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速之客
夺命灯夫挣扎着站起,凝视着他们,眸子里不由生出羡慕、寂寞之色。
小蝶柔柔贴着无生躯体,痴痴的笑着,却面向夺命灯夫,“你站起来了。”
夺命灯夫点头。
人总是要站起来的,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样的痛苦、悲哀,都应该站起来,因为只有站起来,才能活着。
你若是觉得倒下也是一种活着,也没有错,只不过那是你一个人这么认为,别人却不会这么想,也不会把你当做是活人。
嘴角酸楚之色更浓,他凝视着无生手里的枪,“你真是个怪人。”
无生不语。
他忽然走了过去,将夺命灯夫扶到床上。
“你只要好好休息休息,过几天说不定会变得更有精神,喝喝酒,打打猎,这种日子,岂非很快活?”小蝶笑着凝视夺命灯夫。
夺命灯夫点头,却又摇头。
小蝶不懂。
这人是不是受不了刺激,刚刚的那种刺激,已将他脑子击坏了?
夺命灯夫喝了口水,才说出话来,“也许有这样的日子,也许没有这样的日子。”
无生忽然盯着夺命灯夫,“你还活着,只要人活着,什么都有可能。”
夺命灯夫点头,勉强挤出笑意,“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我不想知道。”
夺命灯夫吃惊的盯着无生,似已不信这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想知道?”
“是的,我不想听,你不必说出口。”
“你不知道这原因,也许会有很多麻烦。”
无生不语。
“你真的是个奇怪的人,实在奇怪极了。”夺命灯夫苦笑,“本来我死也不愿说出的,现在却......。”
“现在我却不想听,所以你好好休息。”
夺命灯夫笑了笑,“可我很想说出来。”
“我已不敢兴趣了,所以你说出来,对我没有用。”
夺命灯夫凝视漆黑的夜色,漆黑的令人发疯、虚脱。
他的神情似已发疯,似已虚脱,“我知道你为何不想知道原因了。”
无生不语。
“因为你不希望我受到危险,是不是?”
无生不语。
“可是你不知道原因的话,你就会很危险。”
无生不语。
“所以我还是要说,你只好听着。”
“你最好还是不要说,因为人的性命只有一条,你不会有第二次生命。”无生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怕死?”
无生不语。
他又倒了一杯水给夺命灯夫,这次夺命灯夫握住茶杯已稳定了很多,至少不会将杯中茶水溅出。
夺命灯夫浅浅喝了口茶水,“你不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你?”
夺命灯夫吐出口气,脸上酸楚之色忽然飘起。
“你为什么不恨我?你没有理由不恨我。”
无生不语。
“那怕恨一点也可以,我实在希望你恨一点。”
无生叹息。
他已明白这人酸楚之处,这人若是得不到别人的恨意,也许就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甚至活着都不会很开心。
这种人活着,最好还是不要做一件缺德事。
小蝶笑了笑,“你不必在意枪神的感受,他心里本就没有恨,也
懒得去恨。”
夺命灯夫眨了眨眼,忽然盯着无生,“你连恨别人都懒得去恨?”
这句话说出,他又有点后悔了,连仇敌都懒得去杀的人,又怎会生出恨意?
他实在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这样没有一丝情感的人。
“那我还想提醒你一句。”
“你说。”
“不要靠魔教太近。”
无生不语。
夜色已更深,冷风中寂寞之色更浓。
冰冷的冷风,枝条不停的抽动小木屋,仿佛在抽打着浪子的心。
一个人流浪习惯了,也许就不愿要个家,也更不想要个家。
无生忽然喝了口水,又静静的凝视着夜色。
他的心,他的魂,似已与夜色融为一体,仿佛在忍受着夜色里的寂寞、孤独,又仿佛在享受着里面的快意、刺激。
小蝶拉了拉衣襟。
夜色里的冷风冷意更浓,她已要经受不住了。
她静静的站在无生跟前,静静的凝视着无生,这种感觉实在令她痛楚,她实在很想给他带来欢乐、喜悦,却不知如何去做。
也许能做的,只有静静的陪着他。
无生转过身,忽然将披风披在她躯体上,柔柔将她抱住,“是不是觉得很冷?”
小蝶激动的连泪水都飘了出来,忽然将脸颊柔柔的贴在他躯体上,柔柔摩擦着。
“我一点也不冷。”
这也许是假话,却极为温暖,不但令自己温暖,也会令别人温暖。
无生并没有避让她释放情感,又仿佛懒得避让。
漆黑的夜色,寂寞的女人。
如果见到哪个女人在夜色里忍受寂寞、空虚,那么就算不喜欢她,也许对她没有一丝感觉,甚至讨厌她,也应该好好安慰、怜惜一下,这对自己并不会带来什么坏处。
小蝶眸子里渐渐已发出了光,柔情而兴奋的光。
无生并没有用力,柔柔的抱着她,她呼吸却不由的急促起来,躯体竟已神秘般轻颤。
“你是个好男人。”
无生不语。
“杨晴以前是否也这样说你?”
无生不语。
夺命灯夫将灯芯挑了挑,灯光变得更加明亮而柔和。
他忽然盯着门口。
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人,一个抱着木桶的人,面无表情,身着官服。
“狗头铡?”小蝶惊呼着。
木桶依然极为平稳,没有一丝晃动。
他进来只将门打开,然后忽然掠了出去,肃立于下面,一动不动的站着,其他十几名官差也一样。
他们正后方,赫然摆着狗头铡。
一双狗眼直愣愣瞪着前方。
小蝶看了一眼就不忍在看,这实在令人惧怕不已。
这时忽然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血红衣衫,血红双眼阴森而诡异,没有一丝人该有的那种活力,也许时刻杀人的那种人都是这样。
给人一种不安、不祥的感觉,无论谁看了一眼,都会忍不住想呕吐。
另一个脑袋前突,青布衣衫,面黄肌瘦,眸子没有一丝光芒。
这人仿佛是饥荒中的落魄秀才,落魄的不能再落魄,穷的仿佛三四年没有吃上一顿肉。
这两人赫然是狗头铡、新欢。
新欢抱拳轻轻一礼,“见过枪神,深夜到访,惊扰之处,还望
海涵。”
无生不语。
狗头铡笑了笑,盯着无生,“你居然比我们先找到这人,看来你这名号并不是偶然的。”
无生不语。
狗头铡笑意不变,“既然你找到了,为何不杀了他?”
“我为什么要杀了他?”
狗头铡愣了愣,又眨了眨眼,似已不信无生会说出这句话。
“既然你不杀,那就交给我来。”
无生不语,也没有看他一眼。
狗头铡也不在看无生一眼,他忽然盯着夺命灯夫,“安好?”
夺命灯夫鼻子已在抽气,他仿佛很厌恶这人。
狗头铡笑了笑,“夺命灯夫?你以为我们不会来找你?”
夺命灯夫怒视着狗头铡,冷冷的说着,“可你们还是来了。”
狗头铡点点头,“是的,我们还是来了,不过没枪神来得快,所以......。”
“所以你们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我体力虚弱的时候,是不是?”
狗头铡笑了笑,又点点头,“夺命灯并非常了得,我们不得不小心点,所以等枪神先跟你过过招,我们才会出现。”
夺命灯夫冷笑,“枪神跟我过过招之后,我这人说不定就剩下半条命了,你们过来收拾我,就不用花大功夫了。”
狗头铡点头承认,“夺命灯夫一招致命的杀招,我们还是知道的,所以一定要等到你双手发软的时候,才能过来。”
“你一直跟着我?”
狗头铡点点头,大声的笑了出来,“那当然,像你这么厉害的人物,我们又怎会不小心一点。”
“你亲眼看见我们动手,亲眼看到我不行了,才冒出来找我?”
狗头铡眨了眨眼,“为了找你这人,盯梢的人连信号都没发,生怕将你惊跑了。”
“你们考虑的很周到。”
“这样的机会并不多,所以要好好把握住。”
夺命灯夫冷冷的笑了笑,“你们的确很会找机会,这机会的确很好。”
狗头铡笑而不语。
“这是新欢的主意?”
新欢点头,面无表情,也没有看一眼夺命灯夫,他正静静的盯着油灯。
“也只有你想得出这主意。”夺命灯夫忽然看了看狗头铡,笑了笑,“你这猪头,一定想不到的。”
狗头铡笑意不变,居然没有一丝生气。
“大搜魂门的门主,杭天狐一定是叫过来的。”
狗头铡点头,“这人急着替杭天鹰报仇,所以我们也不好意思阻止,只要跟他说了你的地方。”
“你们早已知道刺脑针、勾喉签是我做的?”
“不是,只是怀疑而已。”
“你们一直等我上钩?”
“令你上钩并不件容易的事。”狗头铡笑了笑,他的笑意竟有点厌恶之色,“你这人实在不好对付,不等到极好的机会,没有万全的法子,我们是不会出现的。”
“你们何时确信送终大人是我杀的?”
“你很想知道?”
“就算做鬼,也该做个明白鬼。”
“那如你所愿。”狗头铡笑了笑,“你是不是人?”
夺命灯夫不语。
他当然是人,这本就是废话,废话本不该说的,可是却偏偏说了出来。
“你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装成狗狗。”
夺命灯夫怔住。
第二百九十八章 心如蛇蝎
冷风掠过的时候,薄而透明的红绫就在铡刀上柔柔起伏,柔得像是多情而寂寞的贵妇,在轻抚着躯体上每一缕相思与苦闷。
那只木桶依稀肃立着,一动不动,边上那胸膛满是柔布的人也没有动,也在肃立着。
他们的青春也许仅能在肃立中飘过,也许很难找到一丝欢乐,也更难找到一丝喜悦。
他们现在没有动,无论什么人都知道,他们随时都会动起来,可以将木桶靠在铡刀边缘,可以将刀锋抬起,用沾满烈酒的柔布轻拭铡刀的躯体,每一寸都会擦到,每一个角落都休想逃过,......,然后等待着问候别人的躯体,也许是将躯体问候成三段,也许是问候成两段,也许是问候成肉泥。
没有人怀疑这说法,特别是死在铡刀下的人,他们更是深信不疑。
灯光扭动的并不剧烈,冷风无法飘进来。
无生石像般挺立在窗口,石像般面对夜色,漆黑的夜色。
寂寞而冰冷的夜色,空洞而没有一丝情感的眸子。
小蝶贴着他的躯体,手却在轻抚着画卷,她并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说点什么才能安慰这个人。
所以她只能静静柔视着他的眸子,他的眸子却在盯着、戳着漆黑的夜色。
这里的一切似已跟他们没有一丝关系。
屋子里极为昏暗,屋子并不大,屋角依稀极为漆黑,跟夜色里一样,都是漆黑的,漆黑而令人寂寞、空虚。
狗头铡凝视着昏暗的油灯。
他觉得这油灯很有趣,这种光芒仿佛是疲倦而无力中女人的眸子,经受过度欢乐、喜悦而生不出一丝力道,对人生,对一切,都已厌倦,都已厌恶,他喜欢那种眸子,那种满足后的眸子,岂非更能证明自己很男人?
冷风在屋檐下冷冷的飘过,既不知道飘到哪去,也不知道停于哪里。
狗头铡忽然盯着夺命灯夫,脸上的笑意又已生出,“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做狗?”
他又说了一次,这次夺命灯夫的脸颊上惊讶之色更加强烈。
“你们居然已看出?”
他宁死也不信他们会看出,就像他不信无生看出,可是他不得不信。
这的确是真实的。
他的表演只不过是个童耍,顽童的玩耍而已。
“是的,我是没有看出,江湖第一智囊新欢看出来的。”狗头铡忽然看向新欢,眸子里不竟流露出得意、满足之色。
自从得到这位江湖第一智囊之后,他就变得很顺,什么都很顺,甚至连睡觉的时候,都已习惯将双腿伸直。
他缓缓替新欢倒了杯茶,笑着递给新欢。
新欢接过茶杯,缓缓喝了一口,然后就盯着夺命灯夫,“你很狡猾,很能耐,本来我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偏偏被我发现了。”
夺命灯夫冷冷的瞧着新欢,瞧着那高凸的脑袋。
这脑袋为什么这么大?难道这也是一种病?新欢没有病,若是有人觉得这也是一种病,那这人一定有病,说不定会被活活病死、病疯。
“你是怎么看出的?”夺命灯夫的脸颊上每一根肌肉都已充满了惊讶、不信,他死也不信这人能将计划识破。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很难接受现实,现实的残酷,并不是聪明人所能忍受,所能面对的。
“我不是看出来的。”新欢忽然盯着夺命灯夫,这人脸颊上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一丝活力,很容易令人联想到菜板上的肥肉,令人厌恶、呕吐。
夺命灯夫不懂。
不用眼去看,那怎么去辨认?这实在是件奇怪的事,他不信有这种奇怪的事。
新欢已在盯着夺命灯夫。
他的眸子与无生的眸子不一样,无生的眸子是空空洞洞,没有一丝情感,别人被他盯着,仿佛是被枪头在戳,而且两只眼永远都不在一条直线上;新欢的却不一样,他的眼珠子却是死灰色的,没有一丝活力,显得极为疲倦、劳累而没有一丝力道。
无论是谁被这双眼睛瞧着,仿佛是被一块死肉在摩擦。
夺命灯夫已觉得躯体上每个角落被死肉摩擦着,他已要呕吐,他很少呕吐,他的身体一直很好,也不会去喝酒。
新欢从他的脑袋一直瞧到脚下,又从脚下一直瞧到头顶,然后就瞧着眸子,“你的脑袋也不小。”
这是恭维的话?还是讥讽的话?还是随口一说?
夺命灯夫不懂,也不语。
“你也很聪明,聪明的令我都佩服了。”
这句话是恭维的话,能令江湖第一智囊佩服,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你一直都是这么算计别人的?”新欢看了看无生,又看了看小蝶,才回过头来,“若不是我看出送终大人被刺脑针杀死,你这算计就成功了。”
夺命灯夫点点头。
他说的是事实,看出这种杀人手法的人,当今天下也许不超过六个,就算是皇宫大内侍卫里的仵作,也许都很难查出这种死因。
“我只奇怪一件事。”
夺命灯夫看了看新欢,他没有想到这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居然会有奇怪的事。
“你奇怪什么?”
“我只奇怪你为什么不进官门,为什么不去讨个好差事,以你这缺德的本事,在里面一定不会很差,说不定会混出个名堂。”
夺命灯夫不语。
“你这一招借刀杀人,岂非很高明?”新欢浅浅喝了口茶,淡淡的说着,“这里若是没有我在,你也许真的成功了。”
夺命灯夫承认。
这里的人,这里的事,一切都已算计的很美好,没有一丝破绽。
从枪神无生到这里开始,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每一步都很细致,送终大人的死,仵作的收买,仵作老婆被利用,快刀小芳杀死仵作,再到自己杀死快刀小芳,然后逃离现场。
这一切都显得很紧凑,也很自然。
这本不该有人发现的,却被两个人发现了,他痛恨这两个人。
夺命灯夫冷冷瞧着新欢,脸颊上每一根肌肉都充满了恨意,可是他想不通,这人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这人会算命,有天机神算的本事?
“可还是被你识破了。”
“是的,因为你很懒,懒得出奇。”
夺命灯夫不懂。
小蝶更不懂,这句话说出,无疑掴自己耳光。
她看了看这里的一切,这里所有的物品,所有的角落,干净的简直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干净的令人寂寞、发疯。
她只奇怪这人为什么没有疯掉?为什么能忍受这种折磨,这种折磨也许比监狱里的酷刑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我哪里懒?”夺命灯夫不由看了看小木屋里的一切,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很懒。
“你是不是想不到?”
“是的,我的确想不到,你是怎么识破那条狗是我?”
“因为你很懒。”新欢又说了一次,“你是不是有脚气?”
夺命灯夫怔住。
他忽然想通了,新欢是闻出来的。
狗狗身上绝不会有脚气味,这种细致入微的环节居然被新欢发现了,这人实在很不简单,江湖第一智囊这名号并不是白来的。
夺命灯夫的恨意渐渐褪去,渐渐变得说不出的后悔。
“看来你已经后悔了?”新欢眨了眨眼,盯着夺命灯夫脸颊上每一根肌肉的变化。
夺命灯夫不语。
“你若是没有脚气,那就成功了,真的连我都找不出一丝破绽。”
夺命灯夫点头。
他想不到这完美计划,竟被两件事搞砸了,一件是尾巴,一件是脚气味。
“我们本来距离很远,本不该认出你的,可是......。”
“可是你要站在门口,等着快刀小芳?”
“这样能令人魂不守舍,吃惊之下,快刀小芳一定会玩命逃亡。”
“上面正好有几个人拿着渔网在等着?是不是?”
新欢点头,“你不是个笨蛋,想得很仔细,记性也不坏,可是你为什么不去好好洗洗脚再做这件事?”
夺命灯夫鼻子直抽气,冷冷盯着新欢,说不出话了。
“知道送终大人死因,并没有去找你,因为你还不值得怀疑。”
“因为你在查仵作底细?”
“是的,仵作明明已看出死因,却不说出,这实在是件奇怪的事。”
夺命灯夫咬牙。
他早已跟仵作提过,早点将家遣散,将老婆卖掉,这一切也许就不会这么糟糕了,至少新欢不会查出他接受五十万银票的事。
他也说过漂亮的女人不要养的太多,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不但很伤身体,也很伤脑筋,养的不好,她们也许会做出伤风败俗的事出来,花钱买的女人,并不是多情的,也很难生出情感。
留这样的女人在身边,无疑是在头顶悬了一把刀。
色字头上一把刀,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实在是至理名言,因为这是古人在惨痛经验中得到的教训。
夺命灯夫咬牙,盯住新欢。
新欢忽然笑了。
他很少笑的,所以笑的样子丑陋、恶劣而笨拙,像是顽童手里难看的泥娃娃。
“你是不是在恨仵作这个色鬼?”
夺命灯夫点头,他的确在恨仵作。
“你查到了很到秘密?”
新欢笑了笑,“是的,远比你想象中要多,远比你想象中要容易。”
这种女人出卖相公,也许比小贩卖菜还要容易、简单,所以千万不要将这种女人养在家里。
这并不是个好事,只能给自己带来麻烦与霉运,这道理很简单,却偏偏有很多人愿意去做,每个时代里都会有这样的人,所以在女人身上倒霉的并不止仵作一个人,以前有很多很多,以后还会有的。
新欢笑意不变,“你可知收买到女人花了多少钱?”
夺命灯夫不知道,他摇摇头。
他的心神已飞到那个院子里,他想起那女人见到快刀小芳的那一刻,简直像是赌鬼见到了骰子,说不出的放荡而邪恶。
他脑子里渐渐浮现出漆黑的屋里,那种要命的声音。
那种喘息渐渐变粗的声音,急促、慌乱、轻颤而**不已。
这实在令人无法忘却,他更无法忘却,因为他自己也曾经在漆黑的屋里享受过。
狗头铡倒了杯水给新欢,新欢浅浅喝了口水,缓缓坐在椅子上,笑意渐渐消失,眸子渐渐现出倦意,软软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他竟已闭上眼睛。
夺命灯夫瞧了瞧一代江湖智囊,不由吃惊,新欢竟如此容易疲倦,难道刚刚之前的笑意,那几句话已令他疲倦?
狗头铡轻轻替他披上貂裘。
“收买女人的事,是我干的。”狗头铡眼眸里竟已现出得意之色。
“花了多少钱?”
“你如果知道我花了多少钱,一定会吃惊的。”
夺命灯夫不语。
他已盘算着自己花了多少钱,他伸出手指在算着,几次的小费加起来,不足二十两,出卖他相公是外送的,出卖快刀小芳也是外送,这里面的计划,他并没有花钱。
所以他收买这女人也就十几两银子,并不是黄金。
“这女人告诉我,你收买她,花了十几两银子。”狗头铡笑了笑,这种笑意并不礼貌,带着淡淡的戏弄之色。“这女人还说你一些事情。”
夺命灯夫眨了眨眼,脸上红了红,却依然问着,“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不行,没有快刀好。”狗头铡仔细的盯着夺命灯夫脸上神情,仿佛很得意,也很过瘾。
夺命灯夫不语,鼻子里剧烈抽气,那张脸顷刻间变得惨白如纸。
“你好像很生气?”
夺命灯夫不语,似已被气爆了。
狗头铡笑着倒了杯茶,递给夺命灯夫,“你还是消消气,这种女人不但不能养,也不能沾的。”
夺命灯夫不语。
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就像喝酒一样,一口就喝完了。
“好。”狗头铡点点头,他仿佛很欣赏这种喝酒的样子,“你好像明白了这道理。”
夺命灯夫点头。
他已明白了这道理,这种女人也许连靠都不能去靠,因为这女人本就是一条毒蛇,无论你跟她做什么,享受过什么,得到过什么,都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因为毒蛇随时都会咬人。
第二百九十九章 铡刀掀起
夺命灯夫忽然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大口的喝下,又倒了一杯,又大口的喝掉。
他喝茶,仿佛像是喝酒,大口的喝着。
“看起来你好像已后悔了。”狗头铡笑了笑,盯着夺命灯夫喝茶,显得更加得意。
天底下有种人,看见别人难过、不幸,就会得意,这种幸灾乐祸的人,每个时代里都会有的,每一个时代里都少不了这样的人。
狗头铡无疑是这种人。
冰冷的冷风在外面飘荡着,冷的仿佛是野鬼在欢叫。
“你的确应该好好使劲喝喝酒的,然后好好大醉一场,伤害伤害自己一下。”狗头铡笑得更加欢愉,欢愉而刺激。
夺命灯夫点头。
他很想知道狗头铡在那女人身上花了多少银子,这男人一定很会花钱,说不定比自己多的多,在那女人身上得到的欢快也多的多。
狗头铡笑了笑,他似已看穿了夺命灯夫心里所想,“你猜猜看,我在那女人身上花了多少银子?”
夺命灯夫咬咬牙,忽然说着,“五百两银子?”
狗头铡笑了笑,摆摆手。
“五千两银子?”夺命灯夫觉得这数目很适合狗头铡这种人。
狗头铡又笑了笑,又摆摆手。
夺命灯夫眨了眨眼,难道是五万两银子?这数目连他自己都有点不信。
狗头铡笑意不变,“我是做官的,不是爆发富,我没那么多钱。”
“那你一定花了五十两银子?”夺命灯夫说的很有把握。
“不是。”狗头铡又摆摆手。
夺命灯夫愣住。
难道这人没有花钱,一分也没有花,难道这人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主?
