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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庸手     枪与道txt下载     枪与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七章 茶楼险境

    冷风掠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件件漂亮衣裳不由的飘动,仿佛是地狱里孤独、凄凉而又冷艳的女鬼在诉说着自己的痛苦折磨。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枪头般盯着、戳着地上那半个老板。

    杨晴已不由的呕吐。

    她实在已忍受不了了,这本就不是自己所能忍受的。

    炉火已倒,还没来得急扑向边上,就被水壶里流出的水彻底扑灭。

    这老板就躺在炉火边,躯体已剩下一半。

    杨晴努力控制住自己,握住披风,“这是什么人?”

    无生不语。

    “他为什么要杀我们?”

    无生不语。

    “这壶水是什么名堂?怎么这么歹毒?”

    无生不语。

    杨晴忽然摸了摸无生的胸膛,眸子里骤然现出恐惧之色,“你......。”

    无生深深叹息,轻抚着杨晴的脸颊,“我没事,你也不会有事的。”

    杨晴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刚刚仿佛似已要将她吓坏。

    她实在很怕无生出什么事。

    她与无生活着,本来就是过一天,赚一天,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去。

    活着很艰辛,所以就要好好珍惜,好好享受每一天带给自己的喜悦、快意。

    杨晴拉了拉披风,“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无生不语。

    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这半个老板,仿佛已被吸引住。

    壶里的水已流完,渐渐已没有了热力,烟雾渐渐已散去,尸骨更显狰狞、拙劣而丑陋,仿佛是被饿狼撕咬剩下来的残肉。

    杨晴看了看鬼魅般摇摆的衣裳,不由的将躯体贴紧无生,“我们还是......。”

    这句还没有说出口,仿佛已被恐惧淹没,淹死。

    无生深深叹息,轻抚着杨晴的躯体,“你是不是很怕?”

    杨晴点头,眸子里已闪动着泪光。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衣服,我现在就不要了。”她忽然将衣裳脱掉,走向里面挑衣裳。

    冷风掠过,躯体已在隐隐抖动。

    一件件衣裳也在不停抖动,仿佛在替她哀伤、痛苦。

    就在这时,摇晃的衣服中忽然现出了光。

    刀光。

    刀光骤然间飘向杨晴,杨晴惊呼着倒下。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到了外面,也在一个人的怀里,石像般坚硬、冷静而又稳定的躯体一动不动站着。

    刀光已消失,那条人影骤然间已凭空消失。

    无生将杨晴放下,将那满是铃铛的衣裳披在她躯体上,“这件衣裳很好看,我很喜欢。”

    杨晴笑了。

    此刻的心仿佛已得到了满足,她笑着扑向无生的怀里。

    “你不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

    杨晴不语,轻抚着他的躯体,脸颊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又跳又蹦了起来,仿佛并没有影响到她。

    无生石像般走向里面。

    杨晴吃了一惊,“你......。”

    无生拉着她的手,走了进去。“不要怕。”

    杨晴点头。

    她实在很怕,生怕里面会有个人出来跟自己拼命。

    无生盯着、戳着那仅剩一半的老板,“你是不是想知道点什么?”

    一件件漂亮衣裳鬼魅般摇晃,柔和、温暖的阳光飘进来,没有一丝暖意,墙角昏暗的角落显得极为阴森而诡异。

    杨晴凝视着那昏暗的角落,嘴角已抽动着,“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那里没有人。”

    杨晴揉了揉眼,又看了看,“那里好像真的有个人?”

    “只要他出来,就是人,不出来,就不是人。”

    杨晴苦笑。

    因为这石像有时说出的话不但有道理,也很风趣。

    她对着那里摇了摇铃铛,又摇了摇铃铛,“看来那里真的没有人。”

    肚子里跳动的心已平息。

    无生不语,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那半边尸骨。

    杨晴握住披风,“你看什么?”

    无生轻抚着她的躯体,“他的死因。”

    “你看出来了?”

    无生不语,走近尸骨,将那没有烂掉的脸揭开,半张女人的脸蛋已现了出来。

    杨晴吃惊,不语。

    衣服店老板为什么是个女人?她为什么易容成男人的样子?

    半边的尸骨犹在腐烂着,并没有一丝停下的迹象。

    无生将她的头轻轻移动一下,后面赫然斜插着一根针,漆黑的针。

    “这就是杀死她的毒针。”

    “一针夺命?”

    “是的,一针夺命。”

    杨晴盯着那水壶,里面的水早已流尽,“那水壶里的热水......。”

    “那不是正常的水。”

    杨晴不懂,也不语,等着无生解释。

    “那是化骨水。”

    杨晴轻轻咬牙,已吃惊的说不出话了。

    这明明是水,跟水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会如此歹毒?

    这女人又是谁?为什么要用这种法子来害人?

    “刚刚我们如果喝了那杯水的话。”

    “就死翘翘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人?”

    “想杀我们的人。”

    杨晴笑了,她看了看地上,眨了眨眼,仿佛很苦恼。

    那半边脸颊上没有一丝皱纹,肌肤极为嫩滑,显然保养的很不错。

    “这女的看起来很漂亮。”

    无生不语,石像般转过身,盯着、戳着那片昏暗的地方,仿佛要将那里的一切都戳死。

    那里骤然间飘出一个人,骤然间已消失。

    杨晴吓了一跳。

    “原来那里有人。”

    “那不是人,而是鬼。”

    杨晴苦笑,因为那明明是人,并不是鬼。

    “躲着不出来,不配做人。”

    杨晴苦笑。

    这是歪理,却很实在。

    “我们是不是应该......。”

    无生叹息,拉住杨晴的手,石像般走了出去。

    对面杂货店的老太婆,正往桌上涂着浆糊,将破旧的衣服平沾到上面,一层又一层的沾着,地上破旧的衣服用完,就将桌面斜倚在墙角,让阳光晒着。

    自己缓缓的坐在墙根那一堆稻草上,纳着鞋底,针锥子每穿一针,都显得很用力,几乎都是咬着牙嘶叫。

    做好的鞋底已在不远处框子里,堆的满满的。

    生活的辛劳有时就像是一根鞭子,不想去做,却不得不去好好做。

    因为人要活着,就要养活自己。

    无生石像般走了过去,停在她不远处,盯着、戳着这老太婆。

    老太婆没有看他一眼,正用力将针锥子往鞋底穿着,脸颊上每一根肌肉都已不停抖动着。

    杨晴不明白。

    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个垂暮等死的老人,有什么值得无生去看的?

    他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一动不动。

    杨晴拉了拉披风。“这人是不是很辛苦?”

    无生不语。

    长街上人流已消失,柔和、温暖的阳光照在长街上,显得光亮而平滑。

    边上那条水沟并不深,却积满了街道上的垃圾,融化的冰水已枯竭,完全已被大地吸收。

    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暗灰色的残叶,已完全没有了昔日树上的风姿。

    杨晴忽然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走向这老人,却被无生拉住。

    她不懂,凝视着无生。

    无生不语,将她拉到身后。

    杨晴盯着这老人,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笑了笑,摇了摇铃铛,“她好可怜,我将银票送给她,好不好?”

    无生没有松手,石像般转过身,走向长街。

    “你不能靠近她。”

    杨晴点点头。

    无生不语,深深叹息,盯着、戳着前方。

    “我们去找那说书的,好不好?”

    “他们已不在了。”

    杨晴不信,嬉笑着摇头。

    他们并没有过去,怎么会知道那里有没有人。

    她摇了摇铃铛,“我不信。”

    可是她不得不信,他们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空了。

    露天茶楼已没有了。

    这里赫然已是一片空地,冷风掠过,凌乱而残碎的对联在不远处摇晃着。

    杨晴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她喘息着盯着无生。

    她希望无生能给予解释。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时刻都不愿松开她的手。

    冷风中已有传来一个叫卖雪梨的小贩,喊叫的声音清脆而尖锐。

    杨晴凝视着缓缓走过来的大姑娘,大大的篮子里满是雪梨,没有别的。

    那双手每一个手指都修剪的很整齐,每一截手指也极为秀气、修长,“你要买雪梨吗?”

    她已停在杨晴的边上,靠得并不是很近,也不是很远。

    杨晴已盯着她,不语。

    大姑娘脸颊上笑意更浓,“要买雪梨吗?”

    杨晴凝视着无生。

    无生不语,将杨晴拉到后面。

    杨晴已要疯了,这也是杀手吗?为什么一点也不像?

    这么可爱的大姑娘怎么会是杀手?

    可是她又不敢过去,因为无生没有看错过一个人,每一个想杀他们的人,都休想逃过无生的眼睛。

    无生石像般走向这人,走的并不快。

    大姑娘叫卖的声音忽然已消失,瞧着无生缓缓的靠近,竟已在缓缓的后退着。

    “你要买雪梨吗?”

    无生不语。

    大姑娘恶狠狠的凶叫了起来,“这里是大街,不买东西在这里干什么?”

