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长街恶汉
大地春意更浓。
离别已在脚下,柔风更加柔软而动人。
银针公子笑着凝视无生,柔柔抚摸发丝,“枪神可有什么要问的?”
“我还有一点。”
银针公子微笑等待。
“那张黑色信函接到以后,你是不是很惧怕?”
银针公子眼眸里已现出惊惧之色,甚至连脸颊上肌肉都变得僵硬不已。
他的确惧怕不已,从他现在的神情就可以看出。
“你是不是已见到了什么?”
“是的。”笑意已凝结,脸颊上根根肌肉已僵硬,“接到那漆黑信函的时候,身边十几名高手的心骤然飘了出去。”
他的话也僵硬,每一个字几乎都是用力说出来的。
小蝶已深深感受到银针公子的恐惧与惊慌,“十几名高手?”
“是的,那的确是我精锐中的精锐。”银针公子已喘息,他竟已扶住轿子,不停干呕着,“十几把刀,每一口都是高手,也是杀人无数的高手。”
“可是你并没有将事情做好,你不怕吗?”
银针公子呼吸已局促,苦笑着,“我的确很怕,可是我已尽力了。”
“事情办砸了,你是不是很怕他们将你宰了?”
小蝶仿佛生怕他惧怕的不够满足,又说了这么一句。
银针公子激灵灵抖了抖,看了看枯树上几只飞鸟,又看了远方林子里阴暗角落,胸膛起伏的更加剧烈。
“我是很怕,可我也没法子。”
他说的很实在,他是没有一丝法子,如果要过来取走性命,他也没有一丝力量去阻止。
无生忽然将银针公子扶起,等到他惧怕渐渐平息,才说着。“你不必担心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本就不会杀你,只是想利用你。”
银针公子点头,心里仿佛已舒服点了。
小蝶笑了笑,眨了眨眼,“他们说不定也会杀了你,因为......。”
银针公子的脸忽然又变得难看起来,“因为什么?”
“你想一下,事情办砸了,他们说不定会很生气,所以就会杀你了。”
银针公子呼吸忽然又急促起来,似已要虚脱。
小蝶眨了眨眼,板着脸凝视银针公子,面无表情。
她装得仿佛很专业,她仿佛也已从吓唬人里面找到快意、刺激。
“你幸好没有杀了无生,否则就......。”
“否则就怎么了?”银针公子脸颊上变得更加难看,仿佛像是死了亲娘的孝子。
“否则会倒大霉了。”
银针公子不懂,“倒大霉?”
“是的。”小蝶板着脸,居然没有一丝笑意,也没有一丝戏弄之色,“你没杀无生,也许算你命大。”
银针公子不语。
他又伏倒在轿子畔干呕,似已将所有食物都吐出来。
无生将他扶起,深深叹息。
“你没杀无生,他们都会忙着去杀无生,没空去杀你,是不是?”
银针公子点头。
“你若是杀了无生,他们一定会杀了你。”小蝶忽然盯着银针公子眸子里的惧怕,瞧了又瞧,仿佛很过瘾,“因为这叫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银针公子点头。
他忽
然凝视着无生,脸颊上笑意变得发苦不已。“枪神还有什么要问的?”
无生不语。
银针公子缓缓从轿中取出一个木盒,双手递给小蝶,“这是敬重枪神的一点心意。”
小蝶笑了笑,却并没有接过,她笑着凝视无生。
无生不语。
他忽然石像般走向前方,长街的两边店面大都已开门。
过年的喜气犹在,板门上红红的对联,漆黑的墨迹,依然很崭新。
一家顽童用手指沾了点吐沫,在漆黑的墨迹上画了画,那只小手忽然变得乌漆墨黑。
哭着向大人诉苦,大人忽然将鞋底拖下,玩命的打着,“我就你皮,谁教的,我叫你皮......。”
小蝶痴痴的笑着。
顽童忽然不哭了,却到处逃着。
“该打,该打,换做是我,也会打。”小蝶的声音很小,也很刺激。“打的好,打的好,我叫你皮,我叫你皮,......。”
她竟然不停的念叨着。
不远处一行人忽然将路挡住,前面是一个光头,赤膊露胸,一脸霸气,门神般站着,两只眼睛铜铃般瞪着无生。
无生石像般停在七尺处,石像般一动不动。
这人冷冷盯着无生,“贵姓?贵干?从哪来?到哪去?”
无生不语。
小蝶却笑了,盯着这人胸膛上一把毛,“你呢?”
这人显然更不高兴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是大牛,是这条街的霸主。”
小蝶点头,“那你想打劫呢,还是做什么?”
大牛盯着小蝶的躯体,铜铃般的眼睛竟已在发着光,脖子喉结竟已滚动,并没有滚动几下,嘴角口水竟不由流了出来。
这人竟已痴痴的愣住了。
大牛忽然指了指小蝶,大笑着,笑的疯狂而恶劣,“就她,就她了,这......这......。”
他竟已激动的说不出话了。
后面十几个大汉忽然将无生与小蝶围住,死死围住。
小蝶笑不出了,这些人来势汹汹,是不是想打什么主意?
里面一个三角眼已阴恻恻的笑着,笑得淫狠而猥琐不已,“这是喜事,实在是喜事。”
小蝶不懂,他们有什么喜事?
他们有什么特别庆祝的?是老婆临盆了?还是老子的老子过大寿了?
三角眼盯着无生,忽然丢了一锭银子在无生跟前。
他忽然开怀大笑,“小兔崽子,你可以走了,这娇媳妇留下。”
无生不语,仿佛懒得言语。
三角眼瞧了瞧小蝶的脸蛋,又瞧了瞧脖子,嘴角那几根稀疏的胡子不由沁出了光亮。
他嗯了又嗯,瞧了又瞧,然后双手一礼,“这位就是大牛,这条街上最厉害的人物。”
小蝶不语,暗暗发笑。
她已在替这头牛暗暗忧伤,暗暗苦楚,因为他们招惹的本就不是人。
他们去招惹无生,岂非要彻底倒霉?
三角眼面扬笑意,指了指无生,“别跟这穷小子过日子,受穷罪,这小兔崽子压根就不是发财的主。”
小蝶垂下头,仿佛不愿说什么。
“以后跟我们大牛哥,这才是发财的主,跟他过日子,实在是你的福气。”
小蝶头垂得更低,盯着地
面。
“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绝对少不了,绝对错不了。”
他的笑声忽然又顿了顿,因为无生并没有离去,“小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是走吧。”
无生不语。
三角眼忽然指了指长街,“捡起银子,往那里快点走。”
无生不语。
三角眼又将银子捡起,吹了吹,“你现在走晚了,所以这银子不是你的,再走晚一点,你这小命就不是你的。”
无生不语。
三角眼将银子塞到口袋,忽然冷冷盯无生,脸上笑意已消失,脸上竟已现出凶光,又凶又狠。
面露凶光的时候,大都是动手的时候。
三角眼忽然不再说话,忽然握住拳头,重重打在无生胸膛上,然后就软软倒下,死肉般一动不动。
大牛愣住,忽然走了过来,看了看三角眼,他仿佛看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竟已死了。
十几条大汉都已活活愣住。
挨打的人没有事,打人的人却死了。
大牛眼珠子铜铃般瞪住无生,“你是什么人?”
无生不语。
“我从没有见过你,你是外来的?”
无生不语。
不远处忽然停下一顶轿子,漆黑的轿子。
银针公子的轿子,这人居然又跟了上来。
十几个大汉本来雄赳赳、气昂昂,现在忽然变得像是斗败的公鸡,忽然伏倒在地上。
帘子缓缓拉开。
银针公子缓缓走了出来,走向无生。
他显然很不高兴,一脚将大牛踢飞,大牛重重撞在墙上,软软落下。
大牛想说什么,张开嘴却已发现牙齿少了七八颗。
“万分抱歉,这实在是......。”
小蝶痴痴的笑着,“实在是管教无方,实在是罪该万死,实在是......。”
银针公子垂下头,似已无言面对。
小蝶痴痴的笑着,“你这群小弟丢了一锭银子给无生,说他是小兔崽子,还说他是穷小子,要他走路,还说要留下我,要我吃香的,喝辣的。”
她说的是实话,原套原的话。
银针公子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忽然盯着十几条大汉。
十几条大汉忽然指了指三角眼,“是他说的。”
银针公子看了看三角眼,又看了看大牛,大牛竟已一动不动躺在墙角。
几颗门牙犹在不远处。
银针公子忽然垂下头,脸上说不出的歉意,“这实在万分抱歉,这实在很......。”
他竟已说不出话了。
小蝶笑着凝视着十几名大汉,不语。
银针公子忽然挥了挥手,“统统过来,老规矩。”
老规矩是什么意思?
小蝶眨了眨眼,凝视着银针公子,“老规矩是什么意思?”
“老规矩就是做错了事,要好好赔礼道歉,好好向别人认错。”
他们果然已在认错,一个比一个认真,一个比一个诚恳,十几个大汉团团将无生围住,玩命的磕头。
一个比一个响,一个比一个凶,脑袋上鲜血顷刻间已落了出来。
无生轻轻点头。
银针公子冷冷盯着十几名大汉,“好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琵琶之心
十几名大汉喘息着站起,忽又倒下。
这道歉的法子实在很伤人,他们已被伤的站不稳了。
银针公子冷冷盯着他们,冷冷说着,“恭喜你们,你们已经得到宽恕。”
他们点头,每个人脸上忧虑之色渐渐变轻,重重吐出口气。
这样岂非已结束?认错已结束?
银针公子微笑面对无生,“枪神若是觉得这样不够诚意,银针还有别的法子。”
十几名大汉的心忽然又沉了下去,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一个比一个痛苦,竟变得像是死了爹娘的孝子。
无生不语。
不语是什么意思?是嫌这不够诚意?还是要想点别的法子继续认错?
十几名大汉静静看着无生,那张嘴若是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他们的小命也许就会葬送在这认错里。
这是事实,也很现实,死在认错里的人有很多很多,他们并不奇怪,活在认错里的人那才奇怪。
不但是奇怪,简直是奇迹。
他们已奇迹般活着,并未死去,可是那人若觉得不满意,他们一定还会继续认错,直至认死为止。
无生不语。
他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走向长街的另一头。
小蝶忽然对他们做了个鬼脸,又伸出手来抓了抓,“你们倒霉了,他是大坏蛋,已经生气了。”
银针公子苦笑。
这女人吓人的办法,实在很高明。
小蝶忽又掉过头来笑了笑,指了指无生,“这人不是好人,一生气就不会说话,你们多珍重。”
她看了看一张张脸竟已变得惨白如纸,竟已嬉笑着离去。
银针公子苦笑。
他低下头,盯着坚硬、冰冷的长街,柔柔抚摸着发丝。
神情变得很奇怪,仿佛很厌恶,又仿佛很苦恼。
柔风阵阵,披风柔柔飘动。
小蝶虽已走远,却依稀听到银针公子的话。
“死罪已免,活罪难饶,所以你们要接受改造。”
小蝶看了看无生,“你听到了吗?”
“十年之内,好好养猪,好好放牛,好好放羊,好好放鹅,......。”
银针公子说话极为认真、仔细,仿佛是大太监宣读皇帝老子的圣旨,威严而霸气不已,小蝶听一句,就点一下头,神情变得难看一下,她已不知道点了多少头。
小蝶眨了眨眼,拉了拉披风,“这银针公子怎么样?是不是有点缺德?”
无生不语。
“这样子岂非令人很痛苦?”
无生不语。
“这样子去放牛、放羊、养猪......,岂非很无趣?”
无生不语。
“岂止是无趣,简直是无趣透顶,银针公子显然是逼他们上吊自杀。”
一个人忽然从陋巷里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琵琶。
虽已年华半老,风姿却更加幽美、动人。
这种美,并不是少女的那种美,而是历尽风霜磨砺的那种美,成熟的那种魅力。
这人赫然是弹琵琶的妙妇。
琵琶仙子。
琵琶笑了笑,停在不远处,凝视着小蝶。
她抱着琵琶,仿佛是慈祥的母亲抱着孩子,说不出的疼惜、眷爱。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面对琵琶。
“枪神可要远离?”
无生不语。
小蝶却已点头。
“那贱妇可以替两位弹奏一曲吗?”
小蝶不语,看了看无生。
无生点头。
琵琶笑面引路,赫然将无生引向长安街最高的楼。
观星楼。
站在这里,可以享受到更多的热力,柔风虽已柔柔飘动,却带不走一丝快意。
朵朵浮云般薄纱下躯体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神秘、奇异不已,躯体上的汗水也干透,彻底干透,又添新汗,她们并没有一丝疲倦,仿佛也不敢有一丝疲倦。
她们活着,仿佛就是为了舞动,扭动躯体,将躯体上每一根肌肉都变得很完美,很伟大,令欣赏飘舞的人不停得到欢愉,得到快意。
人生也是不同的,不同的人,真的有着不同人生追求。
无生不语,也没有喝酒。
眸子里的酒意已更浓,脸上每一根线条都极为柔美,柔美而灵活。
掌中杯已空,酒又添上。
钱百万笑声并不大,却显得极为满足而
没有一丝倦意。
根根手指拨弄着琵琶,仿佛是多情而欢快的少女在扭动着心中喜悦与欢快。
轻盈薄纱妙舞涟涟,躯体扭动不止,欢快笑意不休。
有了这些,琼浆岂能空守杯中?岂能独守杯中?
无生手里无杯,也未沾一滴酒。
小蝶笑着凝视那只喜悦、欢快的手,这实在是一只令人神魂颠倒的手。
钱百万笑意已朦胧,目光仿佛更朦胧。
“枪神觉得如何?”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盯着、戳着天边,天边白云悠悠。
“这还不够好,真的还不够好。”钱百万笑着凝视小蝶。
小蝶不懂,这还不够好?
美酒佳人俱在,夫复何言,能有何求?
每一个人都爱做做梦,很多人连做梦都无法享受到这等美景,他居然说还不够好。
酒杯已空,又已添加。
小蝶脸上已现出惊讶之色,“这还不够好?”
钱百万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怎样才更好?”
“你想要见到?”
小蝶点头,她实在很想见见钱百万说的更好。
歌舞俱在,美酒未尽,柔风也变得很甜美而多情。
他的手轻轻挥了挥,一缕缕薄纱已飘走,朦胧而神秘的躯体已离去。
琼楼里依稀残留着她们的灿烂、动人的柔意、甜情。
小蝶不懂。
这是更好?这就是钱百万口中的更好?
“这是更好?”
琵琶缓缓走了过来,笑着凝视小蝶,“你可知道这琵琶跟我多久?”
小蝶不知道,也不语。
“跟我三十年。”她的笑意已现出哀伤、酸楚。
小蝶暗暗替她酸楚,无论什么人,抱着琵琶,能抱三十年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已感觉到这妙妇与琵琶一定有着无法描述的神秘情感。
这种情感好比是真正的剑客与剑,岂非都很真誓?岂非都很痴情?
她是不是还有什么神秘经历?
小蝶好像听听,因为这种经历总是令人振奋。
“这三十年来过的是不是很孤独?”小蝶忽然说了出来,却已暗暗有点后悔了。
琵琶笑了笑,她的笑意很容易令人心酸,“我遇到很多很多舞者,各式各样的舞姿都见过。”
小蝶有点不懂,这妙妇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琵琶忽然触摸小蝶躯体,她的态度忽然变得热情而奇怪,甚至连呼吸都有点急促不已。
她凝视着小蝶的目光,竟仿佛是多情少女在凝视着心爱情郎,竟有种无法描述的情感。
小蝶的躯体竟已不由抖动了几下,这只手仿佛带着无法理解的魔力。
“我在这琼楼上已呆了二十年。”
小蝶暗暗吃惊。
这岂非是女人一生中最灿烂、辉煌的岁月?她竟已将这岁月葬在琼楼上。
这是明智?还是迂腐?
小蝶忽然盯着钱百万,“是你将她强留在这里的?”
钱百万已叹息,笑意竟变得酸楚不已。
小蝶不懂,更没有想到他会生出这样表情。
琵琶笑着柔抚小蝶的躯体,她抚摸小蝶仿佛像是抚摸着琵琶,柔得令人欢快、刺激不已,她笑了笑,“这是我自己愿意的。”
小蝶更不懂了,更想不通,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将人生最灿烂、最辉煌的岁月独守琼楼?
这岂非是一种折磨?她居然情愿忍受这种折磨?
难道她对琵琶的那种情感,也像是剑客对剑一样?已将生命与灵魂彻底贡献于琵琶?
这不但是艰苦卓绝的牺牲,更是一种凄惨悲伤的折磨。
“你为什么要将自己关在这里?”
小蝶的好奇心更浓,她实在很想知道这一点。
“因为我喜欢舞者。”她说的很直接,很简洁,“我喜欢每个舞者舞姿中那种快意。”
小蝶懂了。
这虽是一种毛病,小蝶却能理解,这好比是优秀的戏子,喜欢观众一样,痴情的少女,喜欢情郎一样。
她这种情感,也许并不能用喜欢去雕刻,这样去雕刻,也许会辱没了这种毛病。
小蝶看了看无生。
她忽然席卷在无生怀里,闭上眼,仿佛在缓缓回味着这种毛病。
琵琶柔柔将手缩回,她的
眸子更柔,“贱妇有一僭越之求。”
小蝶已明白了。
琵琶一定想要欣赏自己的舞姿,她一定很想在舞姿中找到欢快、刺激。
小蝶看了看无生。
她做任何事,都希望得到无生同意。
无生不语,却已点头。
琵琶笑了。
幽美而富有神往的仙音已飘出。
小蝶已舞动。
酒杯“叮”的落地,人竟已彻底惊呆。
钱百万呼吸已局促,朦胧而无力的目光渐渐已变得明亮起来。
他见过舞姿,各式各样的舞姿都已见过,他本不该如此吃惊,却偏偏已吃惊。
这种舞姿实在令人无法想象有多么美丽、神秘,美丽、神秘的简直不该出现在人间。
她的躯体已在舞动着,躯体上每一个角落仿佛都在舞动。
舞姿似已与琼楼融为一体,彻底与这里的一切化为一体。
她的舞姿仿佛并不单单用躯体去舞动,仿佛已将灵魂与思想彻底舞动。
每一个角落时刻都释放着活力与激情,令欣赏的人时刻都享受到刺激、欢快而满足。
钱百万竟已痴了。
舞犹在,琵琶生出的声音渐渐已变了。
变得仿佛是寂寞、孤独的情郎,渐渐彻底与舞姿融为一体。
那只抚摸琵琶的手指,竟不由的剧烈扭动、痉挛,脸颊上的红晕渐渐变得更加疯狂而强烈,她竟已要不行了。
仙音顿消,舞姿顿停。
小蝶柔柔将她抱住,她的手竟已在剧烈抽动、打颤着。
她竟已满足!