“我知道你猜不出的。”
夺命灯夫点点头。
他的确猜不出,这人在女人身上花钱实在令人无法想得到。
“我没花钱,一分也没花。”狗头铡大笑,“找这种女人,要是花钱,实在是不应该了。”
夺命灯夫脸上忽然生出愤怒之色。
这女人实在不是个东西,这样的事也能发生。
狗头铡笑了笑,“我只用了半串冰糖葫芦就收买的她,这女人收买起来,并不是很难。”
夺命灯夫点头,似已承认这一点。
“那什么要难?”
“当然是夺命灯夫的夺命灯。”狗头铡忽然不笑了,盯着夺命灯夫的手,“你的灯可是江湖中最凶险的七种武器之一。”
夺命灯夫也看了看自己的手。
现在手里已无灯,可是他依然可以发出致命一击,杭天狐岂非就死在他手里的。
他忽然淡淡的说着,“我手里已没有灯。”
那种声音淡得说不出的哀伤、痛楚。
狗头铡盯着夺命灯夫的手,目光并没有离开,仿佛也不敢离开。
江湖中能称作是凶险的武器并不多,仅有七种,这便是其中一种,无论是谁,在此时都不敢有一丝大意,一丝的不小心,很容易令自己倒霉。
小蝶忽然躲到无生的另一边,她知道夺命灯夫的厉害,亲眼看到大搜魂门的门主栽在那只手上。
“你手上是
没有灯。”狗头铡冷冷盯着那只手,“可是随时都可以杀人,所以最可怕的不是灯,而是你的手。”
那只手并没有一丝变化,依然极为冷静,依然极为稳定。
无论是什么人,都可以看出一点,这只手一定可以发出致命的一击。
狗头铡没有一丝轻视,他很懂得这道理。
夺命灯夫忽然凝视着狗头铡的手。
这人的手也很冷静,也很稳定,却没有兵器。
他居然没有兵器。
“你手里有没有灯也许都一样,都可以杀的了人。”狗头铡额角青筋渐渐已现出,那根青筋竟也是血红的,“夺命灯也是个幌子,是你掩人耳目的,真正厉害的杀招,并不是用灯发出的。”
夺命灯夫点点头,“你不用兵器?”
狗头铡点点头,“我不需要兵器,手里也容不下兵器了。”
“你的兵器就是那口铡刀?”
“是的。”
话语声中,漆黑的夜色里忽然飘过来一口铡刀。
薄而透明的红绫就在铡刀上柔柔起伏,漆黑的狗眼直愣愣盯着夺命灯夫。
红绫并未取下,里面寒光已隐隐现出。
夺命灯夫忽然冷冷盯着那口铡刀飘过来,飘到狗头铡边上,轻轻的停下。
狗头铡轻抚着狗头,那只手竟出奇的稳定而柔和,“这是我的武器。”
夺命灯夫点头承认。
这的确是一件很厉害的武器,面对这口铡刀,他心里渐渐生出压力,无形的压力,无形的杀机,无形的杀意。
夺命灯夫眼角已跳动,“这是口好刀。”
狗头铡点头,脸上已现出傲人之色,“是的,这的确是口好刀。”
“死在这口铡刀下的人是不是很多?”
“是的,也许比你想象中还要多。”狗头铡冷冷盯着夺命灯夫那只手,他的手却在依然触摸着狗头,并未离开一点,“你很想知道杀过些什么人?”
夺命灯夫点点头,目光没有避让铡刀上的锋芒,逼人的锋芒,逼人的压力,逼人的寒意。
红绫忽然已被拉掉,躯体已彻底现出,寒意变得更浓。
狗头铡缓缓将红绫放在怀里,薄而透明的红绫仿佛是少女心爱的玩物,心爱的玩物已藏起,现在岂非到了动手的时候?
“我杀人如麻,什么人都想杀,杀好人,杀坏人,杀男人,杀女人,杀强盗,杀神偷,杀大侠,杀英雄,......。”狗头铡脸颊上神奇般流露出一种兴奋而残忍的光芒。
夺命灯夫咬牙,点点头,“看来那口铡刀并未少喝高手的血。”
“是的,连少林弃徒开光大师都死在这口铡刀下。”
夺命灯夫胸膛竟已不由起伏着,“我相信了。”
狗头铡点头,不语。
“我只奇怪一点。”
“你说说看。”
“这口铡刀为什么没有排上江湖中最凶险的七种武器之一?”
狗头铡冷笑,目光变得极为冰冷而残酷,“也许是因为这口铡刀实在太凶险了,所以不配排在上面。”
夺命灯夫点头,冷冷瞧着刀身,刀锋并没有现出,却足以令人心冷不已。
“好刀。”
狗头铡点点头,“你并未看见刀锋,已知是好刀?”
夺命灯夫眉头紧皱,额角那根青筋已抖动,“是的,我并不需要看也可以知道。”
“你眼光很不错。”
“这种杀人的刀,实在很少见,杀的人实在很多很多,所以没有看见,也可以感觉得到里面的锋芒。”
狗头铡忽然握住尾巴,尾巴已抬起,刀身骤然现出,寒光更加剧烈。
小蝶的躯体已忍受不了了,每一个角落竟已生出寒意,特别是双脚,又寒又没力。
“我们还是出去,好不好?”
她已实在惧怕这狗头铡,她见过这口铡刀铡人的一幕,那一幕实在令人无法忘却,实在令人惧怕不已。
这杀人的一幕,并不是每一个女人所能面对的。
很多女人见到这一幕,也许会活活吓晕过去,也许活活被吓死。
小蝶满脸假笑,拉了拉披风,“这里是他们的公堂,并不是我们该呆的地方,是不是?”
她的话已在打颤,手心已冒出冷汗。
无生本来是石像般面对漆黑的夜色,眸子也盯着漆黑的夜色,现在忽然石像般转身,空空洞洞的眸子忽然盯着、戳着那口铡刀。
铡刀已抬,刀锋寒意已飘动。
现在岂非到了杀人的时候?一双漆黑的狗眼直愣愣盯着夺命灯夫。
“这口铡刀怎么样?”
“好刀,也是神刀。”夺命灯夫居然逼视刀锋。
“是的,这的确是好刀,也是神刀。”狗头铡冷冷盯着夺命灯夫脖子。
他说的是事实,无论什么样的刀,如果杀了这么多人,不是神刀,也是神刀了。
“我若是死在那口刀下,也不枉此生了。”夺命灯夫咬牙,目光逼视着刀锋上的寒光。
屋子里没有风,一点冷风都吹不进来。
小蝶已剧烈喘息,神情像是要哭了。
她实在不愿呆下去了,如果继续呆下去,自己说不定会发疯,彻底疯掉。
“我们还是......。”
无生柔柔将她拥抱着,“不要怕,杀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又不是遇到一次两次。”
他说的是事实,他们的确遇到了很多杀人的事,也遇到很多杀他们自己的事,可是小蝶现在已觉得浑身没有一丝力道,竟已软软的倒下。
无生将她扶住,柔柔拥抱住。
“你不要怕,这里并没有危险。”
小蝶点头,胸膛起伏的更加剧烈,“我不会怕的,一点都不会怕的。”
这是假话,用手指去听,也听得出这是假话,又假又惧怕。
无生叹息。
他轻抚着小蝶的躯体,深深感受到她躯体上每一根肌肉已剧烈抖动不止。
冷风犹在呼啸。
屋檐下的已传出嘶嘶声,小蝶缓缓将耳朵捂住,不愿听这声音,这声音实在很像鲜血飞溅的声音。
人在惧怕的时候,什么样的声音,都会令惧怕之色更浓。
她也不例外。
她紧紧贴着无生躯体,已感觉肚子那颗心在撞击着无生的胸膛,凶猛而强烈不已。
第三百章 拼命前夕
铡刀已打开,死亡已逼近。
边上没有别的官差,新欢似已睡熟,他的样子仿佛是移山苦力,疲倦的可以一睡永不在醒。
刀锋寒意已扭动,没有人进来擦拭一下刀锋,没有木桶靠在边上。
夺命灯夫手里的茶杯忽然飘起,忽然飘到桌上,手没有动。
这种手法简直令人无法相信,也令人无法理解,也许江湖中神秘的高手,都有神秘的力道。
无生是这样的人,夺命灯夫也是这样的人。
狗头铡冷冷的盯着夺命灯夫,“我的刀已在,你的夺命灯何在?”
夺命灯夫呼吸渐渐更加急促,神情却依然极为安定而冷静,没有一丝不稳之色。
无论是谁,能有这样的镇定,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种镇定,并不是用说来就来的,也不是学来的,没有人会传授这种镇定,书上也不会记载这种学术,这种镇定,只有在无数次惨痛经验中才能吸收到,只有无数次死亡边缘的拼命才可以领悟得到。
所以这种镇定并不是常人能具备的。
“你想见我的夺命灯?”
“是的,我很想看看夺命灯如何个夺命,是如何夺走别人的命?”
“我的灯已在。”夺命灯夫冷冷瞧着那口铡刀。
他的手已抬起,手里没有灯,也没有别的。
他的手竟没有灯。
屋里只有一盏灯,油灯。
油灯犹在剧烈扭动,仿佛已实在忍受不了这逼人的杀机,逼人的杀气。
狗头铡怔住。
他手里没有灯,什么也没有,屋子里也没有夺命灯。
没有夺命灯的夺命灯夫为什么那么镇定?难道他真的不用夺命灯也可以杀人,手里的夺命灯只是个幌子?
冷风在呼啸。
屋檐下那种声音更加强烈,更加凶残。
“你手里没有灯,这里也没有夺命灯。”
“是的。”夺命灯夫忽然冷冷的笑了笑,“夺命灯并不是用来给人看的。”
狗头铡眼角那根青筋已剧烈跳动,夺命灯夫的灯的确不是平常的杀人兵器。
虽然与枪神无生动过手,虽然体力还未恢复,虽然面对杀人无数的狗头铡,夺命灯夫依然很镇定,镇定如基石,这实在令人无法相信。
没有过人的智慧不会有这样镇定,没有经历过多的生死搏杀也不会有这样的镇定。
这人仿佛彻底镇定,在等着别人送死。
狗头铡已喘息。
夺命灯夫居然令狗头铡的心不稳,心不稳是杀不了人的,特别是高手,不但无法去杀,也很容易被杀。
狗头铡很明白这一点。
“夺命灯是用来杀人?”
“是的。”夺命灯夫冷冷盯着那口铡刀,刀锋上的寒意已更寒,“不到杀人的时候,是绝不会出现的。”
狗头铡冷笑。
他深深记得夺命灯夫的夺命灯飘向快刀小芳,飘过去的时候,忽然现出一道寒光,又急又寒的光芒。
快刀小芳就死在那道寒光下的。
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那道寒光下,他竟已有点迫不及待了。
“现在是不是已到了杀人的时候?”
“差不多了。
狗头铡不懂,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他岂非在等自己心不稳?
只要心不稳,那只手一定也不会稳,杀人的手若是不稳,就等着被杀,而不是去杀人。
他一向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的心直到现在,依然很稳,稳的像是铁石铸成的,面对任何原因,面对任何人物,都休想将他的心击溃,然后不稳,等着被屠杀。
手犹在尾巴上,铡刀已彻底掀起,刀锋彻底现出。
“差不多是多少?”
“差不多是只等一件事了。”夺命灯夫的笑意竟也流露出残酷而恶毒之色。
恶毒的仿佛是夜色里野兽,在欣赏着爪下的羔羊。
狗头铡不是羔羊,他很容易令别人变成羔羊,“你在等什么事,难道你在等我自己死去,这样就省去了动手的力气。”
“是的,我的确在等,却不是等你自己死去。”
“那你等什么?”
“我在等你不稳,只要你有一丝不稳,我的灯就会出现,出现就可以将你杀死。”夺命灯夫冷冷瞧着狗头铡,“一招致命,不用多费力气,是我一贯作风。”
“你杀快刀小芳也是这样的。”
“是的,我杀任何人都一样。”夺命灯夫的声音顿了顿,忽又继续说着,“甚至包括枪神无生。”
“你杀枪神无生也是这样的?”
“是的,不过杀不死他。”
“那你杀我是不是也杀不死?”
夺命灯夫冷笑,“那得看你有多少能耐了。”
狗头铡咬牙,冷冷盯着那只手,那只手依然没有一丝不稳,也没有夺命灯。
“你可以出手了。”
夺命灯夫冷冷的盯着狗头铡的铡刀,冷冷的盯着那只靠在尾巴上的手,“我不急,我不急着去死,也不急着杀你。”
狗头铡咬牙。
这人远比想象中还要能忍,远比想像中还要能等。
他忽然觉得自己面对这样的对手很不幸。
他是这么想的,夺命灯夫也许也是这么想的。
没有人说话,他们显然都已不愿说话。
死寂。
屋子里肃杀之意更浓。
小蝶已被这种压力压的喘不过气了,她已要崩溃了。
背脊的冷汗疯狂涌出,缓缓滑落着,像是一条条毒蛇在游走。
这种压力并不常有,也许是第一次,她希望这种压力也是最后一次。
她凝视着无生的眼眸,张开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她的话似已被这种压力,活活压死,压死于无形。
无生柔柔轻抚着她的躯体,柔柔的靠在一边,“你不要怕,这里很安全,这里并没有一丝危险。”
小蝶想苦笑,却一丝也笑不出。
心里却在暗暗生出苦意,又苦又痛。
狗头铡忽然盯着夺命灯夫的呼吸,这人的呼吸已渐渐剧烈,“你开始不稳了。”
夺命灯夫不语。
他似已不愿说话,说话有时也会令自己不稳。
“我已感觉到了,你并不是那么稳定的人。”狗头铡冷冷瞧着夺命灯夫的眼眸,“你杀我的机会已不多。”
夺命灯夫不语。
他的确呼
吸已不稳,的确杀人的机会已不多,可是他的手依然很稳。
这是一只极为奇特的手。
奇特的稳定,奇特的没有一丝不稳,奇特的停在那里,一丝也没有动。
似已永远也无法动了。
“但是你也好不到哪去,你岂非也是一样?”夺命灯夫已死死盯着狗头铡额角青筋,青筋不停的跳动着。
狗头铡不语,冷冷笑了笑,“你......。”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心里很不舒服?”他的手奇特般稳定,他的笑意却奇特般恶毒而残忍。
“是的,我是不舒服,被你说中了。”狗头铡轻笑一声,“那又如何?你会出手吗?”
夺命灯夫不语。
因为他不敢,他没有把握杀了狗头铡,一丝也没有,所以一旦出手,就会容易被他杀死,死在那口铡刀下。
也许死在那口铡刀下,并不是死成两截,也不是死成三截,而是无数截,说不定是会死成肉泥。
他不愿这么死去,这种死法实在令人不愿面对,更不愿忍受。
夺命灯没有现出,夺命灯夫没有动。
那只手依然停在前面,手里也没有兵器,没有兵器,却足以在顷刻间变出兵器,杀人于无形的兵器。
杀人就是这么简单,也是这么复杂。
不是这个时代的江湖人,是很难体会到里面的杀机,里面的杀气,里面的杀意。
刀锋寒意渐渐更浓,那只手依稀靠在上面,“你可以出手了。”
他又说了一遍,又在希望夺命灯夫动手。
夺命灯夫不动,一根手指也没有动,可是额角冷汗已在动。
“我并不急,我并不急着去投胎,也不急着送你去投胎。”夺命灯夫咬牙,冷冷盯着那口铡刀,盯着尾巴上的手,“你若是急了,可以先出手,我并没有逃走,会等你出手的。”
狗头铡不语。
“你是不是不敢动手?”夺命灯夫的笑意更浓,“你也不敢动手?你也有不敢动手的人?”
狗头铡点头。
“你每次杀人,是不是都要将铡刀上每一寸都要擦拭一下?”
狗头铡点头。
这是他的习惯,这习惯已多年,没有改变过,可是这人为什么要问出这样话?是故意刺激?
小蝶暗暗苦笑。
这两人的样子,很容易令她想到两只公鸡伸着脖子,等着好机会去咬对方的躯体。
这种等待不但令人厌恶、厌倦,也令人惧怕、心慌。
无生柔柔将他搂住,柔柔轻抚着她的躯体,“现在是不是还怕?”
小蝶挣扎着点点头。
她实在惧怕极了,肚子里的心仿佛已要从嗓门跳出去了。
无生轻轻叹息。
“这里不会有危险的,一丝也没有。”
小蝶面无表情,缓缓凝视着无生的眼眸,他的眼眸没有一丝变化。
空空洞洞的眼眸没有一丝情感,更没有一丝惧怕、惊慌之色。
她暗暗吃惊不已,这个时候,这石像居然没有一丝不稳,这实在令人无法想得通,实在令人无法理解。
躯体紧紧贴着躯体,她的躯体柔软而没有一丝力道,他的躯体却石像般坚硬、冷静而稳定。
第三百零一章 生死搏杀
躯体紧紧贴着躯体。
她的躯体柔软而没有一丝力道,他的躯体却石像般坚硬、冷静而稳定。
小蝶努力挤出一句话,“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
她说话的时候,已觉得自己舌头抽动,所以说出来的话是轻颤着的。
“他们在等。”
小蝶不懂。
她想不通,兵器已在手中,对手已在前方,问什么还要等?
“他们在等什么?是等对方犯错?等对方的心不稳?”她说的很有把握,因为他们说过的,并不是自己瞎想的。
“是的,但不全是。”
小蝶更不懂。
这又是什么?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她不信。
她看了夺命灯夫那只手。
那只手上仿佛充满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道,神秘而奇异的力道,手背上的青筋却丝丝轻颤着,仿佛在痛苦挣扎,忍受着悲惨折磨。
这人是不是还能发出致命的一击?将对方杀死于无形?
她又看了看狗头铡的手。
狗头铡的手似已与那尾巴融为一体,那只手仿佛是铡刀上的一部分,已死死连接在一起,他的心、他的躯体,渐渐变得像是与铡刀一样,这岂非已与铡刀合二为一?
铡刀就是他,他就是铡刀。
无论谁都看不出他在控制铡刀,还是铡刀在控制他,也看不出那口铡刀究竟是人还是口铡刀,更看不出那人究竟是铡刀还是人。
铡刀明明不是人,只是兵器而已,却偏偏带着杀人的那种活力与劲道,一种令人不可思议、无法想象的活力与劲道。
人明明不是铡刀,明明是杀人的人,杀了无数高手,杀了无数江湖名流,杀了无数江湖名宿,杀了无数江湖名剑,也杀了无数江湖名刀,这种人明明是个人,没有人能说他不是个人,若是有人说他不是个人,那一定是喝醉了,该醉死了,也该死了。
可是他躯体上偏偏没有人的那种活力、劲道,偏偏又带着铡刀般冷静、稳定,偏偏带着铡刀般杀人的锋芒与寒意。
小蝶吃惊的盯着这两人,心里剧烈起伏着。
这两个当世杀人高手,现在却像是两条野狗,在直愣愣盯着对方,直愣愣盯着对方的一切。
都没有动,也不敢动。
没有动,却并不是动不了,无论是谁,用脚趾去想,都可以想得出一点,他们只要一动,必是杀人无形的一击,地动山摇的一击。
狗头铡的铡刀很可能将夺命灯夫铡成十七八段。
夺命灯夫的夺命灯也很可能将狗头铡躯体变成马蜂窝,每一个角落都是带着针孔的马蜂窝。
他们两人岂非都没有把握杀死对方?
也许都没有把握杀死对方,所以才要等,等最好的机会,也是最正确的机会,那时出手,才是致命一击,也唯有一击。
他们为了这一击,为了能把握住这一击,无疑已牺牲了很多很多。
也许牺牲的比别人想象中要多得多,也比别人想象中还要残忍,还要冷酷。
夺命灯夫冷冷瞧着狗头铡的手,瞧着那口铡刀,“你很能耐,我很佩服你。”
他说着话的时候,额角冷汗滚动得更多。
躯体却依稀很稳,神奇般稳定着,每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狗头铡冷冷的盯着夺命灯夫,盯着那只手,“你也不差,我也佩服你。”
“杀你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真的有点后悔回到这里。”
“是的,你的确该后悔一下,你一定认为别人不会来这里,是不是?”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实在是个好地方。”
“可是你错了,我们既然想到了是你,就一定会想到这里。”狗头铡冷冷笑了笑,“因为我们也知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我若是留在仵作宅子附近,你们岂非就找不到我了?”夺命灯夫笑了笑,“也许你们在那里也眼线,官门的眼线本就很多。”
狗头铡点头承认,“没错,官门眼线,本就很多,也许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夺命灯夫冷笑,冷瞧着狗头铡,“你们眼线的确很高明,也许我所有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
“也许。”狗头铡点点头,忽然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不
过你也太高看了,他们也是人而已。”
小蝶看得已要晕眩了。
在生死搏杀、出手一击的瞬间,这人居然能镇定自如的喝茶,这实在令人无法相信。
狗头铡缓缓将茶杯放下,又缓缓倒了一杯,缓缓喝掉。
他喝得很慢,也很仔细,他喝得仿佛并不是茶,仿佛是杀人无形的穿肠毒药。
小蝶吃惊的看着狗头铡。
这人难道已疯了?已不想活了?难道他忘了自己在生死一线的瞬间?
这个时候做这个动作,岂非很不智?很容易令夺命灯夫把握机会去杀他?
这个动作无疑在给自己找死路。
奇怪的是夺命灯夫并没有动,也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的瞧着他喝茶。
这让小蝶更吃惊不已。
“你们本可以早点过来,却没有那么做。”狗头铡笑了笑,他的笑意充满了轻蔑之意,“因为你们想找到个好机会再杀我?”
狗头铡点头,也笑了笑,他将杯子放下。
“那又怎样?我们还是没有机会杀你,杀你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狗头铡的笑意竟变得发苦,“本以为借助大搜魂门的门主跟你动动手,消耗消耗你的体力,然后等着无生去杀你,可惜......。”
“可惜无生并没有杀我,也没有将我打伤。”夺命灯夫冷冷笑着,“你们好像很失望?”
狗头铡点头,他已承认这一点。
无生若是出手,夺命灯夫一定活不成,必然死在那杆枪下。
“你们依然没有机会动手,更没有机会杀了我。”夺命灯夫笑了笑,“你们就是可怜虫,一群可怜的不能再可怜的虫虫,你现在是不是已明白自己是什么了?”