    无生不语,石像般走向她。

    她也在缓缓后退着。

    “一看你就是穷光蛋,没钱没房没用的穷光蛋。”

    无生不语。

    “孬种,滚回家去吧,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她的话越说越恶毒,恶毒、残酷而冷血。

    杨晴忽然跳起来,扑向这大姑娘,仿佛要活活把她掐死。

    这种话很难令人忍受,她已忍受不了。

    就在那双手快要触及大姑娘的脖子时,大姑娘的手里忽然变出一把刀,刀光一闪,骤然间已逝去。

    刀“叮”的落地。

    人已倒下,软软的倒在地上,冷风掠过,她头上的发丝已卷走。

    这竟是光头。

    头顶上整整齐齐排列着九个血淋淋的斑点。

    他狠狠的盯着无生,盯着无生手里的枪,一动不动的盯着。

    枪已缓缓缩回,枪尖缓缓滴着血。

第一百七十八章 霹雳之威

    披风冷风中剧烈抖动,枪尖滴滴鲜血飘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枪早已缩回。

    人依稀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这人。

    冷风掠过。

    血泊神秘的生出涟漪,剧烈起伏着。

    篮子里新鲜的雪梨缓缓滚到血泊中,骤然间被染成血红,血淋淋的红色。

    恶毒、残忍的眸子依稀盯着无生,盯着无生手里的那杆枪。

    无生不语。

    披风已在言语,抖动的连杨晴已快握不住了。

    杨晴躯体剧烈抖动着,抖得不比披风的慢。“我好怕。”

    她的声音已怕得已微小而脆弱。

    无生将她拥在怀里。“不要怕,没事的。”

    杨晴盯着那个人,篮子里滚出的雪梨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就像握篮子的那只手,永远也不会再动。

    这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一刀实在太快,杨晴已深深感觉到那一刀带来的那种寒意,一种彻骨的寒意。

    枪尖的鲜血已飘尽。

    人依稀没有离去,他为什么没有离去?是不是还在等着什么人?

    这里是不是还要来神神秘秘的人,随时都会要命的人?

    无生不语,冷风掠过他的脸颊。

    他的脸颊上每一根肌肉石像般没有一丝冷意,也没有一丝情感。

    杨晴挣扎着控制自己,然后笑了笑,“你终于杀人了。”

    无生不语。

    杨晴盯着那杆枪,漆黑的枪头上早已没有一滴鲜血。

    “那是女的,你说过,不杀女人的。”

    “那是男的,不是女人。”

    杨晴已盯着那截雪白的脖子,赫然有个喉结。

    她深深吐出口气,“你怎么知道那是女的?”

    无生不语。

    石像般转过身,迎着冷风,走向长街的另一头。

    冷风更冷,又冷又寒。

    杨晴躯体上冷汗已彻底干透,粘在衣服上,又冷又硬。

    一个人的躯体受寒,没有什么大不了,心里若是受寒,就很难捂暖。

    也许只有用情感才可以,那种情感在多情的女人眼中,也许比良药还要有效果。

    无生忽然站住,石像般挺立着,走向满是阳光却没有一丝冷风的墙角。

    盯着、戳着那个破旧的人。

    这人很容易令人想到破旧,因为他的一切都是破旧的。

    无生远远的站着,并没有过去。

    这人拥住黝黑的棍子,双手插在衣袖里,斜倚在墙上,那截稻草捆绑的很结实,没有一丝松弛的地方,上面的冰糖葫芦已在柔阳下发光。

    棉衣、棉帽、棉鞋。

    脸颊上每一个皱纹里仿佛都蓄满了他一生的辛劳与痛苦。

    眼角飘悬着眼屎,并没有凋落。

    他是闭上眼的,却将脖子伸得很长,仿佛生怕错过每一缕阳光的热力。

    长街上赶集的人渐渐已离去,没有买卖,他就停留在墙角,也懒得叫卖,也懒得睁开眼睛。

    对面的巷子里忽然溜出几个顽童。

    嬉笑着跑向这人的跟前,吵着要吃,其中高点的顽童给了几个铜板,买了几串,分给他们。

    顽童们嬉笑着在墙边晒着太阳,嬉笑着玩耍。

    他们玩耍的仿佛都很开心,童年的岁月就是那么纯净而可爱。

    其中一个顽童轻轻的走近这卖冰糖葫芦小贩,笑得很可爱,很顽皮,也很神秘。

    有这种笑容的小孩,一定要远远的躲开,因为他一定有坏心思,一定会整整人,这是一个整人的笑容。

    他带着这种笑意轻轻的靠近小贩,轻轻的从口袋里摸出个鞭炮,轻轻的塞到小贩棉衣里,只露出一小截灰浅色的引线,接着摸出火折子,将引线点着,自己却捂住嘴贼笑着逃命似的逃到那几个顽童之中。

    跟没事人似的,玩耍着。

    鞭炮骤然一响,小贩直愣愣跳了起来,看了看边上,脸上虽有怒意,却也没法子。

    杨晴远远的站着,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拉了拉披风,“你小时候玩过没有?”

    无生不语。

    石像般一动不动,石像般不语。

    杨晴笑着凝视着边上的小鬼,都在痴痴的笑着,仿佛真的好玩极了,戏弄别人的那种刺激、欢快,天底下的顽童岂非都很喜欢,也很在行。

    因为他们都很小,都很不懂事。

    为了玩耍,所有的祸在他们眼中,都是狗屁,什么都不是。

    两个顽童在墙角挽起袖子,在掼纸牌。

    那双手明明肿得跟馒头似的,每一截手指都已粗了几圈,却玩耍的很起劲,很认真。

    纸牌折叠的有大有小,这很容易就看出,他们上学用的书本,一定都用完了。

    那双手也许就是被教书先生用戒尺打的。

    杨晴很了解这种纸牌,因为她也玩过。

    她小时候不仅玩过,还将别人上学的书本都赢光了,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数着赢回来的纸牌,实在是一种享受。

    奇妙、刺激的享受。

    她竟已痴痴的笑了,“这个你玩过没有?”

    杨晴已叹息,因为她知道无生一定不会说话的,玩没玩过也不会说出的。

    另一个顽童手里却握住弹弓,他边上站着个娇羞的女孩,正嚼着冰糖葫芦,嬉笑着将酒瓶放到墙角的土墩上,然后就跑到一旁,欣赏着这弹弓的绝技。

    皮筋已拉得很长,嘴里牙也咬得紧紧的,顽童的眼睛已眯起,盯着土墩上酒瓶。

    女孩嬉笑着,还将冰糖葫芦送了一颗到他嘴里。

    手松开,皮筋绷紧的劲道骤然间将那枚石子抛出,不偏不移的打在酒瓶上。

    酒瓶已落到地上,女孩脸颊上的笑意更浓,欢呼着笑了起来,“哥哥好棒,哥哥好棒......。”

    这小哥哥脸上悄悄飘起了自豪。

    杨晴忽然松开披风,走向这群顽童,却被无生拉住了。

    她想不通,可是心里已现出了惊惧之色。

    因为无生不让她靠近,自有很好的理由,如果不去听听,就会倒霉。

    这是她从无数倒霉经验中总结出来的。

    杨晴紧紧的握住披风,躲在后面没有靠近,她渐渐已了解,很多祥和、安定的背后,都隐藏着危险与杀机。

    可是她还是笑着的,因为这实在令自己欢愉,也令自己回想起童年的丝丝玩意。

    无生轻抚着杨晴的背脊,“你是不是很想去买冰糖葫芦?”

    杨晴点头。

    她脸上的笑意更浓,心里那种寒意渐渐已褪去。

    “你要去买给我吃?”

    无生不语,石像般走向那小贩,石像般停在他边上。

    那群顽童远远的躲开,似乎很怕这石像。

    杨晴笑了笑,石像有时真的好温暖、好贴心,她的眸子已飘向一串串冰糖葫芦。

    无生并没有说话。

    这小贩忽然激灵灵抖了抖,睁开眼盯着无生,“要几串?”

    “一串。”

    小贩取出一串递给无生,无生没有伸手去接,空空洞洞的眸子却盯着、戳着棍子上冰糖葫芦。

    “不是这一只。”无生石像般一动不动的站着,石像般说着坚硬、冷静、稳定的话,如果听过石头说话,就很容易想到无生的话。

    小贩不懂。

    将那只又红又大又亮的冰糖葫芦插回,盯着无生,额角的冷汗不知何时已沁出。

    无生指向靠近小贩手边的那只,“那只不错,现在就要。”

    小贩脸上忽然已现出惊惧之色,那只手也变得抖动。

    杨晴不懂,她并没有看出这里面有什么不同,都很红很大很亮,每一粒山楂都一样。

    她嘴里已在流口水,已在等着。

    小贩抖动着将那支冰糖葫芦递给无生,无生接过来。

    他并没有付钱,轻轻的取下一粒,这个动作并没有什么特别,也不会有什么吓人的地方。

    杨晴已伸出手,眸子已盯着那粒红润诱人的冰糖葫芦。

    就在这时,她吓了一跳。

    那小贩比她还能跳,他一跳就忽然不见了。

    吃饭的家伙犹在,人已鬼一样消失无形。

    杨晴盯着那粒冰糖葫芦,心里又惊又怕,“这是什么?”

    无生没有说话,将这粒冰糖葫芦丢向那群顽童,远远的丢了过去。

    那里骤然间巨响一声,墙边骤然间化作废墟,那里骤然间仅剩废墟。

    激起尘土飘飘,冰冷、无情的冷风骤然间将它们卷走。

    那几个顽童赫然已不见。

    杨晴咬牙,躯体上寒意骤然间飘起,“这是......。”

    无生轻抚着她的脸颊,她的脸颊上每一根肌肉,都已因惊惧而变得抽动着。

    手里的冰糖葫芦犹在,杨晴嘴里的口水已消失无踪。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霹雳。”

    杨晴吃惊的盯着那冰糖葫芦,她想不通,这样也可以是霹雳。

    “如果我们刚刚吃了一粒。”

    “那我们就死翘翘了。”

    他说的没错,半粒便足以将躯体炸的粉碎,根本不用一粒。

    杨晴凝视着那片废墟,里面没有人,也没有血,更没有残破的衣服。“那群孩子,他们......。”

    “他们不是顽童,也许可以做顽童的爷爷奶奶。”

    杨晴彻底惊住,她忽然抱住无生的躯体,她实在怕极了。

    长街上还有什么危险?是不是也很奇异、诡秘?是不是一不小心就会死翘翘?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无生不语。

    石像般一动不动,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天边,天边柔阳低垂,大地上竟没有一丝热力。

    冷风呼啸。

    激起尘土飘飘,长街上显得冷冷清清。

    杨晴贴着无生的胸膛,“我受不了了,我实在怕死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连呼吸都很努力。

    无生石像般取出两支冰糖葫芦,送到杨晴的眼前。

    “你不是很喜欢吃吗?”