她竟已过度疲倦,过度无力。
琵琶犹在怀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安静的仿佛是疲倦而满足的浪子。
浪子已满足,琵琶已无力。
她的笑意更无力,她的声音已变得无力而娇弱。
“谢谢你。”
小蝶点头,轻轻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干。
柔风柔柔飘过,她的发丝柔柔飘动,神情变得说不出的安详而稳定。
她缓缓闭上眼,嘴角依稀残留着过度满足的快意与刺激。
小蝶轻轻在她额角亲了亲,将她抱在软塌上,盖上貂裘,凝视着缓缓平息的躯体。
貂裘下柔柔伸出一只手,柔柔握住另一只手,舞者的手。
柔柔的握着,柔柔的睁眼,柔视着小蝶,“我们是不是已......。”
小蝶轻抚着那只无力而疲倦的手。“是的,我们是已到了离别时候。”
琵琶的躯体忽然变得僵硬不已。
小蝶轻抚着那僵硬的躯体,深深叹息。
“人总有离别的时候。”小蝶眸子里已现出酸楚之色。
琵琶的神情竟已变得僵硬,事实上她的躯体、神情,都已变得僵硬不已。
“为什么要离别?”
她不喜欢离别,痛恨与小蝶离别。
她的手已现出青筋,小蝶已感到丝丝痛楚,神情没有一丝改变。
“没有离别,就没有重逢。”小蝶轻抚着根根凸起的青筋,“没有痛苦的离别,哪有欢快的重逢。”
琵琶无力、疲倦的脸颊上缓缓飘起笑意,“你是说我们还有重逢的时候?”
小蝶点头,“我们会有重逢的时候,到那时也许就不会离别了。”
手轻轻松开,青筋渐渐已萎缩。
粉红色的纱帐柔柔扭动,离别的身影渐渐朦胧,钱百万轻轻叹息。
“你一定很累了?”
琵琶点头。
“我们相遇已有二十年?”
琵琶点头。
“你一直不肯离开我,是因为这里的舞者,并不是喜欢我?”
琵琶点头。
她点头,目光却没有离开那两条人影。
“你一点也不恨我?”
钱百万点头。
“你若是恨我,就杀了我。”
钱百万点头,他的手缓缓伸出,触摸她的躯体,柔风般轻盈。
琵琶已笑了。
她忽然贴向钱百万胸膛,柔柔的亲吻他脖子,“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因为......。”
话竟已被他的手挡住,那只手已轻轻靠在唇上。
琵琶柔柔将那只手拿开,柔视着钱百万。
钱百万深深叹息,“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琵琶靠得更紧,眸子里歉意却更深。
第二百五十四章 路遇打劫
琼楼渐渐已变得朦胧,小蝶依稀可以感觉到上面有个人在瞧着自己。
“你说那妙妇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琼楼?”
无生不语。
“她与钱百万是什么关系?她喜欢钱百万吗?”
无生不语。
“那些舞者是不是真的能令琵琶满足?”
无生叹息。
大多数女人也许都有这毛病,好奇心重的女人,更是如此。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盯着、戳着前方。
小蝶已扬起笑意。
麦地里赫然现出几个人,十几头牛。
大牛也在里面,大牛骑在牛背上,痴痴盯着牛在啃着麦苗。
他居然没有一丝阻难。
他们这是在糟蹋庄家,这样子放牛,可不是什么好品行。
小蝶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大牛忽然变得像是兔子,忽然奔了过来,绵羊般伏倒在无生前面。
其他的人也不慢,动作都很矫健而快速。
“小的,小的下次在也不敢了。”
无生点头,将他扶起。
大牛盯着无生的脸颊,石像般脸颊没有一丝情感,竟已将他活活吓住。
“枪神原谅小的?”
无生点头。
“小的也只能这样放牛了,很难有什么前途了。”大牛的鼻涕竟已流了出来。
无生不语。
小蝶笑了笑,指了指那片麦地,“你这样会有前途?”
大牛不懂。
他也看了看那麦地,也看了看十几头牛,这并没有什么异常?
小蝶嬉笑着指了指十几头牛,“有你这样放牛的吗?”
大牛还是不懂。
小蝶苦笑,“你们这样糟蹋庄家,会有前途吗?”
大牛笑了笑,挥了挥手。
那几名大汉忽然将牛拉了过来。
大牛笑着将一头牛拉到小蝶跟前,又将绳子交给她。
小蝶苦笑,“你这是做什么?”
大牛眨了眨眼,盯着地面,似已在沉思。
他脑袋仿佛很迟钝,想事情仿佛要需要很长时间。
小蝶并不急。
她想知道这人要说点什么。
她等的时间并不长,大牛抱拳,“小的之前冒犯之处,还望见谅,这头牛算是一点心意。”
小蝶苦笑。
无生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交到大牛手里。
小蝶却说着,“这是一点心意,你们哥几个好好去喝顿酒。”
大牛点头。
“你们可不能在麦地里放牛。”
“为什么?”
小蝶指了指麦地,“哪有你们这样放牛的?”
“那要怎样放牛?”
小蝶指了指山坡上枯黄的草,“你们应该去那里。”
大牛点头。
瞧着他们离去,小蝶又气又笑又急。
无生将包袱放到牛背上,又将小蝶扶坐在牛背上。
无生牵着牛,石像般走向前方。
不远处一人蹲坐在林木间,看见无生过来,忽然放声大笑。
“半斤。”小蝶忍不住叫出声音。
半斤将手里的枯枝放下,走了过来,盯着无生。
他仿佛不敢相信见到的一切,“你居然要离去?”
“是的。”
“你应该找到银针公子了。”
“是的。”
“你没有杀他?”
“我为什么要杀他?”
半斤盯住无生,他的神情也跟别人一样,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的枪不想杀这种人。”
半斤笑了笑,“也许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杀他。”
无生不语。
小蝶却笑了,“你知道?”
半斤盯着那杆枪,脸上不由泛起惊惧之色,“是的,也许我真的知道。”
“你说说看?”
“不杀银针公子,是因为他心软。”
小蝶笑而不语。
说无生心软,这岂非是一种很不正确的说法。
“他不杀半斤,也许是因为他不愿看见银针公子势力倒下。”半斤又盯着那只握枪的手,“银针公子倒下,下面所有人都会惨遭不幸,这些人的家庭都会惨遭不幸,所以这人死不得,不但他死不得,钱百万也死不得。”
“也许你说的很对。”小蝶的嘴角笑意已消失,“那些无辜家庭都会收到牵连,这代价实在很大。”
“是的,他们都不能有事,无论是哪一方有事,后果都极为惨痛,极为悲哀的。”
小蝶深深叹息。
这两个人活着,岂非也很不幸?因为他们的生死,并不单单是自己的,这关系到很多人,也关系到很多家庭。
也许正因为如此,官府才不愿他们出事,谁都不能出事。
“你们说错了。”
山林间已现出三个人,三种兵器。
一口剑,一把刀,一柄锤子。
三个身高完全不同的人,最高的人手握长剑,握刀的人身高竟直至剑客腰畔,握锤的人身高更矮,竟直至刀客腰畔。
这三人站在一起,实在很不相称,更不该站在一起。
握剑的人冷傲冷笑着,握刀的人木纳呆滞着,握锤的人一脸笑意,锤头仿佛比他的头还要大。
“你们说错了。”
握锤子的人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老子是老大。”
他指了指握刀的人,“他是老二。”
小蝶已知道,那个握剑的人一定是老三了。
她想得没错。
老大指了指握剑的人,“这是老三。”
老大最后又指了指无生、小蝶、半斤,“你们都错了。”
“难道我们错了?”
小蝶目光落到最矮的锤子身上,她很想听听这矮子能说出什么道理。
“我是说你们错了。”老大指了指脚下,“并不是说你们说错了。”
老二点点头,木纳呆滞的目光里已现出赞许之色。
老三也点点头,冷傲脸颊上流露出崇拜的笑意。
小蝶更不懂了。
她竟已痴痴的盯着这条路,这并没有什么,路边也没有什么花。
这人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我们哪里错了?”
老大又指了指地上,笑意渐渐已消失。
小蝶摸了摸鼻子,“你是不是想......。”
老大忽然竖起大拇指,表示钦佩,又笑了笑,他看了看老二,又看了看老三,“你看,这人是不是笨蛋?”
老三冷冷的笑了笑,“一点也不像笨蛋。”
“他们已看出来了。”
小蝶已气得喘息着,她并不是很笨,这明显是占山为王的无赖。
“你要打劫?”
老大忽然不笑了,冷冷的盯着小蝶,“你说话太难听了。”
老三也冷笑着点点头。
小蝶的脸竟已被气得发红,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半斤笑着靠了过去,还没有张开嘴。
老大就在摆手,“你让开,你是个穷光蛋,我们知道的很。”
半斤苦笑。
这种底细都已被别人调查的很清楚,看来他们并不是一般的在行。
老大指了指这条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小蝶点头。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老大忽然在地上锤了一下,大地骤然震动了一下。
牛嘶叫了一声,一双眼珠子直愣愣盯着前方,仿佛显得很不服气。
小蝶摸了摸牛耳朵,又靠了上去,“不要怕,我们不会有事的。”
牛用力甩了甩耳朵,似乎觉得很痒,奇痒无比。
小蝶摸了摸那耳朵,“真的春风过牛耳。”
老大冷冷盯着半斤,盯着半斤手里的剑,“我们对你不敢兴趣,你可以走了。”
半斤苦笑。
穷光蛋有时也有好处,这种好处岂非很伤人?
他并没有一丝怒意,也许他已习惯了这种身份,这种称呼。
无生石像般走了过去,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那铁锤。
“要想从此路过,就得留下买路财?”
老大笑着点点头。
他已发现这人很上道,不矫情,不用拐弯抹角的说话。
这样子说话,并不费劲,对他们而言,很舒服。
柔阳热力更加猛烈,林木间依稀有着漆黑的角落,没有光明的角落,是不是都有着不文明的故事。
无生已递给他一锭银子。
老大笑了笑。“你很上道,不矫情,我们很喜欢,所以......。”
“所以什么?”
小蝶已看得呆了,她实在不敢相信无生会将银锭递给这无赖。
半斤也不信。
他知道无生与这杆枪的故事,就算是满山的拦路打劫,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杆枪没有动,握枪的手也没有动。
老大笑了笑,“所以我们也不跟你矫情了,你过去,其它的都留下。”
他笑的和蔼极了。
这样子对无生,仿佛已很客气,也很友善。
老大摸了摸锤子,等着无生回话。“你就不该走这条路。”
“为什么?”
“因为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这里一切都是你的?”
老大点头,笑意渐渐消失,因为发现这人已不上道了。
不上道的人,是不该给好脸色看的。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盯着、戳着这人的手,又盯着、戳着这人手里锤子。
“这锤子是你的?”
老大不懂,脸上已忽现凶光,握锤的手没有一丝动作。
他还不愿动手,能和善的解决问题,就不要动手,动手不但很累,也很麻烦。
“是的,是我的。”
“那你是谁的?”
老大不语。
老二已出手,刀骤然已出鞘。
刀出鞘,骤然劈向无生脑袋,他仿佛想要将无生劈成两半。
无生骤踢一脚。
这人的躯体忽然直撞林木,杀猪般鬼叫着。
老大冷冷的盯着无生。“你有两下子。”
第二百五十五章 半天剑客
枪未动,握枪的手也未动。
半斤忽然走了过去,盯着老三那口剑,盯着那只握剑的手,冷冷说着,“你也用剑?”
握剑的那只手渐渐有了变化,青筋渐渐已现出,眸子里冷意已飘飘。
冷冷的说着,“是的,我是剑客。”
半斤冷笑,“很巧,我也是剑客。”
老三点点头。
他缓缓移动着步子,靠向林木,手没有一丝松开,也没有一丝不稳。
这口剑也不错,也很稳定。
半斤竟已跟着过去,也冷冷盯着老三,靠了过去。
他的手并未触及剑柄。
他还能握剑吗?是不是已不能握剑杀人了?
小蝶已在忧虑,“他是不是可以握剑了?”
无生点头。
“他居然可以握剑了?”小蝶重重吐出口气。
无生点头。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不是看出来的。”
“是他告诉你的?”
“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感觉到了。”
小蝶不信,却希望是真的,她实在不愿看到半斤死在另一口剑下。
老大没有动,眼睛已眯了起来,显得对那口剑很有信心。
“你一点也不担心你朋友?”
无生不语。
“他活着的机会很小。”
无生不语。
“老三那口剑杀了很多人,大多都是很出色的剑客。”
无生不语。
这时远方走过来一群官差,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薄而透明的红绫若隐若现,里面变得神秘而阴森,一双狗眼直愣愣盯着前方。
这人赫然是狗头铡。
“狗头铡。”老大的眼睛已有惧怕之色。
黑道上的人仿佛都很惧怕这口铡刀,他也不例外。
血红的眸子已盯着老大,狗头铡缓缓走着,仿佛并不急。
林木森森。
老二挣扎着爬起,纵身一跃,已掠向远方。
他并没有逃多远,就看见两名官差在前面,手里赫然握住铁链。
铁链骤然飞出,飞向老二。
刀挥动。
铁链叮叮作响,刀光顷刻间消失于无形。
人已忽然落到地上。
他竟已被捆住,握刀的手已抖动,那把刀已在不远处,却已扭曲、变形。
一名官差将刀捡起,另一名官差将人捡起。
忽然走了出来。
这动作极为娴熟而快速,显然他们对这种事很有研究。
对于逃跑的人,他们并不会花更多时间。
狗头铡点点头。
铡刀已放下,红绫已在手中。
并未开铡,寒光已飘飘。
杀人的刀都很讲究,越是杀人多的刀,讲究也许会更多。
这口铡刀也不例外。
狗头铡点点头。
那名带酒壶的官差也点点头。
铡刀已掀起。
刀锋彻底已现出,寒意更浓,更令人胆寒、心寒。
那名官差从怀里取出雪白的柔布,又摸出一酒壶,酒壶倾斜,酒已流至雪白的柔布上,然后轻轻的擦拭着刀锋。
刀锋已更亮,也更寒。
握剑的手紧紧握住剑柄,却并未出鞘,老三也看到两名官差停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站着。
那只手竟已抖动,额角已流冷汗。
两名官差并没有动,手里铁链已叮叮作响,他们纵使不动,也足以令人心神不安。
老三已不安。
那只手已不安,剑并未出鞘,手已不稳。
半斤冷冷的盯着老三,冷冷说着,“你的剑已不稳?”
老三呼吸渐渐已急促,“是的,但杀你已足够。”
“你知道我?”
“当然知道。”老三冷冷盯着半斤,“你是长安街上的酒鬼,没有一丝用处的酒鬼。”
半斤点头,冷笑着,“你的剑为什么还不出鞘?是不是已不敢拔剑了?”
剑出鞘。
剑光飞出,飞向半斤的咽喉。
他的手已不稳,却依然很快,也很准。
两名官差没有动,手里的铁链叮叮作响,并没有一丝动手的意思。
就在这时,另一道剑光骤然飘出。
鲜血骤然飞出。
剑“叮”的落地,人并未倒下,一只手紧紧握住咽喉,另一只手用力指向半斤。
嘴里嘶嘶作响,努力挤出几个字出来。
“你的剑......。”
人软软倒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似已死也不信自己会死在那口剑下。
剑锋上鲜血犹在飘零。
握剑的手竟已神奇般稳定,稳定而冷静。
目光已飘到那口剑锋上,神情竟变得说不出的欢愉、喜悦。
他的心,他的魂,忽然变得很充实,也很满足。
“我终于握起剑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这本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两名官差缓缓走了过来,仿佛没有看见这人,将尸骨捡起。
他们缓缓走向狗头铡。
尸骨已放下,人又肃立于一旁。
雪白柔布已丢到木桶里,人已在点头。
一切都已准备好,只等犯人入铡。
狗头铡点点头。
铡刀忽然开得更大,刀锋上的寒意已更寒。
刀光一闪,又是一闪,再是一闪。
格格格三声骤响,躯体已断成三段。
老大没有动,似已无法在动,他的手依然紧紧握住锤把,握得很紧,一刻都不愿放松。
他竟眼睁睁的瞧着老二被铡成三段,血淋淋的三段已落到木桶里。
木桶已移开,又重新换了一个。
木桶已放下,是不是还有人要被铡?
狗头铡盯着老大,缓缓走了过去,“你是不是也该去了?”
老大冷冷盯着狗头铡,冷冷的说着,“你是狗头铡的主人?”
狗头铡点头。
“你是不是有个规定?”
狗头铡点点头。
“你的铡刀是不是有种人不会铡?”
狗头铡点点头。
“如果能打败那口铡刀,就不用死了,是不是?”
“是的。”狗头铡点点头。“只要你逃过我的铡刀,就说明你没有犯法,说明你很善良,善良的人不用去死。”
“死在你的铡刀下,就是犯法的,没有死在你的铡刀下,就是没有犯法,是不是?”
狗头铡点头,“你想试一试?”
老大点头。
狗头铡已握住刀把,薄而透明的红绫已在柔风中扭动。
小蝶紧紧贴在无生怀里,并没有睁开眼睛。
半斤掠了过来,盯着无生,盯着无生手里的枪,“你是不是没有想到?”
“我想到了。”
半斤吃惊的盯着无生,“你早就感觉到了?”
“是
的,你的手并没有废掉。”
半斤的眸子里已现出感激之色。
“你早就该握住剑柄,这口剑很需要你这只手去握住。”
剑尖的鲜血已滴尽。
缓缓已入鞘,那只手却没有一丝松开的意思。
“这种感觉怎么样?”
半斤盯着那只握剑的手,泪水不竟已飘出。
“这是你该得到的,你心里有剑,那口剑也未舍弃你。”
半斤点头。
手轻轻松开,力道变得轻柔,他竟已在轻抚着剑柄。
无生叹息。
久别重逢实在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
小蝶看了看半斤,笑了笑,“半边天就是半边天,你并没有一丝改变。”
红绫犹在飘动,他脸颊上没有一丝笑意。
狗头铡盯着老大,“你可以出手了。”
老大的眼角已不停跳动,却始终没有动手。
那只手依稀紧紧握住锤柄,并没有一丝松开。
无生面向老大,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锤子,“你是不是已怕了?”
老大冷冷盯着无生,“好。”
话语声中,人已骤然扑向狗头铡,高高扬起锤子,砸向狗头铡。
狗头铡已在等待着。
头颅般大小的锤子挥动着落到地上,死死落下就不在动弹。
刀光一闪,又是一闪,再是一闪。
格格格三声骤响,躯体已断成三段。
狗头铡的动作更娴熟而快速,他拍了拍手,盯着无生。
“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
“你是不是也想试一下这铡刀?”
无生不语。
“这口铡刀还没杀过你这样的人。”
无生不语。
半斤忽然盯着狗头铡,冷冷的盯着,“我这口剑不知道能不能试一下?”
狗头铡冷眼冷盯着半斤,“我知道你。”
半斤不语。
“你是半边天?”
半斤点头,“二十年前的半边天,今日的半斤。”
“你的剑可以杀人了?”
半斤点头,脸上的笑意说不出的自信而又极为冷傲。
“你为什么叫半斤?”
