冻死。
七八条毒蛇已软软的落到地上,一动不动的嘴角还残留着血丝。
“你的血?”
“蛇是毒蛇,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这血却更毒,所以毒蛇就不行了。”
“你......。”
无生不语,睁开眼睛,就看见蛇花的脸,已变得说不出的拙劣而又古怪。
“你不杀女人?”
“是的。”
“从来都不杀?”
“是的。”
“那么也就不杀我了?”
“是的。”
“我要是杀你呢?”
“你杀不了我。”
蛇花手中忽然多出一把刀,刀光森森,鲜血还未滴尽。
刀光再此挥出。
然后她忽然矮了半截,也少了半截。
冰冷、彻骨而又没有情感的寒月,他的刀比寒月更寒,也更冷。
滴滴鲜血已从刀尖缓缓滚落。
冰冰冷冷的刀,他的人比刀更冷。
他一脚将蛇花踢飞,一路鲜血惊飞。
箫声顿无,蛇舞顿停,群蛇骤然间沿着血路疯狂、拼命的游动着。
蛇花的尖叫刚飘出,却又骤然间淹没,淹没在群蛇的撕咬下。
死寂。
天地间忽然变得极为死寂,寂静的仿佛只能听到刀头滴血的声音。
没有风,片片落叶无力的落下,落到大地上就一动不动,没有一丝激情,生机。
冰冷、昏暗的月色照在这人脸上,这个不像是人的脸上。
这人的脸半边是没有肉的,也没有血,半边却已布满了撕咬的齿印,仅有的一只眼火焰般燃烧着,仿佛要将一切统统烧死,烧光。
最令人无法忍受的就是他居然没有耳朵。
他静静的走到无生的七尺处,火焰般的眸子已盯着前方。
前方冰冷、昏暗的月光下只有一个人。
一披风、一杆枪、一个人。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活活的将他戳死在大地上。
没有风,片片枯叶落到他们中间,骤然间化为灰烬,仿佛是骤然间落在炉火里。
一切都静悄悄的,刀尖的鲜血已滴尽,月光下徐徐发出冰冷、彻骨的寒光,也是杀人的光芒。
火焰般的眸子,森寒的刀光。
这人不语。
无生更不语。
没有一丝情感的眸子,空空洞洞的眸子,漆黑的眸子,漆黑的枪,漆黑的披风。
漆黑的枪头没有光芒,没有血光,却更加漆黑,比夜色更加漆黑,也更加无情、冷漠。
他们还没有说话,是不是就到了决斗的时候,决斗就是拼命,拼自己的命,要别人的命。
这已没有别的选择?也不会有别的选择?
杨晴的额角已流下冷汗,梦已惊醒,现实比梦境更残酷。
她握住披风,喘息着瞧着周围。
群蛇已消失,群蛇的撕咬、嘶声依然飘荡在记忆里,永远无法忘却的记忆。
枯黄、柔软的草地,依稀残留着群蛇舞动、扭曲的痕迹。
不远处的下半截躯体上,血淋淋的已没有一丝皮肉,十几条血淋淋的毒蛇正在血泊中摇摆、滚动着,仿佛极为欢愉,极为喜悦,极为痛快;同时也极为凶狠,极为恶毒,极为残忍。
脚下软软的十几条毒蛇已一动不动,嘴角还残留着丝丝鲜血。
是谁的血?是蛇花的?是无生的?
她的手足已渐渐变得冰冷、僵硬,喘息渐渐变得不稳,眸子已不停的抽动着。
池水里飘起一动不动的鱼儿,仿佛已永远都不会再动了。
岸边不远处就横躺着一截血红,已分不清那是什么,群蛇吐着红信拼命的撕咬,拼命的翻滚、拼命的扭动着。
沿着一条血路就看到了一个怪物、怪兽。
冰冷、昏暗的月色照在他脸上,一个九分像鬼、一分像魔的怪物、怪兽。
火焰般的眸子,森寒的刀光。
杨晴看了半眼就忽然晕了过去。
晕倒在无生的怀里,无生抱着杨晴,石像般转过身,石像般走向前方。
不再看这人一眼。
这人就在后面跟着。
无生走的并不快,却很稳定、冷静。
躯体每一块肌肉仿佛都在抽动、抽搐着,甚至连那杆枪也在轻轻抽动着,但握枪的手就是冷静的,冷静而稳定。
无生石像般挺立在池水边,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池水。
没有风,池水没有涟漪,池面上到处散落着没有一丝生机、没有一丝活力的死鱼,一动不动的漂浮着,既不知道飘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
冰冷、昏暗的月光在池水里显得极为暗淡、朦胧,暗淡、朦胧如寂寞的梦。
一个令无数寂寞、空虚的痴情少女发疯、虚脱的梦,也是恶毒、恶劣的梦。
无生没有梦,也不会做梦,仿佛也懒得做梦,更不知道做梦的一丝快意、感觉。
他就这样石像般挺立着,不语,不动。
后面九分像鬼、一分像魔的怪物、怪兽也不动,也不语。
他的躯体并不是很直,却极为森寒,极为阴邪。群蛇在半截躯体上不再扭动、翻滚,仿佛已有了厌倦、厌恶之意,已没有了最初的热恋、激情。缓缓的扭动着散开,离去。
经过这位怪物、怪兽躯体的时候,抽动了几下就骤然间归于平静,一动不动,仿佛永远也不会再动了。
这人仿佛没有看,仿佛也懒得去看。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躯体鲜血犹在流淌,缕缕鲜血滚落到地上,越滚越多。
毒蛇疯狂的涌去,仿佛是已找到了最初的热恋、激情,疯狂的吐出红信撕咬、跪舔着,然后就一动不动、笔笔直直横卧着,不再动弹,不再撕咬。仿佛已没有了一丝活力,没有了一丝生机。
无生喘息着转过身,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蛇花半截躯体。
冰冷、昏暗的月光照在上面,极为光亮,极为净白,也极为凄切,极为森寒。
他躯体上的鲜血流得更多,地上一动不动的毒蛇也就越多。
流血无情,夺命无意。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然后走向前方,他走得并不快,却很稳。
他在前方走着,鲜血在后面流着,毒蛇就在后面撕咬、跪舔着,然后就一动不动、笔笔直直横卧着。
没有风,夜色更深,寒意渐浓。
天地间寂寞之色更重,片片枯叶落下,没有一丝活力,没有一丝生机。
他的眸子落到远方。
远方仿佛更加寂寞,更加空虚。
无生忽然停下,转过身,枪头般盯着、戳着后面的怪物、怪兽。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是潜月龙花。”
“还有呢?”
龙花不语。
无生也不语。
然后他转过身子,走向前方。
无边无际的前方,永无休止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