    杨晴不语,已在摇头,眸子里没有一丝喜爱之色。

    无生将这两串冰糖葫芦送到杨晴的手里,“这不是霹雳。”

    杨晴接过来,吃了一口,嘴里虽然很甜,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她竟已笑不出了。

    “这条街上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要杀我们?”

    “因为我们妨碍他们好事。”

    杨晴眨了眨眼,“他们是什么人?”

    无生盯着、戳着那片废墟,仿佛要将废墟活活戳死。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他们不是人。”

    杨晴不懂,也不语。

    “他们不配做人,所以不是人。”

    杨晴苦笑,“那我们岂非时刻都要被别人追杀?”

    无生不语,石像般转过身,迎着冷风,石像般走向长街的另一头。

    杨晴紧紧握住无生的手,冷静、稳定而又温暖的手,这只手仿佛时刻都可以给别人带来镇定,带来安全。

    前方是不是还有危险?是不是还有人过来出手?

    这种活法,实在令人厌恶、厌烦。

    嘴里的冰糖葫芦犹在嚼着,却感觉不到一丝甜意,她送了一粒到无生嘴里,令她想不到的是无生没有拒绝。

    他居然也吃了一粒冰糖葫芦。

    杨晴笑了,如果有人见过石像吃冰糖葫芦,就很容易联想到无生现在的样子。

    “是不是很好吃?”

    无生点点头,“这很好吃。”

    杨晴又送了一粒,无生却拒绝了。

    他石像般挺立在这家杂货铺的前面,盯着、戳着这老太婆,仿佛要活活将这老太婆戳死,戳死在大地上。

    墙角并没有风,老太婆的脸颊上也没有一丝寒意,她的手依然抖动着,依然使劲锥着鞋底。

    锥一个洞,针与线跟着进一个洞。

    脸颊上每一根肌肉仿佛都带着劲道,嘴角却在不由流着口水,流出一点,她就吸了进去。

    看到无生石像般挺立在不远处,仿佛并不惊讶,也不惊慌,只是咬咬牙,将针锥子拔出,再将针线从那洞里穿过去,然后用力拉了拉,带带紧。

    纳鞋底的功夫并不是年轻人能体会到,发阴天的时候,那只手都会令人痛苦、难受,就像风湿一样,都令人厌恶。

    她仿佛并没有看到无生,无生也并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压力。

    杨晴盯着这老太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嘴里依稀吃着冰糖葫芦。

    老太婆忽然盯着那串冰糖葫芦,眸子里现出一种极为奇怪之色。

    杨晴拉了拉披风,“这人为什么老是在纳鞋底?”

    “因为她不是人。”

    杨晴不懂,这老人明明是人,为什么不是人?

    “不以真面目见人,就不配做人,只能做鬼。”

    话语声中,已走向这人,石像般挺立在不远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借枪杀人

    冷风中已有寒意,柔阳的热力已变得很娇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窗户并没有关上。

    柳**娇弱的站着,娇弱的凝视着那条长街,眸子里已生出怜惜、同情之色。

    他已回到自己的房间,不愿再呆在那里。

    边上的炉火正旺,不远处桌上的酒菜已摆上。

    酒是好酒,正是绍兴的加饭,埋土已近三十年,菜是长安城里最好厨子烧的,他曾经做过御厨,因为调戏宫女被贬出宫内。

    柳**竟没有一丝享受的意愿。

    只是静静的凝视着那条街,那条街仿佛带着一种看不见的压力,仿佛可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柳**娇弱的喘息着,她的心仿佛在暗暗牵挂着那里的人。

    无论是什么人被她牵挂着,也许都是一种享受。

    酒已入杯,筷子已靠在边上。

    柳**回过头就看到了徐大路,笑了笑。

    她实在不明白这人。

    他既是官门中人,为什么不去当差?为什么住在这里?难道不怕掉脑袋吗?

    徐大路笑了,“你好像不喜欢吃饭。”

    柳**不语,笑了笑。

    她没有心情吃饭,无生与杨晴已看不到了。

    他们是不是已有了危险?街道上冷风掠过,尘土横飞,没有人影。

    那些小贩已不见了,他们仿佛已赚够本了,不愿在冷风中忍受折磨,已回去躲在被窝里享受着丝丝热力与刺激。

    徐大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开怀笑着,“这是绍兴有名的加饭,不上头,又加了姜丝熬了,口感真的不错。”

    柳**不语,笑了笑。

    “你是不是有解不开的心结?”徐大路笑了,却笑的很神秘,“你可以问问我,我可以帮到你。”

    柳**走了过去,看着这酒菜,久久不语。

    徐大路凝视着柳**,将酒杯递给她,“佳人不可唐突,好酒不可糟蹋。”

    柳**笑了,将酒杯接过,浅浅的喝了一口。

    她点点头,这的确是好酒。

    徐大路倒上酒,“你在惦记早上离去的一男一女?”

    柳**点头。

    “一个是枪神无生,一个是江湖财神。”

    柳**点头,脸上没有一丝吃惊之色,因为她知道一个很大路的人,一定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我早上实在应该让你们见面的。”

    柳**凝视着徐大路,眸子里已现出疑惑,却没有去问。

    这种人若是想说出原因,一定会说出,根本不用自己去问,去问他不但无用,也显得很啰嗦。

    “你不想知道吗?”

    柳**笑着不语,已在等待着,她相信徐大路一定会将事实说出,到该说的时候,不会隐瞒,也懒得去隐瞒。

    徐大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你是个聪明、善良的女人。”

    说话是一种学问,说话的最高境界就是不用说话,去听别人说话。

    这种学问其实并不是很难,世上了解这里面真谛所在的人,仿佛并不是很多。

    柳**不语,笑了笑,已在等待。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人。”徐大路笑了笑,笑的很心酸,也很无奈,“你是离别咒主人,柳**。”

    这句话说出,柳**并不是很吃惊,脸上却显得更加敬重。

    她笑着浅浅的喝一口酒,静静的凝视着徐大路。

    并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

    “我不让你与无生见面,是有原因的。”徐大路将柳**的酒杯倒满,“因为你们见面,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柳**笑了笑,凝视着徐大路,仿佛显得很期待。

    徐大路却走向窗户,指向那条长街,“你可看到那条长街了。”

    柳**点头,她已看到。

    “现在是年末,应该有很多人才对,是不是?”

    柳**点头。

    年末的人都喜爱逛街,无论是卖东西的,还是买东西的,都很多。

    现在却没有了人影,平静的令人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那条街上最近来了很多陌生人,都是江湖中人。”

    柳**沉思,那条街上为什么会来这么多人?

    “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徐大路凝视着柳**,脸上的歉意更浓,“所以才不愿你跟着去。”

    “你是说那里很危险?”

    “是的,而且很危险。”他凝视着那条街,“什么样的江湖人都有,都是江湖中杀人的好手。”

    “他们是为了无生而来的?”

    “不一定,也许是为了你而来。”徐大路将杯中酒饮尽,凝视着柳**,“无论是为了你们两人之中哪一个人,都会杀无生。”

    柳**明白这一点,无论是为了无生,还是为了自己,都会杀无生,因为无生都不会放手不管这件事。

    江湖中风云已在涌动,冷风中仿佛已传来冰冷的飞血声,惨叫声。

    她希望无生能够离开这里,不要受到一丝伤害,与杨晴远远的离去,去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享受活着的那种欢乐、喜悦。

    柳**又深深叹息,因为她知道这也不可能,无生绝不会逃避所有灾难与不幸。

    就像是他的躯体一样,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面对一切,绝不会逃避,更不会屈服。

    她想着想着就笑了。

    她笑着凝视徐大路,“你们官门中人,想借无生的手杀死他们?”

    徐大路点头,不语。

    “如果他们没有动手呢?”

    “那我们会想别的法子。”

    “如果无生与他们联手来对付你们呢?”

    徐大路不语,笑着凝视着柳**,笑的很不情愿。

    这种笑意很无奈,也很无力。

    柳**已明白他的意思,“你可以夹持我,令无生不杀你们?”

    徐大路凝视着酒杯,不愿再面对柳**的眸子,仿佛已惧怕那双娇弱、多情、善良、**的眸子。

    柳**凝视着徐大路,眸子里现出了怜惜、同情之色。

    “其实你们也有苦衷的。”

    徐大路吃惊的盯着柳**,似已看不懂这女人。

    她为什么会没有一丝恨意?为什么却在怜惜、同情别人?

    “你们与我在一起,是对的,我会支持你的。”柳**凝视着徐大路,“因为这里实在很需要你们。”

    徐大路笑了,眸子里充满了感激、敬重。

    柳**不语,凝视着远方,远方街道上的一切仿佛更加萧索、凄凉。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已褪去,牵挂之色更浓。

    徐大路笑了笑,“你可记得那飞毛腿?”