“因为我喝酒半斤就醉了,所以叫半斤。”
狗头铡点点头,“你以前为什么叫半边天?”
“因为我的剑很快,出手一剑,血溅苍穹,冷风飘飘,血染半天。”
狗头铡冷笑,“那你为什么忽然变成是醉鬼半斤?”
半斤忽然盯着小蝶,盯的更冷,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眸子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怨毒、怨恨。
小蝶惊住。
她想不通,半斤面对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冷漠、无情,变得如此痛恨?
她不由的将躯体往无生怀里缩了缩,盯着无生。
无生叹息,柔柔将小蝶抱紧。“不用怕,我们不会有事的。”
小蝶点头。
“可是他为什么......。”
“可是他是剑客,剑客就是剑客,剑客是为剑而生的,始终会为了剑而死,跟他的剑被击落是两回事。”
半斤点头,冷冷盯着无生,冷冷盯着漆黑的枪。
“是的,你说的没错,的确是这样子。”
剑出鞘。
剑光飞虹般刺出,刺向狗头铡。
漆黑的链条骤然死死捆住剑锋,剑气竟没有一丝改变,剑光竟没有一丝娇弱。
第二百五十六章 西门世家
春意更浓,缕缕柔阳更柔而欢快。
林木间枯枝已在摆动,仿佛已触及春意,乐之不疲,无法拒绝那种春色带来的喜悦。
小蝶的心快要跳出嗓子,她正盯着那口剑。
那口剑竟硬生生停下,停在铡刀的不远处,剑锋丝丝轻颤,握剑的手依然很稳定,握剑的人没有一丝变化。
十几根链条死死缠住剑锋,十几个人冷冷盯着这口剑。
狗头铡冷冷盯着半斤,“你的剑很好。”
“有多好?”
“比我想象中要好,也许比你想象中也好。”
半斤点头承认。
他也没有想到这口剑的威力会这么伟大而神奇,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还想看看更好的?”
狗头铡笑了笑,“你还有更好的?”
十几根链条叮叮作响,却丝毫无法遮掩剑锋上的寒意。
十几个人没有动,手背上青筋竟已沁出冷汗,滴滴滚落。
剑锋顿时一震。
剑锋上的链条顿断、顿碎,叮叮落在地上。
剑势不减,飞虹般直刺狗头铡。
铡刀忽然开得更大,人已极速后退着。
人与铡刀都在后退,他不能不后退,剑尖已更近。
握剑的人依然很稳定,剑尖直直靠向铡刀。
铡刀与剑尖已更近,狗头铡笑意不变,林木间枯枝不由动了动,忽然折断,掉落在大地上。
“好剑。”
剑尖将至未至,铡刀没有一丝抖动,刀锋上已泛起嗡嗡的响声。
刀把上那只手也很稳定。
小蝶已惊呆了。
她没有想到半斤那口剑居然这么厉害,也许并不是她一人惊呆,而是很多人都已惊呆。
脸上时刻都没有表情的人,现在已有了表情。
每个人脸色已布满了惊讶、不信之色。
他们是不是也不信这事实?这种事是不是很少发生,少的几近没有?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一动不动,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也没有一丝惊讶、不信之色。
他仿佛早就知道这一点。
剑尖是不是会将铡刀刺穿?还是那口铡刀会将剑锋铡断?
剑尖已至,已彻底触及刀锋。
这时林木间走出三两个小媳妇,嘻嘻的笑着,抱着被子,迎着阳光,打闹着。
她们的神情显得很欢快而满足,得意而又刺激,柔风吹在她们躯体上,她们不由的痴痴将衣襟拉开更大点,尽量多享受点柔风冲击躯体的那种刺激。
这仿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切都显得很祥和。
夜色里的那种刺激,并没有彻底满足她们,还想从别的地方享受到刺激。
衣襟拉开的已很大,柔风飘进也更多。
她不由的抖了抖,又将手伸了进去,缓缓伸了出来。
伸出就甩了甩手。
十几道寒光忽然惊现而出,射向那口剑,那口铡刀。
剑光一闪。
十几道寒光叮叮落地,这竟是十几把三角飞镖。
铡刀已下压。
没有鲜血,刀锋彻底消失,缕缕发丝已飘走。
人已肃立,手已离开刀把,血红的眸子寒意已褪去。
笑意却已飘起。
“好剑。”
剑锋上没有血,依然够寒,也够稳。
他的眸子盯着大地,盯着那十几把飞镖,“这种镖并不是常见的?”
“是的。”
“是你的仇家?”
“也许是,也许不是。”
剑缓缓入鞘,握剑的手也离开剑柄。
他的眸子里已现出一种喜悦、满足,这实在应该好好喜悦一下。
能将狗头铡逼走的剑客并不多。
半斤摸了摸发丝,却发现少了一截,铡刀上那缕发丝已随柔风飘走。
“你没杀我?”半斤吃惊的看着狗头铡。
狗头铡笑了,他的笑意显得很疲倦,也很劳累,却依然很欢愉。“你也没杀我。”
他盯着那十几把奇特的飞镖,似已入神,“那是扶桑忍者用的。”
半斤点头。
每一把飞镖都已深深定入大地,用的力道很深。
半斤看看那群晒被子的小媳妇,那小媳妇抱着被子,嘻嘻的笑着,向他们招手。
“你的朋友?”
狗头铡苦笑,“我的女人有很多,朋友却很少。”
“那她们是你的女人吗?”
狗头铡的笑意更苦,又苦又厌倦,“我的女人都是花钱买的,每一个都比她们更会体贴人。”
半斤也笑了笑,“是不是花钱买的女人都会令人舒服点,不花钱的就会令人难受?”
狗头铡点点头,笑意不变,“不花钱的女人,我是不会接受邀请的。”
远方那几个小媳妇依稀在向他们招手,一双双莲藕般嫩手勾魂般勾着。
半斤指了指她们,“她们是不是在找你?”
“我不认识她们。”狗头铡的神情显得很无奈。
半斤点点头,眨了眨眼,“你是不是应该见一见她们?”
狗头铡摇头。
他转过身,摆了摆手。
十几名官差忽然掠了过来,狗头铡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走向路道,走向长街。
几个娇媳妇盯着半斤,嘻嘻的笑着。
半斤也笑了笑,也没有看这些人一眼。
地上的三角飞镖犹在,每个人都已走了,十几名官差跟着狗头铡缓缓走向长街。
半斤也跟着走向长街。
小蝶盯着他们离去,不免有些寂寞、孤独。
几个小媳妇已向无生摆摆手,嫩藕般的手臂欢快摇摆着,仿佛是向情郎挥舞。
小蝶看了看无生,“她们是不是想要你过去?”
无生不语。
他将小蝶扶坐在牛背上,自己就缓缓走向前方。
小蝶不由看了看后面,这里毕竟发生过自己的故事。
她竟看到那几个小媳妇跟着自己,一直跟着,嘻嘻的笑着,嘻嘻的在后面戏耍着。
“她们在后面跟着我们。”
无生不语。
“她们是什么人?”
无生不语。
“她们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无生不语。
小蝶忽然盯着苍穹,轻轻许愿,“神呀,请您降下福趾,让这尊石像说说话,否则我就要活活闷晕过去了。”
许愿的人说话,都是默念,她却说出声音。
“我们就这样牵着牛,慢慢的走向东海?”
无生不语。
“她们是不是就这样跟着我们去东海?”
无生不语。
“穷山恶水的,你是不是很担心什么?”
无生不语。
小蝶不语。
她忽然凝视着画卷,摇了摇头。
她已在替杨晴以往日子是怎么过的,这种不说话的日子,岂非令很多女人苦闷?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走着,石像绝不会累的,也不懂得什么叫累。
他也一样。
后面几个小媳妇就不同了,她们仿佛已受不了了。
嘻嘻的笑意已消失,走路的姿态也不再那么好看,有的已撑着腰,在努力喘息着。
她们显然很不舒服。
小蝶已替她们处境暗暗叫苦,她们的确很苦,有的已在咬牙。
“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小蝶痴痴的笑着。
无生点头。
却没有停下,一直走着,走的并不快,一步也没有停下。
后面一个小媳妇忽然倒下,却又挣扎着站起,继续走着,这种日子,实在令人厌恶。
其实她们若当成是逛街,那就不同了,说不定会将躯体上所有潜力都激发出来。
小蝶忽然伸长脖子,痴痴的笑着,她的笑意很贼,也很神秘,“后面有个小媳妇倒下了,不行了,你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她们?”
无生不语。
他石像般走向路边那家茶铺,牛轻轻伏倒在地上,剧烈喘息着。
无生将小蝶扶下,要了两碗碧螺春。
小蝶喝着茶,目光却盯着不远处那几个小媳妇。
那几个小媳妇却瞧着那头牛,老板提了一桶水给牛,牛头恨不得插进木桶里去喝水。
这才叫牛饮。
酒桌上很多人喝酒也叫牛饮,可是跟这真正的牛饮一比,还是有区别的。
木桶已被喝个底朝天,牛眼却依然直愣愣盯着木桶,仿佛还未得到满足,它的兴致并没有一丝消退。
老板苦笑,又提了一桶过去,牛依然牛饮着。
尾巴却在不停打着屁股,几只牛蝇围着牛屁股乱飞、乱撞。
那几个小媳妇脸色变得急躁而苦恼,倚着枯树,迎着柔风抖动衣襟。
她们一个比一个疲倦,一个比一个无力。
小蝶笑着伸了伸懒腰,才将碗放下。
“我们要不要去关心一下她们?”小蝶嬉笑着,“她们看起来好像很可怜?”
无生不语。
他将牛缓缓牵了过来,牛嘴里草料犹在咀嚼。
他们又开始走了。
那几名小媳妇忽然扑向茶铺,玩命喝了几口水,柔柔躺在地上喘息着。
她们似已虚脱,似已不行,她们已在劳累中彻底发疯。
老板愣住。
这些人为什么累成这样?他见过累的人,却没见过累成这样的人。
几个小媳妇并没有发疯多久,忽然站起,又喝了几口水,跟着无生。
小蝶呆呆笑着。
已默默同情、怜惜她们,大老远的跟着,每个人怀里却抱了床被子。
她们实在很辛苦,实在很需要关心。
“我们要不要去关心一下她们?”
她说的是事实,她们现在累的已不像是小媳妇,简直累的像是一条条土狗。
无生忽然石像般挺立着,回过头盯着她们。
小蝶笑了,这石像还是知道怜香惜玉的。
远方尘土飘飘,一人一骑,疾奔而来。
这人忽然停在无生跟前,纵身下马,躬身行礼,“西门世家西门越见过枪神。”
小蝶眨了眨眼,已在替那些小媳妇痛楚,无生停下,并不是为了怜香惜玉。
无生点头。
“家主得知枪神经过,特邀小酌几杯。”
无生点头。
西门越笑了笑,躬身行礼叩谢。
无生将他扶起。
西门越看了看这头牛,脸上已有笑意。
“枪神可否骑马前行?在下后面跟着。”
“你骑马,我们跟着。”
西门越不懂。
他并没有多问,纵身上马,打马狂撕,马蹄扬尘,顷刻间已到远方。
小蝶也不懂。
这样怎么跟得上?这样岂非很慢?
“我们为什么不骑马?”小蝶摸了摸牛耳朵,“这样我们岂非跟不上人家?”
无生点头。
他点头的时候,忽然抱着那头牛,小蝶已苦笑,他这是做什么?
她的笑意很快又消失。
无生轻烟般飘向前方,忽然已追上西门越。
西门越直愣愣的盯着无生,不竟动容,他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见过疯狂的事,什么奇怪的事都见过,这种事却是头一次。
那几个小媳妇忽然坐在地上,再也不愿起来了。
“你是疯子?”
无生不语。
牛已玩命嘶叫着,仿佛已经受不了这种刺激。
/
无忧山庄四个金黄色大字在柔阳下发着光。
十几名垂鬓少女手握长剑,肃立门庭两侧,锦衣华服,娇嫩嫩的粉脸没有一丝表情,更没有一丝笑意。
衣服并不大,也不小,刚好贴着躯体,道道柔美曲线没有一丝掩住,也无法遮掩。
少女的那种活力岂是繁衣俗锦所能掩住?
没有动,剑穗已在飘飘。
这种魅力已足够有吸引力,足以令大多数正常男人心速加快、呼吸急促。
门并未关,上面的铜环已在抖动。
无生轻烟般飘了进来。
那头牛已软软倒下,不停呕吐着,将所有草料统统吐了出来。
小蝶只觉得有些晕眩。
她并没有站稳,十几口剑已出鞘。
十几道剑光忽然刺出,刺向他们的躯体。
无生抱着小蝶,轻烟般飘起。
那头牛哀叫一声,忽然归于平静,躯体上忽然多出十几个血淋淋的血洞。
剑拔出,剑光再次飘动。
无生已到了内堂,十几口剑死死将她们围住。
这其间并没有人说话,她们仿佛也不愿说话,说话不是她们该做的,也不是她们的性格。
小蝶已受不了了,大叫着,“你们为什么要动手?”
她们并没有说话,剑光又飘起,人影晃动更急。
无生轻烟般飘动着,剑光似有似无,轻烟飘忽若隐若现。
小蝶已要爆炸了。
“求求你们了,不要再动手了。”
就在这时,西门越才扑了过来,忽然说出四个字。
“枪神小酌。”
这句话说出,十几道身影忽然飘走,飘向外面。
剑入鞘,人肃立。
柔风飘,剑穗扬。
一头牛就这样报销了,小蝶不由些许哀伤。
无生轻烟般落下。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世家主人
枪神小酌。
这四个字仿佛有种无法理解的魔力、咒语,十几口剑顿收。
剑光顿无,剑气顿消。
剑入鞘。
剑离去,寒意犹在飘飘。
西门越躬身行礼,连连赔罪,“在下实在该死,在下实在该死......。”
无生不语。
府邸很大,却显得很安静而沉闷,很容易令人联想到古代的皇陵,阴森、诡异而没有一丝活力。
道道柔光飘进来,竟没有一丝生机、生气。
这是人住的地方?
是人住的地方就该有人的气息,这里并没有人的气息,一丝也没有。
西门越犹在赔罪。
无生的眸子已盯着、戳着里面,阴森的府邸远不着边,仿佛是无底的深渊。
这就是世家?
小蝶已惊呆,这是世家子弟住的地方?
不远处那头牛躯体上十几个血洞犹在流血,剑穗也在飘动,娇嫩嫩的脸蛋上也没有一丝表情。
她们的欢乐与喜悦仿佛是随着岁月消逝而消逝,并不会有一丝生出。
小蝶忽然拉了拉披风,“我的牛死了。”
无生点头。
“它死的好可怜。”
无生不语。
“我要好好葬了它。”
无生不语。
“要不要好好举行个葬礼?”
无生不语,已叹息。
这令他想到了杨晴,也是这么喋喋不休的没完没了。
“这人还在道歉。”
西门越犹在道歉,他的躯体依然弓着,并没有改变。
“在下实在该死,在下实在该死,......。”
无生将他扶起,点点头。
西门越的神情才有点缓和,但那脖子依稀又红又粗。
小蝶指了指那头牛,“他死的好可怜。”
西门越点点头。
“我要好好葬了它。”
“一定会的,厚葬。”
小蝶点点头,“它真的好可怜。”
西门越点点头,眼眶里似已要掉下泪。
“我一定会给那头牛找个母的,去作陪。”
小蝶点点头,眨了眨眼,“那头牛若是母的呢?”
“那我一定找个公的,我可以找两头。”西门越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小蝶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西门越缓缓行礼引路,“枪神这边请。”
昏暗的长廊里又现出十几名握剑少女,肃立两侧,紧贴墙壁。
人未到,剑出鞘。
寒光乍现,隐隐浮动,一双双眸子死死盯着前方。
西门越停在不远处,说着一句话,“枪神小酌。”
剑入鞘,寒光骤消。
小蝶吃惊的盯着这些人脸颊,粉红的脸颊上不施一点脂粉,也不必施加。
若是施加脂粉,也许会淹没了那种少女的娇嫩。
小蝶对着她们轻呼,“枪神大酌。”
西门越忽然靠向小蝶,脸上惧怕之色已飘起,“姑奶奶,这不是乱叫的。”
小蝶点点头。
“这四个字是什么?”
“这是今日口令。”
“口令?”
“是的,通过关卡的唯一口令。”
“若是说错了?”
“那我们就死翘翘了。”
“有这么严重?”小蝶激灵灵抖了抖。
苍穹渐渐已阴沉,大地一片阴暗,道道亮光飘飘。
“春雷?”
西门越点头,“是的,快
要下雨了。”
“还有多远?”
“没多远了。”
小蝶的脚已在酸痛,天边白光已飘起,一道响雷忽然落下。
她忽然贴向无生躯体。
无生柔柔将她抱起,柔得令她欢快、刺激不已。
雨将至未至,西门越将他们引进一扇门,他并未进去。
两个秀气童女,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着面对无生与小蝶,她们笑得仿佛是见到了重逢的母亲。
躬身行礼,柔声进言,“恭迎枪神沐浴。”
她们只说了一句,也只躬身一下,却没有起身。
小蝶笑了笑,“她们是不是就这样等着你?”
无生点头。
他缓缓将她们扶起,走了进去。
宽宽大大的屋里仅有两凤轩、一桌子。
宽宽大大桌子摆满各式各样的水果,宽宽大大的凤轩已柔柔冒着热力。
烟雾缭绕,好似仙雾,好似仙境。
小蝶看了看这里的水,眨了眨眼,血红花瓣已漂浮于雪白水里。
这是什么水?为什么会是白色的?
一个童女轻轻走了过来,柔声进言,“那是牛奶,漂浮的是花瓣,都是新鲜的。”
她嘻嘻的笑着,却没有一丝令人厌烦。
童女将无生披风解下,无生就轻烟般飘了进去,他竟已闭上眼。
小蝶笑了。
这令她想到在同福客栈,他也是闭上眼的。
小蝶撩动着花瓣,又轻轻吹了吹,花瓣忽然贴向无生脸颊,小蝶欢快的笑了笑,“我吹中了。”
无生不语,也未动。
他的躯体与灵魂似已与这雪白融为一体,彻底融为一体。
所有的人与事都休想能打扰到他,花瓣更不能打扰到。
“你知道这叫什么?”
无生不语。
边上童女嘻嘻笑着,却没有声音。
“这叫宰相女儿抛绣球,一下砸中如意郎。”小蝶的笑意已更柔。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没见过?”
无生不语。
小蝶已喘息,笑着面向童女,“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童女点头。
“这水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牛奶洗澡会令皮肤光滑、柔嫩。”
小蝶点点头。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欢愉的事,她瞧了瞧桌上的水果。
童女忽然端过来一碟葡萄。
小蝶眨了眨眼,“你知道我要吃这个?”
童女点头。
小蝶吃了一粒,又递给童女一粒。
童女嬉笑着摇头。
澡已洗好,雪白的衣衫已穿上,这岂非已到了见家主的时候?