夺命灯夫的笑意变得讥诮、轻蔑而恶毒不已。
狗头铡的脸忽然变了变,喝进去的水骤然喷了出来,他的躯体竟已不稳,那只手竟已轻轻的颤了颤,也就轻轻颤了颤。
这细微的动作并不是很大,时间也不是很长。
可是这种动作无疑给了夺命灯夫一个机会,一个杀人的机会。
机会已现出,人已出手。
那只手已有了变化,漆黑的屋里骤然冒出无数点寒光,直扑狗头铡。
无论是谁,都可以想得到,若是被那无数点寒光问候到,一定会变成是马蜂窝,想不成是马蜂窝也很难。
手又是一挥。
十几道寒光骤然扑向无生,无生没有动,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一动不动。
他为什么不动,难道变成了石像,一尊等死的石像?
“你......。”小蝶尖叫着出声音。
这实在令她惧怕极了,嘴里的话似已无法说完,也无力说完。
无生忽然用力将小蝶拥在怀里,死死的拥抱住。
小蝶不懂。
难道这人不想活了?自己不想活了,也不让别人活着?
十几道寒光骤然从他们躯体边上穿过,骤然穿过木屋,骤然飘向漆黑的夜色。
窗户上骤然现出几道人影飘落了下去,一张渔网也落下去,惨呼着落到冰冷、坚硬的大地上,一动不动的死肉般躺着。
他们手里赫然拿着渔网。
小蝶明白了。
这渔网已见过一次,正是在仵作宅子里,她深深记得新欢用渔网捕捉了快刀小芳。
快刀小芳岂非就是栽在那口铡刀下?
他们现在又想用这渔网来捕捉夺命灯夫,这的确是好法子,可是用过一次的渔网对夺命灯夫而言,也许不会有用了。
这法子是很不错,却用错人了。
比鬼还精的夺命灯夫,又岂会上这个当?见过一次的法子,对夺命灯夫而言,不但不可怕,却显得很可爱,也显得很可笑。
小蝶并没有看落下去的人一眼,这几人一定很可怜。
手又是一挥。
无数寒光骤然打向狗头铡躯体,夺命灯夫化作一道寒光骤然定入漆黑的夜色里。
他竟已逃出去了。
狗头铡忽然跃起,铡刀也跟着跃起。
铡刀忽然一开一合,寒光骤然消失,暗器叮叮落地。
屋里昏暗而无力,小蝶无法看清那是什么暗器。
身子并未落下,铡刀也没
有落下,狗头铡冷冷哼了一声,忽然已到了外面。
“追。”
下面十几个人忽然有了动作,一动就没有了。
小蝶深深吐出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拼命的人已离去,危险的时候已不见。
她忽然挣脱出无生怀里,跃到桌子边,倒了杯茶,自己喝了起来。
“他们终于走了。”
无生不语。
“刚刚快把我吓死了,我真的......。”
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刚刚的确快把她吓的半死。
无生不语。
小蝶倒了杯茶递给无生,就静静凝视着漆黑的夜色。
冷风呼啸。
林木森森,刀光闪动,寒光飘动不止。
里面忽然现出惨叫声,一个人忽然倒下,倒下就不会站起,夺命灯夫绝不会给别人活着的机会。
这是他做事的一贯作风,只要出手,就不留余地。
漆黑的林木已飘起了落叶。
刚刚生出的绿叶,不但新鲜,也极为活力。
“他们在里面拼命了?”小蝶边喝着茶,边欣赏着他们恶斗。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他们,他们已在恶斗,寒光飘动,铡刀骤然一开一合。
他们谁都没有占到便宜,谁都没有占据上风。
小蝶笑了笑,“你看他们谁厉害?”
无生不语。
“他们都很厉害,好像都没有占到上风。”小蝶苦笑。
这石像实在不懂得什么叫言语,什么叫说话,她已要闷死了,所以他只能自己跟自己说。
一阵冷风掠过,带来一片叶子,小蝶忽然伸手抄住。
她仔细的瞧了瞧,这上面居然有血迹。
是谁的血?是夺命灯夫的?还是狗头铡的?
她递给无生,“这是谁的血?是夺命灯夫的?还是狗头铡的?”
无生并没有看一眼那片叶子。
小蝶痴痴的笑着,然后将这片叶子吹走。
就在这时,下面忽然现出一道影子, 漆黑的影子一闪而过,闪向林木之中。
小蝶的心忽然剧烈跳了跳,“这是杭天狐?”
无生点头。
“这人居然没有死?”
无生点头。
“他是装死的?”
无生点头。
能成为大搜魂门的门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心智、功夫,都不该是平庸的,都应该是出类拔萃的,否则大搜魂门就不叫大搜魂门了,也不会这么出名,所以这人并不是容易死去的。
“他为什么要装死?”
“因为他也很聪明,也是条狐狸。”新欢忽然已起来,正静静的凝视着他们。
小蝶吃惊的盯着这一代江湖智囊,明明已睡熟,却偏偏已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人也是装的?
小蝶苦笑。
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人,文武都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他们心里所想的事真的很能猜得到,小蝶更无法猜到,她笑着凝视新欢,“他们都去拼命去了,你为什么在这里?”
新欢脸颊上依稀没有一丝变化,疲倦而没有一丝活力。
“之前不能出手,现在不必出手了。”
小蝶不明白,“现在为什么不必出手了?”
“因为大搜魂门门主已过去了。”新欢忽然走近窗户,凝视着漆黑的夜色。
冷风飘飘。
几株大树已忽然倒下,倒在铡刀下,那口铡刀忽然一开一合,几株大树忽然倒了下去。
小蝶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她知道那口铡刀很厉害,却没有想到那口铡刀会这么厉害,铡刀沉重而笨拙,到了狗头铡手里,就变得轻灵、神秘起来。
狗头铡握住那口铡刀,仿佛是剑客握住剑柄那么直接而简单,没有一丝沉重、笨拙之色。
小蝶凝视着夜色,心里却不停想着,大搜魂门门主为什么要装死?还有他为什么要用剑?大搜魂门门主应该用手才是。
漆黑的夜色。
冷风变得更加冰冷而恶毒,最恶毒的也许是那人心,江湖中的人心。
第三百零二章 逼近死亡
漆黑的夜色,冰冷的冷风,恶毒的人心。
他们的心也许不但恶毒,也极为残忍、冷酷而无情,不但对别人无情,对自己也很无情。
林叶犹在飘飘。
又有一个人倒下,惨呼着倒下。
小蝶并不能看到他们,却可以感觉到那人躯体一定抖了抖,然后一动不动了,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漆黑的苍穹。
冰冷而无情的苍穹没有一丝光亮,也不会现出光亮。
苍穹若是有情,也不会生出光亮给他们带来方便,他们杀人拼命的方便。
人在拼命,铡刀也在开动。
狗头的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盯着夺命灯夫。
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也不是很近。
狗头铡很想靠近一点,想的已要发疯,想得已要崩溃,想得仿佛是多情少女,一直追着心爱情郎,却一直不能如愿,一直不能贴向胸膛,享受着柔情柔意,释放多日的相思与寂寞。
他握住铡刀,仿佛是多情少女握住手绢,轻盈而欢快着。
夺命灯夫却在拼命的逃离着,却偏偏无法远离一分,他拼命的远离,仿佛是英俊公子被一个寂寞发疯中疯妇缠住,死死的缠住,想要分离却偏偏无法做到,疯妇想要占有他的躯体,享受快意、刺激,英俊公子却偏偏无法离去,也无力离去。
铡刀犹在飘动,他的人更飘。
又有谁会想到那口铡刀到了狗头铡手里竟变得轻灵而多变,
数点寒光忽然飘动,狗头铡就忽然飘动,寒光忽然定入后面一人躯体。
这人忽然惨呼着倒下,脸颊上肌肉跳动了几下,忽然归于平静,软软的落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不再动弹。
半片绿叶忽然落到这人脸颊上,又忽然飘走。
这人竟也是直愣愣盯着苍穹,盯着漆黑的夜色,一双眼珠子说不出的怨恶、怨毒而凶残不已。
“狗头铡大人,你真不是东西。”夺命灯夫的嘴已喘息,他似已将近无力。
狗头铡冷冷笑着,冷冷瞧着夺命灯夫,冷冷说着,“我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你岂非也不是。”
夺命灯夫咬牙,死死盯着狗头铡,盯着那口铡刀,却无法分开的更远点。
“你的铡刀有多重?有没有一车女人重?”
狗头铡冷笑着,却不语。
他显然没有想到夺命灯夫会说这种令人苦恼的话,拼命的时候,是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能说出。
无论谁多说这样的废话,也许就要被这废话活活害死。
夺命灯夫没有被害死,所以继续说着,“你真的是个大猪头,大笨蛋。”
他说的很用力,也很认真,他仿佛生怕狗头铡不会生气,不会恼火。
拼命中的人,一定不能生气,如果生气,一定会倒大霉,说不定会活活被霉运缠死。
铡刀忽然一合。
一截衣服忽然飘落,刀锋上竟没有血迹,没有血迹,就证明夺命灯夫没有倒霉。
“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怕这口铡刀。”
夺命灯夫咬牙,忽然纵身一跃,掠到不远处,挺立
在枝头,瞧着狗头铡。
狗头铡居然没有跟上去。
他冷冷的站立在另一枝头,手已在轻抚着狗头,刀锋并没有合上,寒意犹在飘动。
落叶飘飘。
十几个官差已剩下一半,忽然肃立于树下,一动不动的站着,面无表情,既没有一丝欢乐,也没有一丝痛苦。
枝头轻轻晃动,上面的人却没有一丝动作。
沉重而笨拙的铡刀,落在枝头,仿佛是落在地面,沉稳而安静,竟没有一丝摇晃。
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实在令人无法理解。
没有人想得通这人是怎么做到的,这本不是正常人所能做到的。
这样的人,这样的铡刀,也并不是常有的。
冷风掠过,一片绿叶飘向刀锋,骤然又远远的离去,远远的飘向夜色,孤独而寂寞的漂泊着。
这口铡刀仿佛有种魔力,一种令人无法相信的力道,一种令人飘叶逼近的力道。
夜色森森,没有一丝曙色。
没有现出一丝光明,只有冷风,冷风不停的撞击着他们的脸,撞击着他们的手。
冰冷、无情的冷风仿佛想要将他们活活吹走,吹死。
他们没有动,一动不动的挺立在枝头,动的只有林木,林木森森,一株株林树扭动着,仿佛是多情的少女在哭泣,在寂寞,轻颤着躯体,忍受着孤独与相思的折磨。
“我的铡刀是不是很好?”狗头铡冷冷的笑着,凝视着夺命灯夫。
夺命灯夫紧紧咬牙,不停喘息着,躯体不由起伏着,“很好,真的很好。”
狗头铡冷冷笑了笑,“有多好?”
冰冷的笑意里竟流露出得意之色,冷风掠过他的脸颊,却褪不去一丝笑意。
有些人脸上的笑意,冷风不但无法褪去丝毫,反而会助长了力道。
狗头铡冷冷笑着凝视夺命灯夫,冰冷的笑意,似已比冷风更冷,也比冷风更恶毒。
他已在等着夺命灯夫说话,欣赏着这人疲倦、无力的躯体,仿佛很快乐,很开心。
夺命灯夫喘息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额角汗水不由的飘落。
“要有多好就有多好,我实在佩服极了。”他忽然笑了笑。
他居然已笑了,这个时候,他本不该笑的,却不由的笑了出来。
“你很佩服这口铡刀?”狗头铡冷冷笑着,他的笑意更加强烈,强烈而恶劣不已。
这种笑意很容易令人厌恶,令人厌倦,甚至会令人呕吐,这是个并不太礼貌的笑意。
“是的,我实在很佩服。”夺命灯夫缓缓擦了一下额角,汗水渐渐已消失,躯体渐渐已挺直。
那只手依然没有一丝抖动。
没有抖动,就可以杀人,可以杀人于无形。
人已在不远处冷笑着,那口铡刀仿佛也在冷笑,森寒的刀光飘飘,仿佛在飘着笑意。
冰冷的笑意。
狗头铡冷笑着,冷盯着夺命灯夫,“有多佩服?”
夺命灯夫咬牙,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去,“要有多佩服就有多佩服。”
“你佩服铡
刀什么?”狗头铡轻轻抚摸着狗头,他抚摸着狗头,仿佛是慈祥的母亲,在抚摸着心爱的孩子。
“我什么都佩服。”
“比如说......。”
“比如说佩服那口铡刀能铡猪菜,一下就可以铡很多,猪见到那口铡刀,也会高兴的。”夺命灯夫的笑意显得讥诮不已。
狗头铡的笑意忽然消失,脸颊上每一根肌肉忽然抽紧、跳动着,“你......。”
这是辱骂的话语,他似已被这辱骂的话气得发疯。
夺命灯夫欣赏着这种表情,似已很满意,却并没有满足,所以他接着又辱骂,“一头头猪若是见到那口铡刀,一定会很欢喜,很开心。”
狗头铡不语。
嘴角已剧烈抽动,躯体竟已奇异般的抖动起来,他仿佛已要愤怒的发疯了。
他愤怒的时候,那口铡刀仿佛也跟着愤怒,森寒的刀光扭动着,愤怒的仿佛时刻都会将别人咬死。
铡刀轻颤着,枝头的绿叶竟已不停飘落。
铡刀并没有变化,狗头铡也没有一丝变化,枝头绿叶却已飘落。
绿叶忽然落在大地上,连冷风都无法吹起。
冷风飘飘。
肃立的七八个人一动不动站着,似已与大地融为一体。
木桶没有动,人也没有动,落叶已飘动,一片落叶忽然飘了进去,忽然又飘了出来,重重的落到大地上。
柔软的绿叶,冰冷而坚硬的大地。
绿叶若是有情,也许会酸楚,也许会痛苦,因为它们本不该这么早就与枝头离别,应该可以享受着阳光的柔情,享受着春雨的抚摸。
它们也可以给大地带去柔情、柔意,也有能力给大地带去活力与刺激。
没有人去看它们一眼,凋谢的绿叶也许很难受到世人赞赏与喜爱,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都是一样,都不会受到世人的赞赏与喜爱。
森寒的刀光飘飘,枝头林叶飘动更急。
夺命灯夫的笑意犹在,也并未满足,所以他又说着。
“你可以去试一试,猪圈里的猪一定高兴的不得了,特别是母猪,一定很喜欢。”夺命灯夫欣赏着狗头铡的样子,顿了顿,又忽然接着说,“它们一定喜欢的要命,这口铡刀用来杀人,实在是浪费了,实在应该去好好......。”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忽然掠起。
下面又粗又高的大树忽然动了动,忽然倒下,竟已变成四五段。
铡刀明明在枝头,明明还有一点距离,可是那口铡刀忽然将树木铡成四五段。
狗头铡冷冷瞧着,冷冷的掠起,骤然到了夺命灯夫跟前。
这动作实在很快,夺命灯夫简直连想都没来得急想,玩命的扭动躯体,却发现躯体到了铡刀下。
夺命灯夫紧紧握住狗头铡的手,死死的盯着那截尾巴。
那截尾巴若是下压,躯体定会一分为二。
狗头铡狞笑着,一只手紧紧将夺命灯夫按在铡刀下,另一只手却用力将铡刀下压着。
死亡已逼近。
一双狗眼直愣愣盯着漆黑的夜色,仿佛很得意而欢乐。
第三百零三章 斗智斗勇
死亡已逼近。
夺命灯夫紧紧握住刀柄,生死已在一线,那双手若是松开,躯体一定会分成两段。
这实在是一件不幸的事。
他紧紧咬牙,死死盯着狗头铡,眸子里渐渐已现出怨毒、怨恨之色。
没有言语,他们两人都没有言语。
没有言语,并不是不能说话,他们的言语在眼眸里显露无疑。
夺命灯夫死死盯着狗头铡,盯着那只手,那只手已缓缓下压,森寒的刀锋渐渐已逼近胸膛。
死亡将近未近。
狗头铡狞笑、狞恶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也不敢有一丝声音。
他依然很小心,很用力。
手臂上青筋渐渐已高耸的更加明显,隔着衣裳本来是很难看到的,可是那根根青筋实在太明显。
明显的仿佛是一条条毒蛇,已紧紧缠着手臂,欲欲似动,仿佛时刻都会跳出去撕咬别人。
冰冷的冷风掠过脸颊,仿佛是怨妇在诉说着自己的寂寞与悔恨,悔恨着一切。
狗头铡眼珠子瞪得更大,更圆,直愣愣瞪着夺命灯夫。
人在拼命用力的时候,眼珠子都很容易变得更大,更圆,他也不例外。
脸颊上根根肌肉已不停抽动,额角的汗水已神奇般沁出,还没来得急落下,却被冷风吹走,既不知飘到哪去,也不知道飘到何时。
一片林叶忽然飘到夺命灯夫脸颊上,紧紧贴着,紧紧贴着一双眼睛。
夺命灯夫并没有在意,也不敢在意。
他现在如果在意这片林叶,自己就要倒大霉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狗头铡冷冷盯着夺命灯夫的脸颊,脸颊上竟已露出了笑意。
狗头铡竟已在说着话。
这实在令夺命灯夫又怕又惊又意外,但他不敢有一丝言语,也不敢有一丝分心。
狗头铡咬牙,嘴角一滴口水忽然飘落,正不偏不移的落到夺命灯夫脸颊上。
“现在是不是还认为我的铡刀会铡猪菜?是不是还认为会令猪高兴?”狗头铡狞笑着,脸颊上每一根肌肉抖动更加剧烈。
冷风掠过,那片林叶忽然飘起,忽然飘走。
夺命灯夫胸膛已剧烈起伏着,他每起伏一下,就可以感受到刀锋上。
刀锋竟已到了胸膛。
这实在是件令人惧怕而心慌的事,夺命灯夫的手依稀紧紧握住狗头铡的手,死死的往上推着。
他显然没有放弃抵抗,没有放弃活着。
狗头铡用力的下压,铡刀与躯体却始终保持着一线之隔,他竟已无法下压一丝。
人已在铡刀下,铡刀将下未下。
额角的汗水沁出已更多,一滴一滴飘落着,脸颊上肌肉抽动更加猛烈而残忍。
“你是不是还这么认为这口铡刀适合铡猪菜?”
夺命灯夫挣扎着将铡刀往上面推了一点,努力喘息了一下,才摇了摇头。
狗头铡冷笑,“你是不是还认为这口铡刀会令猪圈的猪高兴?”
夺命灯夫紧紧咬牙,忽然笑了笑。
他竟已笑了出来,这并没有好笑的事,这里也没有好笑的人,那口铡刀只会人令惧怕,绝
不会生出可笑。
狗头铡不懂,冷冷的盯着这人。
“你笑什么?”
他不信这的事实,他铡过很多人,多得令人发疯,他只见过很多人流泪,也见过很多人流鼻涕,更见过很多人在这个时候裤裆湿透,笑的人却是头一个,没有人在这个时候笑得出来。
他很想知道这人为什么要笑,因为这人并没有理由笑的,也不该笑的。
“我笑你,你实在有趣极了。”夺命灯夫仔细瞧着狗头铡脸颊上不停跳动的肌肉。
“我有什么好笑的?”
“你实在有趣极了。”夺命灯夫笑意不变,“你真的有趣极了。”
狗头铡眨了眨眼,眼角的汗水竟已飘落。
这个人并不是很好铡,不但很费力气,也很费脑筋。
他决定将这人铡死以后,一定要好好善待一下自己,好好补偿一下自己。
这样子杀人并不是常有的,这种疲倦也不是时常生出。
“有多有趣?”他忽然说出这句话。
他说出这句话,仿佛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跟这人说着话。
“要有多有趣就有多有趣。”
“比如说......。”
“比如说现在的你。”夺命灯夫的双手虽在用力推着铡刀,脸上的笑意竟已生出了戏弄之色。
“现在的我怎么了?”
“你实在有趣的像头猪,像的实在可爱。”夺命灯夫凝视着狗头铡的脸颊,脸颊上的笑意已更浓。
狗头铡冷笑冷叫着,“想不到你临死时候都没忘记说点缺德的话。”
夺命灯夫缓缓喘息着,显得很轻柔而缓慢。
他不敢太用力去喘息,因为自己喘息的太用力,胸膛一定会靠近刀锋。
躯体上衣衫已破碎,只要胸膛起伏的更大点,那颗心就会感觉到刀锋上的力道。
“是的,我还没有忘记,说说你的猪头。”
狗头铡冷冷盯着他,冷冷盯着那只手,冷冷的笑着,“更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还这么稳定?”
“是的,我一向很稳定,我的手杀人一向很稳定。”
狗头铡笑意不变,“可惜你无法再出手了。”
“也许。”
“你还有出手的机会?”狗头铡忽然俯下身,在那只手上亲了亲,“你的手很滑,也很嫩。”
夺命灯夫不语。
“你是不是很会保养?这双手嫩的像是女人的屁股。”狗头铡的笑意现出戏弄之色。
这时铡刀又下压了一点。
夺命灯夫与死亡又逼近了一点,他的心已感觉到那口铡刀的刀锋,正不停的撞击着那口刀锋。
刀锋没有动,肚子里的心已丝丝绞痛着。
“你是不是已感觉到疼痛了?”狗头铡凝视着刀锋的血迹缓缓流淌着,显得极为兴奋而欢快不已。
夺命灯夫点点头。
他似已感觉到了,这种心口的疼痛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狗头铡得意的看了看胸膛上鲜血,又看了看夺命灯夫的脸颊,“你现在可以说说话,无论说什么都是好的。”
冷风呼啸。
躯体上冷意更浓,人在临死的时候,该说点什么?
夺命灯夫脑袋上的皱纹变得更深,似已在思索着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着说什么话?”狗头铡缓缓在他手上又咬了一口,“你可以好好将一生的故事统统说说一说。”
夺命灯夫不语。
他缓缓闭上眼帘,似已接受这命运,似已接受死亡。
“我这人一向很好说话的,特别是面对你这么有趣的人,一向很想多听听。”
“你想听点什么?”夺命灯夫已觉得胸膛传出的疼痛渐渐更加剧烈,已感觉到肚子的心在撞击着刀锋,每撞一下,疼痛更重一点。
可是这时的心却变得平稳了很多,跳动的不再那么剧烈。
是不是将死的人,都这么平静?
“我想听听你有趣的事。”狗头铡忽然用脚踩住夺命灯夫的躯体,死死踩着,“无论你说什么都可以,只有是有趣的就行。”
夺命灯夫不语。
那只手却丝毫没有放松,依然死死握住狗头铡的手,依然在往上推着。
狗头铡冷冷笑着,冷冷等着。
夺命灯夫并没有说话,不远处七八人缓缓走了过来,肃立于一旁。
一个人缓缓走了过来,缓缓将木桶靠在铡刀边缘,缓缓靠在夺命灯夫头躯体下,然后又缓缓退了回去,肃立着。
夺命灯夫背脊已感觉到木桶,他感觉到木桶,仿佛是感觉到死亡。
“你是不是没铡过像我这样的人?”