    柳**点头。

    “他轻功比昔日横行江湖的飞天樱花还要厉害。”

    柳**笑了笑,“他一定也在那里,是不是?”

    徐大路点头。“他投身官门已多年,一直是我们的好帮手。”

    “那条街上发生任何事情,他都会很快告诉你,是不是?”

    徐大路点头。

    柳**忽然凝视着徐大路,“那你一定知道无生现在怎么样,是不是。”

    徐大路笑了,“是的,很清楚。”

    “他们是不是很危险?”

    “还没有危险,因为他实在很难对付,又实在很精明。”他低下头苦笑,“我们至少弄明白了一点。”

    “那一点?”

    “他们的的确确为了你跟无生而来。”

    “也许不止他们。”她笑了笑,凝视着下面。

    徐大路点头,深深叹息。

    他也知道那些门派在下面等什么,名利已在他们眼前,手中剑随时都会出鞘。

    为了自己门派的威严,他们本就不会有一丝犹豫。

    现在每一个人都在等,都在等一个好机会,动手的好机会。

    徐大路眸子里哀伤之色更浓。

    “人活着,有时真的不如死掉好。”

    柳**不懂,也不语。

    徐大路笑得很凄凉,“至少不用去算计别人,也不用被人算计。”

    柳**点头,也承认这一点。

    “你是不是也厌倦了这种日子?”

    徐大路点头,“不但厌倦,也很疲倦。”

    “你想脱离官门?”

    “是的,也许......。”

    柳**笑了笑,替他说了出来,“也许这次事件了解之后,就该卸官归田了,是不是?”

    徐大路点头,深深叹息。

    这时徐大路忽然走向窗口,盯着外面。

    冷风中出现一个人,远远的飘了过来,飘在窗户上,嘻嘻的笑着。

    他无论遇到什么人,都习惯笑着,什么样的客人都一样。

    这人赫然是店小二,也是飞毛腿。

    他嬉笑着凝视柳**,又凝视着徐大路,“你好生舒服,羡煞我也。”

    徐大路也笑了,“冷风中嬉笑,必有喜事。”

    飞毛腿笑了笑,“无生始终还是出手了。”

    “他向谁出手了?”

    “南疆血和尚。”

    徐大路笑了,替他倒了一杯酒,“头顶有血红色香斑的和尚?”

    飞毛腿也不客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点点头。“血和尚的赏金是五万两。”

    这句话令柳**吃惊,她垂下头,似已很苦闷。

    徐大路已了解她,已知道她在替无生暗暗担心,她依然在牵挂着无生。

    “还有呢?”

    飞毛腿苦笑,“没有了,到目前为止,他只杀了一个。”

    徐大路眨了眨眼,“这没有理由,杀他的人很多,他为什么没有出枪?”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飞毛腿笑了笑,“你可以去问了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徐大路苦笑。

    飞毛腿凝视着徐大路,“不过我已看出了一点。”

    徐大路忽然抬起头,凝视着飞毛腿,“哪一点?”

    “无生绝不是随随便便喜欢出枪杀人的那种人。”

    徐大路不懂。

    “他出枪有自己的原则。”飞毛腿凝视着柳**,笑了笑,“他不会轻易杀别人,别人也绝无机会杀了他。”

    徐大路深深叹息,仿佛很失望。

    他失望,也许是无生不会替官门绞杀更多人,所以那条街上的人,还是要官门中人动手。

第一百八十章 一招得手

    消息已传到,人已离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走向窗户,远眺那条长街。

    她仿佛并没有心思去吃一口菜。

    冰冷的寒风刀一般割在她脸颊上,非但没有一丝疼痛折磨,却已令她眸子里怜惜、同情之色更浓。

    “你还在担心他们?”

    柳**不语。

    “你担心他们也没有用,还不如过来吃点。”

    柳**不语。

    她心里已莫名的恐惧,因为那条街上实在太凶险了。

    “你不用担心枪神无生,因为他很难有事。”

    柳**不语。

    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飞毛腿说的一句话,血和尚的赏金是五万两。

    那无生的赏金是不是更多?官门中人借机让他们自相残杀,这一招岂非很高明?

    无论是谁杀了谁,对他们都是有好处的。

    他们只管好好等着别人杀的没有力气,再去收拾剩下的人?

    这样的法子岂非很聪明?

    所以这条街上的人都要死去,一个也逃不掉,甚至连无生也休想逃掉。

    因为这条街的周围已埋伏了很多官门中人,他们在等最好的机会,也是最正确的机会。

    一招得手,不会失手。

    桌上每一道菜都极为精致,也极为可口,徐大路吃了一口狮子头,脸上的笑意变得很满足,满足而欢快。

    “这厨子是我旧相识,说我最近瘦了,所以亲自下厨,烧了几道。”

    柳**不语。

    她忽然想通了很多事。

    多得令肚子里心绞痛,徐大路根本就不用去当差,因为陪自己就是当差,为什么不让自己死在衙门?是因为自己有利用价值,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令无生放他们一条生路?也可以用来要挟,逼迫无生屈服。

    柳**渐渐已喘息,冰冷的寒风吹进胸膛,实在令自己心寒不已。

    冰冷的寒风吹进胸膛,实在令自己躯体抖动不已。

    杨晴将衣裳拉拉紧,盯着那老太婆。

    她渐渐已觉得这老太婆不像是老太婆,更像是江湖中少见的高手。

    那双手并不是很粗糙,也极为稳定,握住什么岂非都很适合。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将这人戳死在那堆稻草上。

    老太婆仿佛没有听见,依稀摇着牙,纳鞋底,那只手仿佛变得更加稳定。

    冰冷的寒风掠过她躯体,那只手没有一丝抖动。

    她咳了两声,盯着无生手里的枪,眸子里现出狡黠之色。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想逼我动手?”

    无生不语。

    “你对我一无所知,你不是很吃亏?”

    无生不语。

    “我们一旦动手,你有几成胜算。”

    这老太婆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没有一丝苍老、衰弱之色。

    杨晴盯着她手里的针,盯的很出神,因为这根针仿佛在哪里见过。

    老太婆捏着那根针,狡黠的笑着。

    这根针岂非跟衣服店老板尸骨上那根岂非一样?

    杨晴忍不住惊呼,“那根针是......。”

    无生抱着杨晴跃起,轻烟般飘动。

    一道乌光贴着杨晴的躯体飘过,杨晴咬牙,躯体上那几块肌肉都在隐隐作痛。

    人已石像般挺立着,枪尖上鲜血已滴滴飘零。

    这人忽然抱着胸膛,咬牙惨呼,“你......。”

    话语声中,人已骤然间倒下,胸膛骤然间冒出一个血洞,鲜血骤然间飞溅而出。

    眼中依稀残留着不信、惊惧、怨毒之色。

    杨晴盯着这人,“这人是什么人?”

    无生不再看这人一眼,盯着、戳着苍穹,苍穹冷风飘飘。

    一道人影掠过,笑声渐渐已远去。

    “我刚刚差一点。”

    无生盯着杨晴,“我知道,但是他还是杀不死你。”

    “她是女人,你杀了个女人?”

    “他不是女人。”无生走过去,将这人脸颊上那张皮揭下来,一名中年男子的模样已现出。

    这果然不是女人,杨晴眸子里惧怕之色更浓。

    前面是不是还有什么神秘、奇怪的杀手?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里的人仿佛都极为神秘而诡异,看起来是男人,偏偏却是女人;看起来是老太婆,却偏偏是一个中年男子;明明是一个大姑娘,偏偏是一个和尚;明明是顽童,偏偏是江湖杀人高手;甚至连冰糖葫芦都是假的。

    无生盯着、戳着远远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杨晴却要哭了。

    她本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很容易多情,很容易悲伤,很容易愤怒,也容易惧怕。

    杨晴仿佛已要崩溃了,已实在受不了这条街了。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充满了危机,每一个角落都是。

    就在她实在无法忍受,也无力忍受的时候,无生忽然将她抱起,轻烟般飘到不远出。

    刀光顿消。

    刀犹在掌中,并未入鞘。

    一个人,一把刀,狞笑着站在杨晴原来站的地方。

    他笑的很凶狠而恶毒,“枪神就是枪神,动作之快,佩服。”

    无生不语。

    石像般挺立着,盯着、戳着这人,“好刀法。”

    这人狞笑着,“你愿意死在我的刀下?”

    无生点头,“我愿意。”

    杨晴忽然盯着无生,盯着那把刀。

    冰冷的寒风飘过,那把刀隐隐发出抖动的声音。

    仿佛很期待,又仿佛很欢快。

    无生石像般走向这人,石像般挺立在不远处,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盯着、戳着这人,也盯着、戳着这人的刀。

    这人横刀仰天一笑,“我也愿意死在你的枪下。”

    无生不语,眸子里渐渐已流露出欢快、喜悦之色。

    他很少有这样的欢快、喜悦,不是高手中的高手,绝不会令他欢快、喜悦,不是对杀人很诚的人,也不会令他欢快、喜悦。

    杨晴盯着无生的眸子,渐渐有了变化的那双眸子,已变得更加惧怕。

    因为她很了解他,只有在生死边缘拼命决斗的时候,才可以生出这种表情,也只会在那个时候才可以生出欢快、喜悦。

    一名决斗者如果将生命、将一切都献给决斗,是不是只有在决斗的时候才可以找到欢乐、喜悦,才可以得到满足,躯体与灵魂都可以得到彻底满足。

    无生没有动。

    那只手也没动,手里枪更没有动。

    动的是风,冷风飘飘,人已在远方,远远的消失于远方,然后没有一丝踪影。

    这人竟已走了。

    他为什么不跟无生决斗?是不是已怕无生?还是不愿杀死无生?还是已决斗过?