两名壮汉将凤轩抬走,又抬换了两个。
童女嘻嘻的笑着,笑着指了指凤轩。
小蝶不懂。
“我还要去洗?”
童女点头。
小蝶又进去洗了洗。
那两名壮汉已进来七八次,他们也洗了七八次。
小蝶柔柔摸了摸童女的脸颊,“为什么要洗这么多次?”
童女笑着摇头。
“你不知道?”
童女点头。
“这是你家主人定下的规矩?”
童女点头。
小蝶忽然看了看无生。
无生不语。
石像般走向桌子,取出一个苹果,递给小蝶。
小蝶笑了笑。
童女打开门,外面已在下雨,雷声轰轰作响,电闪道
道不断。
两个油布伞早已在等着。
三月的春雨,仿佛是少女的相思,令人苦楚、哀伤。
小蝶很厌烦下雨。
西门越带着他们走了很长时间的路,却依然没有到。
小蝶仿佛已受不了了,“我们还要走多远?”
西门越陪笑着,“还有一半的路。”
小蝶已喘息,她想不通,这么远的路,为什么不骑马,不坐车子。
阴森森的府邸没有马匹过来过去,也没有轿子过来过去。
十几个少女肃立在雨地里,没有一丝动作,紧紧贴着墙壁,紧紧握住剑柄。
没有一丝变化,依然将剑出鞘,却并未动。
西门越依然停在不远处,说着四个字,“枪神小酌。”
剑入鞘。
一双双眼珠子盯着前方,冰冷的雨水无法影响到一丝一毫。
这等森严警戒,也许真的很少很少。
小蝶已受不了了,她的脚实在很痛。
无生柔柔将她抱起。
小蝶抱着画卷,闭上眼,她已极为疲倦。
“我不行了,我实在太累了。”
这时她才体会到跟着他们走的那几个小媳妇,她们岂非很不幸?
门缓缓打开,屋子里只有一个人。
破旧的人,破旧的桌子,破旧的一切。
桌上几道简单的小菜,几个馒头。
这人呆坐在桌畔,盯着那几道小菜,心神似已飞走。
西门越笑了笑,躬身一礼,缓缓退下。
无生石像般走了过去,石像般挺立着,盯着、戳着这人。
这人渐渐已苏醒,展颜一笑,“枪神无生到访,幸甚之至。”
无生点头。
这人缓缓行礼,“西门残有礼了。”
无生点头。
小蝶犹在沉思,睡意正香。
西门残的躯体并未残,每一个角落都很完整,也很健康。
他缓缓倒了碗茶给无生,又给自己倒了碗酒。
他显然知道无生是不喝酒的。
无生轻轻将小蝶放到椅子上,端起茶浅浅喝了一杯。
西门残笑了笑,“枪神是不是有点奇怪这里?”
无生点头。
他的确很奇怪这里,西门世家势力庞大,财力雄厚,可是西门世家主人为什么会住在这破旧的屋里,吃的东西也很简单,这仿佛是自己做的。
菜并未凉。
西门残拿起筷子,笑了笑,“枪神请随意,这是残夫的拙艺。”
他吃了一口,又看了看锅灶。
灶口的柴火犹在哔剥作响,锅盖边上用农布围着,徐徐白气柔柔飘飘。
西门世家的主人竟在自己做饭!
这实在令人无法相信,更令人无法理解。
烧的菜很正,火候、调料的掌控,都很得体,既不清淡,也不油腻。
菜里的油显然放得并不多,也不少。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很难挑出毛病。
西门残笑面凝视无生,“枪神觉得如何?”
“皇帝后宫的御厨实在应该过来跟你学学。”
无生说的是事实,任何事情到达一定境界的时候,岂非都是一样?
舞者的舞,剑客的剑,和尚的经,厨子的菜,这些人追求到一定境界,对细节的变化、力道等等,要求都会很高。
墙壁上竹编悬着一串串大蒜、红椒,凭空悬着的框子里,也用一块农布盖着,靠近窗户的那整面墙壁上,仅悬着一口剑。
没有剑穗,古朴而陈旧,却偏偏无法掩盖那种盛气临人、孤傲森寒的锋芒。
第二百五十八章 心中有剑
剑未动,却依然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威慑。
“好剑。”
西门残脸颊上没有一丝骄傲、得意之色,只是浅浅喝了口酒,点点头。
“枪神识得此剑?”
无生点头。
西门残看了看炉灶,掀开锅盖,取出两个包子。
他将包子放到馒头上,“馒头淡而无味,很难下咽,这是我亲手包得。”
一代西门世家主人竟会包包子!
这种事说出去,也许很难有人会相信,也许连无生也不会相信。
无生取出那个包子,吃了一口,就石像般一动不动,似已被那口包子肉卡住。
西门残眯起眼笑着,他仿佛很欣赏无生这个样子。
他笑了笑,“怎么样?”
无生叹息,“天津做狗不理包子的师傅也许应该过来求教一二。”
包子的制作过程,每一道细节仿佛都很讲究,都很考究。
从面皮的制作至取包子的时间控制,控制的都很微妙,多一分则嫌多,少一分则嫌少,一切都显得很正好,刚刚好。
西门残点点头。
脸颊上竟没有一丝异样的神情,他已盯着那口剑。
他盯着那口剑的时候,神情才有了变化,这种变化本不该有的,却偏偏生出,那种表情仿佛是久经寂寞、孤苦的浪子遇到自己初恋情人。
说不出的真誓而甜美。
他的心,他的魂,似已飞到那个充满甜美的地方。
无生缓缓睁开眼睛,忽然转过身,盯着、戳着那口剑,“你是剑客?”
西门残摇头,“我早就不是了。”
无生叹息。
他说的也许没错,他的年纪已不允许他是一名剑客,剑在手里也许只是拐杖。
可是他并没有放弃剑,他已找到另一种剑客生活。
他已将对剑的一切追求与信仰,一切情爱与执着,一切的一切,统统都释放到这间屋子里。
所以这里面的一切都仿佛是剑锋上的剑意,剑锋上的剑气。
没有人能理解他对剑的执着与追求,无生却已理解。
他已深深体会到这包子里的剑意,菜里的剑意,这一切的一切都控制的很好,刚刚好,并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剑未动。
剑已永远无法在动,可是剑的生命已得到延续,这人并不用握剑,已彻底享受到剑客该享受的那种快意、刺激。
他竟已做到了永恒。
剑的永恒。
剑犹在墙上,那面墙上没有别的东西,他生命中也没有别的东西能与剑相提并论。
所以那口剑才独占一面墙。
无生深深叹息。
“手中无剑,心中却有剑,化剑于无形?”
西门残点头。
“你不必用剑,也可以享受到剑里面的乐趣?”
西门残点头。
“这里面的一切都是剑?”
西门残点头。
“你在这里所做的每一个动作,就像是刺出的每一剑?”
西门残点头。
“你才是一位伟大的剑客家。”
西门残点头,微笑。
他看了看无生的枪,看了看握枪的手,呼吸渐渐已急促,连目光都隐隐现出兴奋之色,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多情而又寂寞的浪子,在陋巷里见到了神秘而幽美的婊子,已彻底把持不住自己,已彻底不
能自己。
无生忽然不再看剑,忽然盯着、戳着西门残。
一只眼盯着、戳着他的脸时,另一只眼却在盯着、戳着胸膛,一只眼盯着、戳着他的胸膛时,另一只眼却在盯着、戳着裤裆。
这是一双奇异而邪恶的眼眸。
“你很想跟我决斗?”
西门残点头。
他的目光极为冷静,冷静而稳定。
“你想要跟我决斗,却无法做到,是不是?”
西门残点头。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的确想杀死无生,也想被无生杀死。
岁月已不允许他这么做,这种享受已被剥夺,所以他的眼眸里渐渐已沁出哀伤、痛苦。
“你愿意死在我的枪下?”
西门残点头。
“你是不是也很想死在我的枪下?”
西门残点头。
“也该知足了,因为很多剑客都没有你得到的多,更没有你享受到的多。”
西门残叹息,点头。
小蝶渐渐已醒了。
她笑着看了看无生,又看了看那西门残,“这是......。”
西门残微笑,“残夫见过画中仙子。”
小蝶笑而不语。
她看了看无生,希望无生能告诉他,这人是谁。
门外的雨已下得很大。
两面油布伞犹在外面,没有离去。
“你是西门世家的家主?”
西门残点头,笑了笑,“正是在下,西门残。”
小蝶的眸子已现出了光。
可是她看了看这间屋子,又皱了皱眉,因为这屋子怎么也不像是这种身份的人该住的。
江湖中也许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看着不起眼的人,也许就是莫莫地方叱咤风云的人物。
冷风呼啸。
已没有一丝寒意,雨水依然很冷。
西门残走到屋檐下,凝视着飘零的雨水,“你们退下。”
两面油布伞忽然已消失不见,鬼一样的消失无踪。
桌上的菜未凉,一代伟大剑客所烧出来的菜并不是每个人想吃就可以吃到的。
小蝶吃了几口菜,吃惊的盯着西门残,“这菜......。”
她已吃惊的说不出话了。
“残夫手艺,画中仙子请随意。”
“你的菜真的很棒。”
西门残笑了笑。
小蝶也笑了笑。
她简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一代西门世家主人会烧出这么好吃的菜。
西门残笑了笑,“你是不是很佩服我?”
小蝶点头。
“我也很佩服你们。”
小蝶不懂。
他忽然盯着无生,“我敬重你,也希望死在你的枪下,可是却无法改变一件事实。”
“什么事实?”
“一件很邪异的事实。”
无生不懂。
西门残缓缓将屋子里一道暗门打开,已现出另一个天地。
他已走了出去,外面竟是菜园,还有鸡圈、猪圈、鸭圈,不远处还有一道清泉,清泉之流环绕两面。
岸边一鱼篓,一鱼竿,一渔网。
一叶轻舟漂浮于水面,在冷雨中起伏着。
鸡圈的网子并不大,里面的一只鸡已在剧烈叫着,小蝶知道为什么要叫。
那只鸡一定刚刚下了蛋。
他忽然走向不远处石壁,在一处青石上轻轻敲了敲。
石壁忽然打开。
山洞里只有七口棺木,崭新的棺木。
西门残将棺木打开,看了看这七个人,又看了看无生。
“枪神可看出了什么?”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棺木里的尸骨,每一具尸骨的胸膛上都多出一个洞。
枪洞穿的洞。
“这七个人都是江湖中很厉害的角色。”
无生点头。
他已看出这一点,几乎每一个都是。
“这不是你做的。”西门残盯着无生,盯着手里的那杆枪。
无生不语。
“我看得出,你绝不是杀他们的凶手。”
无生不语。
“可是他们却死在枪下,江湖中用枪,又可以一枪要了他们命的,却只有你。”
西门残笑了笑。
小蝶看了看,“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杀的?”
“他不是杀他们的那种人。”
“你那么肯定?”
西门残点头,盯着无生,“这几具尸骨在我这,可是风声已在江湖中传开了。”
无生不语。
“他们一定会找你,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去杀你。”
无生点头。
“所以你们没有什么理由在江湖中走动了。”
无生不语。
小蝶笑了笑,“你是不是想说,我们可以住在这里,天天钓钓鱼,养养鸡,喂喂猪?”
西门残点头。
“这的确是好地方,我真想永远都不要离开这里。”
西门残微笑点头。
“这样子以后就可以经常吃到你烧的菜了。”
西门残点头,笑意更加开朗。
“你很喜欢吃我烧的菜?”
小蝶点点头,“你的菜真的很好吃。”
“那你想不想去学?”
小蝶吃惊的盯着西门残,仿佛不敢相信亲耳所听。
“我当然想学。”
“学烧菜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你也肯用心去学?”
小蝶点头。
“学烧菜要先了解菜。”他的眸子已落向菜园里,肥沃的田地并未开垦,泥土已足够松软,水分也很充实。
他相信这里经过汗水的洗涤,这里的水果一定会更甜,蔬菜也一定会更新鲜、可口。
三月的春雨令人愁,令相思中的人更愁。
小蝶盯着那片肥沃的田地,仿佛已看到了新鲜的青椒在枝叶中若隐若现,在阳光的热力下剧烈成才,浑圆而香脆的甜瓜伏在大地上享受着阳光刺激,根根黄瓜在竹架下摇晃着......。
西门残脸上的笑意更浓,这种笑意很容易令人变得年轻,生出活力与勇气。
“这里是我一人开垦出来的世外园林,我很希望你们跟我一起去享受里面的一切。”
他的话已在邀请。
小蝶已盯着无生,“你愿不愿意跟我隐居在这里?”
她紧紧贴着无生的躯体,贴的很紧,说出来的话却很柔,又柔又甜美。
西门残眼角每一根皱纹里已现出年轻人特有的那种活力与喜悦,他正凝视着小蝶的笑意。
小蝶已在喘息,每个女人在特别的时候,特别的事情上,肚子里的心都会变得不稳,跳动的通常也很快。
第二百五十九章 杀人理由
春雨渐停,夜色将至未至。
苍穹昏暗而幽明。
小蝶握住无生的手,柔视着那双空空洞洞的眸子。
柔情已现。
女人的那种柔情与蜜意已展露,没有一丝遮掩,这岂是在外漂泊的浪子所能拒绝?
浪子是孤独、寂寞的。
西门残嘴角的笑意已变浓。
他心里所想已要实现,这种柔情实在很柔,正常男人都很难、更无力、也无法拒绝,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拒绝这种柔情,岂非是呆子?
无生是呆子吗?
他绝不是呆子,却时常将别人变成是呆子。
小蝶轻抚着无生的手,目光轻抚着他的眸子,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变化,竟没有一丝变化。
她的眸子已飘零泪水。
这种泪水岂非像外面的春雨,令人愁闷、苦楚,令相思中的人更愁更闷。
小蝶的心已酸,也很痛。
她竟无法说服他,她躯体上的魅力,眸子里的柔情,这一切竟无法说服这个人?
泪水已飘零。
手已轻轻抖动,她垂下头,盯着大地,大地若有情,也会哀伤,也会酸楚。
无生柔柔将她拥在怀里,柔得仿佛是妈妈将孩子柔拥在怀里。
泪水顿停,苦楚顿消。
“你是不是......。”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依稀盯着、戳着那叶孤舟,孤独而寂寞的在溪水上摇曳。
“你是不是愿意退隐,遨游山川河流,过神仙般日子?”她的嘴角已变得更柔,又柔又兴奋,“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我们可以生一大堆宝宝,......。”
说出这种话的女人,脸上大都会泛起嫣红,那种淡淡的红晕足以令很多情郎不知所措,不能自己。
小蝶将无生的手轻轻靠在脸颊上,她的躯体不由抽动、轻颤。
西门残不忍再看一眼,盯着那叶孤舟,眸子里显得呆滞而朦胧。
无生是浪子,却也是枪神,枪神是绝不会逃避的,所以这种柔情、蜜意也无法将他留住。
小蝶依然柔视着无生,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得出,她的嘴唇一定更柔,又柔又软,这好比是佳酿,入口柔,下肚却滚烫。
“他不会这么做的。”
柔软的目光忽然僵硬,柔软的唇忽然抖动。
小蝶盯着西门残,笑了笑,“为什么?”
“因为他是枪神,只有正直不屈站着的枪神,天下间也只有这样的枪神。”
小蝶胸膛已起伏,似已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真的要离去?”
无生点头。
那只手却更柔,也更稳定。
小蝶垂下头,久久说不出话了。
“你想遨游山间河流?”
小蝶点点头。
“我现在就带你去。”
小蝶忽然抬起头,眸子里已现出了光,“真的?”
“是的。”
小蝶的心狂跳如奔蹄,她看了看西门残。
西门残轻轻笑着,眸子里现出羡慕之色。
“枪神珍重,残夫不送了。”
无生点头。
小蝶已睁开眼睛,笑着摆摆手。
无生轻烟般飘起。
这种飞行的感觉实在很刺激,小蝶俯视着下面的一切,不由痴痴的呆住。
坚挺、秀丽的山峰在边上慢慢往后移动,山谷间枯树隐约可以见到绿叶,边上流水欢快的流淌。
几只不知名的飞鸟围绕枝头,欢叫着。
“这里真的好美。”
无生忽然停下,石像般停在青石上。
河水不停奔跑不休,几条鱼儿随波戏耍。
“你喜欢这里吗?”
无生不语。
“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好。”
无生不语。
小蝶紧紧抱着画卷,凝视着那几条鱼儿游走。
“你不喜欢江湖的纷争?”
小蝶笑着点点头。
“你想逃避?”
小蝶不语。
“逃避是没有用的,别人一定会找到你的。”
小蝶点头。
/
避风客栈并不大,严格的说,仅有几间瓦房。
四五张桌子,老板已靠在边上瞌睡。
三月里的春雨,岂非也令人疲倦、无力,不想劳作。
三个小媳妇缓缓走了进来,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老板忽然跳了起来。
“三位姑奶奶要点什么?”
“自己看着办。”
另一个小媳妇痴痴的笑着,“有你这么叫菜的吗?”
“那怎么叫?”
“报上菜名,先上四鲜果,四蜜饯,鲜果要苹果、......。”
最后那个小媳妇轻轻拍拍桌子,“这里不是长安大街,这里是避风客栈,只是避避风而已。”
她忽然向老板笑笑,“随意,有好吃的尽管拿出来就好了。”
老板揉揉眼,陪笑着点头。
红衣小媳妇伏在桌上,盯着满是油腻的窗户,目光显得懒散而无力。
绿衣小媳妇托着腮,盯着屋外,神情却极为厌恶。
白衣小媳妇痴痴笑着,“你们是不是已要疯了?”
那两个小媳妇没有一点反应,仿佛真的已疯了。
这样跟着无生,实在很疲倦。
白衣小媳妇拍了拍绿衣小媳妇,“你是不是厌烦了?想回去了?”
绿衣小媳妇吐出口气,“才没有呢。”
她忽然拍了拍胸膛,柔笑一声,“天大地大,我走哪都一样,才不想那个臭地方。”
她竟已不打自招了。
白衣小媳妇与红衣小媳妇痴痴的笑个没完,“你真的不害臊。”
绿衣小媳妇忽然捂住嘴,用头不停的撞着桌子,似已在懊悔着。
老板听到桌子的碰撞声,匆匆走了出来,将几小碟菜、一瓶酒、几个包子放到桌上,陪笑着,“这位是......。”
这里的一切已陪了他很小半辈子,无论是一砖一瓦出了什么事,都会令他心疼不已。
白衣小媳妇笑了笑,“她没病,她喜欢这样,我们都习惯了。”
老板点点头,走了出去。
他只希望不要在撞了,那张桌子并不是铁的,经不起她这样撞。
这里过来的人并不多,奇怪的人也不少,像这么奇怪的却更少了。
春雨已停。
路道上一个人缓缓走了过来,老板很不愿意看他的脚。
雨后的泥泞实在令人厌恶不已。
他握住铁锹,将门槛上泥块铲掉,重重的抛到屋后面。
这人走了进来,脚上没有泥泞。
老板看了看他后面,这人赫然没有留下脚印。
他的脚竟没有沾到地面。
老板快速跟了进去,陪笑着,“大爷需要点什么?”