“是的。”狗头铡的脚忽然在夺命灯夫躯体上用力碾了碾,然后就欣赏着脸上的神情,“我没有铡过像你这样的人,你很有趣,我很喜欢。”
夺命灯夫咬牙,笑了笑,“有多喜欢?”
“要有多喜欢就有多喜欢。”
“你这么喜欢我?”
“是的,我实在很喜欢。”狗头铡咬牙,笑着,那只手却没有一丝放松,依然用力往下压着。
他并不是个笨蛋,也知道煮熟的鸭子也会飞走的,他并不想夺命灯夫在死亡边缘挣扎一下,便就逃走。
胸膛上的鲜血流得更多,铡刀下压的也更多。
“我只想说一句话。”
“你说说看,我在听着。”狗头铡脸上笑意已更浓。
“我只想说......,我只想说......。”
“你只想说什么?”狗头铡眨了眨眼,似已在期待着。
这时夺命灯夫缓缓将脚移到狗头铡双腿之间,笑了笑,“我只想说......,我只想说......。”
“你想说什么?”狗头铡缓缓靠的近了点。
“我只想说你这个猪头。”
话语声中,夺命灯夫一脚踢向狗头铡的裤裆,狗头铡的脸忽然扭曲、变形,手忽然松软无力。
就在这个时候,夺命灯夫忽然鱼一般的滑走,从刀锋上溜走。
夺命灯夫远远的站着,冷冷的笑着,“我只想说你是个猪头。”
狗头铡咬牙,躯体虾米般弯曲,抱着裤裆在地上打着滚。
“你......。”
夺命灯夫冷冷的笑着,冷冷盯着狗头铡的神情。
第三百零四章 远离死亡
夜色更深。
疼痛之色更浓,狗头铡抱着裤裆在地上不停打滚,胃部却在收缩。
他冷冷的盯着夺命灯夫,盯着这人的笑意,眸子已现出毒毒的怨恨,他并不是恨别人,而是恨自己,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将这种人铡成两段,铡成十七八段。
他忽然很想将这人铡成一百段,然后丢给狗狗肯。
胸膛上鲜血流淌的并不剧烈,却依稀感觉到,心每跳动一下,便会感觉到丝丝绞痛,那种心撞伤口的那种疼痛,还是他第一次尝试到,夺命灯夫努力将衣襟拉了拉,捂住伤口。
夺命灯夫疼痛的时候,脸颊上的笑意却更浓,这是胜利的笑意,也是从死亡边缘逃出的那种笑意。
他缓缓伸出手指蘸了点鲜血,伸到嘴里,脸颊上的笑意更浓了。
“猪头,你怎么样了?还能站起来不?”
狗头铡冷冷盯着夺命灯夫,缓缓伸出大拇指。
“你是不是还想听我有趣的事?”他忽然笑了笑。
狗头铡不语,却已在点点头。
人在得意的时候,都不会忘记轻咳一下,他也不例外。
夺命灯夫轻轻咳了咳,“你想听点什么?”
他说着话的时候,忽然盯着狗头铡,一丝笑意也没有了,那只手并没有伸出,软软垂下。
狗头铡张开嘴,并没有说话,却在呕吐。
就在这时,夺命灯夫手轻轻一挥,数道寒光骤然爆射而出,疾打狗头铡躯体。
也就在这时,夺命灯夫躯体骤然掠起。
狗头铡咬牙,手已抓,那口铡刀骤然到了他躯体边,寒光叮叮叮打在铡刀上,叮叮落下。
“好家伙,真的很阴险,老子一定要将你铡成一万段。”他咬牙,挣扎着站起。
看了看七八个肃立的官差,冷冷的说着,“追。”
冰冷的冷风,漆黑的夜色。
夺命灯夫挣扎着喝了口水,洗了洗脸,又甩了甩,本想将胸口那道血迹擦净,可是平静的水面上忽然现出一道寒光。
他咬牙,忽然掠起,拼命的掠向远方。
他并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却已感觉到那片河流好像被铡成四五段。
“小兔崽子,你跑不了了。”
夺命灯夫咬牙,这是狗头铡的声音,这人的声音仿佛是铡刀开动的声音。
沿着河岸边不停的飞行,不知不觉的到了山谷,山谷悠悠,云雾缭绕,好似仙境。
夺命灯夫眨了眨眼,停了下来,躯体紧紧贴着山石,喘息着。
一双眼角却睁得又大又圆,到处打量着。
这里对他而言,仿佛并不是仙境,感觉像是险境,更像是陷阱。
逃亡的本能深深告诉他,这里并不能呆太久,这块山石并不足以掩饰自己。
面对其他人,也许可以掩饰一下,也许可以躲过去,可是现在的对手是狗头铡,这个人并不是一般的人找寻别人,简直比野狗找寻肥肉还要迅疾,还要简单。
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纵身一掠,掠向烟雾之中。
后面那块山石忽然断成四五段,铡刀上的寒光犹在山谷间飘动。
夺命灯夫冷冷的骂着,“你个猪头,你是铡不到的,你只配回去铡猪菜。”
山谷间已传出喘息,这种喘息实在令夺命灯夫惧怕不已,可是他并未忘记一句话。
人在生气的时候,脑子一定会变得很坏,思考问题一定受堵,这对自己很有帮助。
“你回去铡猪菜,猪圈里的猪一定会很高兴,高兴的会叫起来。”夺命灯夫暗暗发笑,他只希望这些话能令狗头铡的脑子变坏,越坏越好,最好像是被门夹过,最好像是被驴踢过,那样才更好。
山峰并不高,却感觉一座座山峰像是天柱,云雾已更深。
夺命灯夫忽然停在最大的山峰前,他眨了眨眼,看了看四周,忽然在石壁上亲了一下,一道石门忽然打开。
他忽然掠了进去。
看来这石门的机关很奇特,设计机关的人更奇特。
无论什么人,也许都很难找到这样的机关,机关打开并不是常人脑子能想得到的。
洞口并不大,却很深。
里面潮湿而阴冷,比终年不见天日的棺材里好不到哪去。
夺命灯夫喘了口气,倚在石壁上,轻轻咬牙,然后将嵌在石壁上的油灯点燃。
他忽然软软的滑倒在地上,躺在冰冷而坚硬的地上。
危险已远离,这岂非是一件最值得愉快的事,他挣扎站起,走向里面,将备好的干粮取出。
他被干粮的时候,并没有忘记备几坛女儿红,此地,此时,此酒,实在是令人心生快意。
逃亡是极为危险的事,他每次逃亡,都不会忘记喝上一坛离去,这样实在令自己躯体更加刺激。
他已在享受着这种奇妙的刺激,慢慢回味着那种死亡边缘挣扎的狼狈模样,就在他想到那件躯体躺在铡刀口的时候,他躯体不由兴奋的抖了起来,那种刺激,也许很难令自己忘却。
他想到狗头铡躺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嘴里的酒不由喷了出来。
这个猪头,实在很可爱,很可怜,很可笑。
逃亡的时候,他也许并不是这么想得,他想得也许是实在很可怕,很可恨,很可恶。
他忽然笑了出来,笑的连嘴里食物都飞了出来。
狗头铡沿着山峰到处搜寻着,他已找了十几遍,才停了下来。
这人竟已消失了!
狗头铡轻抚着狗头,想了又想,想了再想,这人为什么会消失了?这实在没有理由找不到。
如果找不到,理由只有一个。
那一定是躲到山洞里了!这里一定有机关!!
他看了看七八个人,“你们看见煮熟的鸭子没?”
七八人都在摇摇头。
狗头铡摸了摸耳朵,又掏了掏,笑了笑,“这里一定有机关,只要找到机关,煮熟的鸭子再也逃不掉了。”
曙色已临,冷风消失,大地一片暖意。
晴天。
他们已找了十几遍,这里每一寸都找了个遍,也摸了个遍,并没有找到什么机关。
阳光照在他们脸颊上,他们显得极为疲倦而无力。
一夜的奔波并不是每个人所能忍受的,特别是与危险人物在一起斗智斗勇,这实在是一件不幸的事。
就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不远处现出一个人。
这人手里本该握住剑的,现在却已空了,他看了看他们离去的背影,轻轻笑了笑,笑的很神秘而愉快。
等到他们完全离去,彻底走远,他才靠在石壁上亲了一下。
石门缓缓打开。
这人怔住。
嵌在石壁上的油灯犹在亮着,几张油布纸散落在地上,夺命灯夫显然是很会享受的那种,空空的酒坛斜倚在墙角。
逃亡的人已走了。
这人冷冷凝视了一眼狗头铡远去的方向,目光显得极为怨恨。
这些人若是早点离去,夺命灯夫一定逃不掉的。
这人沿着石洞一直往前走着,石壁的尽头便是三两条河流,三两座村落傍水而落,几个垂钓的人正细细盯着水里。
这人深深叹息缓缓走了过去,笑面走向这几个垂钓的人。
他走过去唯一的事,就是问路,问一问这里离哪条街更近一点。
一个大难不死的人,都有个毛病,都会想着去放松一下,释放一下自己的紧张与辛劳。
垂钓的人说距离观前街更近,不用多久便可到了,他还指了指方向。
这人笑了笑,递给垂钓的人一锭银子。
/
狗头铡回到小木屋的时候,新欢正在享受着阳光。
这人的脸颊已泛起一抹嫣红。
狗头铡缓缓走了过去,靠在边上,他说的话只有一句,“没抓到。”
新欢点头。
他缓缓睁开眼睛,凝视着狗头铡的神情,然后眨了眨眼。
面无表情,一双眸子依然带着种疲倦而没有一丝活力的厌恶之色。
小蝶却已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人的样子实在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要有多落魄,就有多落魄。
“这么多人没抓到一个?”小蝶笑着忍不住说了出来。
狗头铡不语。
脸上神情更加难看,不但难看,也很难受。
小蝶仿佛还嫌狗头铡还不够难看,又说了一句,“你们真的好没用,真的好丢人,实在丢人极了。”
狗头铡将头垂的更低。
他面对江湖第一智囊,显得很羞愧,小蝶说的没错,这么多的人去抓一个人,不但没有抓到,却赔上几名官
差的命。
这实在很丢人,简直丢到家了。
小蝶痴痴的笑了笑,又接着说,“你们不但丢人,也很窝囊。”
狗头铡忽然将屁股对着她。
新欢看了看狗头铡,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我知道。”
狗头铡忽然抬起头,凝视着他,目光里已现出了惊讶之色,“你知道?”
新欢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狗头铡吃惊不已。
这人并没有靠近那里,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他想不通。
“你可记得大搜魂门门主这人?”
狗头铡点点头。
“你可记得盯梢的人怎么说的?”新欢喘息了一下,他显得实在极为疲倦。“怎么说他们拼命的?”
狗头铡点点头。
他并不是个健忘的人,依稀记得那盯梢的人说他们拼命的事,说的很认真而仔细。
可是这跟抓夺命灯夫有什么关系?他已想不通了。
所以他说着,“我不明白。”
“大搜魂门的看家本事是什么?”
“是搜魂手。”他并没有思索一下,直接就说了出来。
可他还是不明白,就算是杭天狐用剑跟夺命灯夫拼命,死在夺命灯夫手下,这跟追夺命灯夫有什么关系。
“杭天狐没死,他是装死的。”
狗头铡怔住,“你看到他了?”
“是的,我看见他也跟了过去。”
“他跟过去杀夺命灯夫?”
“不是。”新欢拍了拍狗头铡的肩膀,“他过去是为了看你们拼命,在你们拼命到最后的时候,在出手杀了夺命灯夫。”
“可是夺命灯夫在铡刀下快死的时候,这人并没有出现。”
“这人也许出现了,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新欢眨了眨眼,“你杀夺命灯夫的时候,杭天狐也许在帮他。”
“他想自己手刃夺命灯夫?”
“是的。”
狗头铡现在想明白了,铡刀下压的时候,为什么会下不了。
“你现在已想通了?”
狗头铡点头承认,“可他逃进一片山谷,然后......。”
“然后找不到了,是不是?”
狗头铡点头。
“那里一定有机关。”
“我们并没有找到。”
“你们一直在找?”
“是的。”
新欢点点头,又摸了摸脑袋,“你们不必去找,只需了解山谷后面是什么地方就可以了。”
狗头铡点头。
新欢从怀里取出一张柔布,雪白的柔布打开,这竟是一张地图。
狗头铡笑了。
智囊一定在算计夺命灯夫了。
新欢将地图平铺在桌上,指了指一处画着挺立的山峰,“你们在这里跟人跟丢了?”
狗头铡点点头。
新欢点点头,指了指后面三两条河流,指了指三两个村落,又摸了摸脑袋,并没有说话。
“你想到了什么?”
“这里并不是他该去的地方。”
“那他该去哪里?”
新欢忽然指向一条街道,“是这里,观前街。”
“他去观前街?”
“是的,因为一个大难不死,都想着去放松一下,好好释放一点辛劳。”
狗头铡笑了。
新欢却叹息,“你还是不要笑了。”
狗头铡不语。
“杭天狐是条狐狸,可夺命灯夫更是条狐狸,他们两人一定在那里斗起来了。”
“让杭天狐杀了夺命灯夫岂非是好事?”
“就怕他杀不了。”
狗头铡想不通,夺命灯夫现在也许就剩半条命了,根本不是杭天狐的对手。
“我们可别忘了,他与小公子可有来往的,所以那里多多少少有点麻烦,说不定会将杭天狐麻烦死在那条街上。”
狗头铡点头。
“所以你们现在就去,去三花楼对面的茶楼上,好好休息休息,看看他们拼命,等到他们拼得没力气的时候再出手。”
狗头铡大笑。
小蝶看着他们离去,笑着凝视新欢,“那你呢?”
“我也没睡觉,我实在很累了。”
第三百零五章 寻欢作乐
曙色已临,飘柔风,好天气。
夺命灯夫并没有从正门进三花楼,找了只偏舟从后面环城河进去的。
开门的是个矮小老头,他正好将一盆刷锅水倒到夺命灯夫头上,夺命灯夫并没有怨恨他,反而笑了笑。
爱小老头板脸冷冷厉声吼着,“你是什么人?”
夺命灯夫缓缓将斗笠拿掉,笑了笑。
老头笑了,“原来是夺命大爷,老朽实在对不住了。”
夺命灯夫笑了笑。
他将绳子递给老头,自己笑着走了进去。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大门并没有开,姑娘们并没有起床,她们起床的时候,都是在酉时,这个时候,她们正在睡头上,可是他并不在乎。
他端了一张椅子出来,舒舒服服的躺着,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夺命灯夫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叫谁。
鸟笼里鹦鹉忽然鬼叫了起来,“夺命来了,快接客,夺命来了,快接客,......。”
后面走来个半老徐娘,双腿打晃,眼睛又红又肿,发丝散乱着,她显然睡的并不好。
她缓缓丢了点食物进去,就走向夺命灯夫。
“大爷,我们家鹦鹉都认识你了。”她并没有看一眼夺命灯夫,还在揉着眼。
夺命灯夫也揉了揉眼,又揉了揉鼻子,他忽然站起,走向鹦鹉,笑了笑,“我叫什么名字?”
鹦鹉鬼叫着,“夺命灯夫,夺命灯夫,......。”
它一连串叫了十几个夺命灯夫的名字,又低下头享受着食物。
夺命灯夫笑了笑,眨了眨眼,“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半老徐娘苦笑不语。
这实在是个小顽童,喜欢跟只鹦鹉拌嘴。
鹦鹉眨了眨眼,“娘希匹,娘希匹......。”
夺命灯夫忽然抱着鸟笼使劲摇了摇,“小杂鸟,信不信弄你一顿。”
鹦鹉痛嘶着,痛叫着,“小兔崽子,老娘不怕,小兔崽子,老娘不怕......。”
夺命灯夫不摇了。
半老徐娘痴痴的笑了笑,拉了拉夺命灯夫,“你还真是个小顽童。”
夺命灯夫忽然抱拳一笑,“刚刚这厢失礼了。”
鹦鹉磨了磨嘴,“大爷里面请,大爷里面请,......。”
夺命灯夫笑的更加欢愉了,一夜未眠的倦意仿佛已褪去了些许。
半老徐娘将他引进一间极为华丽的屋子里,痴痴的笑着,“夺命大爷今天想找什么样的姑娘?”
她说着话的时候,倒了杯茶递给夺命灯夫,然后就在夺命灯夫肩膀上揉着。
用的力道并不大,也不小,不但刚刚好,也刚刚舒服。
“当然是春风小妖精、小细腰、小狐狸。”夺命灯夫不由咬了咬牙,这女人手劲实在令人舒服的要命。
舒服的已令他嘴角流出口水了。
“这个可能不行,她们还在休息,身子弱的很,经不起你折腾。”半老徐娘笑了笑,笑的脸上已现出了媚态。
夺命灯夫眨了眨眼,也笑了笑,“没事,我是多情公子,动作并不大,所以不用担心。”
半老徐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在笑的时候,心里却在叫骂着,“这个死鬼,连睡觉的时候,都不放过,真是个挨千刀的。”
这句话绝不会说出来的,脸上也不会表露出丝毫,风
月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人,这个分寸还是拿捏的很稳。
夺命灯夫笑了笑,缓缓站了起来,活动活动躯体,又深深吸了口气,才盯着半老徐娘。
半老徐娘笑而不语,也不动。
夺命灯夫咬咬牙,“你不去找,我自己去找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已走了出去,半老徐娘又气又恼又笑。
她就没见过这么个人,急着找姑娘的人她见过很多,却没见过这么急的,实在是个土包子,又土又流氓。
她连忙将夺命灯夫拉住,连连笑着,“夺命大爷不要走的这么急。”
这女人又将夺命灯夫缓缓拉了进来。
夺命灯夫喝了口茶,面对墙壁上那幅美女图,上面的美女美的实在令人心颤,实在令人心醉。
“三花是来不了,人家身子虚的很,所以......。”
夺命灯夫身子忽然转向那扇门。
“所以还有别的......。”
夺命灯夫点点头,脸上显得很焦急,“不要磨牙了,快点。”
半老徐娘笑着将门关上,笑着凝视夺命灯夫。
夺命灯夫看不懂了。
她缓缓解开一粒扣子,他忽然懂了,所以他抱着肚子连连叫痛。
半老徐娘连忙将他扶在椅子上。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她轻轻在背脊上揉了揉,“你哪里不行了?哪里不行了?我来帮你,我一定让你行。”
她说的很诚恳而关切,怜惜而亲切。
夺命灯夫却要炸了,“我肚子疼,实在疼极了。”
他说疼的时候,嘴巴已瓢了,这样也许会装的更像点,这样岂非可以瞒过聪明人?
半老徐娘眨了眨眼,叹息了声。
她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缓缓将那扇门打开。
夺命灯夫走出去的时候,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好像舒服了很多,他脸上的疼痛之色也没有一丝改变。
他缓缓走向姑娘们的闺房。
柔和的晨光新鲜而迷人,他只看了一眼晾衣杆上红肚兜,就忽然喘不过气了,心速仿佛已加快了很多。
半老徐娘笑得仿佛要哭了。
她连忙拉住夺命灯夫,“茅坑在后面,不是那里。”
夺命灯夫点点头,他依然像那边走着,“我只是嘘嘘,并不是别的。”
半老徐娘已不知如何拉住这大色魔了,正在紧要关头,鹦鹉忽然叫了。
“萝卜来了,萝卜来了,萝卜来了......。”
夺命灯夫忽然肚子不疼了,也不想去嘘嘘了,他忽然走向院子。
半老徐娘眨了眨眼,满脸惊讶,“夺命大爷,你怎的一点也不疼了?”
风月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女人,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样的事她已做的太多了。
夺命灯夫轻轻咳了咳,并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无疑已说了很多,半老徐娘笑着不语。
小萝卜头站在鹦鹉边,笑着凝视鹦鹉,“你会说话?”
“是的,是的。”
“你会唱歌?”
鹦鹉摇头,“不会,不会。”
夺命灯夫笑了笑,“想不到鹦鹉居然认识小萝卜头。”
鹦鹉点点头,“经常过来,岂能不知,敬仰之至,如雷贯耳......。”
小萝卜头脸蛋红了红,缓缓转过身。
“你好像很不顺,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夺命灯夫苦笑。
“无生不会杀你的。”小萝卜头抱着鸟笼摇了摇,“他并不是好杀之人。”
鹦鹉鬼叫着,“臭萝卜,丑萝卜,烂萝卜......。”
小萝卜头仿佛没有听见。
“难道你杀送终大人的事被狗头铡知道了?”
夺命灯夫苦笑,点点头。
“难怪你这么怕了,难怪你要找我们了。”
这时曹义杰掠了进来,扶剑微笑,翩翩而立,显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一双眼睛略显红肿而无力。
夺命灯夫看了看那只鹦鹉,他很想知道鹦鹉是否可以叫出曹义杰的名字。
鹦鹉果然叫了起来,“狼儿来了,狼儿来了,......。”
夺命灯夫吃了一惊。
狼儿岂非就是韩狼儿?
韩狼儿摸了摸光头,凝视着鹦鹉,“你认识我?”
“认识的很,认识的很......。”
韩狼儿鼻子已抽气,直愣愣盯着鹦鹉。
夺命灯夫笑了笑,“想不到鹦鹉认识韩狼儿,真是慧眼,厉害,厉害的很。”
半老徐娘远远站着,并没有靠近他们。
多年的风月磨难教会了她一个道理,不要离江湖人太近,特别是危险的江湖人,更不能离得近。
夺命灯夫忽然又笑了笑,凝视着鹦鹉,“你怎么会认识韩狼儿?”
“死不要脸,喜欢偷看,死不要脸,喜欢偷看,......。”鹦鹉一连串叫了十几次。
韩狼儿那脸又白又红又黄的变了几次,冷冷的盯着鹦鹉。
鹦鹉竟已抖动着。
韩狼儿忽然盯着夺命灯夫,“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了?”
夺命灯夫笑了笑,“一点点。”
“一点是多少?”
“只是被人追杀而已。”
韩狼儿冷笑,“夺命灯夫被追杀?这事传出去,有谁会信?”