    一场轰动的决斗也许并不是流血,也许在两个人心灵与思想碰撞的瞬间,已有了决斗的结果?他们彼此已得到了满足?

    枪没有动,也没有滴血。

    这很奇怪?杨晴想不通却已喜悦、欢愉。

    她迎着冷风凝视远方,冷冷的长街上没有一条人影,仿佛是一条冰冷、无情的死街。

    那个假老太婆尸骨渐渐已僵硬,僵硬而冰冷。

    流淌的鲜血渐渐已平息,下面干枯、柔软没有一丝活力的稻草,渐渐已变得有了活力,血红色的活力,新鲜而明亮。

    不远处没有纳好的鞋底依稀在冷风中起伏着,不停的拍打着大地,仿佛在拼命、玩命的诉求着自己寂寞、空虚。

    柔阳渐渐已西移。

    天地间寒意更加剧烈,几根稻草沿着冰冷、僵硬的长街不停滚动着,滚向远方,直到消失。

    杨晴看向长街的另一头,也是夕阳最灿烂的一头。

    心里已渐渐飘起暖意,她握住无生的手,那只手依稀极为冷静、稳定而温暖。

    她喜欢这只手,因为这只手不仅能令自己镇定,也令自己得到满足。

    夕阳已现出美丽、灿烂、辉煌的光泽,人已在笑着。

    一个濒临险境的人是不是很容易满足?很容易得到满足?

    无生轻抚着她的躯体,“这条街是不是很特别?”

    杨晴笑了,苦笑。

    这岂止是特别,简直很要命。

    杨晴现在才明白,这条街为什么没有人赶集,为什么没有了买卖。

    因为这条街早已变成是死街,时刻都会死人的街道。

    杨晴睁大眼睛盯着远方,拉着无生,迎着冰冷的寒风走向长街另一头。

    “你怕不怕?”

    杨晴的心已要被这句关切融化,她将那只手轻轻靠在脸颊上,然后躯体竟有了一种奇异的抖动。

    她摇摇头,不语。

    无生深深叹息,手臂已伸出。

    杨晴嬉笑着跳了进去。“我是不是变胖了?”

    无生不语,他仿佛不喜欢面对这问题。

    杨晴苦笑,“我是不是很胖?”

    她并不胖,躯体上几近没有肥肉,每一根肌肉都充满了活力、生机,足以令大多数正常男人得到刺激、欢快。

    无生不语。

    枪头般盯着、戳着前方,仿佛要将前方的一切统统戳死。

    天边满是夕阳,没有一丝白云。

    夕阳显得极为寂寞、空虚,却已更显得辉煌、灿烂、美丽。

    很多少女、少年,都不惜抛弃身边的一切,去欣赏这美丽、诱人的夕阳。

    夕阳如此美丽,却迟早要进黄昏,也许正因为夕阳要进黄昏,才显得美丽、诱人,令很多热恋中的少女少年迷恋、珍惜。

    夕阳渐渐已低垂,他们的影子渐渐变得更加昏暗而无力。

    可是这足以令她欢愉,她拥抱着无生的脖子,轻轻的亲了一口,然后轻轻的闭上眼。

    脸颊上的笑意更浓了。

一百八十一章 笑里藏刀

    天边满是夕阳,没有一丝白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夕阳显得极为寂寞、空虚,却已更显得辉煌、灿烂、美丽。

    柳**却已闭上眼,仿佛不愿去享受这诱人的风采。

    胸前那两缕发丝剧烈抽动着,她的手似已无力抓住,肚子里的心也许比那两缕发丝抽动更加剧烈。

    冷风更加残酷。

    悦来客栈四个金黄色大字在牌匾上仿佛也并没有那么明亮,冷风掠过,就不由的抖了抖,上面依稀残留着呕吐过的痕迹,并未擦去,已干枯、僵硬,紧紧的贴在上面,显得极为丑陋而又令人厌恶。

    空地上依稀停留着几辆空镖车,每一辆空镖车上都有一张草席,被砖头死死压着,任由无力扑腾,仿佛都休想挣脱、离去。

    上面的镖旗上那条青龙欲欲而动,似已随时都会一跃冲天,遨游九霄,倚天长啸。

    桌上的小菜早已冷透,酒壶里的酒早已见底,可是他们一个都不愿离去。

    他们为什么没有离去?是不是这里有吸引自己的地方?

    下山虎拉了拉衣襟,眸子里那种深入躯体、深入灵魂的厌恶、厌倦并未消退,躯体依稀显得很懒散、无力,可是他忽然将空的酒坛丢向柜台那掌柜。

    掌柜居然面无惊惧之色,轻轻松松的接着,轻轻松松的将空酒坛放下。

    他笑了笑,将另一坛酒抱了过去,稳稳的放到桌上,就静静的看着下山虎,并没有离去。

    天边渐渐已变得很暗淡,那缕淡红色也渐渐已消失。

    夜色渐渐已扑向大地。

    下山虎一脚将掌柜的踢飞,掌柜骤然间已被踢飞到柜台前,笑着不语,静静的看着下山虎。

    他身上竟没有一点受到力,更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下山虎盯着掌柜,眸子里渐渐已发出了光,冰冷而又残酷的寒光。“想不到你伸手这么好。”

    掌柜的点点头,陪笑着。

    他取出一个碟子,将那只席卷在坛口的猫移开,从里面抓了几把花生米到碟中,笑着走向下山虎,将这碟花生米放到他跟前。

    那只猫又爬到坛口,舔了舔爪子,席卷在上面,闭上眼睛,仿佛比下山虎更厌恶、更厌倦活着。

    帘子拉开,有客人进来,它就不由的叫两声,然后一动不动的睡着。

    掌柜的陪笑着,“小人一点心意,小的祝愿大人寿比南山、福与天齐。”

    下山虎捏着花生米,盯着这掌柜,“在下不敢,不敢受此大礼。”

    掌柜的笑着不语。

    柜台里这时跑出一条狗狗,一条不像狗的狗,身上到处都是肥肉,除了肥肉就是肥肉,那双眼睛已被肥肉挤的几近看不见。

    远远的看上去,仿佛是猪。

    没跑两步就忽然倒下,似已累的不行了,但那条尾巴却拼命摇着。

    下山虎冷冷的盯着那条狗狗,喝一口酒,吃一粒花生米,吃一粒花生米,喝一口酒。

    那条狗狗挣扎着跑过来,整张脸只看见一条舌头不停抖动。

    并没有跑到掌柜的跟前,就忽然倒下,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一粒花生米骨碌碌在边上不停的转着。

    掌柜静静的站着,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实在很悲惨,很不幸,他似已在替它深深哀伤,作深深哀悼。

    下山虎盯着掌柜的脸颊,“你知道它为什么会死吗?”

    掌柜不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因为它很肥。”下山虎冷盯着那条一动不动的死狗,“无论是猪,还是狗,身上如果有很多肉,都会吸引人,是不是?”

    掌柜的不语,似已不知道如何言语。

    因为下山虎绝不是爱说话的人,绝不是随便出手将那条狗杀死的那种人。

    他为什么说这句话?有什么用意?

    下山虎不再喝酒,他的手已触摸着掌柜躯体,仿佛在找寻着什么。

    掌柜不懂,也不语,更没有动。

    肚子里的心却已悬了起来,如果有人感受过野兽用爪子触摸自己的躯体,就一定可以想象到掌柜现在的样子。

    老板娘已从后面走了出来。

    她并不是一个双十年华、娇羞可爱的女人,脸上也没有一丁点娇嫩、新鲜的少女风采,却更有吸引人的魅力。

    这女人远远的走了过来,她走路很奇怪。

    步子并不大,屁股却摆动的很大,三摆两摆的就走了过来。

    如果不去仔细看,一定会认为是用屁股走的,并不是用两条腿走来的。

    她嬉笑着将那只手拿开,将掌柜的推走,自己却没有站稳,软软的倒了下去,就倒在下山虎的怀里。

    下山虎不语,脸颊上的笑意已飘了起来。

    老板娘已剧烈喘息,仿佛很累,她挣扎着想站起,可是刚起身,就软软的坐了下去。

    下山虎没有一丝动作,眸子里笑意更加强烈。

    她柔柔的笑着,她的笑意实在很无力,仿佛也生不了一丝力气,“你这人怎么这么坏?”

    下山虎不语。

    脸颊上的肌肉已沁出汗水,这女人仿佛有种奇特、怪异的魔法。

    她将酒杯柔柔的端到下山虎嘴边。

    下山虎凝视着她痴痴的笑意,不由的喘息了起来。

    老板娘也没有闲着,另一只手柔柔的滑向脖子,仿佛很痒。

    下山虎已闭上眼,却张开嘴。

    酒缓缓的入嘴。

    就在这时,骤然间闪出了刀光。

    两道刀光骤然间飘出,边上本来还在发愣的镖师忽然已惊呆。

    这动作实在太快,也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下山虎咬牙,冷冷盯着不远处弱不禁风的老板娘,手却已在捂住肚子,滴滴鲜血缓缓已飘零。

    若不是反应及时,躯体恐怕就要被削成两截。

    刀已出鞘,也在滴着血。

    他的手显然也是好手,没有一丝抖动。

    老板娘咬牙,狠狠的盯着下山虎。

    手里也握住刀,正是差点要了下山虎性命的那把刀。

    刀也在滴血,另一只手却紧紧捂住屁股,伤口显然也不浅,她虽然努力控制住自己,额角的冷汗却已沁了出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痛快?”