“随便。”他的手并不随便,出手就是一锭银子,五十两的银锭。
老板点点头。
老板跑了两趟,多烧了几道小菜,又端了两坛陈年女儿红。
这人点点头。
老板陪笑着走了出去,做在门口,盯着路道上。
他希望路道上再来几个人,这样子自己的日子要好受点。
绿衣小媳妇已不再撞桌子,正摸着脑袋,仿佛很痛苦。
白衣小媳妇看着不远处那张桌子,看着那个人,那人并没有看她一眼。
只是静静的喝着酒,吃着菜。
红衣小媳妇目光已盯着那人的脚,脚上没有泥泞,她显然已知道这人的轻功很不错。
她的手忽然一挥,手里的竹筷忽然到了那个人手里。
那人将筷子缓缓放下,盯着红衣小媳妇,“我知道你,你是秋横绿。”
他笑了笑,指了指绿衣小媳妇,“她是卢沉红。”
他最后指了指白衣小媳妇,“你是林月白。”
白衣小媳妇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盯着那个人,“我也知道你,你是了无痕。”
秋横绿眨了眨眼,她忽然盯着了无痕,“你居然也过来了?”
了无痕笑了笑,“连你们塞外三娘子都过来,我为什么还不过来。”
“你也是为了无生?”
“是的,我本就想要杀他。”
林月白冷笑,笑声讥诮、轻蔑而冷淡,“你要杀他?”
了无痕仿佛没有看见,碗中酒一饮而尽,缓缓又倒上,他的动作很慢,并不急躁。
“你想要在这里等他?”
了无痕点头。
“也知道他已离开长安街?”
了无痕点头。
“你好像知道的并不少。”
“是的,至少你们知道的,我绝不会不知道。”
“你想怎么样?”
“你们是女人,所以......。”
他的话并未说完,又去喝酒,他很爱喝酒。
林月白冷笑着,“所以怎么样?”
“让你们了。”
“让我们先来?”
了无痕摇头,“让你们先走,不要跟着无生受罪,还是早点回塞外,放马牧羊,那岂非是一件美事?”
林月白冷笑,“我若是不肯的话......。”
了无痕将碗放下,伸出手,手里忽然多出一根长鞭,长鞭忽然挥动。
忽然将林月白卷起,数道寒光忽然飞起,飘向了无痕。
了无痕躯体纵身一跃,数道三角飞镖竟已打在桌上,齐根没入桌面。
秋横绿冷冷瞧着了无痕,满把飞镖紧握,却没有发出。
林月白竟到了了无痕的怀里,脖子上靠着一双手,“你想怎么样?”
了无痕轻轻在林月白雪白的脖子上亲了一下。
“我想要亲一下。”他说完又亲了一下。
了无痕看了看秋横绿,眨了眨眼,这时才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卢沉红竟已不见了。
不过他不怕,因为她们并不敢乱来,那只手忽然靠的更紧。
林月白的嘴里在嘶嘶作响,目光却依然直愣愣盯着前方。
老板已被吓的躲在不远处酒坛旁,身子已矮了半截,似已一刻都不愿出来。
了无痕眼角已现出笑意,“还有一个小媳妇怎么不见了?”
“在我这。”
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人,怀里抱着卢沉红。
这人缓缓将卢沉红放下,走向了无痕,冷冷的盯着那只手,“你这是做什么?”
了无痕似笑非笑,脸上的肌肉竟已变得僵硬。
“你要不就杀了她,要不就抱着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了无痕不语。
鞭子软软松开,他的手也放开。
林月白燕子般飞起,手里忽然飞出十几道寒光。
鞭子忽然卷起,寒光叮叮骤响,落到地上。
“好鞭子。”
了无痕不语。
林月白冷冷盯着了无痕,两只手竟已被拉住。
她已被拉回桌子,安安静静的坐着。
卢沉红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林月白点头。
了无痕冷冷盯着后进来的一人,“你是不是也想杀无生?”
这人点头,那只手忽然触及剑柄,眸子已盯着了无痕的咽喉,“是的,我有机会杀了他,你们的机会很少。”
“你的剑很快?”
“我的剑是很快。”
“有多快?”
这人冷笑,“你想看看?”
“是的,我很想看看你的剑有没有机会杀无生。”
这人冷笑不语。
笑声中已挥出一剑,剑光一闪,忽又入鞘。
了无痕只看到一道剑光飘向桌面,又消失不见,桌上没有一丝变化。
他仿佛不懂,这样的剑叫什么?
这人忽然轻轻一吹桌上的碗,只是轻轻一吹。
碗忽然断成四瓣。
整整齐齐的分为四瓣,每一瓣的大小都很匀称。
桌子忽然僵硬的抖了抖,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竟也是四瓣。
老板已要疯了。
这群人简直不是人,是野鬼,到这里没多大时间,这里的家当就被弄坏了不少。
他实在希望这些人早点走。
他们并没有走,一个都没有走。
剑入鞘,握剑的手缓缓离开剑柄,盯着了无痕,“我的剑是不是足够杀无生了?”
了无痕冷笑,“你的剑想要杀无生,也许见不到无生的面就死了。”
握剑的手忽然触及剑柄,冷冷盯着了无痕,“你想跟我动手?”
了无痕手里的鞭子忽然消失,笑了笑,“我不会跟你动手。”
剑柄上的手缓缓松开,“你本该来的。”
了无痕不语。
“你过来也是送死。”
了无痕不语。
“据我知道这次过来的人,至少有六个高手。”
了无痕冷冷盯着这人,“你也是这六个高手之一?”
这人点头。
轻抚着剑鞘,脸上已飘起骄傲之色,他是应该骄傲一下。
“所以你过来也没有用,还是......。”
“还是知难而退,是不是?”
“是的,因为你杀无生的理由并不是很好。”
“你的理由很好?”
这人冷冷盯着了无痕,冷冷的说着,“塞外三娘要杀无生,是因为塞外一刀被枪杀死的。”
他指了指自己,又接着说,“我杀无生,因为帮主被枪杀死的。”
卢沉红缓缓倒了碗酒,递给这人,“那我们还是有合作的理由,是不是?”
这人将酒一饮而尽,“是的,我们还是有理由合作的。”
第二百六十章 避风客栈
卢沉红冷冷盯着了无痕,“我知道你杀无生,是为了什么?”
了无痕不语。
“你杀无生,是因为有人悬赏,是不是?”
了无痕不语。
他慢慢站起,仿佛不愿再留下来。
“你杀无生不但有悬赏,还有美人相赠,是不是?”
了无痕不语。
“要去东海,这里是必经之路,你还想呆在这里吗?”
了无痕不语。
他忽然转身,走了出去。
握剑的手并未触及剑柄,手里已握住酒碗,碗里已无酒。
卢沉红笑着满上,“这酒是不是很香?”
“是很香。”
他目光里已现出得意之色,了无痕已走。
江湖中能将走路不留痕的了无痕逼走并不多,不必动手就将他逼走,更难。
所以这酒显得特别的香,特别的醇厚、浓香。
卢沉红笑着凝视他的目光,笑意竟变得有点滚热,滚热如烈酒。
她轻轻触摸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忽然笑了,他并不是呆子,已知道这种勾引。
“这酒是不是很香?”
这人的笑意竟已不由轻颤,“很香,我很喜欢。”
“有多喜欢?”
“要有多喜欢,就有多喜欢。”
他说着话的时候,目光已飘向那雪白的脖子,呼吸不由的急促起来。
卢沉红媚笑着。
“我这有的是酒,你想喝吗?”
这人呼吸已剧烈,忽然将酒一饮而尽。
碗“叮”的落到地上,人软软倒下。
那只手紧紧握住剑柄,一双眼珠子死死瞪着前方,充满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惊讶、不信。
他死也不信自己会死在这女人手里,死也不信这女人会忍心下杀手。
一枚三角飞镖,齐根插进胸膛。
漆黑的镖骤然被染成血红。
卢沉红向老板招了招手,“这里死人了。”
老板点头,走了过去。
卢沉红笑着塞给老板一锭银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板点头,忽然将尸骨往肩上一放,走了出去。
他知道该做点什么,遇到什么人,想做点什么事,他已经习惯了。
林月白笑了笑,“想不到你杀人很有法子。”
“我们出来,是为了杀人,并不是被人杀。”
“可你知道这人是什么人?”
卢沉红笑了笑,摇了摇头。
“他是飞雨帮第三把交椅,追风。”
卢沉红点点头,“那又怎样?”
“他过来是为什么替第一把交椅追云讨回命债。”
“飞雨帮一共有几把交椅?”
“一共有三把,第二把交椅是追凶。”
卢沉红点点头,笑了笑,“那这人更该杀了。”
林月白不懂,也不语。
“来讨回命债,两个人才对,为什么他一个人过来?”
林月白不语。
卢沉红冷冷笑了笑,“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他想杀死无生,领取悬赏,还有美人。”
林月白点头。
她分析的没错,过来讨回命债,不该一个人过来,两把交椅应该都来。
“无论如何,这人死了,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林月白点头,“这里是无生必经之地,我们只要见机行事,找到机会就可以下手了。”
秋横绿缓缓走了过来,笑了笑,“没错,只要找到机会就可
以下手了。”
“如果找不到机会呢?”
“那么就要变出机会来。”林月白看了看卢沉红,“你不是很会变机会吗?”
/
夜色已临。
避风客栈招牌在冷风中摇摆不定,四个大字仿佛比夜色更加漆黑。
两个人缓缓从远方走了过来,走了进来。
老板陪笑着将他们引了进来。
老板不愿靠近男的,这男的躯体挺得很直,挺得比他手里的枪还要直,躯体上仅系了件披风。
这人很不怕冷,也许更不怕死。
江湖中这种人还是不要靠近的好,说不定是大奸大恶之人。
为了自己小命,还是靠的远点,这样比较安全点。
小蝶凝视着无生,“你是不是在想什么?”
无生点头。
“说出来听听?”
“这里一股血腥味。”
小蝶也闻了闻,的确有血腥味,很重。
老板脸上的笑意已凝结,“两位要点什么?”
小蝶取出一锭银子给老板,“今天有人在这里归西了?”
老板擦了擦汗,不语,他不知道怎么去说。
小蝶笑了笑。
她已懂了,她已明白老板的心里所说,有时候不说话,的确比说出的话要多,也更真实。
小蝶笑了笑,“就要几个小菜,几个馒头就可以了。”
老板点头。
将几个小菜端出,就靠在门口,凝视着夜色。
无生吃的并不多,他的胃口并不好。
小蝶已吃了六七个馒头,粗茶淡饭的口味,却偏偏能将胃口吊起。
“我有件事觉得奇怪。”
“你说说。”
“跟在我们后面的几个小媳妇怎么不见了?”
无生不语。
“我看了看路道,这里是离开长安往东的必经之路,是不是?”
无生点头。
“按道理,她们应该在这里等我们,是不是?”
无生点头。
小蝶忽然走向老板,笑了笑,老板又已再擦汗,他仿佛时刻都在惧怕着什么。
“你不用怕,我们不是坏蛋。”
这句话效果并不好,老板的汗更多了,很多人都说自己不是坏蛋,但杀起人来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老板看了一眼小蝶,忽然又凝视着夜色。
冷风飘飘。
漆黑的夜色,没有一丝光亮。
小蝶拍了拍老板的肩膀,“我们真的不是什么坏蛋,不会伤害你的。”
老板的躯体忽然抖了抖,他实在惧怕极了。
小蝶笑了笑,“我只想问一问,白天有没有来过三个漂漂亮亮的小媳妇。”
老板躯体抖的更加剧烈,他竟已缩在墙角,虾米般不愿站起。
小蝶缓缓叹了口气。
她忽然走了回去,靠着无生躯体,笑了笑。
“这里白天一定发生过什么。”
无生点点头。
“这里既然是必经之路,后面瓦房里一定有人住着,说不定是在等你。”
无生点点头。
“所以你是不是想去看看?”
无生点点头。
小蝶目光已现出惊惧之色,“还是不要去了,他们说不定是厉害的角色,我们岂非不是要倒霉了?”
无生不语。
忽然走向老板,将他扶起来。
他递给老板一锭银子,老板接过银子却无力抓起,银子竟已落到地上。
“这里往常的生意一定很不好。”
老板点头。
“你也没有想到今天生意会这么好?”
老板点头。
无生忽然指了指墙边,墙边只有四条长板凳。
“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动手,弄坏了你的家当?”
老板点头。
无生不语,凝视着夜色。
夜色里已有衣诀飘动的声音,很小,也很轻。
可是这已足够,无生已足够听到,他不但能听到,也能判断出这人的身高、胖瘦,以及是男是女。
这种搜索的法子,绝对是无数次死亡边缘挣扎的经验。
老板指了指后面几间瓦房,“后面还有房间。”
无生点点头。
院子很奇特,远远的就闻到一股鸡粪味,还有猪打呼噜的声音。
这老板居然养猪,养鸡。
两条狼狗看见老板过去,玩命的甩着尾巴。
老板将无生引到一间远离猪圈,远离鸡圈的屋子。
屋子里很简陋,也狭小,一张床,一张桌子,别的已没有了,也没地方可放。
这是小蝶见过最简陋的屋子。
床上的被褥潮湿而冰冷,没有一丝热力。
老板将炉火移了过来,又提了一壶水进来,才离去。
对面那件房子里也亮着灯,却并没有炉火。
小蝶苦笑,“看来我们还是幸运的,老板对我们很照顾。”
无生点头。
屋子里极为昏暗,油灯的光亮极为娇弱而无力。
小蝶将桌上两个碗倒上水,却发现里面有个干瘪虫子漂浮着。
无生将水倒掉,轻抚着小蝶的躯体,“这里是不是过不惯?”
小蝶笑而不语。
她紧紧将画卷抱住,躺在床上,潮湿而冰冷的被褥实在令人无法贴近。
被子里忽然窜出两条老鼠,唧唧叫着。
小蝶尖叫着扑向无生怀里,紧紧贴着无生躯体,额角冷汗竟已现出。
无生深深叹息。
他已感觉到小蝶躯体每一根肌肉都在抽紧,剧烈跳动。
她实在很惧怕,这里实在不适合她住。
“我真的好没用,我连这个......。”
无生柔柔将小蝶抱住,“不用怕,我不会离开你的。”
“真的?”小蝶凝视着无生的眼眸,漆黑的眼眸没有一丝情感。
无生点头。
“那我们拉勾勾。”小蝶缓缓伸出手指,虽然笑着,眼角却在流着泪水。
无生也伸出手指,他伸出的是食指。
小蝶苦笑。
这石像有时真的是猪头,猪头中的猪头,拉勾勾竟用食指。
无生又伸出小指。
小蝶柔柔拉了拉无生手指,“这就算是你答应我了,不可以反悔了。”
无生点头。
她并没有一丝松开的意思,又靠在脸颊上,轻轻抚摸着。
“这样子是不是就可以了?”
小蝶点头。
她柔柔笑了笑,“不过还有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
“我们拉过勾勾,你就要照顾我一辈子。”
无生不语。
“我也不能离开你了。”小蝶板着脸说着,说的很认真,也很仔细。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反悔了?”
无生不语。
小蝶垂下头,柔柔笑着,脸上的神色变得极为娇羞而朦胧。
第二百六十一章 冷夜软鞭
冷风中又有衣诀飘动声音。
两条狼狗已在低吼,忽然又倒了下去。
老板并不敢出来,缩在屋角挑着灯笼远眺着,猪圈里的猪依然在打呼噜。
小蝶不笑了,看了看漆黑的夜色。
“刚刚是不是有个人?”小蝶到处看了看,又凝视着无生,“我感觉有个人在附近。”
“那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她说着话的时候,脸上已现出惊惧之色。
她已看到老板缩在墙角,挑着灯笼,轻唤着那两条狼狗。
狼狗仿佛并没有听到。
“那是鬼。”
小蝶紧紧抱住画卷,紧紧贴着无生胸膛,她仿佛更加惧怕了。
“那是胆小鬼,不用去怕。”
“胆小鬼?”小蝶眨了眨眼,看了看无生。
无生点头。
“那也是鬼?”小蝶苦笑。
“胆子小的人只配当鬼,当不成人。”
冷风中这时传来奇异的声音,飕飕作响,尖锐而迅疾。
这不是刀挥动的声音,也不是剑出去的声音。
这是什么兵器声音。
小蝶已在惊慌,“这是什么声音?”
“软鞭。”
无生没有动,一根长长的鞭子忽然将他紧紧缠住,就仿佛是多情的少女死死将心爱情郎牢牢缠住。
鞭子渐渐已用力,无生躯体已在咯咯作响。
“好一根软鞭。”
“你动不了了?”
“也许。”
“也许你还可以动?”
“也许。”
“你为什么不动一下?”
无生没有动,小蝶已动了。
她忽然拉着鞭子,撕咬着鞭子,鞭子的另一头忽然传来一股力道。
小蝶竟被硬生生震出,软软倒在不远处,不停喘息着。
“你现在动不了了?”冷风中已有笑意,恶毒、残忍而疯狂不已。
“我为什么要动?”
“你不动就要被鞭子活活勒死。”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一丝惧怕之色。
小蝶挣扎着扑了过来。
“别靠近这鞭子。”
小蝶忽然停下,看着无生,眼角却在不停跳动,“我现在该做点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做,靠在炉火旁,不要出来。”
“可是......。”
“没有可是,你去就是了。”
小蝶靠在炉火旁,伸出手去烤手,却一丝暖意也没有感觉到。
“你就是枪神?”
无生点头。
“你为什么会活到现在?”
“你很奇怪?”
“是的,因为像你这样的身手,本该早死了。”
“可我还没死,依然活着。”
“你的名字很狂妄。”
“也许。”
“狂妄总有点道理,我没看出来,你身上有什么道理。”
“那你就不要看了,可以出手了。”
小蝶吓了一跳,这石像居然要别人出手去杀他,他是不是已疯了。
“你想早点死去?”
“也许。”
“也许不是你死去?”
“也许。”
鞭子的另一头忽然有了光。
刀光。
刀光刚生出,忽又消失于无形。
一把短刀“叮”的落地,屋脊上一条人影惨呼着在瓦片上翻滚着,烂泥般跌落地上,不再动弹。
夜色里肃杀之色更浓。
冷风更冷,寂寞之色更加剧烈。
人已倒下,鞭子并未松开,奇异般绷紧着。
鞭子的另一头已传来冷笑,小媳妇般媚笑着,笑着走了过来,却并未靠的很近。
她们也很惧怕无生,无生手里那杆枪,并不是一杆普通的枪。
“我们见过面了。”
“是的。”
“你记得我?”
“是的,我当然记得你。”
三个人忽然靠得更近,淡淡的炉火已照亮了他们躯体。
“是你们。”小蝶吃惊的盯着她们。
小蝶忽然走了出来,“你们居然......。”
“是的,我们居然已在这里出现。”卢沉红笑了笑,盯着小蝶,“是的,我们居然又见面了。”
“你们一直在等机会出手?”