“是狗头铡。”
“我信了。”韩狼儿摸了摸头,忽然已飘走,“这没有老大的意思,我不会出手的。”
这人竟已走了。
夺命灯夫笑着凝视曹义杰,他希望曹义杰不要离开。
曹义杰也笑了笑,“我不会走的。”
他看了看远去的韩狼儿,心里仿佛变得说不出的欢快而得意不已。
夺命灯夫看得出他很高兴,却不知道他高兴什么。
他又看了看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点点头,“我也不会走的,我一定帮你。”
“狗头铡现在还不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我们还不急着动手。”夺命灯夫深深吸了口气,“现在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可以好好舒服舒服。”
小萝卜头笑了笑,脸上竟已泛起了红晕,“我们的确该好好休息休息,这里实在是个好地方。”
“狗头铡的眼线很多,所以我们不会等太长时间,那个猪头一定会过来。”狗头铡笑了笑,“我们正好以逸待劳。”
小萝卜头缓缓走向姑娘们的闺房,初晨的柔光柔意更加剧烈,晾衣杆上红肚兜柔柔地起伏着。
半老徐娘笑面迎了过去。
第三百零六章 灯灭债消
看着小萝卜头走进去,夺命灯夫轻轻笑了笑,觉得很满意。
他又看了看曹义杰,眨了眨眼,“你为什么不进去?”
曹义杰苦笑不语。
他软软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神情变得极为疲倦而无力。
夺命灯夫看不懂,一个年纪青青的小伙子,为什么会变得这样?为什么如此疲倦而辛劳?没有一丝年轻人的那种生气。
他端了张椅子靠在边上,很想问一问他这是为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曹义杰缓缓睁开眼睛,凝视着夺命灯夫,“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疲倦?”
“是的。”夺命灯夫点点头。
他实在很想知道曹义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很想去帮曹义杰一把,因为危难时刻能留在边上的人,都是自己真正的好朋友,这种好朋友也许并不多,一生当中,也许遇不到几个,所以遇到这样的好朋友,一定要好好珍惜住。
夺命灯夫忍不住笑了笑,“老弟你是不是有何难言之隐?不好倾吐?”
曹义杰笑了笑,他的笑意也极为疲倦而怪异,“其实没什么。”
“你说说看。”夺命灯夫笑了笑,他的笑意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关切而同情,“说不定我会帮到你什么。”
曹义杰闭上眼,摇了摇头,一语不发。
夺命灯夫也不语,暗暗替他难过。
半老徐娘轻轻靠向小萝卜头。
她认识小萝卜头,这人实在是个疯子,从他房里出来的姑娘都要休息大半个月,那些姑娘都不是走出来的,而是被人抬着出来,七八天才能说话,一提起小萝卜头这名字,就会晕眩过去,也许多少年以后,那种阴影都无法忘却。
跟疯子在一起要小心一点,她笑了笑,“萝卜大爷,这个......这个......。”
一向会说话的徐娘,她竟已说不出一句话。
小萝卜头笑了笑,缓缓伸出一只手。
他的笑意猥琐而淫狠不已,一双眸子却变得兴奋而发亮着。
半老徐娘看了一眼,忽然晕眩了过去。
三条威武彪悍的大汉忽然走了出来,手里都握住一根扁担,无论是什么人,被那根扁担打到都不会舒服。
大汉已饿虎般扑了过来,每个人眼睛里都已发着凶狠的光,手里的扁担已高高扬起,砸向小萝卜头的脑袋。
小萝卜头笑着走了过去。
他的动作并不是很大,严格的说,只是轻轻走了进去,他的手,他的脚,仿佛并没有一丝动作,可是三条大汉却已倒下。
一个嘴边已歪到耳朵那边,鼻子已深深凹陷,手里扁担已飞到墙壁里。
一个面如铁板,丝丝鬼叫着。
最后一个面向大地,裤裆里湿透,手里的扁担已断成七八截。
半老徐娘被尖叫声惊醒的,十七八个大姑娘急匆匆的逃了出去躲在屋角,满脸泪水,目光里充满了惧怕、惊慌之色。
......。
听到这声音,夺命灯夫苦笑着。
他看了看曹义杰,曹义杰满脸厌恶、厌烦之色。
“这人兴致好像很不错。”
曹义杰点点头。
“你不去凑凑热闹?他一个人岂非独耍无趣?”
曹义杰点点头。
“你也许真的太累了,我并不知道你为何这么累,却很想去帮帮你。”
曹义杰点点头。
他的脸面向阳光,柔风轻抚着他的躯体,他却一动不动的躺着。
这样的柔风,这样的柔阳,本该令年轻人兴奋、亢奋,可是他却没有。
夺命灯夫叹息。
他叹息的时候忽然跳了起来,屁股下的椅子已扭曲、变形,夺命灯夫激灵灵抖了抖。
这是什么功夫?边上没有人。
夺命灯夫到处看了看,还是没有人。
“不要找了。”这时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这人手里本该拿着剑的,现在却没有剑,他的手已伸出,面向夺命灯夫。
夺命灯夫吃惊的盯着这人,额角冷汗已流出,“杭天狐?”
杭天狐笑了笑,笑的像个小狐狸,“是的,我一直都没死。”
“想不到我的夺命一击没有杀死你?”
“没错,没有杀死我。”杭天狐笑意不变,“令你失望了。”
夺命灯夫不语。
这实在令他吃惊不已。
“你没有想到是我先过来?”
夺命灯夫点头,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他想的是狗头铡先过来。
“原因很简单。”杭天狐笑着,“原因是我一直跟着你们。”
夺命灯夫更吃惊。
他并没有发现这人,也许狗头铡也没有发现。
“你们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在边上看着,你应该好好感谢我一下。”
“为什么要感谢你?”
“因为你在铡刀下,是我帮你往上推的。”杭天狐笑意忽然消失,“如果不是我,你已被铡成两段了。”
夺命灯夫已喘息,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实在令人无法相信。
“你是不是已想起来了?”
夺命灯夫想起来了,铡刀贴着躯体的时候,那时身上几乎已没有一丝力气,狗头铡已在使劲往下压着,却并没有压下。
他的脸上忽然变得惨白如纸。
杭天狐脸上已现出了笑意,“看来你已想起来了。”
夺命灯夫点点头,“你也跟我们去了山谷?”
杭天狐点头不语。
“你是不是已找到了机关?”
“那当然,并没有去找。”杭天狐笑了笑,盯着夺命灯夫额角的汗水,“因为看见你进去的。”
夺命灯夫咬牙,冷冷的说着,“你为什么不让狗头铡杀了我?那岂非也是一样?”
杭天狐笑了笑,笑意却变得森寒而怨毒,“因为我要手刃你,这样才可以讨回血债。”
“你本不用剑的,却用剑去杀我?”夺命灯夫眸子里也现出怨毒之色,“那时你为什么不用大搜魂手去讨回血债?”
“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是一条狐狸,狐狸岂非很狡猾?”
夺命灯夫冷笑不语。
“那时我不杀你,因为我想我利用狗头铡消耗你的内力,而不是让他杀了你。”
“你的确很狡猾,够狡猾了。”
“我也知道江湖第一智囊在利用我,也在利用枪神无生。”
“所以你将杭天鹰尸骨留给新欢?”
“是的,那样他们就会利用我了。”杭天狐笑的有点狡猾了,“那样我也可以利用他们。”
“那时他们并不能确定我是杀死杭天鹰的凶手,你是如何知道的?”
“新欢只是猜测了一下,说你很可能是凶手。”
“所以你就来杀我了?”
杭天狐笑了笑,摇了摇头,“我脑子没那么愚笨。”
“那是怎么知道我是凶手的?”
“既然是新欢猜测,一定有理由,所以我在小木屋外面找了找。”
“你找到了什么?”
“刺脑针。”杭天狐笑了笑,“我并没有找到勾喉签,有这一样就足够证明你是凶手了。”
“看来你不但狡猾,也很精明。”夺命灯夫笑了笑,“那你为什么不在里面找找?”
“因为你家实在很干净,干净的像是贵妃屁股。”杭天狐的笑意竟已变得些许戏弄。
“可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杭天狐笑意更浓了,“那个很简单,一个大难不死的人,都有个毛病,都会想着去放松一下,释放一下自己的紧张与辛劳。”
夺命灯夫不语。
“其实你这招借刀杀人,真的很高明。”杭天狐冷笑着,“可惜我们并没有跟无生动手。”
“你们跟无生动手,也杀不了他。”夺命灯夫冷笑,讥诮而残忍不已,“我的计划是你们斗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在动手杀枪神无生。”
“是的,我杀不了枪神无生,狗头铡也杀不了他。”杭天狐居然承认,“杀无生的法子也许只有一个,在我们斗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你在边上动手,那样胜算要多点。”
夺命灯夫叹息,“可惜你们并没有动手。”
“是的,我不是笨蛋,新欢也不是笨蛋。”杭天狐冷冷说着,“因为我们都知道一点,无生并没有杀这两人的理由。”
夺命灯夫点头,“看来我这算盘还是不够好。”
“没错,这两人功夫并不高,无生不会找他们决斗的。”
夺命灯夫不语,已到处大量着。
“你不用看了,我已看过了,什么都看了几遍。”
“你看到了什么?”夺命灯夫的目光依然在大量着四周。
“你看到的,我都看到了,你没看到的,我也看到了。”
“你说说看。”
杭天狐笑着指了指曹义杰,“这人是动不了手的。”
夺命灯夫吃惊的盯着曹义杰,他显然不相信这是真的。
曹义杰笑着点点头,满脸倦意没有褪去一分。
“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力气?”
夺命灯夫咬牙,冷冷盯着曹义杰,“你动不了手,为什么不离开?”
曹义笑着点点头,却不语。
杭天狐笑了笑,笑的讥诮、轻蔑而可爱。
人脸上的笑意有很多种,狐狸脸上无疑是最多的,因为狐狸很狡猾。
夺命灯夫凝视着杭天狐,“你知道?”
杭天狐笑着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了,这剑客的剑术好生了得,我一定会好好调查一下,否则我就不是狐狸了。”
“调查到了什么?”
杭天狐笑了笑,“你若是知道我调查出什么,一定会很吃惊。”
夺命灯夫不语,吃惊的盯着曹义杰。
“他这样子,其实都是我害得。”杭天狐缓缓走向曹义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我对不住你,不过你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夺命灯夫不懂。
他很想知道这条狐狸用什么法子害曹义杰的,这法子一定很高明。
“你用什么法子害他的?”
杭天狐笑了笑,凝视苍穹,停了停才说着,“你可知道这鹦鹉为何叫出韩狼儿的名字?”
听到韩狼儿的名字,夺命灯夫已渐渐明白了一点,这人一定是在韩狼儿身上下功夫,但他却依然不知道下的是什么功夫。
也许这比想象中要高明,也比想象中要缺德,一条狐狸做起缺德事来本就很顺手。
夺命灯夫点点头,“鹦鹉已说了。”
杭天狐笑了笑,“韩狼儿在这里偷看,我就回到他们住的地方,在他们茶水里下了点春药。”
夺命灯夫咬牙,冷冷看着杭天狐,“你实在很狡猾,实在够毒了。”
杭天狐笑而不语。
夺命灯夫好像还不相信这是真的,又盯着曹义杰看了看。
曹义杰已在点点头,眸子里竟已现出感激之色。
夺命灯夫不懂,他应该恨夺命灯夫才是,却没有一丝恨意。
“你不恨他?”
“我不恨他,我感激他。”曹义杰居然说出了这句话。
曹义杰凝视着夺命灯夫,缓缓解释着,“若不是那副药,韩狼儿不会走的。”
夺命灯夫盯着曹义杰,鼻子已抽气,“你不走,是因为逃避韩狼儿?并不是为了帮我。”
曹义杰点头,直视夺命灯夫,目光里已现出歉意。
杭天狐笑了笑,“所以这帮手,你是别指望了。”
夺命灯夫看了里面。
他只见小萝卜头在到处奔跑着,一群又白又嫩的大姑娘到处逃窜着,显得狼狈、惧怕而惊慌。
杭天狐眨了眨眼,“他们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夺命灯夫咬牙,“你不会也......。”
“是的,这人的量只不过大了一点。”杭天狐笑了笑,“这人的量是我本想下一包的,可是被他看到了,所以......。”
“他不跟你拼命?”
“他并没有拼命,而是问我还有没有这种药。”
夺命灯夫不语,他已盯着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的鼻子已冒出了血,他并没有一丝停息,仿佛没有在意这件事情。
他仿佛已不能控制自己。
杭天狐盯着小萝卜头,笑了笑,仿佛很欣赏他的样子。
“小萝卜头将我怀里的春药全搜走了。”杭天狐眨了眨眼,叹息,“我若是不给他,我就会倒霉了。”
“你会怎么倒霉?”夺命灯夫的话又冷又恨又怨,甚至连躯体都已不停抖动起来。
杭天狐笑了,他的笑意竟有点怜惜、同情,“他当时握住剑,要跟我拼命。”
“所以你将剩下的春药都给她了?”
“是的,当然是的,我没有理由拒绝,更没有理由跟他拼命。”
“所以我没有一个帮
手?”夺命灯夫看了看高墙,又看了看蓝天白云,“但我还可以逃的,你一样杀不死我。”
杭天狐这次居然笑出了声音,“你也逃不掉的。”
“我的轻功一向不错,虽然比不上飞毛腿,却也差不了多少。”
他说的是事实,被狗头铡追杀的时候,他就证明了这一点。
杭天狐勉强控制住笑声,却问了一句奇怪的话。
“你知道新欢是怎么样的人?”
夺命灯夫点头。
他对这人认识的很,一个人对朋友不一定要认识太多,对敌人却是不同的,一定要彻底认识,否则会倒霉。
“这人能掐会算,号称江湖第一智囊。”
杭天狐笑着点点头,“我能想到你在这里,他会不会想到?”
夺命灯夫冷笑,目光到处搜索,他并没有发现官差,一个也没有。
杭天狐笑意不变,“你不用再找了。”
夺命灯夫不语。
“他们一定在附近,一定在等着我杀你,我杀不死你,他一定会出手的。”
“你骗我,这里没有别人?”夺命灯夫脸颊上每一根肌肉扭曲、跳动,“你一定想分散我的注意力,杀我更轻松点,是不是?”
杭天狐不语。
他只是静静的欣赏着夺命灯夫,他欣赏夺命灯夫,仿佛是狐狸在欣赏着爪下的猎物。
“我没看到,你一定在骗我。”夺命灯夫瞳孔收缩,眼睛里流露出惊慌、恐惧之色,“这里没有狗头铡,也没有新欢。”
杭天狐笑了笑,“你很想见到他们?我可以帮你找找。”
夺命灯夫不语,却已在点头。
杭天狐忽然斜视大门上方,指了指,“你看一看,那是什么人?”
夺命灯夫看了一眼,忽然软软倒在地上,似已无法生出一丝力气,他的信心,他的勇气,似已被击溃,彻底击溃。
狗头铡赫然在上面,靠着窗户边,喝着茶,向杭天狐笑了笑,又点点头。
“现在是不是已信了?”杭天狐的眸子已流露出怜惜、同情。
夺命灯夫不语。
这时狗头铡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掠了过来,停在高墙上。
他过来,后面十几名官差也过来,那口铡刀也已过来,七八名官差忽然变成十几名,他们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面无表情,直愣愣盯着夺命灯夫。
夺命灯夫忽然趴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呕吐,他已彻底不行,什么地方都不行。
狗头铡笑了笑,“你也是个奇怪的人。”
杭天狐揉了揉眼,并没有看狗头铡,依然盯着夺命灯夫,“我哪里奇怪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这人?却在暗中相助?”
杭天狐的目光忽然变得又冷又无情,“这人一定要死在我的手里,我一定要手刃这人。”
狗头铡点头,“可你为何不跟我说一下,我也是通情达理之人。”
杭天狐冷笑,“你是官,我是贼,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义有道,我没有理由不帮你。”
“也许我应该去找你谈谈。”
杭天狐缓缓走向夺命灯夫,轻轻叹息,“血债血偿,你还有什么话说?”
夺命灯夫缓缓抬起头,他的眸子里竟已没有一丝活力,变得暗淡、无力而没有一丝光泽。
杭天狐叹息,心里暗暗酸楚,这样的人实在可怜,却也很可恨。
他缓缓伸出手,他必须要杀了这人。
就在这时,夺命灯夫脸上忽然现出一丝诡异、狡黠的笑意,躯体忽然一动,手里忽然挥动。
数点寒光已飞出。
这么近的距离,本没有理由打不中的,杭天狐也没有理由死不了的。
可是偏偏没有打中,一根也没有打中。
寒光叮叮落地,披风柔柔飘动。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里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夺命灯夫。
夺命灯夫忽然掠起。
他已用尽了躯体上每一丝力道,为了逃命,发出的潜能也许比平时要大的多。
杭天狐忽然伸出手,用力一抓,夺命灯夫软软落下,一双腿竟已断开。
“好一招搜魂手。”
杭天狐缓缓走向夺命灯夫,摸了摸这人的躯体,才转过身,面对无生,“大恩不言谢,容以后在抱。”
话语声中,这人已在两丈外。
狗头铡叹息。
无生忽然走向夺命灯夫,一把将他抓起,忽然击出一掌打在夺命灯夫胸膛。
夺命灯夫咬牙一口鲜血软软流出,“你......。”
无生不语。
狗头铡轻轻落下,“想不到你还能救他?”
“我并未救他,只是不愿看见装死的人。”
夺命灯夫冷冷盯着无生,却说不出一句话。
狗头铡点头。
“现在你是不是已该走了?”
“是的。”
“去哪里?”狗头铡笑着凝视小蝶,“我忽然也想跟着过去。”
小蝶激灵灵抖了抖,眨了眨眼。
“不过有人一定不喜欢看见我。”狗头铡叹息,“所以我一定......。”
小蝶忽然贴着无生胸膛,轻咬薄唇,“所以你一定不会跟去的。”
这是她的心里话,她实在不希望他跟着。
“不是的。”狗头铡笑着,他的笑意变得些许戏弄,“所以我有空会过去。”
小蝶看了看无生。
无生不语。
夺命灯夫想装死也装不成了,一双手紧紧握住,却始终没有出手。
他知道在无生跟前出手,一点机会也没有,他的夺命威力在无生眼里,也许只是个屁,甚至连屁都不是。
鲜血犹在飘落,夺命灯夫仿佛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眸子里的恨意更浓。
无生忽然转身,面对狗头铡,“你要铡了他?”
狗头铡笑了笑,“枪神是否有别的想法?”
“你不必杀了他。”
狗头铡不懂。
他的铡刀已飘了下来,几名官差轻轻将铡刀放下。
红绫已拉掉,寒意已更浓,连阳光照在这里,都变得没有一丝热力。
小蝶已闭上眼。
无生轻轻叹息,“死了并是一种折磨,活着才是他的折磨。”
话语声中,他忽然轻烟般飘走。
第三百零七章 清风抚花
柔风飘飘,天地间一片暖意。
小蝶拈起一朵桃花,小心的把玩着,生怕上面的叶子会凋谢。
桃林并不是一片林子,而是到处都是林子。
里面到处都是人,什么人都有,有才子在品酒吟诗,有佳人踏青赏花,有豪客握剑扬威,有大侠痛揍地痞,......。
小蝶眸子已发出了光。
“这里真的好漂亮。”她闻了闻桃花里的芬芳,不由的吐出口气,“我们实在应该早点到这里。”
无生不语。
青石古朴而陈旧,踩在上面,能感受到它们多年经历雨水冲洗的那种磨砺。
一名小乞丐看到小蝶,轻轻的跑了过来,高高的端起破碗。
小蝶放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进去,笑着轻抚着他的头,“快回家,好好买点好吃的,买点好穿的,不要当乞丐了。”
小乞丐看着碗里的银票,眼睛都直了,她竟已激动的说不出话了。
小蝶笑了笑,“回去好好吃一顿,好好睡一觉,也许就不会想出来了。”
小乞丐吃惊的盯着小蝶,“你的心这么好,难道你是仙子?”
小蝶不笑了。
经历了很多凶险的事以后,她见到一丝可疑的人,可疑的事,都会生出惧怕之色。
她忽然将手缩回,躲在无生边上。
小乞丐笑着凝视无生,“她是仙子,那你一定是枪神了。”
无生点头。
“正巧有个人要找你。”
“什么人?”
“是个卖画的,他说你一定会来这里。”
小蝶眨了眨眼。
卖画的难道是御清风?见这人岂非很危险?
“在哪里?我去见他。”
小乞丐笑了笑,脸颊上酒窝已飘了出来,他拉着无生的手走向一座小桥,桥下没有水,是一条街。
他凝视着桥下一个卖画之人,又指了指,“那里就是。”
说完这句话,他就笑着紧紧抱碗,轻跑着离去。
无生轻轻掠了过去,石像般挺立着,盯着这个中年人。
这人身着破旧的蓝布长袍,一双眼睛柔美而清澈,一只右臂却是段的,长长的袖子在柔风中飘飘。
现实的痛苦折磨并不能将他信心与勇气击碎,他对生活依旧充满了热情,充满了活力。
无生叹息。
几张破旧的画卷悬挂在枝干上,墨迹显得陈旧而古朴。
“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
“在下御清风,唐突之处,还往见谅。”
无生点头。
小蝶凝视着御清风,柔柔的笑着,“我记得你了。”
御清风笑面迎向小蝶,“想不到你变得......。”
“变得漂亮了?”
御清风点头,眸子里不由已泛起泪花。
小蝶拉了拉御清风的衣袖,脸上笑意已变得酸楚、疼惜,“你的手,怎么没有了。”
御清风苦笑不语。
他苦面凝视桃花,桃花在柔风下轻轻摆动,仿佛是多情少女在扭动着身姿,给世人带来美丽与幻想。
“你说出来,枪神无生一定会替你做主,一定将那个人找到,然后再他身上戳几个窟窿。”小蝶柔柔的捏着那截衣袖。
御清风不语,脸上痛苦之色更浓。
他最后还是化作深深叹息,“还是不要了,这是我应该得到了惩罚。”
小蝶不语。
无生忽然盯着那几幅画,几幅残旧而没有一丝活力的画卷,“这是你画的?”
御清风点头,“这是多年前的拙作,现在我已......。”
“你已多年没有画画了?”
御清风点头,苦笑着,“与枪神齐名,实在是心愧已极。”
无生点头。
他实在没有想到,一代江湖画神,居然已断臂,居然已永远都不能画画。
“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是这样的人?”
无生点头。
“你还有别的也想不到。”
无生不语,已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一定很想问我是不是魔教中人?”
无生点头。
御清风笑的有些发苦,“我是被魔教赶出来的人。”
“你为什么会被魔教赶出来?”小蝶忍不住问了出来。
“因为你。”
小蝶吃惊的盯着御清风,她想不明白,“难道你画了我之后就触犯了魔教教规?”