    下山虎咬牙,冷盯着她,纵身长啸,饿虎般扑向这老板娘,刀光森森,骤然间已飘向这女人脑瓜盖。

    老板娘一咬牙,一扭屁股,人已飘到外面。

    冰冷的寒风吹到屁股上面,已疼的她发出嘶嘶哀嚎,可是她依然紧紧的握住刀柄,死死的盯着下山虎。

    下山虎没有出来,另外几把刀已扑了过来。

    在江湖中走镖的人,大都会几手硬功夫,他们也不例外。

    每一刀都没有一丝花架子,都很实在,更实用。

    好看的刀法并没有用,要命的刀法才可以令自己活得长久点。

    他们都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还活着。

    刀光飘飘,几把刀,几个人,分别从几个方向骤然间已下手。

    一把削向她的脖子,一把削向她的双腿,最后一把纵身翻身,冲天而起,凌空下击,直取她的头部。

    这一招实在很快,也实在太老练,无论是江湖中什么样的人,都会大吃一惊,丧胆失魂。

    老板娘极速抽身,躯体贴着地面骤然间已退滑向不远处。

    可是她躯体上依然挨了两刀。

    冷风飘飘,躯体在冷风中抖动着倒下,手里的刀依稀没有放手,可是已无力站起。

    她仿佛真的没有力气站起,已倒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努力嘶叫、哀嚎。

    掌柜的忽然破窗而出,掠到老板娘边上,将她轻轻扶起。

    不远处三把刀缓缓的贴近,刀尖依稀在滴着血。

    老板娘柔柔盯着掌柜,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因为她张开嘴却只有嘶嘶哀叫声。

    掌柜的点点头,已闭上眼睛,似已明白她的心里。

    就在这时,刀光骤然一闪,掌柜骤然间倒下,他的躯体赫然已被削断。

    手里刀依然紧紧握住,人已冷笑冷盯着下山虎,那三把刀已彻底惊呆,停在不远处没有动弹。

    他们死也不信这女人会动手杀了掌柜。

    她咬牙冷笑着,“我死了,你也逃不掉的,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声音恶毒、残酷而又放荡,她的眸子更恶毒,更残酷,更放荡。

    话语声中,刀光又是一闪,她也倒下。

    冷风呼啸,一截稻草从天边飘来,与发丝紧紧缠在一起,又忽然飘走。

    三把刀没有动。

    下山虎远远的站着,点点头。

    刀入鞘,人已回去。

    客栈里又归于安静,安静的令人窒息、崩溃。

    里面的几个伙计没有一丝动作,也没有一丝哀伤的意思。

    这仿佛并不能打动他们。

    柳**凝视着那两具尸骨,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眸子里怜惜、同情之色更浓。

    夜色渐渐已下压,苍穹阴森、死黑,没有一丝亮光。

    她紧紧握住那截窗口横木,每一截手指仿佛都已因用力过度而变得惨白、透明。

    桌上几道精致菜早已凉,酒依然在。

    徐大路依然在饮酒,他喝的并不快,却很稳,每一口都很稳。

    那只手倒酒更稳,冷风飘过,坛中酒不由的涟漪纵纵,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流入杯中,也没有滴落一滴。

    他显然是一个很沉得住气的人。

    无论外面,或者是下面,都不能令他有一丝变色。

    柳**不愿看这人,依稀凝视着窗外,不远处那条街已渐渐变得很朦胧,已看不清上面走的是人,还是野鬼。

    下面斜角那间雅间已燃灯,柔和的灯光下静静站着四个人。

    四个人,四口剑,鲜衣华服,剑鞘上嵌着牛眼般大小的明珠。

    无论谁都看得出他们很有钱,有钱的人大都有架子,他们也不例外,所以依稀在厢房里,并没有离开。

    可是他们的心似已飞到了外面,其中一个人已盯着柳**,这人也是里面唯一留着胡子的人。

    胡子并不长,脸颊上的笑意并不冷,也不孤傲。

    一直都在盯着柳**,等柳**凝视着他时,却已展颜一笑,仿佛很乐意与她交朋友。

    这人举杯点头,杯中酒一饮而尽,就转过身,不再看柳**一眼。

    那两具尸骨渐渐变得冰冷而僵硬,那只握刀的手,依然紧紧握住刀柄,死死握住,并没有放手。

    刀身已完全没入躯体,已与躯体死死融为一体。

    眸子似已凸出,似已在冷风中摇摆,恶毒、残忍而又放荡不已,依然死死的瞪住客栈,仿佛要将客栈活活瞪死。

    那截脖子细长而嫩白,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都会可以忍不住沿着脖子往下猜想,也相信下面的一切都不会令人失望......。

    几缕发丝胡乱的缠绕着,扑腾着,仿佛在享受着里面的快意、刺激。

    大厅里几个伙计将炉火拉向下山虎,脸颊上居然没有一丝恨意,也没有一丝惧怕之色。

    他们远远的站着,看着。

    几个镖师将下山虎的衣衫褪去,不停的在伤口上洒着金创药,不停的擦拭着鲜血,......。

    下山虎挣扎着嘶叫,也在笑着,“色字头上一把刀,我终于尝试到了。”

    柳**凝视着渐渐发黑的夜色,一动不动的站着。

    前方明明没有一丝光亮,更没有人,可是依稀站在那里,仿佛在等着他们回来。

    无生与杨晴会回来吗?他们会活着吗?

    屋子里已有了亮光,徐大路并没有离去,灯已点燃,又将炉火里加了几块木炭。

    徐大路搓了搓手,走向窗口,在柳**躯体上加了一件长衫。

    “你还在等着他们?”

    柳**点点头。

    她凝视着不远方,渐渐已漆黑融为一体的两具尸骨旁,已飘过来一个人。

    这人将尸骨往肩上一放,清理着地面。

    他的动作纯熟而老练,快速而简单。

    柳**凝视着这人,眸子里已现出怜惜、同情之色。

    一个大冷天,在外面不停的漂泊,忙碌着,一定很可怜,也一定很寂寞、孤独。

    这人抬头盯着柳**,眸子里已有了笑意。

    他显然是飞毛腿。

    飞毛腿笑着飞走了,他飞向远方,仿佛是断了线的风筝,既不知飞到哪去,也不知道落到何方。

    一个伙计缓缓走出,将灯笼高高挂着。

    就走了进去,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也没有一丝惧怕之色。

    柳**缓缓的转过身,凝视着徐大路,“他们是不是已该回来了?”

    徐大路叹息。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盯着漆黑的苍穹,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令人极为厌恶、厌烦。

    他似已疲倦。

第一百八十二章 菜中玄机

    夜色已临,无星、无月、无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屋子里极为舒适,屋子里的人也许并不是很舒服。

    柳**依稀凝视着远方,她明明已看不见那条长街,却依然凝视着。

    冷风中飘动的两缕发丝,似已比夜色更加漆黑。

    “他们也许......。”

    柳**忽然转过身,“也许什么?”

    徐大路不语,垂下头,缓缓的走了出去。

    门已带上,炉火并不娇弱。

    柳**深深吸了口气,重重的吐了出去,桌上的酒菜已收走,仅剩下一坛酒。

    坛里的酒已不多,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漂浮着根根姜丝。

    夜色渐渐已深,天地间仅剩冷风在呼啸,她将窗户关上。

    这时已有人敲门。

    伙计端过来一大盆狗肉,放在桌上,说是下面虎爷一点心意。

    柳**笑着感激不尽,笑着送走了这伙计。

    这人没有一丝伙计特有的那种特质,个子很高,腰并不驼,特别是那双手,端一大盆狗肉居然没有一丝抖动,静静的端着,静静的放到桌上。

    柳**想不通。

    下山虎为什么会送狗肉?他的伤怎么样了?是不是已该走了?

    柳**深深叹息,他的伤实在很重。

    她静静的靠在炉火边上,凝视着这盆狗肉,没有一丝食欲,一块也吃不下。

    炉火将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瘦长而孤独、寂寞。

    她缓缓的抱住膝盖,躯体又软软的虾米般席卷着,静静想着这里的一切。

    下山虎将狗肉送过来,是不是有什么用意?有什么暗示?

    柳**将灯靠得更近点,凝视着这狗肉,用筷子找了找,又仔细挑了挑每一块狗肉。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这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也没有什么暗示。

    狗肉很多,骨头却很少,只有三根。

    “三根?”

    柳**忽然站起,她忽然想通了。

    三根岂非就是三更?

    他是不是要在三更将自己送走?他们难道也接了一趟镖?

    三更的时候,所有人岂非睡的很熟?动手岂非很方便?

    这时柳**忧虑已更多,下山虎已身受重伤,还能走吗?

    其他的人会让自己走吗?江湖险恶,他们一定不会让自己走的。

    那四个点苍派的弟子,是不是也在等着什么?也许是想着将自己杀了,令他们门派威严更盛。

    这时已有人敲门,很轻。

    柳**走向门口,却发现不是门被敲,而是窗户被敲。

    这实在令她深深吃惊不已。

    柳**已隐隐听到冷风中已有人喘息,仿佛已被寒意折磨的无法忍受,已要崩溃。

    窗户已打开,这人轻轻的飘了进来。

    脸上的笑意很僵硬、古怪。

    这人正是那送狗肉的伙计,他进来什么也没做,光盯着那盆狗肉看着。

    柳**将灯已端了过来,又将筷子也递给这人,“你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这人接过筷子,找了找,挑了挑,什么也没有,深深叹息,已现出失望之色。

    柳**笑了笑,“你尝尝,看看是不是很好吃?”