卢沉红点点头。
“你们并没有先出手,让别人先出手,然后等到最正确的机会在出手。”
卢沉红点点头。
“这机会是最好的机会?”
“是的,没有比这机会更好了。”
小蝶冷笑,“你们很沉得住气。”
“是的,杀枪神无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
“所以要能等,也能忍,是不是?”小蝶的嘴角已泛起讥诮之色。
因为她坐在牛背上的时候,看见她们在后面跟着,累的仿佛是一条条土狗。
卢沉红渐渐已没有了笑意,脖子上那根青筋已凸起,手上已渐渐有了力道。
无生躯体渐渐又现出咯咯声。
这是骨骼抽动的声音。
“你们一直都在跟着我们?”
卢沉红点点头,“是的,你们在长安街的时候,我们就跟着了。”
“在长安街,你们并没有动手。”
“那个时候,机会并不好。”
“所以一直等着,等我们离开长安街,才出手。”
“是的。”
“你们只是想无生的命,是不是?”
“是的。”卢沉红笑了,讥笑。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对半斤与狗头铡下手?”
卢沉红眨了眨眼,笑了笑,“是这样的,他们在哪里碍事,所以我就动了一下手。”
“你嫌他们妨碍你的好事?”
卢沉红点点头,“他们实在很碍事,可以远远的动手,不要靠近无生。”
她忽然有笑了笑,“我向他们摆手,并不是要他们过来。”
“那你要他们做什么?”
“我是要他们早点滚蛋,不要呆在那里。”
小蝶不语。
她现在才明白,狗头铡为什么要走,而且立刻就走,半斤也立刻跟着他们走了。
“你们一直跟着,见到我们去了无忧山庄,就来这里等着?”
“没错,这里是往东的必经之路。”
“你们的确很能等,所以......。”
“所以上帝一定会给我们机会的,杀你的机会并不多,只要一次就够了。”
小蝶点点头,看了看无生,“你要杀无生,我也不想活了。”
脸上已现出哀伤之色,却并没有流一滴泪水。
过度痛苦、哀伤的时候,也许就看不到泪水了。
卢沉红笑了,“我明白你心里所想,这种事我们都很理解,所以你可以去死,我们绝不会阻止你的。”
小蝶呼吸已局促,“既然我们都要死了,可不可让我们做个明白鬼。”
“你说,我可以告诉你。”
“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小蝶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我们是塞外三娘。”
“你们是塞外的?”
“是的,我们有个朋友死在枪下,他叫塞外一刀。”
“你们要讨回血债?”
“是的,杀死塞外一刀的枪,并不多,也许只有一杆,也许只有枪神无生的枪才可以杀。”
小蝶点点头。
“这样子你是不是已够明白了?”
小蝶点点头,却依然说着,“塞外一刀什么时候被杀的?”
“正是你们在长安街的时候。”
“塞外一刀也在长安街?”
“当然,否则我们绝不会找你们。”
小蝶点点头,“我还想知道一点。”
“你的话很多。”
“对即将要死的人,你们不会计较的,是不是?”
卢沉红笑着点头。
林月白与秋横绿也一样,都笑着点点头。
“这里白天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来过?”
“有两个,一个是飞雨帮第三把交椅的追风剑客,另一个是走路不留痕的了无痕。”
“这两人都已死了?”
“是的,都已被我们杀死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来杀我们?”
卢沉红目光里已有厌倦之色,她显然已不想这样被问下去。
小蝶笑了笑,“我们迟早都是死人,你们已等了很长时间,现在这点时间,你们一定可以忍受的,是不是?”
卢沉红点头,“你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们?”
“是的,到了阎罗王那里,有一说一,一问三不知,岂非很倒霉?所以知道的东西多一点要舒服些。”
卢沉红冷笑,“飞雨帮追风剑客杀枪神,名义上是替飞雨帮帮主追云剑客讨还血债。”
“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是想得到赏金,还有美女。”
小蝶不懂了,“杀死枪神有赏金?还有美女相赠?”
卢沉红点头。
“是什么人悬赏?是官门?”
“不是官门,也不是暴发户,是枪神的仇敌。”
“那个人是谁?”
“这得问枪神自己了。”
小蝶看了看无生。
无生不语,石像般一动不动。
小蝶苦笑,“他的朋友没有一个,仇敌却是遍布江湖的。”
卢沉红眨了眨眼,仿佛也觉得这是一件可怕的事。
“杀了无生到哪去取钱?”
“到东海之边。”
小蝶怔住。
他们为什么到哪里取钱?还有美人?
“那了无痕也是为了赏金与美人了?”
“是的。”
“是不是只要杀了无生,就可以领到一笔赏金与美人?”
“是的。”
“那若是女的杀了无生,怎么办?”
卢沉红眨了眨眼,仿佛没有听到。
“这是江湖中不是秘密的秘密,只要是在江湖中走动过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件事。”
无生点头。
“所以你们迟早是要死的,死在我们手里,也许是最正确的。”
“就算是你们放过我们,前面还是有人会来追杀?是不是?”
“是的,也许明天这里就会来更多的人,都是江湖罕见的高手。”
小蝶很明白这种事,江湖中有很多人平时不会露脸的,但是一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时,就会出现,例如金钱、美人、权势之类的东西。
这些人就会待不住,一定会出来走动走动。......
第二百六十二章 软面郎君
鞭子依然绷紧着,卢沉红没有一丝放松。
她显然很了解这种机会,更懂得好好抓住这机会。
她们已闭上嘴,竟已不再说话。
小蝶也不语。
她们的话似已到了尽头。
话的尽头就是决斗,就是拼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其间没有一丝选择的机会。
她们并不需要拼命,因为这是屠杀。
刀已现出。
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握刀的手都很稳定、冷静,这足以看出她们杀人都很老练。
“你们......。”
卢沉红冷笑,“你的事太多了。”
“你们要动手了?”小蝶的声音已轻颤着,她已看到两把刀逼近无生躯体。
卢沉红点头。
“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两把刀已停下,冷冷盯着小蝶。
卢沉红笑了笑,“就要变成鬼了,听听也无妨。”
“你们可不可以先杀了我?因为我实在......。”她忽然靠在无生躯体上,柔柔靠着。
卢沉红冷笑,“你实在太痴情了,我们可以答应你。”
人已将死,又有何言?
小蝶的目光更柔,更悲哀,她已将无生躯体上每一个角落都看个遍。
最后在无生脸颊上柔柔亲了一口。
闭上眼,喘息着,“你们先杀我。”
她的脸颊紧紧贴着无生胸膛,一刻也不愿离开。
卢沉红笑意不变。
“好一个痴情的女人,你死了,我一定会立一块贞节墓碑在你坟前,每一年的今日,我一定会找几个男人血祭。”
刀光一闪。
刀光顿消,刀光骤然顿死。
刀落地,人也落地。
秋横绿一动不动的倒下,她竟已死了。
林月白大笑,她的手里忽然多出一口剑,一口软剑。
雪白的腰带赫然已消失。
这笑声不但惊住了小蝶,也将卢沉红的心也惊碎,这是怎么回事?
这笑声居然是男人的声音。
她的手并没有一丝松开,依然死死的拉紧,她并没有忘记塞外一刀的血债。
小蝶吃惊的盯着这人,这口软剑。
笑声振振,软剑已轻轻柔颤。
他笑着凝视小蝶,“我不会杀你的。”
小蝶轻轻吐出口气。
她已发现这人实在不像是什么坏蛋,实在是危难时刻中的英雄,扶危救难、疾恶如仇的大豪侠。
“你还不让开?这样子我怎么解开鞭子?”他忽然将衣袍脱掉,假发丢掉,撕开精致面具,然后一个男人已站在小蝶跟前。
银白绸缎轻轻飘动,柔软发丝摇摆,和蔼、可亲笑意已扬起,这种笑声实在令寂寞、孤独中的女人享受过度安慰、过度满足。
皮肤白嫩而细滑,一双眸子时刻都带着一种嬉笑,令人无法拒绝的那种嬉笑。
很多女人遇到这种男人,也许就会忍不住去现身,忍不住去占有。
小蝶脸颊竟已被这双眼睛盯得发红、发烫。
她竟已愣住了。
夜色里时常有野兽出没,也时常有禽兽出没,这种偏偏郎君却是很少出现。
这实在是每个女人心里的理想郎君?
小蝶竟已痴痴的瞧着,竟已忘记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这男人软软转过身,不再看小蝶,却凝视着卢沉红,卢沉红的呼吸已急促,那只握鞭子的手竟已神奇般轻颤着。
她的脸颊竟已变得娇羞而朦胧。
“你怎么......。”她的声音更抖,更无力。
小蝶凝视着卢沉红脸颊上的变化,更吃惊不已。
他们显然是认识的,而且很熟,他们也许有过一段情感故事。
一个女人若是没有跟另一个男人发生什么故事,是很难生出这样的表情,这种情感,是逃不过小蝶目光,因为她也是女人。
女人对女人的了解,也许要比男人多的多。
“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是我?”
他说话并没有忘记照顾别人,他笑着凝视枪神,“软面郎君,软剑见过枪神,愿枪神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小蝶苦笑不已。
这人的礼数实在很特别,说出的话更特别。
也许正因为这种特别,很多女孩都会情不自禁去现身,顽
童般嬉闹的笑意里,却不失一丝魅力。
他看起来放荡而死不正经,不正经的笑着,不正经的模样,却偏偏带着一种令女人欢快、刺激的力道。
软剑面对小蝶的时候,忽然将躯体柔柔弓下,眼珠子时刻都没有离开小蝶,“软面郎君,软剑见过画中仙子,愿仙子长命百岁,福与天齐。”
小蝶竟不由痴痴笑了。
软剑软软的笑着,“软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仙子这么美的美人。”
他说着说着忽又停下,在嘴边轻轻擦拭了一下。
小蝶看的很仔细,他嘴边并没有一滴口水,这动作岂非是对女士的一种赞美?
卢沉红见到软剑说话,不由的剧烈喘息,“你居然......。”
软剑软软笑了笑,才软软转过身,面对卢沉红,笑得更加放荡,更加不正经。
不正经的软软抖动软剑,不正经的笑着,“我居然怎么了?”
卢沉红的神情变得很奇怪而复杂。
她的神情仿佛很愤怒,又仿佛很关切,又仿佛很不信。
“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软剑笑了笑,他的手轻轻一抖,那柄软剑软软的抖个笔直,他轻轻吹了吹,忽又垂下,软软垂下。
“这话有何不可?”
“你也是对我说过,你还说过......。”
“我还说过什么?”
卢沉红的眸子竟已流露出一种情感,一种令人相思而苦恼的情感。
她竟已说不出话了。
软剑软软笑着,“还是我替你说,这种话我记得比你更清楚。”
他说的也许是错的,这种话在寂寞、孤苦的女人心里,岂止是一首首诗句,简直是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的神言。
很多女人都会将情人说的话,绣到丝巾上,然后折叠好,放在床上,直至自己相思、寂寞之色无法忍受的时候,就会取出来,痴痴的瞧着,也会对着漆黑的月色静静等着流星,然后许愿。
她们的愿望也许是心爱情郎快点出现,也许是不要离开自己,也许是快点解下衣衫,也许是快点抱着自己驱赶掉每一滴寂寞与相思......。
她也不例外。
“我们说好的,等这件事做完,就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活着,你......难道......。”
软剑笑了笑,眨了眨眼,“现在呢?你还肯吗?”
卢沉红凝视着秋横绿的尸骨,眼中已飘零泪水。
软剑将尸骨抱起,送到那间小屋里,又走了出来,不正经的笑着凝视卢沉红躯体,每一寸都软视个遍。
他目光软的仿佛是温柔情人,在软软的轻抚着娇躯。
卢沉红的躯体已轻颤,呼吸已不稳,她竟已点头。
“我肯,我愿意。”
小蝶怔住。
她实在没有想到,卢沉红会愿意跟他隐居,更没有想到她对软剑的情感竟已到了这种地步。
软剑忽然不正经的大笑,大骂着,“我就知道你不是东西,是母狗,是贱货,是土狗,是狗屁,是......。”
他说的实在很难听,更无情,几近将世上所有恶毒的话都骂了出来。
不竟这样骂,还不停指着卢沉红的脑袋,“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实在不是玩意,连手足之情都不顾,手足之仇都不报,你还算是人吗?”
卢沉红不语。
软剑不正经的笑了笑,“你现在还愿意跟我隐居吗?”
卢沉红泪水已更多,却依然点点头。
小蝶又怔住,这种话语简直过分的不能在过分了。
软剑如此羞辱她,她却依然愿意跟他隐居。
软剑软软的指着卢沉红,深深叹息,忽然转过头凝视小蝶,“我真的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小蝶不语。
软剑忽然走向小蝶,“还是将枪神放开在说。”
小蝶已让开。
软剑手里的剑忽然消失,腰畔忽然多出一条腰带。
“枪神请稍后,软剑出手了。”
无生不语。
他仿佛很不喜欢这种人,并没有看一眼这人。
软剑忽然已出手。
他出手很快,也很准,无生前面十几处大穴,竟被他顷刻间点住。
卢沉红手软软松开,她忽然软坐在地上,不停喘息着。
软剑开始笑了。
小蝶愣住了。
他说过解开软鞭,为什么又点上十几处大穴?
“你这是......。”
软剑不再看无生一眼,不正经的盯着小蝶,不正经的笑了笑,“你吃惊了吧?”
小蝶点头。
她的确没有想到,这人变化真的很大。
“你说要解开鞭子?”
软剑点头,指了指地上软鞭,“我已经解开了。”
小蝶说不出话了。
软剑笑了笑,转过身,盯着卢沉红,“你的手足被我杀了,你可以来动手了。”
卢沉红不语,手也不动。
她忽然扑向软剑怀里,不停哭泣,“你不要说了,我受够了。”
卢沉红忽然盯着小蝶,脸上竟没有一丝笑意,“你是不是觉得我怀里这女人很不是东西?”
小蝶不语。
“其实还有一人比她还不是东西。”
“那个是谁?”小蝶忍不住叫了出来。
“那人是林月白。”
卢沉红躯体不由抖了抖,忽然挣脱软剑的胸膛,“林月白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我把她杀了。”
卢沉红忽然又坐在地上,“你真的好狠心。”
“我并不狠心,是她狠心才是。”
“她怎么狠心了?”
“她将我带到后山上,去看了两天日出,又看了两天日落,还在上面搭起一个小茅屋,每天晚上她还......。”
卢沉红的脸忽然变得惨白,她已明白了一切,“你不要说了。”
软剑叹息,轻抚着卢沉红的躯体,“她说将你杀了,什么都可以重新来过,要我做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耕夫,自己却做一个贤惠得体、相夫教子的耕妇。”
卢沉红不语。
“所以我就将她杀了。”
小蝶冷冷盯着软剑,“你的确狠心。”
“我并不狠心,我的心很软。”
小蝶忽然盯着他腰畔的腰带,“就像你的剑?也很软,却都很要命。”
软剑点点头,“是的,就像是我的软剑。”
小蝶忽然将卢沉红拉到身边。
这动作不竟令卢沉红吃惊,也令软剑吃惊不已。
“是的,你的剑很软,也很毒。”
软剑笑了笑。
“我还知道一个女人更更毒。”
软剑笑了笑,“你很聪明,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说说看。”
“秋横绿更更毒,是不是?”
软剑笑意不变,“你说说看,她怎么毒了?”
卢沉红忽然软倒在地上,似已虚脱。
小蝶柔柔将她扶起,她很了解这种悲伤、痛苦,“我并不怪你,也不怨你。”
卢沉红点头,眸子里已飘出了感激之色。
“秋横绿是不是也很喜欢你,也喜欢的要命,是不是?”
“你果然很聪明,我有点喜欢你了。”
小蝶看了看卢沉红,她脸颊上竟已没有一丝活力,仿佛已彻底虚脱。
“秋横绿是不是也时常拉你出去,半夜也舍不得回去。”
“你说对了,你简直比我相信中还要聪明。”
“你是不是还想要我说说?”
软剑点点头,“是的,我实在很想知道知道你还能猜到多少。”
小蝶笑了笑。
“秋横绿是不是也想将另外两人都杀了?”
软剑点头。
“然后跟你去某某地方隐居,做一对戏水鸳鸯?是不是?”
软剑笑的更加疯狂而拙劣,仿佛是一条得意、满足的疯狗,已笑得不像是人,“居然全被你猜中了,你真不愧为仙子,真的很令人钦佩。”
他的目光忽然飘向卢沉红,“你的脑子就不行,你绝对想不到这里面的一切。”
卢沉红不语。
她一直看着漆黑的大地,发丝已随风乱舞,就像是她的心,已不行。
“秋横绿不但想将那两人杀了,也想将无生杀了,她杀无生并不是单单为了塞外一刀讨还血债,这个是不是也没有说错?”
软剑点头大笑不止,“你继续说说看。”
“她是不是也想着杀死无生,拿到悬赏,跟你远走高飞,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躲起来,一辈子不见人,我这个是不是也没说错?”
“太对了,实在对极了,我现在发现你实在太漂亮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多情娘子
小蝶轻轻将卢沉红拥在怀里,却冷冷盯着这个死不正经的人。
不正经的人笑意不变,“我实在很喜欢你了。”
小蝶冷冷的笑了笑,“有多喜欢?”
“要有多喜欢,就有多喜欢。”
“你也想跟我隐居不成?”小蝶已感觉到卢沉红躯体抖动更加剧烈。
她很理解她的内心,现在每一句话,岂非就像是刀子?已在戳着她的心,每一刀都戳的很深,卢沉红一定也很痛。
可是小蝶并没有停下,因为她还想多戳两下。
她想要卢沉红深深认清这人,这不像是人的疯狗,披着羊皮的禽兽。
“我实在很想,最好现在就去。”
“我身上毛病很多,你受不了我的,我睡着了会磨牙,也会打呼噜,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
她已将自己说的一文不值,简直狗屁不是。
“你受得了,一切都受得了。”
“真的?”
她说着话的时候,有柔柔触摸了一下卢沉红,希望她能听到这禽兽有多不要脸。
软剑仿佛没有看到,又仿佛已看到这一个动作,“当然是真的。”
“有多真?”
“要有多真就有多真。”
他居然又笑了笑,这种不正经的笑意渐渐已令人厌恶、作呕。
小蝶已要呕吐。
她已发现卢沉红的躯体已虾米般弯曲,不停呕吐着。
小蝶轻轻吐出口气,凝视着卢沉红,眸子里已变得说不出的关切、同情。
她轻抚着卢沉红的躯体,“你是不是已听到了?”
卢沉红点点头。
“你还会去喜欢这种禽兽吗?”
卢沉红点点头。
小蝶的心绞痛不已,也不再说话。
她嘴里的话似已被绞死,活活绞死。
软剑笑了笑,“你是不是没有想到?”