御清风似已不愿
面对这问题。
他却凝视着无生,“你见到我是不是很失望?”
无生不语。
“你一定会想着跟我算账,好好算一算杀手的旧账,是不是?”
无生不语。
他已不愿在语,无论谁见到这个名声显赫之人,都会不由暗暗忧伤。
御清风眼中讥诮之色更浓。
他缓缓将几张画卷卷起,拥在怀里,“你现在也许已不愿出手杀我了。”
无生不语。
“可别人还是会杀我。”
“什么人要杀你?”
“魔教中人,他们见到你出现在这里,一定会杀了我。”御清风忽然在将腰间悬着的酒壶取下,大口大口的喝着酒。
他喝的很快,也很吃力,因为怀里的画卷很容易落到地上。
“他们为什么要杀了你?”
“因为我已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这条小命该结束了。”御清风瞧着无生的脸颊。
他仿佛很想从无生脸颊上找到点什么,却一丝也没有找到。
小蝶将他画卷抱住,柔柔的笑了笑。
御清风大口的喝着酒,脸颊上渐渐已泛起了一种病态的嫣红色,“其实你见了我,没有一丝好处,只会给你不幸。”
无生不语。
他的一生有多少幸运的事?也许真的太少太少了。
无生凝视着自己的枪,回想着死在枪下的那些人,那些人在他眼里并不是用善恶来分类,而是用胜负来分类。
所以他们永远都是一类人,失败的那类人。
御清风将无生引到桃林深处,伸手一指,“那里就是我的家。”
河岸上着落一间茅屋,背靠桃林,面向河水。
垂柳轻扬柳枝,下面散落着三两块青石,鱼篓斜倚着青石,鱼竿斜倚着柳树。
小蝶看的心已要碎了。
“这是你的家?”
御清风点头,眸子里酸楚之色更浓。
小蝶尽量控制住自己的痛苦,笑了笑,“你家真的很好,我们真的很喜欢。”
茅屋并不大,也很残破,跟他这个人几乎是一样的。
一道道光亮透过屋顶照射到昏暗而阴森的屋里,显得诡异而神秘。
屋顶早已发霉,这很容易令人联想到破旧的船底。
小蝶不忍再看下去了,忽然扑到无生怀里哭泣着,“这里真的很好,真的很不错。”
无生叹息,轻抚着小蝶的躯体。
木屋的后面就是一口棺木,御清风指了指,笑的更加无力了,“这魔教的人,给我定的。”
“他们还说了什么?”
“枪神到来之日,清风归西之时。”
棺木并没有打开,这几个字整整齐齐的雕刻在棺木盖上。
御清风笑了笑,“这棺木是新的,他们到底对我还不错。”
“这口棺木放在这里时间并不长?”
“昨日黄昏,抬他过来的是几个黑衣人,高瘦跟我相当。”
无生点头,“这棺木不错,木料、手工,都称得上是精品了。”
御清风不语。
无生忽然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棺木。
“如果不想死在里面,就出来透透气。”
小蝶的眼眸里忽然现出惧怕之色,“这里面有人?”
无生点头。
御清风忽然踢了一脚,然后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棺木盖子飞起,一条漆黑的影子,忽然跃出,一道剑光忽然飘出。
直刺无生胸膛。
无生轻烟般飘起,剑光过处,朵朵桃花飞舞落下。
顷刻间这人已消失于桃林深处。
无生并没有追赶。
御清风脸色苍白如纸,不停抖动着。
小蝶缓缓将他扶起,“看来你今天死不了了,魔教的人看来杀不了你。”
御清风点头,“希望如此。”
他喘息着走过去看了看棺木,又看了看远方的盖子。
小蝶拉着无生的手,轻轻摇了摇,指了指河边,“我们去钓鱼好不好?”
“你要去钓鱼?”
小蝶点头。
她凝视着柳树下的鱼竿,痴痴的笑着。
“好。”
河水流动的很缓慢,她坐在那块青石上,握住鱼竿,垂下鱼钩。
御清风并没有靠的太近,远远瞧着,眸子里竟已现出欢快、激动之色。
“其实钓鱼很苦闷的,可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无生不语。
“你喜欢钓鱼吗?”
无生不语。
小蝶笑着凝视轻轻打颤的鱼线,笑了笑,“上钩了。”
无生忽然握住鱼竿,小蝶吃惊的盯着无生,“你这是......。”
这时鱼钩下沉的更加凶猛,鱼竿已弯曲至水里。
小蝶吓的连忙松开手,“这里面有人?”
“是的。”
“什么人?”
无生不语。
他的手一抖,鱼竿忽然抖得笔直,一条漆黑的影子忽然跃出水面,剑光飘起,人已掠向无生。
漆黑的衣服,苍白的手。
人未落下,声音已飘出,“枪神无生?”
“是的。”
“拿命来,你的死期到了。”
话语声中,剑光骤然闪向无生躯体,又急又猛又快。
没有变招,无论谁会这么一招,都不必用第二招,因为这本就是致命的一招。
剑光过处,河水逆流,松动而柔软的泥土已轻轻起伏,似已忍受不了这种剑气带来的压力。
“好剑法。”
他说着好剑法的时候,躯体已轻烟般扑了过去。
剑锋刺进他的躯体,仿佛是刺进一缕轻烟,似已刺到,又仿佛没有刺到。
剑尖没有滴血。
握剑的人依然很稳定,厉声大喝,“枪神无生,想不到我都杀不了你。”
“你是什么人?”
“魔教索命长老。”
剑身回转,躯体飘飘,这人竟已到了两丈外。
无生轻轻叹息,“好剑法。”
“索命长老?”
无生点头,盯着小蝶,“你现在还想钓鱼吗?”
小蝶苦笑着摇摇头。
这实在很危险,钓个鱼都可以钓出个长老,那做别的事是不是也会这样。
她深深抽了口凉气。
无生轻抚着小蝶的躯体,“那你想不想去逛街?”
小蝶痴痴的笑了笑,“你肯带我去逛街?”
无生点头。
“据说很多男人都害怕跟女人逛街的,你不怕吗?”
“我不怕。”
无生拉着小蝶走到柳树旁,盯着御清风,“你也去。”
御清风点头,他看了看小蝶,才凝视着无生,“可是你们......。”
“这里已不能呆了。”
无生忽然盯着、戳着柳树。
柳树枝条竟已剧烈晃动着,御清风不由退了两步,盯着柳树,“这里难道有人?”
“那个不是人,是条鬼而已。”
小蝶忽然握住披风,躲在无生后面,不敢在看一眼,可是柳枝颤动的声音却可以听到。
无生将御清风拉开,盯着、戳着那柳树,“你的同伴已走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因为我要杀你。”
话语声中,柳树忽然拔地而起,直冲云霄,一条人影忽然从树下箭一般射出。
漆黑的衣服紧紧将躯体包裹住,“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却没有动。
这人手里的兵器不是刀,也不是剑,竟是一个鸟巢,里面没有鸟,却有蛋。
躯体凌空跃起,手里已摸出一只鸟蛋,忽然挥出,砸向无生。
无生咬牙。
这种兵器仿佛已令无生极为厌恶、厌烦。
小蝶不懂,她很少看见过无生咬牙,他咬牙,那就说明情况很不一般了,一定已变得凶险而恶劣了。
她猜想的一点也没错,就在他们掠起的瞬间,那片地面忽然惊现霹雳。
松软而潮湿的泥土忽然惊飞。
无生轻烟般落到小屋畔,一脚将棺材踢飞,棺材翻滚着直射天上,射向黑衣人。
棺木远远的飘走,里面声音说不出的怨毒、怨恶。
“你们别得意的太快。”
无生忽然掠起,下面忽然现出一声霹雳。
又是霹雳。
无生掠向桃林。
御清风喘息着,盯着他的小屋,那里竟已变成是一堆废墟。
小蝶不由的看了看御清风,御清风也看了看小蝶。
脸颊竟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小蝶吐出口气,“我们还是去逛街,街上要安全一点。”
御清风也点点头,也很同意这观点。
他勉强挤出笑意,“我家看来一点也不安全。”
这里岂止是不安全,简直很凶险。
第三百零八章 提命金笔
枝头上的桃花新鲜而鲜艳,令无数风流才子豪饮吟诗。
小蝶没有一丝兴致,一双眼睛到处搜索着,生怕跳出个人出来。
坚硬、光滑而平整的街道上布满了花瓣,柔风掠过,花瓣飞舞,好生神妙,好生美妙,好生奇妙。
无生拈起一朵桃花,递给小蝶。
小蝶吃惊的盯着无生,仿佛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人,她的心柔柔飘动了起来,恨不得想告诉更多人,这石像肯摘花给自己了。
这实在是一件令自己振奋而刺激的事。
“你替我带上。”她的脸竟已变得说不出红润、诱人。
她轻轻的靠了过去。
无生将那朵桃花斜插在耳畔,“你可以好好买点东西,想买什么就去买什么。”
小蝶眨了眨眼,又摸了摸鼻子,“是真的?”
“是真的。”
小蝶欢呼着跳进衣服店,疯狂的挑选着自己衣衫,春天的女人一定要用春天的装饰,否则岂非很对不起自己的身姿,有愧大好光阴。
她换衣服的时候,这家老板替无生倒了一杯茶水,陪笑着,“这是秘制的桃花茶?本地的人拿手好茶?”
无生接过茶杯,并没有喝。
御清风也没有喝,他的眼睛直溜溜看着外面,长街上人来人往,什么样的人都有,每一个仿佛都值得他细细观看一下。
“你在惧怕?”
“是的。”他说话的时候,舌头仿佛已在打晃。
“你不用怕,他们想要过来,就会过来。”无生暗暗叹息。
御清风点点头,苦笑不已。
特别的人说出的话,总是很特别的。
“你不用担心他们,这些人并不会因为你惧怕而快点来,也不是因为你惧怕而迟点来。”
御清风脸上苦笑更浓。
“你为什么不喝茶?”
“我一点也不渴。”
他的嘴唇已干裂,却始终不愿喝这个茶,他仿佛惧怕的不行了。
这人竟已惧怕的不知道喝茶了。
无生点头。
他又盯着老板,老板的情况比御清风好不到哪去,都极为惧怕,他取衣服的时候,手都是轻颤着的。
小蝶忽然跳出来,笑嘻嘻的盯着无生,“这件好不好看?”
“不好看。”
小蝶怔住。
她觉得无生现在怪怪的,以往买衣服,他都不去拿主意,现在他为什么会拿主意?
小蝶笑了笑,指了指那件淡黄色的衣衫。
老板陪笑着将那件衣衫取下来,递给小蝶。
小蝶眨了眨眼,看了看老板,她并没有在意老板脸上惊惧之色,也许买衣服的女人都不会关心到这种细节。
老板的笑意很不自然,他好像牙疼,所以笑的像是哭似的。
小蝶伸手忽然握住衣衫,若不是快点,那件衣衫就要掉落地上。
无生忽然转过身,盯着、戳着长街,他仿佛也在欣赏着过往的人。
那个小乞丐端着破碗缓缓的路过,看了一眼御清风,在破碗上亲了一口,又缓缓走了过去。
这仿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御清风也仿佛没有什么异样的神情,依然极为惧怕、惊慌不已。
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点联系?是不是有着独特的沟通方式?
无生仿佛没有看到。
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长街,青石铺成的街道被柔阳照的发亮。
片片桃花起舞在街道上,好似仙境。
杯里的茶渐渐已没有一丝热力,却依旧端在手里,无生端在手里,御清风也端在手里。
无生忽然盯着老板,“杯里的茶凉了。”
老板点点头。
他将茶端过去倒掉,又换了一杯新的。
这老板很小心,将茶杯端给无生的时候,显得特别的仔细。
无生并没有喝,依然没有喝。
他看了看御清风的茶杯,“你的也凉了?”
御清风点头,不语。
无生看了看老板,指了指御清风的茶杯,“他的也凉了。”
老板擦了擦汗,替御清风也换了一杯。
御清风看了看无生,又看了看茶杯,“枪神为何不喝?”
“今天不想喝茶。”
御清风苦笑,不语。
小蝶忽然跳了出来,笑面迎向无生,“这件怎么样?好看不?”
“不好看。”
小蝶脸上笑意已凝结,轻轻咬牙,眨了眨眼,又去挑衣服。
她指了指那件浅绿色的衣衫,那件衣服实在很迷人,她觉得这件要比淡黄色的好看点。
也许无生一定会喜欢。
“这件是不是要好看点?”
无生不语。
小蝶苦笑着去换衣服。
就这样,小蝶已来来回回去了十几趟,老板已替她找了十几件衣衫。
她已实在受不了了。
她换上一件粉红色的衣衫出来,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呆呆的站在无生跟前,“这件很漂亮,我就喜欢。”
无生摇摇头,“这件还不够漂亮。”
小蝶长长吐出口气,眨了眨眼,“我不买了。”
老板轻轻吐出口气,轻轻擦了擦汗水,他仿佛已轻松了一点。
无生点头。
小蝶一蹦一跳的走向长街,欣赏着起伏的桃花。
无生将茶杯递给老板,老板指了指桌子,他远远的站着,并没有靠近无生,显得紧张而惧怕不已。
桌上的茶壶犹在丝丝冒着热力
,无生并没有放在上面,石像般走向老板,端给老板,老板呼吸急促,缓缓后退着。
小蝶看的已痴了。
她看不懂,这茶杯并没有什么异样,这老板为何如此惧怕?
他竟被这茶杯吓得后退着。
后面就是窗户,并未关上,外面的桃花正在释放着芬芳与丰饶。
老板咬牙,忽然掠起,躯体一转,鱼一般滑了出去。
无生忽然转过身,走向御清风,停于七尺处,“你知道这老板为什么要逃走?”
御清风摇头。
他也端着一杯茶,凝视着无生。
“你好好想想,说不定会想到。”
御清风不语。
“你应该可以想到的,这并不是很难。”
御清风不语。
无生忽然将茶杯靠近他,他的手依然很稳定,也很冷静,杯子里的水没有一丝起伏。
御清风清风般飘了出去。
手里的茶杯忽然砸向无生,无生轻烟般飘到不远处,石像般挺立着,盯着、戳着那杯水。
小蝶吃惊的盯着那里。
墙壁上赫然现出个大洞,那杯水竟将墙壁化作个大洞。
“我真的服你了。”
小蝶缓缓走了进来,凝视着大洞。
“这杯水里是什么东西?”
“化骨水。”
“化骨水?”小蝶吃惊不已,盯着无生手里的茶杯。
“你这一杯也是?”
无生点头,他轻轻将这杯水放在桌上,石像般走了出去。
小蝶看了看无生,垂下头,“御清风也想杀你?”
“也许。”
“那这人之前并不是想带我们去他家,而是想带我们下地狱。”
“也许。”
小蝶盯着长街,长街上人来人往,她已分不清哪个是杀手,哪个是逛街的人。
无生拉着小蝶走向长街另一头。
街道上有一处人特别的人,摆着一具尸骨,只用草席裹住,一个妇人在边上痛哭着,要有多伤心就有多伤心。
这妇人仿佛时刻都会伤心的倒下。
小蝶指了指那妇人,“那个女人是不是缺钱?没钱下葬?”
“也许。”
“我们可以去帮她一下吗?”
“你想帮这女人?”
小蝶笑着点点头。
她柔柔的拉着无生,走向这妇人。
小蝶好不容易挤进去,轻抚着这妇人躯体,“你为何如此伤心?”
妇人抬起头,擦了擦泪水,才看了看小蝶,又看了看无生,她看无生的时候,特别看了看那杆漆黑的枪。
可是她又拼命的哭泣着。
小蝶柔柔轻抚着妇人的肩膀,这妇人看来实在可怜极了,她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每一张都是一千两。
她递给这妇人,“你是不是很缺这个?”
妇人摇摇头。
小蝶眨了眨眼,这女人实在很奇怪?
她柔声问着,“你为什么在这里?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的事?”
妇人点头,揉了揉眼睛,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已哭了很久。
“你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小蝶看了看草席盖起的尸骨,暗暗伤心起来,“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小蝶说的极为诚恳而真切,希望她不要这么伤心了。
妇人忽然抬起头,对着小蝶笑了笑,“这不是我相公。”
小蝶愣住。
她轻叹化作惊讶,“那是你公公?”
妇人又抬起头,对着小蝶笑了笑,“这也不是我公公。”
小蝶眨了眨眼,“难道这是你兄长?”
妇人又抬起头,对着小蝶笑了笑,“这也不是我兄长。”
小蝶吐出口气,将手缩回,忽然站了起来,“那你在大街上哭什么?”
这句话也许是很多人都想问的,也许很多人都已问过了。
这妇人缓缓站起,轻轻笑了笑,“我跟他们没一点关系,只是我......。”
“只是你无聊,然后......。”
“不是你想的那样。”妇人揉了揉眼,“我也不想,只是有人让我这样哭,如果我不哭,这人就要杀光我全家。”
小蝶忽然重重吐出口气,她看了看无生。
无生不语,忽然掀开草席。
尸骨早已冷透,每一根肌肉都已萎缩,胸口只有一个洞。
枪戳的洞。
小蝶忽然拉着无生,“我们还是离开这里,这里好像很不好。”
无生没有离去。
他缓缓将妇人扶起,“是什么人让你在这里哭的?”
妇人指了指东边,“海边白云洞洞主,上官飞云。”
“他让你一直这么哭下去?”
“他让我哭到枪神无生过来,就可以停下来了。”
无生点头,“你可以不用哭了,因为我就是枪神无生。”
妇人忽然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盯着无生的躯体,又盯着那杆漆黑的枪,“你真的是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
妇人忽然仰天大笑。
旁观的人缓缓离去,有的人直接说这妇人有毛病。
妇人仿佛并不是很在乎。
她忽然将这尸骨抱起,往肩上一扛,“我已经在这里哭了三天了,你若是不来,我就活活哭死了。”
无生点头。
小蝶已暗暗后悔了。
这女人一定是个
麻烦,这麻烦说不定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大的多。
小蝶盯着这女人,这女人抱着尸骨,仿佛显得很轻松,也没有一丝惧怕之色。
妇人笑了笑,“枪神叫我小花便好,我家就在前面。”
她说着说着就指了指前方那排瓦房,“我家就在那里。”
她还未到家,几条狗狗就忽然围了过来,在他脸上腿上来回摩擦着。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
小花笑了笑,“其他人被抓进洞里了。”
她的笑意酸楚而无力。
“白云洞有多远?”
“半炷香的功夫便可到了。”
“现在就去。”
小花笑得说不出话了,连连点头。
桃林尽头就是大海,无边无际的大海。
小蝶闭上眼,让海风冲击着脸颊,那种感觉,实在极为刺激而愉快。
“这里经常出没强盗,什么样的强盗都有。”
小蝶瞧着小花,“你好像并不怕他们?”
小花点点头,笑得很愉快,“他们看不上我,又抢不到钱,所以我不用怕他们。”
小蝶苦笑。
人长的丑点,并不见得是坏事,有时也很占便宜,遇到强盗至少不用怕抢。
小花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小蝶在沙滩上捡起几个形式怪异的螺,堵在耳朵边听着那种嗡嗡声。
实在妙不可言。
海浪起伏并不强烈,一波一波的抚摸着岸边,柔的仿佛是情人的手。
岸上的沙子更柔,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握住沙子,都会忍不住躯体发软,忍不住灵魂发软,小蝶已痴痴的笑着,她的笑意已发软,软得令大多数寂寞、孤苦中的男士生出情感,生出情爱。
柔柔的海水一望无边,柔柔飘过来一艘大船,帆已下,锚未落。
五个人忽然飘了过来,轻功都不坏,手上的兵器各不相同,衣着也不同。
小蝶痴痴的盯着这些人,手竟忘了用力,螺已落到地上。
这些人的兵器不一,有的剑柄很长,有的是长鞭,也有背上斜背一口长剑,当然也有手里并无兵器,腰畔却斜跨黝黑皮囊,一只手却已伸进皮囊里,最后一个手握金笔,面带笑意,轻吹着金笔。
小蝶缓缓走向无生跟前,脸上那种柔笑已消失。
无生忽然停下,石像般挺立着,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那五个人。
金笔在柔阳下发着光,人已到了跟前,却并没有看小蝶一眼,而是直接盯着无生,盯着无生手里的枪。
无生没有动,手里的枪更没有动。
手缓缓伸出,金笔在手心缓缓转着,人的笑意如柔风,“看起来好像是枪神?”
无生不语。
后面一个身着破旧道袍,额骨高耸的落魄道士缓缓走了过来,长袍上两仪八卦图破旧而没有一丝光泽。
“你为何不去杀两下。”道士摸了摸两撇小胡子,“你杀了他,就证明他不是枪神无生。”
金笔书生拍了拍身上残破的衣衫,点点头,“这是个好法子。”
他忽然将金笔斜插腰间,双手将落魄道士一把抱起,丢向无生。
落魄道士咬牙,他本想要金笔书生出手的,却没有想到这人将自己拉了出去。
道士咬牙,轻啸一声,背脊长剑忽然已出鞘。
剑光直飘无生躯体,柔软的沙土上,忽然现出一大坑,无生已挺立在不远处,仿佛并没有一丝变化。
他过去,仿佛是魔术,忽然就到了那边。
妇人已躲到桃花林中,一双眼睁得又大又圆,正不停的大量着他们。
道士想要过去,却被金笔拉住。
“看来这人并不是冒牌货,所以我们还是。”
“还是要动手。”
说到动手的时候,这人忽然将金笔一脚踢向无生。
金笔身子本来是飘着的,可他握住那只金笔时,忽然有了出奇的变化。
这人忽然箭一般射了过来,人未到,手里金笔已刺出,地上忽然多出七八个窟窿。
无生没有动,七八个窟窿距离他脚下仅有三寸之远。
人已停在不远处,金笔犹在柔阳下发着光,“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
“你为何不躲?”
“我为何要躲?”
“你不躲,我就不好意思杀你。”
“你不杀我,我又何必去躲。”
这人提起金笔在耳朵里掏了掏,感觉很舒服,很痛快。
后面五个人脸上已露出惊讶之色,似已不信这人会不杀人,更不信无生一动不动挺立在不远处。
小蝶眨了眨眼,盯着这人,心里只想着早点离去,这五个人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人,又从船上下来,说不定是无恶不作的海盗。
她已轻轻拉了拉披风。
无生仿佛并没有看到,石像般挺立着,盯着、戳着这人的躯体,盯着、戳着这人手里的金笔。
“金笔提命?”
提命忽然大笑,弯下腰大笑。
“果然是枪神无生,不像是假的。”
“你很爱杀人?”