    这人居然吃了块,点点头,又盯着这盆狗肉,仿佛在沉思,“你没有吃?”

    柳**看着这狗肉,笑的很不自然,也没有说话。

    伙计笑了笑,“是不是太荤了?没有食欲?”

    柳**点点头,但不是单单这原因。

    还有另一个原因,白天好好的一条狗,晚上就变成了狗肉,这实在令自己无法忍受,更不要谈去享受了。

    伙计笑了笑,很苦恼,也很失望。

    柳**并没有细细去问他,对着这人笑了笑,“你喜欢吃吗?”

    伙计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的瞧着柳**,仿佛要从她躯体上瞧出点什么。

    桌上还有一坛酒,他竟已盯着这坛酒仔细的看了看。

    脸上的失望之色更浓。

    柳**盯着这人辛苦的找着,并没有打扰他,也没有多说话。

    她将炉火移到他边上。

    他吃惊的看着柳**,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时有人在敲门,绝不是窗户,敲得很轻。

    这伙计吓得连忙走向窗户,轻声的说着,“我走了,不要说我来过。”

    柳**点点头。

    门已打开,敲门的人令柳**更吃惊。

    鲜衣华服,剑鞘上嵌着牛眼般大小的明珠。

    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人很有钱,有钱的人大都有架子,这人也不例外,可是他为什么来这里?

    这人显得很小心,进来就看了看屋里的一切,生怕这屋里还有其他人。

    屋里没有其他人,点苍派这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柳**对着他笑了笑,这人也笑了笑。

    这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在下点苍宫飞虹。”

    柳**点点头,不语。

    宫飞虹也不语,他走向桌子,盯着这盆狗肉,脸上已现出笑意。

    他激动的拿起筷子在里面找了找,又找了找。

    然后他脸上也显得很失望,他盯着柳**,“这口味怎么样?”

    柳**笑了笑,不语。

    宫飞虹笑了笑,“你没吃过?”

    柳**不语。

    宫飞虹盯着这双筷子,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仿佛想从这上面找到点什么。

    柳**将灯靠得近一点,她仿佛生怕宫飞虹找不到什么,生怕这人很失望。

    失望总归是失望,并不会因为这盏灯而改变什么。

    宫飞虹笑了笑,笑得很神秘,将柳**手里的灯端在手里,盯着桌子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

    什么也没有,他看得显然比那伙计仔细很多。

    最后盯着那扇窗户,窗户并没有关上,他眼睛里已现出了光。

    宫飞虹笑了笑,“这么冷的天没有关上窗户?”

    柳**不语。

    宫飞虹走向这窗户,盯着那根横木,盯得很仔细,也很小心,然后他笑了。

    柳**不懂,那截横木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白天自己也摸了一天。

    她想不通,为什么会吸引住他?

    他笑了笑,笑的很小心,声音更小,“这里有人来过?是不是?”

    柳**不语。

    这竟已被他发现了,实在令人想不到,这人聪明的有点过分了。

    她深深叹息。

    宫飞虹笑的很得意,他缓缓的走了过来,“这人一定没有从里面找出什么,是不是?”

    柳**眨了眨眼,仿佛很苦恼。

    没有说话,有时比说话更令人明白,更令人清楚。

    宫飞虹贼笑着,笑得很轻声,“我发现这里的玄妙之处了。”

    柳**点点头,已笑了,仿佛在替他高兴。

    宫飞虹用筷子拨弄着那三根骨头,笑的很欢快。

    这人居然真的已发现了。

    柳**凝视着宫飞虹,眨了眨眼,仿佛还想知道这人想做什么。

    这是又有人敲门了,不是窗户。

    宫飞虹拉住柳**,将灯放到桌上,“我走了,不要说我来过。”

    他说的很小心,动作更小心。

    这人与那伙计差不多,也很神秘,很奇异。

    柳**凝视着他,等着他离开再将门打开。

    宫飞虹纵身一跃已飘到了窗户上,向柳**笑了笑。

    柳**也笑了笑。

    然后他转身,面向漆黑的夜色。

    就在这时,夜色里现出了光。

    刀光一闪而过。

    宫飞虹忽然倒下,从窗户上跌了下来,死肉般一动不动的躺着。

    握刀的人赫然是那伙计。

    他进来就走向门,将门打开。

    柳**又吃了一惊,进来的人赫然是徐大路。

    徐大路笑着点点头,仿佛对此很满意,他满意的已轻轻拍打着这伙计肩膀,“小伙子干的不错,有前途,很有前途。”

    这伙计也笑了笑,笑得跟吃了蜜似的。

    徐大路向这人挥挥手,不再说话。

    伙计将尸骨往身上一扛,清理一下地面,便飘向屋外,消失在夜色里。

    夜色很黑,寂寞之色更浓。

    冬天的被窝如果一个人去睡,不但冰冷,也很寂寞。

    徐大路进来就将门关上,他的神情居然也很小心而仔细。

    柳**彻底吃惊。

    他进来就看着那盆狗肉,闻了闻却没有吃,“这狗肉好不好吃?”

    柳**不语,只是笑了笑。

    徐大路从怀里摸出个铁夹,又从铁夹里取出一根极为细小的银针,小心的在盆里搅动了一下。

    柳**暗暗苦笑,眸子里却流露出怜惜、同情,像这么样活着也真不容易。

    江湖中的人讨生活,是很苦的,官门中人岂非更苦?

    徐大路凝视着这银针,脸上已有了笑意。

    “他们并没有下毒。”

    柳**点点头,不语,更不懂。

    他们为什么要下毒,徐大路为什么这么关心?

    银针已小心的放到铁夹里,铁夹已小心的放到怀里。

    柳**没有看他,走向窗户,凝视着夜色。

    她的心,她的灵魂,似已都飘到远方,漆黑、冰冷而又寂寞的远方。

    他们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吃过?睡下了没有?

    徐大路盯着这盆狗肉,痴痴的盯着,似已呆立,完全彻底呆立。

    狗肉早已冷透,无论是谁都很难生出食欲。

    徐大路并没有用筷子,用手捏了一块放到嘴里嚼了嚼,然后又完全痴呆着。

    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极为困难的问题。

    他揉了揉鼻子,笑了笑。“你有没有看出点什么?”

    柳**转过身,笑了笑,不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冷夜孤鬼

    不远处已有灯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并不是很明亮,却足以令人振奋。

    杨晴紧紧握住披风,冰冷的寒风吹在躯体上,仿佛是刀一样在割,冰冷、残酷而恶毒。

    她仿佛已被折磨的崩溃、发疯。

    这见鬼的长街到底有什么好?她不明白无生为什么就是不走,为什么不会悦来客栈?为什么不去好好睡一觉?

    呆在这里受这种活罪?

    她心里虽然使劲抱怨着,脸上却显得很愉快,很得意,看起来仿佛是一种享受。

    躯体上的铃铛依稀在响着,现在听来并不令人欢愉,连自己听得都厌恶。

    那盏残灯在寂寞的夜色里看来,仿佛是一粒灿烂、辉煌的明珠。

    杨晴拉了拉披风,“这里会不会有鬼?”

    无生不语。

    杨晴指了指前方那粒残灯,“那里好像是鬼火。”

    无生不语。

    不远方枯朽门板在冷风中呼啦呼啦响着,上面的对联早已惨白,没有一丝红色。

    白得仿佛是死人泛起的眼球,阴森、诡异而又邪异。

    上面那束艾草依稀在冷风中不停的拍打着下面的铜镜。

    杨晴不敢看了,在漆黑的夜色里,那束艾草很容易令人想到很多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事来。

    不但令人厌恶、厌烦,在夜色里更令人惊慌、惧怕。

    她忽然松开披风,抱住无生。

    没有说话,并不是看不见有话说,一个聪明的人,根本不用去听,用手去摸一摸就可以知道是什么话。

    杨晴没有说话。

    那只手已轻抚着她的躯体,她的躯体已不由告诉那只手,自己有多么惊慌、多么恐惧。

    无生轻轻叹息。

    他轻轻的将杨晴拥在怀里,“你不用怕,没事的。”

    杨晴嬉笑着,“我没怕,一点也不怕。”

    这是假话,假的不能在假的话,可是她依稀说了出来,因为不愿无生替她担心什么。

    更不愿令无生分心,这里的一切都极为危险,时刻都会冒出个人来,然后跟无生拼命。

    无生叹息,轻轻将她抱起。

    杨晴的躯体依稀抖动,可是脸颊上却已泛起了满足之色。

    “你一定饿了,是不是?”

    杨晴笑了笑,“我一点也不饿,不信你摸摸。”

    可是她的眸子已飘向那粒明珠,那里的一切仿佛很安详,并没有危险。

    无生并没有去摸她肚子。

    石像般走向那粒明珠,可是并没有走几步,骤然间飘起。

    下面骤然间已生出了光。

    刀光。

    无生记得这把刀,白天已见过一次。

    刀光已在夜色里飘飘。

    握刀的手没有一丝动作,刀已在冷风中嗡嗡作响,仿佛很需要,很期待。

    是不是那把刀很久没有饮到鲜血,就会变得暴躁?变得嗡嗡作响?

    刀已出鞘,人就在前方。

    冷风呼啸,漆黑的发丝剧烈翻滚着。

    “你要去哪里?”

    无生不语。

    “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无生不语。

    “你应该回去,回到漆黑的夜色里。”

    无生不语。

    “那里有很多人都想死在你的枪下,也想要你死在他们的刀剑下。”

    无生不语。

    这把刀也不语。

    不语岂非就是决斗的开始?