“是的,我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因为你没有占有过我,那种事若是做过,你一定也会情不自禁的像她们一样,发了疯,着了魔。”
小蝶冷冷瞧着软剑,冷冷的说着,“我还知道你们一点故事。”
“你可以再说说。”
“塞外一刀是塞外三娘的好朋友?”
“岂止是好朋友,简直是他们亲哥。”
小蝶笑了,笑的极为得意而冷淡,她轻抚着卢沉红的躯体,“是不是舒服点了?”
卢沉红点头,躯体依稀抖着,几缕发丝已粘上了呕吐出的酸水。
小蝶将她抱得更紧。
“你是不是又看出了什么?”
“塞外一刀是不是很讨厌你?”
“是的。”
“他不希望你与塞外三娘交往?”
“是的,他并不是呆子,已看出这三个女人为了我一个人会拼起命,会拼得死去活来的。”
“所以你一直找机会跟他亲近?”
“是的。”
“你跟他亲近是为了杀他?我是不是没有说错?”
卢沉红忽然抬起头,盯着软剑,盯得很仔细,很认真。
软剑笑意不变,居然点点头。
“你知道他来长安街,所以你也就跟了过来?是不是?”
软剑点头,他竟已呼吸不稳,脸上竟已生出红晕,“你说的很对,也很准确。”
“所以你找到了好机会,将他杀了?”小蝶冷冷盯着软剑,冷的仿佛是疯妇
盯着偷鸡蛋毛贼,“你并不是很笨,找这样的机会,一定可以找到,是不是?”
软剑忽然又大笑点头,笑的脸上都已泛起皱纹,他脸上本不该有皱纹的,因为他很会保养,也很会被别人去保养,无论是心理,还是躯体,一直都得到很好的保养。
“你将塞外一刀杀了,然后就在他躯体上戳上一枪,这嫁祸的高超手法,也只有你能表演得出了,是不是,这个我好像也没有说错。”
软剑点头。
卢沉红咬牙,柔软无力的躯体忽然生出了力道,忽然扑向软剑,仿佛是恶狗扑向肥肉,疯子扑向草丛。
软剑已伸出手,竟软软将她抱住,软软抱在怀里。
卢沉红咬牙,泪水已飘零,却生不出力道,一丝也没有,“你为什么......。”
多情女人在情人怀里永远都无法生出力道,一丝也无法生出。
她也不例外。
她的躯体已变得极为柔软而无力,甚至连眸子里都没有一丝怨毒、怨恶。
软剑柔柔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这个不是你该问的。”
“你......。”
软剑忽然将他推倒在地上,不再看她一眼,仿佛是顽童将破碎的泥娃娃丢掉。
小蝶轻轻扶起,远远的站着,并没有靠近软剑。
她仿佛已惧怕这疯狗、禽兽。
“你将塞外一刀杀了,戳上一枪,然后就等着塞外三娘去讨还血债?”
“是的,你说的很对。”
“这样你可以利用三娘去杀无生,你可以在后面得到好处,是不是?”
“是的,你说的实在太棒了。”
“你当然也知道杀死无生,会得到很多报酬,还有美女,所以她们的死活并不重要,是不是?”
“是的,这一切都被你说重了,不过有一点,你绝对想不到。”
小蝶眨了眨眼,“你说说看。”
“无生死了就掉价了,不值钱了。”
小蝶怔住。
她没有想到,无生活着更值钱?
“你是不是没有想到?”
小蝶是没有想到,这本不是她所能想到的,江湖中的事就像是苍穹下白云,时刻都会有变化。
没有人能预知得到。
“无生死了就不值钱了?”
“对于我来说,就不值钱了。”软剑笑了笑,“杀了无生,东海桃林有悬赏,还有美女,这个我明白,我不愿去的。”
“为什么?”
“因为那里很远,又是魔教的势力范围内。”
“你是说杀了无生,东海桃林有悬赏,有美女相赠,是魔教做的?”
“也许。”
“那你呢?不杀无生,又有什么好处?”
“我将他交给万花楼,得到的好处更多。”
“所以你不杀无生?”
“是的,我只想找个最正确的机会将他控制住。”他看了看无生,眸子里竟有丝丝的惧怕之色。
“你已找到这正确的机会,也把握住了,你很精明。”
软剑点头,却盯着卢沉红。
卢沉红也盯着他,她的情感已在那双眸子下,竟已变得更加真誓而诚恳。
小蝶的心又在绞痛。
这女人的躯体与灵魂已彻底被这头禽兽、疯狗征服,她已不能控制自己。
“我杀了他们每一个人,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
卢沉红的神情变得更加沉重而复杂,她依然点点头。
剑叹息。
小蝶冷笑,“你是疯子,你不是人。”
软剑点头承认。
“你信不信她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做我的女人?”
小蝶不语。
她无法说话,也不愿说出这悲哀的结果。
她轻抚着卢沉红的脸颊,轻轻笑着,“你不会过去,是不是?”
卢沉红摇摇头,盯着无生,眸子里歉意更浓。
她忽然出手,点了十几处大穴,无生没有动,空空洞洞的眸子已盯着、戳着前方,没有一丝改变。
他仿佛已永远不能再变了。
卢沉红凝视着小蝶,哭泣着,“我不是人,我......。”
小蝶柔柔将她抱住,“你是好女人,我若是男人,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她忽然接着说,“你不要过去找他,他不是人,他会将你活活害死,你不能这样浪费自己的生命。”
小蝶凝视着卢沉红,仿佛是凝视着一朵花,花已离枝,已在渐渐枯萎、凋谢。
“人的活法有很多,并不是少了一个人,就很难活着。”小蝶笑了笑,“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远离这人。”
卢沉红点头。
她笑着又摇摇头,“我不能离开他,我真的离不开他。”
小蝶不语。
她已在静静凝视着夜色,冷风飘飘,寒意已消失,躯体依稀觉得极为冰冷。
不远处两条狗已一动不动的躺着,老板犹在墙角挑着灯笼,惧怕之色没有一丝减轻。
卢沉红忽然努力站着,走向软剑。
软剑笑着,这在他意料之中。
这女人,一定回到他身边,一定不会离去。
他已伸出双手,等着这女人回来。
小蝶忽然将她拉住,“你不要过去,那人真的会将你害死。”
卢沉红努力挣脱小蝶的手,眸子里已现出感激之色,她轻声说着,“我的人生已废了,你要好好活着。”
“你还年轻,也很受男士欢迎,你不能放弃人生,这样实在很......。”
卢沉红凝视着小蝶,眼眸里竟现出了羡慕之色。
她笑的是什么?
是羡慕她并没有遇上软剑这样的男人?还是羡慕她遇上无生这样的男人?
她希望小蝶活着,也许是希望从小蝶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她们的年纪岂非都差不多大?
她看见小蝶快乐的活着,岂非就像看见自己活着。
“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好好享受生活中的甜美、刺激。”
“你也可以的,我真的相信你,一定可以了断这情缘,你是不是?”
卢沉红摇头,她的笑意极为哀伤而黯淡,没有一丝活力。
小蝶喘息,咬牙,忽然又将她的手拉住。
“你放手,我真的不能不去。”
“只要离开那人,过不了多久,一定会好起来的,少了他,你的生活一定会更好。”
软剑不正经的笑着,远远的站着,远远的招招手。
“你是不是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事?”
“是的,我的确不敢相信,世上会有你这样的人存在。”
小蝶冷冷盯着软剑,紧紧将卢沉红拉住,“我若是不放她过去,你会怎么样?”
软剑不正经的走了过来,这人做的所有动作都是不正经的,但是却偏偏令很多女士欢迎,他轻轻的在卢沉红躯体上摸了一下。
动作并不大,轻得仿佛是多情少女的初吻,清淡而多情不已。
第二百六十四章 情怨难消
手松开。
人忽然扑向情郎怀里,柔柔贴在他躯体上,一刻都不愿离开。
小蝶冷冷瞧着,冷冷的说着,“你不是人,你是恶魔。”
“是的,我本来就不是好人。”他笑着,笑的仿佛是疯狗在得意嗷叫。
他轻抚着卢沉红的躯体,仿佛是主人抚摸着忠犬的背脊,顺从的扭动着,嘴里竟发出了丝丝舒服、痛快的那种声音。
她的眼眸里竟流露出欢快、刺激,躯体竟不由神秘而奇异的轻颤着。
她竟已兴奋!
“你是妖魔?”小蝶呼吸竟已急促,“你是野鬼,你绝不是人。”
软剑将银白衣衫拉开一点,冷风飘动更急。
他并没有感觉一丝冷意,卢沉红已喘息,贴在他躯体摸索着什么,他脸颊上已现出自信、骄傲之色。
“我什么都是,就不是人。”
软剑盯着小蝶的躯体,一寸一寸的盯着,盯得很不正经,也很要命。
小蝶呼吸不由加重,她忽然扑向无生怀里。
石像般躯体坚硬、冷静而温暖,她的脸颊却已潮湿、轻颤而滚烫。
她看了看无生。
无生没有一丝表情,空空洞洞的眸子里没有一丝表情,仿佛也懒得有表情。
“你是不是不能动了?”
无生不语。
“你可以说点话吗?”
无生不语。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无生点头。
小蝶笑了,这令她想起了拉勾勾。
这石像居然用拇指去拉勾勾,这实在笑死人了。
“我们就这样被他们送到万花楼?”
无生不语。
“那可是你的对头,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无生不语。
小蝶紧紧将脸颊贴在无生躯体上,冷风也吹不冷她脸颊上的柔意。
“你是不是很怕?”
小蝶忽然抬起头,凝视着无生,眨了眨眼,忽又点头。
“不要怕,我们不会有事的。”
“这还不叫有事?”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盯着、戳着软剑,仿佛要将软剑活活戳死在大地上。
小蝶长长叹息,“你若是能动就好了。”
无生不语。
“他若是能动,我就倒霉了。”
软剑说的是实话,无生若是能动,一枪就可以将他杀死。
枪没有动,那只手也没有动。
不动却足以令人生畏、胆怯。
“你很怕无生?”
软剑点头。
“我若是将他十几处大穴解开......。”
“那你立刻看不到我了。”
小蝶苦笑,这人虽是疯狗、禽兽,却有一点好处,他很实在。
“你立刻就溜走?”
“当然,像我这样的人,一万个也不够他杀的。”
小蝶竟不由的笑出声音。
“那你不担心我解开大穴?”
“我不用担心,因为你根本就解不开。”
小蝶看了看无生。
无生不语。
苍穹森森,漆黑而冷漠不已。
瓦房里的炉火犹在燃烧,很强烈,小蝶已感觉到丝丝暖意。
小蝶忽然盯着软剑,“你在等人?”
软剑点头。
这人的笑意已消失,脸颊上满是疲倦、无力之色。
沉红依然索取着,仿佛并没有得到满足,她的躯体已变得急躁而凶猛。
“你在等马车?还是等轿子?”
软剑摇摇头。
“都不是?”
软剑点点头。
他竟已闭上眼,竟已无力睁开。
“那你等什么?”
软剑不语。
脸上疲倦之色更浓,双手软软垂下,似已没有一丝力道。
小蝶实在不愿看卢沉红一眼,因为她实在很可怜,很悲怨。
小蝶也不语。
夜色仿佛只能听到卢沉红剧烈喘息声,老板躯体在冰冷、僵硬的墙上摩擦声,连猪圈打呼噜的声音也已消失。
小蝶不知道他等的是什么,瞪着夜色里,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夜色已更深,老板手里灯笼已熄灭。
他并没有离去,他本该去休息的。
小蝶盯着这个人,这人仿佛也很奇怪,却说不出哪里奇怪。
卢沉红的喘息渐渐已娇弱而无力,每一口呼吸仿佛都很努力。
“你是不是已够了?”
软剑点头。
“你是不是已很累了?”
软剑点头。
卢沉红不再说话,柔柔的又贴在他躯体上,柔柔的亲吻着。
她的动作缓慢而轻柔,并没有停下,仿佛已不能停下,她活着就是为了这种事而生,也许也会为了这种事而死。
小蝶轻轻咬唇。
这种女人活着,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得到的实在太少太少。
软剑整个人仿佛软得已不行,软的已没有一丝力道。
小蝶忽然有种冲动,好想过去将卢沉红拉回来,让那条疯狗、禽兽独自孤独的在夜色里等待。
卢沉红喘息渐渐已没有一丝力道。
虚脱将至未至,喘息似有似无。
就在这时,软剑骤然杀猪般鬼叫着一跃冲天,重重落了下来。
嘴里狂喷鲜血,死死瞪着卢沉红,冷冷说着,“你......你......你居然......。”
话未出,人倒下。
他倒下就没有站起,躯体上每一个角落剧烈收缩、扭动了几下,就忽然归于死静。
他的手已触及腰畔,那口软剑竟已死在腰带里。
鲜血飞泉般飞溅着,在夜色里显得极为昏暗而神秘。
血是从咽喉处飞出的。
一双眼珠子直愣愣瞪着卢沉红,仿佛要将这女人活活瞪死,瞪死一万次。
伤口赫然是咽喉。
卢沉红疯笑、疯叫着,“你居然也有今天,这就是报应,天大的报应。”
她的声音极为恶毒、凶残,却偏偏也极为疲倦、无力。
她忽然倒下,在冰冷、坚硬而无情的大地上抽动、呕吐着。
小蝶忽然扑过去,将她扶起。
这动作实在太突然,也太快了,小蝶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飞泉渐渐已无力,冷风依然很冷,又冷又冰又无情。
人也许更无情。
小蝶将卢沉红嘴角鲜血擦净,她去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在抖动着。
嘴里的鲜血擦净,口水却流了出来。
她这是惧怕?还是痛苦?还是哀伤?她的神情沉闷而复杂不已。
尸骨即将冷透,未透。
她的眸子依然瞧着,那里面的情感也许已无法用言语去表达了。
她对他那种奇特的情感,世上本就不常有。
小蝶忽然明白了一切
卢沉红为什么要不停亲吻、享受着他的躯体?就算自己实在很无力,实在很疲倦,都不肯停下。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
小蝶已深深看出卢沉红对软剑的情与恨。
她对软剑的情爱,实在太深太深,对他的恨意也同样太深太深。
这种情感很难发生在一个人躯体上,可是却偏偏在一起,这是老天的戏弄?还是命运的安排?
无论是安排,或者是戏弄,都是一件不幸的事。
小蝶不忍再看一眼卢沉红的脸颊,这实在令人心酸、心痛。
她的眼睛不停飘零泪水,她对他的情爱不但极为真誓,也极为诚恳。
可是她嘴角却已因过度用力而沁出鲜血。
这岂非是怨恨?
她岂非也同样极为怨恨?极为哀怨?
这种又爱又恨的感觉,实在令人无法面对,更无法忍受。
这岂非是一种折磨?
小蝶紧紧抱住她,“一切都已过去了?”
卢沉红点点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卢沉红点点头。
“一切都是梦,现在梦已醒了,就该忘记梦里的一切。”
卢沉红不语。
她做不到,因为她对软剑的情爱实在太深太深,对他的怨恨也太深太深。
这种事本就不是人所能忘却。
小蝶柔声着,“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
卢沉红不语。
嘴角的鲜血更多,泪水飘零的也更多。
“你可以说说话,只要说说话,你就会舒服点。”
卢沉红点点头。
“你在塞外是不是很喜欢喝酒?”
“是的,我特别喜欢烧刀子。”
“你也喜欢去放羊?”
“我放的是马。”
小蝶笑了,她已发现卢沉红躯体渐渐已没有了抖动。
所以她的话并没有停下,“你放马是不是也养几只鹰?”
卢沉红嘴角已有了笑意,她点点头。
“我喜欢躺在马背上,欣赏着雄鹰展翅高飞。”她的眼眸渐渐已发出了光,她仿佛已从夜色里找到了那只鹰。
小蝶眨了眨眼,盯着夜色。
漆黑的夜色,冰冷而寂寞,没有一丝活力。
冷风忽然将瓦片上那截残枝吹了下来,恰巧落到卢沉红手里。
卢沉红静静的欣赏着那截枯枝,欣赏得很无力而呆滞。
她看到了什么?这截枯枝已没有一丝活力,已被枯树遗弃,已孤独的在夜色里奔走。
小蝶的心已沉了下去。
她已感觉有点不安,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不远处老板犹在抖动,冰冷的冷风犹在呼啸。
小蝶到处找着,却找不到。
就在这时,夜色里现出刀光。
刀光一闪,没入躯体。
小蝶忽然将嘴捂住,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但泪水却忽然飘了出来。
卢沉红忽然软软倒下,胸口赫然插着把刀。
她努力挣扎着,努力爬向软剑,努力靠在边上,将软剑的手柔柔贴在脸颊上。
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极为欢快而刺激。
就在她的笑意最剧烈、最享受的时候,忽然不动了。
她的生命已消失,脸颊上依稀残留着那抹甜美、舒畅的笑意。
小蝶走过去将他的眼眸合上,忽然扑向无生,不停哭泣着。
无生深深叹息。
第二百六十五章 群雄争神
冷风呼啸,夜黑如墨。
没有人言语,天地间悲哀、凄凉之色更加凝重,更加令人作呕。
小蝶没有呕吐。
静静躺在无生怀里,凝视着卢沉红的躯体,她的躯体并不纤细,并不是那种时刻令人眷恋、无法忘却的,却时刻期待、渴望享受更多情人的那种柔情力道。
他们的发丝已彻底缠在一起,就像是她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时刻都不会松开,时刻都不愿松开,别人也不忍将他们分开。
她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快意、喜悦。
她仿佛已找到了自己天堂。
“他们都死了。”
夜色里已飘起了雨。
冷雨、冷风。
无生点点头,却不语。
他不语,是不是在哀伤他们的故事?还是小蝶的酸楚?
小蝶柔柔抱住无生,画卷往胸膛贴得更紧些。
夜色里又有五条人影。
五个人,五口剑。
最年轻那口剑,犹在少年,脸上青春痘又红又亮,漆黑夜色并不能淹没那种年轻人特有的活力与精气。
最老的已是白发苍苍,脸颊上每一根皱纹里,都充满了一生的忧患、痛苦经历。
剑未出鞘。
握剑的手在冷风、冷雨中停留。
躯体停靠在无生不远处,盯着无生、小蝶,一双眼眸里冷淡而无情。
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想要杀死无生?还是要无生活着?
衣诀在冷风、冷雨中飘零,人未动,也无语。
小蝶盯着他们,却将无生抱得更紧,躯体上的衣衫渐渐已潮湿,她已感到那幅画比自己更有热力。
屋角老板并没有离开。
依稀在那里惧怕着,仿佛被夜里的妖魔死死捆住,已无法动弹。
冷风中冷意更浓。
夜色里渐渐现出一面油布伞,一个人。
一只手握住油布伞,另一只手并没有剑,也没有别的兵器。
这是个女人。
小蝶努力细琢,才看出这人的脸蛋。
她的躯体彪悍如男人,没有一丝女人的那种柔美、纤细。
脸上三两道口子,显得极为狞恶而残忍,她已扬起笑意,并没有笑声。
没有笑声,却足以令人胆怯、胆寒。
小蝶看了一眼,手就抖了起来。
这样的人,显然不像是什么好人,却能随时变出个死人。
她停在无生不远处,笑着凝视无生,凝视无生手里的那杆枪。
“这才叫做事。”
小蝶不懂。
后面那满脸青春痘的少年走了过来,应声着,“是的。”
“否则你们就要报销几条了。”
“是的。”
“他们动完手,我们再出手,岂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是的。”
“枪神无生?”