提命点头,脸上笑意不变。
“我也一样。”
提命点头承认。
枪神无生不杀人,那就是怪事了。
“所以你可以出手,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现在不想跟你动手。”
“你的金笔提不了命了?”
提命眸子渐渐已没有了光亮,“不是,我心里有别的人要杀。”
第三百零九章 白云洞主
金笔在柔阳下发着光,金光。
人已在盯着无生手里那杆枪,漆黑的枪,漆黑而神秘。
越是神秘的兵器越是令人心生惧怕之色。
提命脸上的笑意犹在,却不那么自然,显得奇怪而笨拙,“我要杀白云洞洞主,上官飞云。”
无生点头。
“你是不是已要去?”
无生点头。
小蝶的目光已到处搜索着,那妇人竟已不见了。
“那妇人已不见了。”
提命笑了笑,“那个人我知道。”
小蝶吃惊的盯着提命,“你认识那妇人?”
“她叫小花,是街上有名的哭婆。”提命笑着凝视小蝶,“难道这人又在替谁哭?”
“她替家人哭。”
提命笑着掏了掏耳朵,“想不到她也有替自己......。”
小蝶忽然将她的话打断,笑着说,“那并不是她的家人。”
“那她还是为了别人哭?”
小蝶点头,摸了摸鼻子,“但是也差不多。”
提命不懂。
“上官飞云让她哭?”
提命懂了,“上官飞云的什么人死了?找小花去哭?”
小蝶摇摇头,“上官飞云抓了小花的家人,让小花不停的哭,玩命的哭,哭到枪神过来才可以停下。”
提命冷笑,“这够毒的,这实在是够毒的。”
小蝶也承认这一点,“是的,这人实在够毒的。”
提命点点头,指了指后面四个人。
“枪神可认识这四位?”
无生不语。
他的眸子已盯着、戳着那四个人。
落魄道士摸了摸两撇小胡子,长剑叮的入鞘,忽然已到了背脊,微微一笑,“落魄道士齐山云这厢有礼了。”
无生点头。
一个身着扶桑武士服忽然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头上发丝高高挽起,脑袋上光秃秃的,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坂田太郎,久仰久仰。”
无生不语。
他盯着坂田太郎的手,盯着、戳着他怀里的剑。
剑柄很长,这样的剑很奇异,握剑的手也很奇异,他怀里的剑有两把,一把极长,一把极短。
“你的剑会杀人?”
坂田太郎点头。
“杀了多少人?”
坂田太郎缓缓起身,却凝视着大地,似已在沉思,“不记得了,至少有一两千人。”
“你的剑很不错。”
坂田太郎脸上扬起笑意,得意而欢快的笑意。
“你杀过多少扶桑武士?”
坂田太郎笑了笑,“数不清了,我本就是杀人的武士,不杀人,我就没法活了。”
“你也很爱杀人?”
坂田太郎点头,目光忽然已因兴奋而发出了亮光。
“你什么人都杀?”
坂田太郎忽然不笑了。
他忽然盯着无生,他发现无生正不停盯着、戳着他手里的剑,握剑的手。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来杀我,看看你的剑能不能杀了我。”
坂田太郎忽然笑不出了,手上的青筋忽然已跃起,直愣愣盯着无生,“你想见识见识我的剑?”
“我很想见识见识你的剑,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杀人的剑?”
坂田太郎冷笑,“请多指教。”
阳光下,他的剑没有一丝暖意,握剑的两只手没有一丝抖动。
无生没有动,仿佛也没有看,“你该出手了。”
“好。”
话语声中,人影飘动,剑已挥出。
剑未到,风已飘起,刚猛、疯狂的剑风,披风忽然已飘动。
不远处桃花已柔柔飘落。
坂田太郎骤然间已挥出十几剑,十几道剑光劈在柔软的沙土上,一道道深坑忽然现出。
无生轻烟般飘起,竟已落到海面上。
他石像般挺立在海面上,石像般一动不动,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坂田太郎。
坂田太郎看了看桃花,又看了看提命。
提命摸了摸脑袋,指向他后面。
坂田太郎忽然转过身,脸上的肌肉剧烈跳动,他并没有看见这人在哪,也没有看见这人什么身法。
他明明看见自己的剑锋已触及无生躯体,已将无生杀死了,可是剑锋并没有滴血,无生也没有死去。
提命忽然一脚挥出,踢在坂田太郎屁股上。
坂田太郎咬牙,躯体已飞向无生,他的手已不稳,却极为有力,两只手用力,没有理由没力道。
剑再次飞出,剑锋直劈无生脑袋。
无生没有动。
剑锋距离无生脸颊不足三寸时,忽然停了下来。
握剑的手已松软无力,握剑的人忽然软软烂泥般滑倒,无生叹息,一脚踢出,坂田太郎重重落到柔软的沙土上。
他挣扎着站起,一口吐出沙土,冷冷瞧着无生。
无生轻烟般飘了过来,坚硬、冷静而稳定的手上捏着一口剑,剑柄很长,剑身更长。
提命叹息,将坂田太郎扶起。
“你的剑是不是很好?”
坂田太郎不语,满头冷汗如雨般滚落。
无生轻轻一挥。
那口长剑忽然化作一道剑光,直刺坂田太郎,叮的入鞘。
坂田太郎忽然已晕了过去。
无生叹息。
身后一人忽然卷动长鞭,长鞭飞舞,忽然卷住坂田太郎的躯体,躯体落到海里,“你醒了没有?”
坂田太郎挣扎着站起,点点头。
他摸了摸胸膛,又摸了摸剑柄,面无表情,缓缓走了上来。
鞭子再次一抖,已消失不见。
“灵蛇见过枪神,在下的鞭子就不愿出手了。”
“为什么不能?”无生忽然盯着灵蛇的手,盯着灵蛇的脸颊。
脸上已苍白如纸,手已缩进袖子里。
“在下鞭子并非姜太公的打神鞭。”灵蛇笑了笑,“所以打不了枪神。”
他的笑意跟哭差不多,没有一丝笑意。
最后一个手里并无兵器,腰畔斜挎黝黑皮囊,那只手却已伸出,在摸着耳朵,“四川唐门,唐笑见过枪神。”
唐笑的确很爱笑,他笑着凝视小蝶,又凝视无生。
“那是毒砂?”
唐笑点头。
“可以杀人?”
唐笑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杀杀看,看看我是不是枪神?”
唐笑点头,却没有动手。
“在下毒砂是用来杀人,并不是杀神的,所以还是免了动手。”
小蝶痴痴的笑了笑。
这人远比别人要聪明的多,也狡猾的多。
唐笑笑着凝视小蝶,“尔等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话语声中,这人竟已掠起,掠向桃林。
其他人也走向桃林,不再看一眼无生。
小蝶笑了笑,“你认识这些人?”
无生点头。
“他们是什么人?”
“大海盗。”
“他们既然是海上大盗,为什么要上岸?”
“也许是找上官飞云拼命,也许是找别的。”
小蝶笑着凝视那片桃林,“小花已走了。”
无生点头。
“那我们去不了白云洞。”
“不会。”
小蝶不懂,“没有人带路,我们怎么去?”
“我们会去的,想不去都不行。”
“他们会来人,找我们?”
“是的。”
小蝶到处搜索着,她现在见到一个雪白衣衫,脑袋上捆着雪白布条的人,忽然走了过来。
他并没有见过无生,却一眼认出了无生。
“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
“很好。”冷冷冰冰的脸颊上没有一丝笑意,他忽然一指,“请随我来。”
这人忽然掠起,掠向白云深处。
白云洞果然是个洞,名副其实的一个超级山洞。
洞口十七八条大汉怒视着无生,眸子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怨恨、怨毒之色。
无生仿佛没有看见。
小蝶却已受不了了,她已发现其中几个人轻轻握住剑柄,手背上青筋已高耸如毒蛇,咬人的毒蛇。
“枪神里面请!”
这人缓缓退下,停靠在柔阳下发亮的青石上。
青石已滚热,他的眸子更加灼热。
进过洞口的时候,几道剑光忽然飘出,直刺无生躯体,剑光飘过,人已消失。
几口剑冷冷盯着无生掠向洞里,竟没有一个人跟追上去。
剑入鞘,眸子里的怨毒之色更浓。
山洞里并不是阴冷,嵌在石壁上的油锅剧烈燃烧着,没有一丝冷意。
尸骨已用白布盖上,边上一个妇人正在痛哭流涕,无生石像般挺立在不远处,盯着、戳着尸骨。
妇人垂下头将泪水擦净,忽然抬起头,冷冷盯着无生,“枪神无生?”
她的声音充满了说不出的怨毒而痛苦,躯体显得娇弱而无力。
一口百炼金刚的剑到了她手里,已轻轻抖动着。
她竟已握不住剑柄。
无生点头,叹息。
“这是你杀的?”妇人努力控制住痛苦,但泪水却已从眼眶里飘了出来。
无生点头。
小蝶吃了一惊,他并没有杀这人,为什么要承认?
“你可认识此人?”妇人泪水已更多。
无论是谁都看得出,这人的死,一定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悲伤与痛苦,也一定将她的幸福与欢乐统统击碎。
她现在所剩下的也许只有仇恨,只有怨毒。
“我不认识。”
妇人咬牙,“你不认识他。”
“是的。”
“你为什么杀了他?”
无生不语。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握剑的手抖动更加猛烈。
无生不语。
“你可以出枪杀了我?”妇人躯体一飘,剑光骤然刺向无生躯体。
无生没有出枪,也没有动。
她的剑并不稳,也不是很快,更不是很准。
这样的剑很难刺到无生,更难刺伤无生,小蝶见过很多口剑,几乎每一口都比她的快,也比她的准,更比她的稳。
这样的剑本不该刺到无生,现在却偏偏刺到无生。
剑尖忽然刺进无生躯体。
鲜血飞泉般直射而出,足足射出一丈远。
握剑的手松开,握剑的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那苍白的脸变得惨白而轻颤着,彻底怔住,直愣愣盯着无生,目光里竟已飘出惊讶、不信之色。
“你为什么......。”
无生不语,剑叮的断裂,残剑叮的落地,剑尖也叮的落地。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更没有一丝疼痛之色。
枪没有动,手也没有动。
鲜血却在飘动,披风却在飘动。
小蝶吃惊的盯着无生,似已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一剑并不能伤到他,可是却偏偏伤到了他。
她忽然柔柔将无生扶住,柔声说着,“这人明明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挨这一剑。”
妇人已软软倒下,席卷在尸骨旁,目光
里怨恨、怨毒之色已变轻,惧怕、惊慌之色却更浓。
小蝶忽然恶狗般扑向这妇人,恶狗般撕咬着这妇人。
妇人没有动,更没有反抗,躯体上疼痛仿佛并没有感觉到一丝。
小蝶犹在撕咬,她也将躯体上所有力道都已用上,去摧残、折磨这妇人。
她摧残、折磨这妇人,仿佛是恶狗摧残、折磨着爪下的骨头,说不出的残忍而冷酷不已。
“你是不是已感觉到无生并没有杀这人?”
妇人不语。
“你为什么不多问两句?”
妇人不语。
小蝶已喘息,泪水已飘零。
无生忽然石像般倒下,倒在坚硬的地板上,不停喘息,不停挣扎着。
他努力喘息,他努力活着。
他努力却没有一丝动作,小蝶目光里惊慌之色更浓。
她忽然一脚踢向妇人,妇人重重撞在石壁上,软软落下,趴在地上不停的喘息,狗一样的喘息着。
小蝶柔柔将无生扶起,“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
无生点头。
小蝶将衣裳脱掉,紧紧包裹住无生的躯体。
她忽然盯住妇人,“你现在是不是已看出了一点,枪神无生绝不会杀这人的。”
妇人点头。
“那我现在要杀你了,你有没有怨言?”
“没有。”
小蝶忽然握住残剑,无生却将她拉住。
她吃惊的盯着无生,想不通无生为什么不让自己动手。
“你不让我杀她?”
“不要杀她。”无生额角已沁出冷汗,“她有杀我的理由。”
小蝶柔视着无生,泪水飘落更多,“你为什么变得善良?”
无生不语。
“那一剑明明从你身边穿过,你为什么要迎向剑锋?”
“她有杀我的理由。”
小蝶不语。
妇人挣扎着爬起,走向无生,“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不杀女人。”
妇人咬牙,嘴角不由抽动,“你为了让我报仇,不惜让我杀了你?”
无生点头。
“你真的是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
“你是杀人的人,为什么会手软?”
无生不语,额角的冷汗飘零更多。
小蝶冷冷盯着妇人,冷的像是受伤野兽。
“你也不认识这人?”
小蝶冷冷说着,“这人是老几?”
“这人是上官飞云。”
小蝶吃惊,原来上官飞云已死了。
“那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忽然将残剑握起,递给无生,“你可以杀了我,我并不会怪你的。”
“我不杀女人。”
上官飞燕咬牙,挥动剑锋,剑锋直刺胸膛。
残剑叮的落地。
“你也不能死。”
上官飞燕吃惊的盯着无生,更无法了解这人,这人为什么不记恨别人?为什么不杀女人?为什么不让女人自杀?
他明明已受了一剑,手上力道为何依然如此大?
这人躯体里仿佛充满着令人无法想象、无法理解的力道。
“我为什么不能死?”
“因为你还有血债要讨回。”
上官飞燕点头。
“你能找出凶手?”
“只要我还活着,他们一定会出现。”
“什么人?”
“也许很快就会出现。”
无生石像般转过身,石像般走向洞口。
阳光照在他们脸颊上,生不出一丝热力,冷冷冰冰的神情说不出的怨毒、怨恨。
他们见到无生出来,十几把剑同时出鞘,剑光直刺无生躯体。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一动不动。
“停。”
剑光顿消,剑气顿无。
剑并未入鞘,他们的手并没打算缩回剑尖。
这句话仿佛是一道魔咒,一道不可思议的魔咒。
上官飞燕挣扎着走了出去,面对着十几口剑锋,“我们都错了。”
最前面的一口剑冷笑,“你......。”
“他绝不是凶手。”
十几口剑同时入鞘,十几个人忽然肃立于一旁。
无生喘息着走出白云深处,走向蓝天大海,走向柔软的沙滩。
海水柔柔轻抚着岸边柔软的沙土,一波又一波的轻抚着。
小蝶不懂,这人为什么走到这里?
这里并没有人。
上官飞燕更没有问,她已彻底相信无生,彻底相信无生能将凶手找出来。
柔软的沙土才在脚下,说不出的舒适而欢快。
无生忽然石像般挺立在巨大的坑前,盯着、戳着那个坑。
小蝶深深记得这坑是落魄道士留下的,这人的剑法并不弱,只不过想要杀了无生,还差的很多。
她不明白无生为什么停在这里?
海面上依然停留着他们的船,他们出去,并没有回来。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小蝶实在忍不住了。
“这里是杀人的好地方。”无生努力控制着喘息,“这里也是被杀的好地方。”
“这里会出现凶手?”上官飞燕凝视着无生。
她凝视着无生,眼眸里已现出了无法形容的歉意与关切。
“也许。”
小蝶凝视着海面,心里忽然变得开阔了很多,一个人若是经常仰望大海,心胸一定会变得极为宽阔,看待问题,也许要比以前要宽阔很多,不但宽阔而且也会变得很淡。
第三百一十章 自相残杀
小蝶痴痴的凝视着大海,无边无际的大海。
海风并不剧烈,吹在脸颊上,实在令人舒畅、振奋不已。
上官飞燕却在凝视着自己的脚,凝视着修长而漆黑的影子。
没有人出现,海面上的船轻轻飘动着。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伤口的刺痛,并不能将他的躯体击溃,并不能将他的信心与勇气击碎。
桃花柔柔摇曳着。
十几口剑忽然已现出,停靠在上官飞燕不远处,雪白的衣衫,脑袋上的雪白布条已飘动。
上官飞燕转过身就看到了他们,她勉强挤出笑意。
十几口剑没有动,剑并未出鞘。
无论谁都可以看得出一点,这十几口剑都不容别人小视。
“你们居然......。”上官飞燕激动的说不出话了。
“是的,我们一定会过来的,因为我们知道你为了什么出去。”
上官飞燕不语。
十几口剑也不语。
小蝶笑着凝视无生,“这里好像并不是杀人的好地方?”
“这里是杀人的好地方。”
桃林深处忽然走出一个女人,满带笑意,凝视着小蝶。
这人的眼睛依然又红又肿,并没有一丝消退。
小蝶惊呼出声,“小花。”
这人赫然是小花。
上官飞燕吃惊的盯着小花,“居然是你?”
“你是不是想不到?”
上官飞燕的确没有想到,一个哭婆居然是凶手,这实在令人无法想到。
十几口剑已出鞘,剑锋匹练般飞出,飞向小花。
小花屁股一扭,已窜进桃林,她欢叫欢跳着,仿佛并没有一丝惧怕。
十几口剑饿狼般扑了进去,里面已传出惨呼声,剑柄断裂声,桃花朵朵飘零,已烂泥般软软的飞了出来,软软落到沙滩上。
上官飞燕咬牙,拔剑身子已纵起,却硬生生停下,手臂上忽然多出一只手。
一只坚硬、冷静而稳定的手。
无生的手。
“你不能进去。”
十几口剑已全部飞出,一动不动的横躺在沙滩上。
小花缓缓走了出来,笑了笑,拍了拍手,“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上官飞燕咬牙,怒视着小花,“想不到你功夫这么好。”
小花笑的更加欢快,“这叫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无生仿佛没有看见小花,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十几具尸骨,尸骨上都是致命一击,而且并不是一种兵器。
有的尸骨断成两段,有的尸骨并未断裂胸膛仅有一道淡淡血红,有的尸骨鞭印连连,有的尸骨多出数点血洞,有的尸骨已在腐烂,这明显不像是一个人出手。
小花笑了笑,又转过身,扭了扭屁股,“怎么样?”
上官飞燕冷冷的说着,“好身手。”
这三个子还没有说完,她已扑向小花,剑光飘出,直刺小花胸膛。
小花屁股一扭,又进了桃林。
无生纵身一掠,忽又倒下,他的伤实在很重。
小蝶轻抚他的躯体,“她也许不会有事的。”
“她一定会有事的。”
小蝶看了看无生,“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人?”
无生点头。
小蝶已喘息,“是什么人?”
“他们正是想要我信命的人。”
“是小公子?”
“也许。”
一个人笑着从里面走出,腰畔斜挎着黝黑的皮囊,双手却抱着上官飞燕,上官飞燕并没有死。
她已在喘息,手里已无剑。
小蝶吃惊的盯着这人,她并没有想到会是这人。
这人赫然是四川唐门的唐笑。
唐笑笑了笑,在上官飞燕的躯体上亲了一下,“这是个好女人,所以就......。”
“所以是你的,我绝不会去碰一下。”坂田太郎扳着脸走了出来。
这人已换了一身衣服,干净而整齐不已。
齐山云笑着一把将坂田太郎抓住,重重摔在柔软的沙滩上,坂田太郎翻了十几个跟头才停下,斜眼冷盯着齐山云,冷冷的说着,“你这个混蛋。”
齐山云点头,“没错,我是混蛋,你也干净不到哪去。”
坂田太郎咬牙,目光阴冷而残酷不已。
“你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
齐山云轻轻将他扶起,又一脚将他踢进大海。
坂田太郎挣扎着爬上岸边,吐出口海水,看来他并未少喝海水。
“你这人很不礼貌。”
“做海盗还要礼貌?你是不是还在做梦?”齐山云冷冷的笑着,冷冷的盯着坂田太郎。
“可你也不该这样对同伴。”
坂田太郎揉了揉脸颊,他的神情变得说不出的委屈而可怜。
“我看不惯你天天打扮得整整齐齐,晃来晃去的,我受不了这种干净样子。”
坂田太郎点头,不再说一句话。
剑虽在腰畔,并没有拔出,鼻子直抽气,却没有说话。
有些人说出的话不但忍着,也不能有一丝怨言,有也没有法子,这就是江湖,江湖并不是个讲理的地方。
坂田太郎显然很明白
这道理,只不过她做的还不够好,至少脸上的怨恨之色并没有一丝褪去,所以他忽然被齐山云一把拉住,用力的抖了抖,又抖了抖。
有些人天生就有种欺负人的毛病。
他不去折磨一下别人,心里就会不舒服,就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齐山云一把将坂田太郎高高抛起,抛向桃林。
是人都有容忍的极限,坂田太郎大喝一声,拔剑纵身一掠,剑光匹练般劈向齐山云。
齐山云冷笑。
剑光贴着齐山云躯体滑落,沙滩上骤然现出一道深坑。
“身为武士,岂能容你这般欺负?”坂田太郎咬牙,掌中剑忽然挥出七八下,每一下都是至刚至猛,两只手握剑用的力道自然很大,至少比单手握剑的人要大很多很多。
“你他娘的是浪人,是海盗。”齐山云忽然在沙滩上滚了几个跟头,仿佛要招架不住了,“你别再这里装高尚,你就是个浪人。”
剑光更急更快更猛,却已不稳。
“一个不入流的海盗。”齐山云大笑,讥诮、冷酷而疯狂不已,“你一个不入流的浪人。”
他说的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毒。
小蝶吃惊的看着他们大开杀戒,他们对别人是这样,对自己人居然也是这样。
她深深倒抽一口凉气,激灵灵抖了抖。
那个武士实在很倒霉,可他实在不应该把自己打扮的像个花花公子,这样的确会令同伴生出厌恶、厌烦。
可齐山云也好不到哪去,他实在不应该动手欺负武士,侮辱、践踏武士的尊严与信仰。
他们的功夫并不弱,一个比一个快,一个比一个狠。
小蝶吃惊的盯着他们。
只见那齐山云将地上尸骨一脚踢飞,重重的撞向坂田太郎,坂田太郎咬牙,剑光飘动,一具完整的尸骨已断成十七八段。
齐山云忽然挥剑凌空一掠,燕子般直冲云霄。
坂田太郎咬牙,满脸怨恨、怨毒之色,到处寻找着,看了看提命,看了看灵蛇,最后看了看唐笑。
唐笑冷冷的盯着他们,脸上的笑意已彻底消失,彻底愤怒起来。
就在坂田太郎到处搜索,却找不到人的时候,已听到一声剑啸。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有点晚了,一口剑,一个人,赫然居高下击,刺向坂田太郎的天灵盖。
这一剑下去,不死也会要去阎罗王那里报道。
往边上闪避已来不及了,坂田太郎只觉得天灵盖森寒不已,他忽然躯体下沉,就地一滚,滚了过去。
但他还是滚的慢了,一道鲜血忽然从裤裆标了出来。
坂田太郎咬牙,脸上愤怒之色更浓,“你......。”
“好事成双,我再给你来一剑。”齐山云冷冷的笑着,冷冷的刺出一剑,这一剑不但深受道家思想熏陶,也深受海盗文化的渲染,所以不但极为自然、轻妙,而且也极为残忍、毒辣。
这一剑居然是两种不同文化融化而成,不但令人无法相信,更无法理解。
这一剑竟真的不偏不移刺向坂田太郎裤裆,坂田太郎双手一震,躯体快速后移,剑尖直追裤裆,竟没有一丝停下。
“那里是不是很凉快?”齐山云毒毒的笑了笑,“这一剑定会刺中那里的,浪人是逃不掉的。”
坂田太郎咬牙,呼吸似已被吓的停止,裤裆那里岂止是凉快,简直是森寒。
这一剑下去,就算不死,也不是一个完整的武士了。
“你真的好毒,怪不得你讨不到老婆,去当海盗,到处抢女人。”坂田太郎冷冷盯着齐山云。
他盯着齐山云,心里却在想着怎样令那口剑不稳,怎样令那口剑慢点。
看来他并不是很笨,懂得激怒对方,对方一旦愤怒,难免会有一丝变化,一丝变化便是一种机会,两个人拼命的时候,这种机会实在比大漠里的甘泉还要珍贵十倍。
坂田太郎笑了。
这时齐山云果然有了变化,剑尖已轻轻抖动,慢了一丁点,变化并不大,这种变化无疑给了坂田太郎一个极好机会,就在那一瞬间,坂田太郎躯体玩命一转,躲过了那一剑。
剑锋犹在向前飞行,人已不稳,齐山云竟已扑在柔软的沙滩上。
他挣扎着翻了个身,凝视着坂田太郎,冷冷笑了笑,“浪人好心机。”
坂田太郎喘息着,看了看裤裆,又看了看齐山云,笑意不变,“是的,所谓兵不厌诈。”
齐山云大笑挣扎着站起,吐出一口沙子,看来他也没有捞到好处。
“浪人也知道兵法?”
“不知兵法,岂能为一名武士?”坂田太郎阴恻恻的笑着,笑的仿佛有点得意、自豪而骄傲不已。
齐山云大笑,这次大笑是捂住肚子笑,他缓缓走向坂田太郎,然后骤然刺出一剑。
剑光惊虹般刺出。
“这一剑是不是已够快了?”笑声中,他忽然拔出剑尖,剑尖又在滴血,滴着坂田太郎的血,“我看你兵法学的好像实在不咋地。”
坂田太郎就地打了个滚,长剑一伸,一撩,一截衣衫竟已飘落。
脸上的笑意已僵硬,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凶狠,“你......。”
他竟已被气的说不出话了,那一剑实在太快,快得令自己无法闪避招架,却并没有刺在身体致命地方,这一剑竟刺在他屁股上!
小花嘻嘻
的笑着,笑面如桃花,鲜艳而动人。
她本来躲在桃林里不愿出来的,可是她看到这人狼狈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便走了出来,躲在提命的身后。
坂田太郎冷冷盯着小花,冷冷说着,“你笑什么?”
小花笑而不语,指了指他的屁股。
坂田太郎大怒,厉声大喝,“花姑娘,等我解决了他,再去解决你。”
这实在是一件侮辱,实在是侮辱到家了。
小蝶痴痴的笑着,她凝视着无生,“你看他们谁会赢?”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唐笑,盯着唐笑怀里的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一丝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唐笑的脸颊,说不出的怨毒、怨恨,她显然是被点住穴道,动不了了。
唐笑冷冷的盯着坂田太郎,冷冷盯着齐山云,左颈那根大血管已隐隐跳动,“你们......你们两个给我住手,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过来做什么?”
坂田太郎没有停下,齐山云更没有停下。
剑光飘动,如双虹交错。
唐笑咬牙,看了看提命,又看了看灵蛇,“你们快点阻止住,不要让他们再这样疯下去了。”
提命笑了笑,点点头,“好的。”
他的手缓缓伸出,身子飘飘,骤然已捅出七下。
坂田太郎忽然一动不动的站着,冷冷盯着所有人,特别是盯着唐笑的时候,眸子里那种恨意更浓。
剑尖死死插在地上,他并没有倒下,可是却不能动了,永远都不能动了。
他的小命竟已报销!
躯体上七个窟窿不停流着血。
提命抖了抖金笔,又吹了吹,上面的鲜血已滴尽。
“浪人死了。”
唐笑冷冷笑了笑,“你干的好事。”
“想要他们停下,只有宰了一个。”提命手抚金笔,笑了笑,又解释着,“这样他们就打不起来了。”
他说的仿佛很有道理,两个人在斗的死去活来,若是出手劝阻,好像行不通。
灵蛇拍了拍手,“干的好,干的漂亮。”
唐笑冷笑着凝视灵蛇,不由喘息起来,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灵蛇眨了眨眼,盯着唐笑,“他说的没错,做的更没错。”
提命大笑点头。
齐山云也笑了笑,他却已坐在地上喘息。
武士的剑法十分了得,有几剑几乎要了他的小命,双手握剑的人到底还有点好处。
至少很快、很猛,就算不那么准,有了这两样,足以令人吃不消了。
齐山云似已吃不消,正在喘息着。
灵蛇向提命竖起个大拇指,“算你有眼光。”
金笔在阳光下生光,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为什么说我有眼光?”
灵蛇指了指坂田太郎,“这浪鬼受伤了,动起手杀人,手一定会变软,杀不了人,留着又有什么用?”
齐山云挣扎着站起,笑了笑,“你眼光很毒。”
他笑了笑,躯体掠起,竟已掠向船上。
唐笑咬牙,盯着提命,“你看他现在还能出手?”
提命不语,凝视着无生。
灵蛇轻轻拍了拍唐笑肩膀,“弄死一个,对我们并没有坏处。”
“难不成有好处?”
灵蛇指了指无生,“枪神身受重伤,现在已是病神,杀他很容易,所以......。”
“所以有没有坂田太郎都一样,是不是?”
灵蛇点头,“所以你还是消消气。”
唐笑闭上眼,仿佛真的已消气,“我知道你们不久前就想除去这人?是不是?”
提命点点头。
他居然已承认,一点掩盖的意思也没有。
“你们杀了这人,是不是也很想杀了我?”
提命点点头。
“为什么?”
提命笑了笑,“因为枪神已是病神,并不需要多少人去享受那批金子。”
“你们居然......居然......。”
灵蛇长袖忽然一挥,一根软鞭软软飘了出来,飘向唐笑。
唐笑冷笑着,放开上官飞燕,躯体一震,一只手已摸进腰间黝黑的皮囊,手伸出时,满把毒砂已在手中。
手里有毒砂的唐笑,同伴们是绝不敢靠近的,一点也不敢。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毒砂的厉害、霸道,没有人愿意尝试,所以唐笑才每一次都能笑得出,笑的很满意,很满足。
所以唐笑得到的永远比别人多的多,也好的多,不好的永远是别人的,好的一定是自己的,就像是这女人,也是自己的,没有人愿意跟他争,也没有人敢去争。
所以他脸上一般是带着笑容的。
现在仿佛也到了不一般的时候,他脸颊上每一根肌肉都已抽紧,瞳孔收缩,躯体每一个关节竟无法再动。
柔风飘过,手里的毒砂轻轻飘起,飘向自己躯体。
他的躯体渐渐僵硬,渐渐痉挛,忽然倒下,接着一动不动的躺在大地上。
他的脖子,他的手臂,他的脸颊,顷刻间变得黝黑如皮囊,黑的令人惧怕、心慌。
小蝶忽然弓下腰不停呕吐。
她竟已忍受不了这种杀人的方法!
第三百一十一章 精彩表演
风轻轻飘过,唐笑手里的毒砂将近飘完。
他的躯体已彻底腐烂、扭曲、变形。
小蝶挣扎着站起,吐意并没有一丝消退,眸子里竟已变得说不出的厌恶、惧怕之色。
披风在柔柔飘动。
他的躯体依然石像般挺立着,没有一丝弯曲,石像是不能弯曲的,他更不能。
那一剑并不能令他弯曲。
小蝶看了看伤口,才吐出口气。
伤口已不再流血,柔柔贴着他的躯体,“你现在疼不疼?”
“不疼,一点都不疼。”
提命缓缓的走了过来,却并没有靠的很近,他显然也知道那杆枪的厉害。
小蝶转过身冷冷盯着提命,“你们这样分金子,岂非很不智?”
提命笑着凝视唐笑,又看了看直直站立的坂田太郎,“这已经很好了。”
“你为什么不再杀一个?”小蝶看了看灵蛇,又看了看提命手里的那支金笔。
“我们并不贪,这已很满足了。”
他笑着凝视灵蛇,点点头。
灵蛇也笑着点点头。
他们显然很有默契,做任何事,彼此都很放心。
“不会的,你不怕灵蛇动手杀你?”小蝶并没有放弃,他们每少一分力量,就是他们活着的一分机会。
提命看了看灵蛇,又看了看小蝶,“你不用担心我们,应该好好担心担心你们自己。”
“我们横竖都是死,是逃不掉了。”小蝶笑了笑,“可是你就不同了,你却很容易被灵蛇杀死。”
这两人若是同时动手,后果会怎样?小蝶笑意不变,依然面对提命,她实在很想提命将灵蛇杀了,也想灵蛇将提命杀了。
提命打了个哈欠,轻抚着金笔,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
小蝶已要沉不住气了。
这人远比自己想象中要精明,并不会上这个当。
要他们上当,也许是白日做梦,根本行不通。
她看了看无生,她很想知道无生现在是不是依然很稳定?只要他没有变化,就一定可以将这人震慑住,这两人一定不敢轻易出手。
无生并没有变化,一丝变化也没有。
躯体依然石像般坚硬、冷静而稳定,空空洞洞的眸子依然盯着、戳着提命,盯着、戳着提命手中的笔。
脚下的沙子柔软而充满了一种令人欢快的热力。
小蝶的脚感受到里面丝丝热力。
他们并没有动手,金笔犹在手中,面带微笑。
小蝶眨了眨眼,笑了笑,“你为什么要杀了坂田太郎?不杀齐山云?”
“因为坂田太郎是唐笑从东海收留的,他们是一条心,对我们没有一丝好处。”
“你恨唐笑?”
提命不语,看了看灵蛇。
灵蛇阴恻恻笑了笑,“唐笑不除,我们没有好日子过。”
“唐笑欺负你们?”
灵蛇咬牙,脸上已现出厌恶之色,“没错,我们抢到的所有钱财,他一人抽四层。”
小蝶点头,这的确令别人厌恶不已。
“他的确很霸道,很不是东西,他手里毒砂真的有那么可怕?”
“是的,之前有几个人不服这种抽层,已被他活活毒死了。”灵蛇看了看唐笑尸骨,又冷冷说着,“比他自己惨十倍。”
“他死的实在很应该。”小蝶勉强挤出笑意,“你们做的很对,去掉这人,你们分到的东西已更多。”
提命看了看灵蛇,又盯着小蝶,“这人是不是早该死了?”
小蝶点头承认,“可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将这人杀了?”
提命冷冷瞧了一眼唐笑,“一个没有把握,另一个没有大买卖。”
“无生是大买卖?”
“是的,无生的确是大买卖。”提命忽然笑了笑,“只有这样的买卖,才能令他分心。”
小蝶眨了眨眼,“看来你们两人已计划了很久。”
灵蛇点头,“是的,我们的确计划了很久,就连今天我站的位置,也经过挑选。”
“你们一定还做了别的事,单单做这件事,并不足以令唐笑挥不出毒砂。”
“没错,你想的很细致。”灵蛇笑意不变,“这几天他饮食、起居,我们都花了不少功夫。”
小蝶点头。
看来他们两人恨唐笑,简直恨到骨头里了,要有多恨就有多恨。
“杀的好,杀的妙。”小蝶居然笑着叫好称快。
灵蛇不语,手里的鞭子软软缩回,缩进衣袖里。
漆黑的袖子里并没有看见手,仿佛只有软鞭。
金笔在阳光下发着亮光,手已伸出,眼睛已盯着无生。
小蝶忽然笑了笑,“你们两人既然早已合伙,为什么不把齐山云一块杀了?”
灵蛇看了看金笔。
他虽未说话,眸子里已现出赞许之色,他显然很喜欢这主意。
发亮的金笔缓缓缩回,一双眼睛变得更加明亮起来。
金笔已垂下头,仿佛在沉思。
小蝶苦笑,看来这些人也许还要斗一斗,因为他们都爱金子,而且都很贪婪。
手里多点金子,日子一定会更好过一点,他们也是人,一定很明白这道理。
只要他们明白这道理,心一点会变狠。
他们两人竟同时看向那艘大船,甲板上齐山云本来是睡着的,现在却忽然被一颗小贝壳惊醒。
他站起来凝视着这里,一双眼睛仿佛显得惊惧不已。
为他看到了最强好手,已横躺在沙滩上,死在自己的毒砂下。
“你们一定要杀了这人。”小蝶已想到了好主意。
提命轻抚着金笔,“为什么?你有什么理由杀了他?”
小蝶冷冷盯着齐山云,“你们两人杀了唐笑,他说不定会替唐笑报仇,这人留不得,一定要杀了。”
提命点头,“你说的没错,的确要杀了这人。”
灵蛇居然也点头。
小蝶笑了笑,“现在杀他是个好机会,因为他跟坂田太郎拼命,体力已消耗了很多很多,你们若不抓住这机会,等他体力恢复,一定会后悔的。”
提命点头,嘴角已流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
小蝶也笑了,暗暗得意。
他们终于又要自相残杀了,这样岂非又少一个对手?说不定会少了两个对手。
提命笑着向甲板上招了招手。
齐山云点头,身子掠起,轻轻飘到不远处,远远站着,面无表情,盯着他们,并没有靠他们更近。
并未握住剑柄,一口长剑犹在背脊。
提命笑着指了指坂田太郎的尸骨,“这人已死了。”
齐山云勉强挤出笑意,“仗义相助,没齿难忘。”
提命点头,又指了指唐笑的尸骨,“这人也死了。”
齐山云不语。
神情变得紧张起来,他仿佛已感觉到一种看不见的杀机。
提命指了指灵蛇,又指了指自己,“是我们两人杀的。”
齐山云点头。
“你有什么看法?”提命笑了笑,笑的残酷而恶毒,“你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出来,毕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齐山云看了看灵蛇,灵蛇已在微笑点头。
“你们为什么要杀了唐笑?”
提命冷笑,“这个不说你也很清楚,你好像并不是个笨蛋。”
齐山云并不是个笨蛋,却已在喘息,“我明白了。”
灵蛇也笑了,“看来我们并不需要多磨牙了。”
提命点头。
齐山云咬牙,冷冷盯着那两人,冷冷笑着,“你们两人真的好毒。”
提命点头,冷笑,“无毒不丈夫。”
小蝶凝视着齐山云,“你上当了,你不该下来的,应该逃走。”
齐山云背脊长剑忽然飘到手里,剑出鞘。
剑出鞘,人未动。
一双眸子直愣愣盯着提命,盯着灵蛇。
“你逃不掉的。”小蝶的声音竟已变得萧索、凄凉,“他们早已算计好了,先将坂田太郎杀掉,然后将唐笑杀掉,现在轮到你了。”
齐山云额角冷汗豆大般滚落,那只手却没有一丝不稳。
“你拔剑也没用,因为你的剑现在杀不了人了,更杀不了他们。”
齐山云点头承认。
他很明白这一点,这口剑的确杀不了人了,更杀不了他们。
因为剑光已顿,剑意已衰,剑气已弱。
小蝶笑意更加凄凉,“所以你应该自行了断,不要死在他人之手。”
“我们还没交手,你怎知我会死?”齐山云的手紧紧握住剑柄,没有一丝松开,也没有一丝不稳,只不过显得极为娇弱、无力。
“你没有机会的,你就算体力充沛也没有一丝机会杀了他们,何况你现在已累得跟狗似的,动起手来,只怕也是......。”
提命笑了笑,“没错,只怕也是自讨没趣。”
“你们真的有把握?”
灵蛇凝视着袖子,漆黑的袖子已伸出软鞭,他的神情显得开朗而欢快。
“是的,你死在我们手里,一定会更惨一点。”
齐山云呼吸已急促,“你们好像应该出手了?”
提命点头。
他看了看灵蛇,灵蛇的鞭子忽然已飘出,蛇一般的飘向齐山云。
就在这时,提命忽然扑向齐山云。
齐山云居然没有一丝动作,凝视着提命扑过来。
他的神情变得很奇怪,仿佛很同情,又仿佛很怜惜。
小蝶看不懂了。
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是不该有这样的表情,却偏偏有这样的表情。
接下来的一幕令小蝶更加吃惊。
软鞭忽然将提命死死缠住,提命痛叫,手里的金笔“扑”的一声将落到地上。
灵蛇厉声大喝,“就现在,快动手。”
小蝶怔住。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灵蛇竟然与齐山云是一伙的,他们两人要杀掉提命。
提命咬牙,掌中金笔已落地。
掌中没有金笔的提命,是提不了别人的命,只能被别人提命。
令小蝶更没有想到的是,提命竟没有一丝惧怕之色,居然已丝丝笑着,笑着面对齐山云。
一个人临死为什么会现出笑意?难道他不怕死亡的恐惧与痛苦?
小蝶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瞧了瞧。
只见齐山云剑光一闪,刺向提命的脖子。
提命没有动,脖子没有飘出鲜血,剑尖贴着齐山云脖子飘过,骤然刺向灵蛇。
灵蛇一双眼睛直愣愣毒蛇般盯着齐山云,他仿佛死也不信那是真的,他死也不信自己会死,更不信自己会死在那口剑下。
他躯体上每一个角落忽然剧烈抖了抖,然后就归于平静,归于死静。
只有死亡才有的那种安静。
鲜血从咽喉忽然飞溅而出,溅在齐山云破旧而古朴的道袍上。
道袍上的两仪八卦图骤
然已被染红,染得血红。
小蝶彻底惊呆,彻底看不懂了。
剑尖上的鲜血滴滴滚落。
灵蛇竟已死了!
齐山云喘了口气,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行了,下次这种勾当,不要再找我。”
提命笑了笑,“不会有下次了,这是最后一次。”
他看了看小蝶,又看了看无生,又接着说,“这一票够我们快活很久了。”
齐山云笑了笑,“是的,这一票的确够我们好好玩上一段时间了。”
提命缓缓将齐山云扶起,“胜利的滋味是不是很好?”
“是的,的确很不错,可惜......。”
“可惜没有酒,是不是?”提命忽然从怀里取出一瓶酒。
齐山云已伸出双手,掌中剑“扑”的落到沙滩上。
他竟已连剑都不要了!
两只手接过酒瓶,大口喝着。
提命这时才盯着小蝶,他盯着小蝶的躯体,盯着修长而白嫩的手臂,盯着嫩白的脖子,盯着小蝶裸露的一切。
目光说不出的萎缩而下流。
“这个女人......。”
齐山云咳了咳,脸上已泛起了嫣红,“还是你来。”
提命轻轻拍了拍齐山云的肩膀,“多喝点,那个病神就交给我。”
他缓缓走开,凝视着小蝶,“我们俩表演的是不是很精彩?”
小蝶冷笑,“的确很精彩,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们还要表演下去,是不是?”
提命顿了顿,看了看齐山云,眨了眨眼。
齐山云不语,酒瓶忽然“扑”的落地,“你......。”
提命点点头,看了看小蝶,“你真的好聪明,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
他回过头的时候,齐山云已软软瘫坐在柔软的沙滩上,似已无法动弹。
“想不到你真的好卑鄙,居然连我都杀?”
提命笑着凝视齐山云,“原来你是个呆子,居然想不通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没水喝。”提命忽然大笑。
这次他是真的放声大笑,这里已没有人跟他争那批金子,这实在是件愉快的事。
齐山云躯体忽然缩成一团,脸颊忽然变得惨白如纸,“这是什么酒?”
“这种酒很贵的,为了这种酒,花了我五千两银子。”提命笑着凝视齐山云,“这是魔教的消魂散,你死也瞑目了。”
“这酒居然无色无味,口感也......。”
“口感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齐山云点头。
提命笑着凝视小蝶,不再看一眼齐山云。
“是不是很精彩?”
小蝶轻轻鼓掌,“的确很精彩。”
提命笑已不变,“枪神是不是也觉得很精彩?”
无生点头。
“现在已没有别的人能打扰我们了。”
无生不语。
“我现在要杀你,是不是很轻松?”
无生不语。
提命缓缓伸出金笔,金笔在阳光下发着亮光,金光。
金光闪闪,人并未动,笑意犹在。
笔未动,已令小蝶惧怕、惊慌不已,她忽然握住披风,却发现手心已沁出冷汗。
披风柔柔飘动。
躯体依然石像般一动不动。
枪未动,那只手也未动。
“你有把握杀我?”
小蝶吃惊的盯着无生,这句话居然是从无生嘴里说出的。
她想不通,一个人都伤成这样,难道还有力量跟别人拼命?
“当然有,你死定了。”
“很好。”
“很好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不仅令提命吃惊,也令小蝶吃惊不已。
“很好的意思就是你真的很不错。”
“我哪里不错?”
“你们跟小花早就认识?”
“是的,枪神果然有眼光。”提命笑了笑,忽然挥了挥手。
桃林深处的小花忽然跳了出来,笑着站立在边上。
提命摸了摸小花的屁股,小花的脸忽然红了,红的比枝头桃花还要羞红、娇艳、迷人。
“枪神是不是很聪明?”
小花点头,“简直聪明的要命。”
提命眨了眨眼,“你难道还怕我死在他手里?”
小花不语,一双手轻轻放在胸前。
她的手纤细而柔美,胸膛却挺拔而高耸。
提命嘴角已轻轻抽搐,一双目光也在轻轻抽搐。
她忽然用屁股轻轻撞了他一下,轻得像是抚摸,提命却已呼吸急促,躯体也剧烈轻颤起来。
小花的脸颊上现出桃花般笑意,“死鬼,瞧你没出息的样。”
提命笑着凝视无生,“这一点被你说中了。”
“上官飞云是被你杀死的,是不是?”
提命点头。
小花已在鼓掌,“对极了。”
“你用金笔杀了上官飞云,又用枪戳了一下?”
“那当然,一定要这么戳一下,否则又怎能......。”
“又怎能嫁祸到我头上,然后利用上官飞燕找我拼命?”
“是的,你不杀女人的。”提命笑了笑,“只不过没有想到上官飞燕出手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