“在。”无生一动不动的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你动不了了?”
“也许。”
“我都看见了。”
无生不语。
小蝶却盯着油布伞下那张满带刀疤的脸颊,冷冷说着,“你不要脸。”
这女人冷笑,笑声悲哀而冷淡,脸上的刀疤已扭动,“你看我这张脸还叫脸吗?”
小蝶不语。
她盯着那张脸,那张脸实在不是脸,仿佛是夜色里的洪荒野兽。
“我夜来疯早就不要脸了,因为这张脸已不像是人的脸。”
小蝶垂下头,她盯着冰冷、漆黑的大地。
地上的水迹已更多,花布鞋已湿透,她的脚面正徐徐冒着烟雾。
她听过这女人,小马提过这女人。
一个活在夜色里的女人,也只能在夜色里活着,这是她的喜好,也是她的孤独、寂寞。
夜来疯忽然不再看无生,却盯着小蝶,“画中仙子?”
小蝶忽然抬起头,看着夜来疯。“是的,你想怎么样?”
“我要把你的脸变得跟我一样。”夜来疯笑了笑,“这样你就可以一直跟在我后面,不敢在白天晃悠了。”
小蝶眼皮已跳动。
这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夜来疯脸上伤疤扭曲更大。
“好不好?”
小蝶不语。
“不好。”冷风、冷雨中又有人现出。
这人很奇怪,小蝶见过、听说过很多兵器,却没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兵器。
一口超级水缸忽然落到地上。
破破烂烂的衣衫,发丝只用一根奇特的麻绳捆着。
一张嘴咧开的很大,大如瓢。
“一点也不好。”
“怎么样才好?”夜来
疯的目光已盯着这人,眸子里已现出厌恶之色。
小蝶又垂下头,凝视着大地。
她实在不愿盯着夜来疯,被那双眼睛盯着,仿佛时刻都会发疯。
“怎么样都不会好。”
夜来疯脸上笑意已消失,冷冷盯着这人,冷冷说着,“你是缸花?”
这人笑了笑,得意而欢快。
“正是,落魄缸花。”
“你是万花楼的花?”
缸花点头。
“你要无生活着?”
缸花笑意不变,“是的,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我也会这么干。”
夜来疯冷笑不语。
“你要杀他?杀了他就可以得到一笔财富,还有几个美人?”
夜来疯不语。
缸花笑了笑,“你是个女人,要美人做什么?”
夜来疯冷冷笑了笑,“我可以要她们给我端茶倒水,洗衣做饭。”
“这是丫环该做的事。”
“是的,我就要将美人变成丫环。”
缸花点点头,将水缸上盖子取出,握在手里,“看来你这件事做不了了。”
夜来疯冷笑,“为什么?难不成你想要阻止?”
缸花点头,“这件事你好像要落空了。”
夜来疯没有动,看了看那少年。
少年冷冷的盯着缸花,冷冷的扑向缸花,冷的脸上青春痘已泛起了光泽。
剑光忽然飘出,飘向缸花的咽喉。
缸花冷笑,仿佛是看着一件奇怪、滑稽的戏子在表演,缸花忽然在地上一拍。
大地猛的剧烈一震。
握剑少年的身子竟已不稳,握剑的手没有一丝抖动,剑尖却已偏移很多。
剑势已死,已无法收回。
他竟已硬生生刺向墙边,整个人跌倒在墙角。
缸花大笑,忽然又是一拍。
大地又是一震,无生与小蝶竟已被震得高高飞起,落下时,正不偏不移落到水缸里。
“怎么样?你是不是已要落空?”
夜来疯不语。
后面几名剑客忽然已出手,四道剑光忽然已刺出。
四条人影忽然掠向缸花。
“你们还真的看得起我。”缸花忽然抱起超级水缸撞了过去。
一连串碰击叮叮作响。
就在这是一道寒星骤然飘出,急射缸花的背脊。
水缸忽然已落到瓦房上,人已冷冷盯着夜来疯,“你果然很疯。”
夜来疯冷冷笑着,冷冷盯着缸花的胸膛,“这是乾坤伞针,你还是认了吧。”
缸花的额角已流露出冷汗,脸上的肌肉已绷紧。
四口剑已断了三口,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握剑柄,那只手却在剧烈抖动。
那一撞之力,实在很大、很凶。
小蝶挣扎着站起,到处摸索着,很快就摸到了无生的躯体。
无生依然石像般挺立着,没有一丝变化。
小蝶已剧烈喘息,“这是什么地方?”
她从天上落下,仿佛是掉进无底的漆黑锅里,什么都是漆黑的。
“水缸。”
“就是那人的水缸?”
“是的。”
“他要将你交给万花楼?”
“也许。”
“你一点也不惧怕?”
“我为什么要惧怕?”
小蝶苦笑。
他摸了摸无生胸膛,又摸了摸他的手,“你跟万花楼是不是有很大的仇怨?”
“是的。”
“有多深?”小蝶已更加惧怕了。
小马曾经说过,万花楼是杀人组织,里面的杀手都很厉害,杀人都很快,都很无情。
“你是不是杀了很多支花?”
“是的,里面很多支花都死在我的枪下。”
“万花楼是不是要将你处以极刑?所以才不杀你,留你活口。”
“也许。”
小蝶笑了笑,“这里至少比外面要好点。”
无生不语。
“这里至少不用被雨水淋,是不是?”
“是的。”
“你现在肯跟我说说话?”小蝶柔柔靠在无生躯体上,她仿佛已在享受着另一种快意。
“好的。”
“你跟杨晴是怎么认识的?”
无生不语,深深叹息。
这是好久前的事了,那段日子,实在令人无法忘却。
“她以前是做什么的?”
“是一家酒楼老板。”
小蝶笑了笑,“你喝过她的酒?”
“我不喝酒。”
小蝶苦笑,她竟已忘了,无生是不喝酒的。
冷风、冷雨
撞击着石壁,声音却变得奇怪而娇弱。
小蝶将耳朵贴着缸壁,她已听到外面嘶叫身,兵器撞在水缸上的那种声音。
仿佛有剑,又仿佛有刀,声音最大的也许是一双铁掌。
震的小蝶耳膜嗡嗡作响,可是她并没有一丝惧怕。
她已听到外面叫骂声,还有惨呼声。
外面的人看来并不少,小蝶的心已轻轻抖动着,她忽然贴向无生的胸膛。
他的胸膛极为稳定而温暖,并没有一丝变化。
“外面好像更热闹了?”
“是的。”
“看来你很值钱。”
“也许。”
“他们将你抓住,无论是杀你,还是将你交给万花楼,都有一笔财富。”
“也许。”
这时外面已传来一阵棍子敲击声,很大。
水缸晃动很大,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摇摆不定,小蝶忽然晕倒了。
她挣扎着站起,摸向无生。
她奇怪一点,无生为什么不倒下?他为什么依然可以石像般站着?
小蝶轻轻的笑了笑,“这是什么兵器?”
“少林长棍。”
小蝶吃惊。
少林为什么要过来?她忽然觉得无生实在很倒霉,连少林和尚都要过来追杀他。
“你是不是想说我很倒霉?”
小蝶怔住。
缸里极为漆黑而沉闷,伸手看不见五指。
她想不通无生是怎么知道的?
小蝶笑了笑,“是的。”
“我并不倒霉。”
“这还不叫倒霉?”
“我不倒霉,他们才倒霉。”
“也许是吧。”小蝶又贴着水缸边缘听着。
这时水缸震动声音更大,小蝶的身子竟在这一震中飞了起来,重重的跌下,她只觉得骨骼都被这一击震散。
这一击的力道实在很大。
“这是什么兵器?怎么这么霸道?”
她挣扎着摸向无生,她希望无生不要倒下,依然石像般挺立着。
无生果然没有倒下。
这一击之威,差点将耳朵震坏,小蝶紧紧贴向无生躯体。
“那是轰天锤。”
“轰天锤?”
“他们是轰天帮。”
小蝶觉得越来越有趣了,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时小蝶已感觉水缸忽然悬空飘动,飘走,正在飞行。
这种飞行,像在无生怀里一样。
“我们好像被人带走了?”
“是的。”
“我只奇怪一件事?”
“你说说。”
“这口水缸为什么没有坏掉?”
“因为这是万花楼里落魄缸花的水缸。”
“这水缸是不是很不一般?”
“是的,因为这口缸由无数口剑融化而成。”
“都是高手的剑?”
“是的,不是高手的剑,缸花不会用的。”
小蝶不语。
她的心已舒服了点,这口缸是打不烂的,无论是什么锤子去锤击,还是什么铁掌打击,都不用担心。
这时水缸已落了下去,竟已在轻轻起伏着。
小蝶欢快的不由的跳了跳,“我们到水上了?”
“是的。”
小蝶眨了眨眼,忽又说着,“我们会不会沉下去?”
“不会,因为他们不会让水缸沉下的。”
小蝶深深吐出口气。
外面这时已传来拳头碰撞声,拳声呼呼,震人心魄。
每一拳的力道都极为刚猛而迅疾,小蝶已觉得脚底发麻,她竟已被这拳声震的发麻。
“这两人的内力好像很不错。”
“是的。”
“你可听出是什么人?”
“开山掌,雷大力。”
“他又是哪个帮派的人?”
“海南派一派之主。”
“是的,他的开山掌,据说能将一头饿虎活活震死。”
小蝶笑了笑,“那你岂非很快就要见到他了?”
“那也不一定。”
“另一个人难道比他还厉害?”
“另一个是江南姑苏城里铁胆。”
“铁胆?”小蝶兴趣又来了,“铁胆是人的名字?”
“是的。”
小蝶笑了笑,“他胆子是铁的?”
“不是,也许比铁还要坚硬。”
小蝶不懂,她已轻轻拍着无生胸膛,已期待他接着说下去。
“铁胆内力深厚,外门功夫很硬,据说这人从小就修炼铁布衫横练功夫。”
小蝶说不出话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夜来生香
外面拳风更急。
小蝶不由的跳了跳,她的脚实在很麻。
“这两人打得好像很起劲?”
“是的。”
这时水缸又飘了起来,砰得一声,仿佛又到了另一个地方,可是依然上下起伏着。
“这又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甲板。”
“我们到船上了?”
“是的。”
拳声已消失,盖子已打开。
两个白衣少女挑着灯笼靠了过来,盯着无生看了看,又看了看。
“对的,就是他。”
另一个白衣少女点头同意,手忽然轻轻一挥,长长的袖子忽然将无生、小蝶卷了出去。
袖子已松开。
冷雨已停,冷风未住。
船并不是大,也不是很小,里面一个贵妇负手而立,雪白衣袍上嵌着几片深绿色的叶子。
船里船外数盏白灯,显得极为明亮而安详。
桌上几道精致小菜,杯子正是诗中叙说的那种夜光杯,酒已飘了出来。
小蝶的目光已飘了过去。
漆黑的夜色拳声震震,这两人渐渐已落到甲板上。
落到无生不远处,忽然冷冷盯着里面那位贵妇,他们两人竟已不动手了。
贵妇纵身一跃,竟已飘了出来。
漆黑的柔发飘飘。
她的声音柔美而轻盈,“两位是不是打累了?”
一个紫衣金冠、双眉上扬的人冷哼一声,看了看对面这人。
对面站着一个赤膊凶面大汉,手掌短小而粗壮,每一根手指竟没有一丝指甲,上身一件短衫,一双眸子时刻都闪动着寒光。
贵妇看了看这赤膊凶面大汉,连连道歉,“贱妇实在是罪过罪过,竟打扰到开山派,雷门主的雅兴,实在该死,该死的很。”
雷大力不语。
一双目光死死盯着贵妇,一动不动的盯着。
贵妇忽又看了看紫衣金冠、双眉上扬的人,连连道歉,“贱妇实在是罪过罪过,竟打扰到姑苏铁胆大爷的兴致,实在是该死,实在该死的很。”
她的话极为温柔而无力,纵使是地痞流氓,也很难生出什么气来。
铁胆看了看夜色,又看了看这条精致而幽美的船,闷气竟已消失不见,“原来你是夜来香?”
“你怎知我是夜来香?”
“大半夜到处闲逛、到处游玩的女人,也许只有你夜来香了。”
夜来香笑了笑,“铁大爷可闻到香味了?”
铁胆笑了笑,摸了摸下巴,笑了笑,“夜来之香暗幽幽,铁胆有眼目睹,三生有幸。”
夜来香笑了笑,“是不是很满意?”
铁胆眨了眨眼,“满意的很,若是......就更加满意了。”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也不用说完,含虚说出来的话,效果远比全说出的好。
夜来香摸了摸脸蛋,柔滑、细嫩的脖子在冷风中显得更加神秘而幽美。
她的躯体暗暗的飘着香味,暗暗的幽香。
铁胆脸上竟已飘起了红晕,“你是不是还要请我做点什么?”
夜来香痴痴的笑了,“那当然,贱妇目睹铁胆铁大爷侠骨风采,实在要好好......,好好......。”
她的话也没有说完,也很含蓄,含虚的令人精神振奋。
铁胆的眼睛里已现出了光,他已轻轻点点头,他并不是笨蛋,风花雪月里面言语,并不是不懂的。
他缓缓伸出手,那只手已轻轻靠在夜来香的肩膀上,夜来香并没有拒绝,脸上的笑意仿佛变得更浓而神秘。
她忽然躲开,笑了笑,“改天我一定要......。”
铁胆眨了眨眼,手缓缓缩回,“那今天不行?”
“除了今天,随时都可以。”她的笑意变得更加幽美而神秘。
铁胆振臂一呼,身子已到远处,他的动作并不慢,“改天一定找你。”
夜来香甜甜笑了笑。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这时她才看着雷大力,雷大力并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动。
“雷大爷何必跟一介贱妇见识,贱妇在这里赔不是了。”她忽然招了招手,两名白衣少女轻盈的将酒端了过来,轻盈的满上。
她们的动作轻盈而欢快。
看着她们的动作,淡酒也会变成是佳酿。
夜来香轻盈的将酒樽端起,递给雷大力,“贱妇在此赔不是了。”
雷大力并没有接过酒樽,眸子里寒意却悄悄褪去,他仿佛已没有一丝气可生。
小蝶很了解这种人,属于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这种人如果不去好好讨好,说不定会拉长个脸,一直生闷气,从天亮一直生到天黑,从天黑生到天亮。
她笑了笑,对着无生轻轻说着,“你看到那人了吗?你说他是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人?”
声音低小而柔和,这本不该有人听到,可是雷大力却忽然瞪着小蝶。
小蝶吃惊不已。
他们距离并不近,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人耳力居然这么敏锐。
夜来香笑了笑,“雷大爷那里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不如进去慢慢聊,怎么样?”
雷大力并没有进去,盯着小蝶,盯着无生,“你知道他们两人是谁?”
夜来香摇摇头。
“不清楚,他们在河里飘着,我就将他们捞上来了。”
“你真的不知道?”
夜来香依然摇摇头。
“你还是不要救他们的好。”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不是好人,都是极为阴险、狡诈的人。”他的脸没有一丝变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显得很认真。
这人说谎的本事也很高明,并没有一丝破绽。
小蝶暗暗苦笑。
她已发现这人根本瞒不过夜来香,因为她是女人,以女人的直觉判断,夜来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端端的女人,她的脑子也许比一万只猴精还要精上一万倍。
夜来香点点头。
眸子里已现出吃惊之色,轻轻的将酒樽递给雷大力,“那他们是什么人?”
雷大力指了指无生,认认真真的说着,“那男的是江湖中少见的败类,败类中的败类,说了你可不要怕。”
夜来香已在怕了,她的目光竟已流露出惧怕之色。
要有多惧怕,就有多惧怕。
小蝶暗暗叹息,雷大力骗人的时候,居然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这人骗人的功夫已十分老练而纯熟不已。
夜来香仔细看了看
无生,又看了看雷大力,轻轻点头,“看起来他的样子,好像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边上的白衣少女痴痴的笑着,见到夜来香摆摆手,她们就离去了。
雷大力忽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了看无生,又看了看夜来香,“你听说过花蝴蝶吗?”
夜来香点点头。
“他是花蝴蝶的弟弟,花小蝶。”
夜来香惊住,不竟动容,“他就是花小蝶?”
雷大力点头,冷冷盯着无生,“花蝴蝶自从消失以后,他就横出江湖,什么样的女人他都会去问候问候,这人实在是败类中的败类。”
他说到败类的时候,嘴角的根根肌肉不竟现出,他仿佛恨的不行了,恨的仿佛自己老婆被这人问候过似的。
夜来香呼吸不由急促,她忽然柔柔躲到雷大力怀里,连嘴唇都在不由轻颤。
看起来这女人实在惧怕极了。
可是她目光却时刻都没有离开无生,看了又看,看了再看,“听说花小蝶很英俊,很潇洒,魅力不输他兄长。”
雷大力冷哼了一声,“那是江湖谣传,谣传的话岂能信?”
夜来香点头。
她仿佛也知道自己看错了,谣传中话很多都并不属实。
“幸好你在这里,否则贱妇就要被他......活活......。”
雷大力轻轻拍着她的背脊,轻轻安慰着,“还好我早点过来,否则真的要令我伤心了。”
夜来香忽然擦了擦额角,她额角仿佛已有冷汗。
她竟惊出了冷汗!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雷大力的喉结竟已在滚动。
“那我还是将他们放下去,还是不要救他们了,救他一命,岂非害了很多少女少妇?”
她说着话的时候,忽然走向无生,仿佛真的要将无生丢到河水里。
雷大力忽然一把将她拉住,夜来香忽然盯着雷大力。
“你难道跟他是一伙的?”她看着雷大力,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你先别急,这人还有用处。”
夜来香眨了眨眼,看了看无生,“这人会有什么好处?早点归西,早点投胎,不是很好吗?”
“姑苏小公子悬赏抓他,五十万两银子。”
夜来香点点头。
“我不要钱,还是将他们丢下河里,免得他又去害人。”
“可是......。”
“可是他并不是什么好人,多活一刻,说不定就会干出很多坏事,是不是?”
雷大力点头。
“所以我还是狠心一下,较为妥当,是不是?”
夜来香已轻轻挣扎,雷大力始终没有放手。
“你......。”
雷大力的样子仿佛在苦恼,又仿佛在沉思。
“你为什么不放手?难道你真的跟花小蝶是......。”
她说着说着竟已在哭泣。
“算我认出你了,算我......。”
雷大力忽然柔柔说着,“这样并不能令他得到应有的处罚。”
“那怎样才能得到应有的处罚?”
“还是要将他交给姑苏小公子。”
夜来香忽然又直愣愣盯着雷大力,“你是不是贪图那笔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