    决斗也许很快消失,却依然令人振奋不已、澎湃不已。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枪已在手,一直没有离开过手。

    人已等待,等待他出手,给予刺激、快意。

    他们岂非即将要拼命?即将要决斗?

    杨晴紧紧的抱住无生,“放下我,我在边上等你,好不好?”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比夜色更加漆黑,却没有夜色冰冷,也没有夜色残酷,更没有夜色冷血。

    他已盯着、戳着这人的躯体,盯着、戳着这人手里的刀。

    刀没有动,那只手也没有动,仿佛已被他活活戳死,活活戳死在冰冷、坚硬、无情的大地上。

    无生忽然不再看他一眼,石像般走向那粒残灯。

    刀光骤然间已闪动。

    没有人影,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不能有多余的动作。

    只有杀人的刀光闪动。

    他的躯体,他的一切仿佛都已看不见。

    无生咬牙,轻烟般飘起,飘在不远方。

    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披风冷风中抖动。

    枪尖鲜血已飘零。

    一滴一滴的飘零着,仿佛是地狱里恶魔的口水,一滴一滴的滴着。

    刀“叮”的落地,人已惨呼着倒下,“你的枪......。”

    无生不再看他一眼,石像般转过身,石像般走向那粒残灯。

    杨晴缓缓睁开眼,她伸出手到处摸索着无生的躯体,仿佛生怕找到点什么。

    那双手摸索的越快,肚子里的心越慌,也越怕。

    冷风飘飘,她的手已剧烈抖动着。

    她的手为什么剧烈抖动?

    是不是自己的心很惧怕?还是已摸到了什么?

    “我没事。”无生忽然将她抱得更紧,“他的刀很好,但还杀不死我。”

    杨晴的手慢慢缩回,渐渐已很稳定,她的声音却已轻颤着。

    她笑着凝视着无生的眸子,“他的刀有多好?”

    “比我想象中要好。”

    他们距离那盏残灯已更近,灯下没有人。

    只有鬼。

    雪白的鬼已飘飘。

    雪白的头发,雪白的手,雪白的长衫,雪白的脸颊,雪白的眸子,雪白的牙齿,一切都是雪白的。

    无生石像般挺立在不远处,石像般不语。

    杨晴只看一眼,就晕眩了过去。

    无生石像般走了过去,石像般挺立在七尺处。

    空空洞洞的眸子枪头般盯着、戳着这雪白,仿佛要将这雪白戳死。

    雪白的嘴唇忽然张开,骤然间伸出了舌头,舔了舔雪白的嘴唇。“你是人?”

    无生不语。

    “你现在是活人吗?”

    无生不语。

    “你还想做多久活人?”

    无生不语。

    “现在是不是已可以做鬼了?”

    无生不语。

    残灯犹在飘忽,雪白的躯体已在晃动,并不剧烈。

    雪白的手握住雪白的长瓢搅动着,就在那雪白的水缸里搅动,搅动的也并不剧烈。

    “我知道你。”

    雪白的脸颊上已有了笑意,每一根雪白的皱纹,都充满了欢快、喜悦。

    “你知道我?”

    “你是孟婆?”

    孟婆笑了,阴森森的笑了。

    “你在做孟婆汤?”

    孟婆点头。

    “据说你的汤是用九万滴泪水、九万滴口水、九万滴鼻水、九万滴汗水......然后用文火熬九九八十一天,在搅九万下,......。”

    孟婆笑了。

    所有人的笑意很好看,她的却例外,不但丑陋、恶劣,还可以令人发疯、崩溃,甚至会晕眩,有时会死去。

    “你一点也不笨。”

    无生不语。

    “你想不想尝尝这孟婆汤?”

    无生不语。

    “这种机会并不是常有的。”

    无生不语。

    “你不想尝试一下?”

    无生不语。

    “我保证你一定会忘记烦恼,忘记痛苦,什么都不会记得。”

    无生不语。

    “你不来尝一口?”

    无生不语,石像般走了过去。

    孟婆吃惊的站着,吃惊的一动不动飘在边上,似已呆住。

    她仿佛想不通这人为什么会如此镇定?为什么一丝也不惧怕?

    无生走过去一把将她手里的瓢握住,舀了一瓢水,就静静的站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孟婆直愣愣的盯着他,“你干嘛不喝?”

    无生不语。

    他将这汤忽然洒在地上,就在这时,一个人骤然间惨叫着从地下钻了出来。

    这人惨叫着钻出时,已剩下一半躯体,另一半已消失。

    孟婆阴恻恻的冷笑,冷笑着扑向无生。

    柳**凝视着那盆狗肉,眨了眨眼,不语。

    徐大路笑了笑。

    他倒了碗酒,边喝边想边看。

    这里面仿佛有什么惊人秘密?仿佛一定要揭破才可以舒舒服服的去睡觉。

    柳**不语,席卷在炉火旁,静静的欣赏着根根火苗扭动着。

    这时冷风中传来了野兽般惨呼、尖叫。

    一个人已死肉般挂在灯笼下,眼眶直冒鲜血,一双眼珠子竟已没有。

    徐大路纵身一跃,已到了跟前。

    跟他一起的那个伙计也到了跟前,这伙计忽然倒下,不停的呕吐,将所有的东西统统吐出。

    也许他还年轻,并没有欣赏过这么残酷的死法。

    夜色里冷风更加剧烈,尸骨已在摇晃着。

    灰白色的衣衫已彻底染红,脸颊上的肌肉已消失,已彻底干瘪、枯萎,一条舌头长长的悬挂着,正不停的拍打着脖子。

    徐大路面无表情,背脊不知何时已湿透。

    柳**凝视着他们,不语。

    眸子里已现出怜惜、同情。

    那个人是什么人?是官门中人吗?是被什么人杀死的?

    她远远的瞧着,却无法看清楚,那个伙计就伏倒在血泊的边上,正不停的呕吐着。

    柳**清晰的看见背脊已在冷风中抖动。

    徐大路木头般一动不动站着,仿佛真的已变成木头。

    柳**不懂。

    她并没有下来看一下,如果下来看上一看,也许吐得会更多。

    这本就不是人所能忍受的。

    不远处那雅间里,已燃起了灯火,三个人正远远的看着徐大路跟这伙计,脸颊上仿佛有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快意。

    他们是不是已知道自己的同伴死了?所以才将那人杀了?

    天地间寒意更浓,柳**躯体已不由抽动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摇晃孤鬼

    残灯犹在摇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切显得极为漆黑、阴冷而朦胧,朦胧如梦,极为凄凉、哀伤的梦。

    杨晴挣扎着睁开眼,就看见雪白躯体压着无生,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打着滚。

    无生为什么不出枪?

    杨晴的心已在剧烈绞痛,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原因。

    他不愿杀女人,更不愿伤害到女人,这是他的死穴。

    声音犹在嘶叫,躯体使劲贴着无生扭动,仿佛要把所有力道与快意统统扭出才肯罢休。

    雪白的乱发飘飘,雪白的嘴唇上已流出了口水,这口水竟也是雪白的。这实在令人无法面对,更令人无法容忍。

    这本就不是正常人所能忍受的。

    杨晴咬牙,她已感觉躯体上每一根肌肉又冷又硬,没有一丝力道。

    雪白的口水已一滴一滴飘零到无生脸颊上,雪白的双手没有一丝红色,竟也是雪白的,正死死扣住无生的脖子,上下左右摇晃着。

    嘶叫声并不剧烈,却显得极为过瘾、刺激,一种神秘而又满足的那种过瘾、刺激。

    双手使劲摇晃着,她的躯体竟已不由颤抖,抖得也很神秘、刺激。

    杨晴已无法看下去了,这实在令他厌恶、作呕。

    她咬牙,忽然扑向这人的背脊,死死的掐住这人脖子,也使劲摇晃起来。

    她摇晃的更加凶猛、残酷,仿佛是一条受伤的野兽,已孤注一掷,已不顾一切,将躯体上所有的力道都用了上去,玩命的摇晃着。

    雪白的手已渐渐松弛,已无力,已没有一丝力道。

    无生已在喘息,剧烈喘息。

    杨晴并没有松开手,也没有停下来,更没有睁开眼。

    因为她实在很怕,怕的实在很剧烈,什么都怕。

    她怕一旦松手,无生就会被她活活摇死,脸颊上还会残留着雪白的口水,这不但令自己惧怕,也会令自己的心很绞痛。

    也怕自己看到这怪物,会活活用不上力道。

    她实在怕极了,什么都怕。

    无生挣扎着将杨晴抱起,她的手依稀没有松开,依稀死死的掐住,仿佛似已与那脖子融为一体。

    脸上的肌肉已因痛苦、刺激而彻底扭曲、变形。

    雪白的眸子渐渐已暗淡、无光,没有一丝活力,却死死的盯着前面。

    雪白的口水已滴尽,雪白的舌头依稀极为柔软。

    冷风掠过。

    那条舌头柔软的扭动着,拍打着脖子。

    无生叹息,将那双手分开,远离这令人厌恶、作呕的怪物、怪胎。

    他轻抚着杨晴的躯体,她那躯体抖得比冷风中飘零的稻草更加剧烈。

    “她不行了。”

    杨晴睁开眼,忽然又闭上。

    那条雪白的舌头依稀在冷风中摆动。

    “不用怕,没事的。”

    杨晴用力转过身,扑向无生的胸膛,她不但要将躯体扑过去,仿佛还要将灵魂与情感也扑过去。

    无生深深叹息,不语。

    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那粒明珠,明珠犹在摇晃。

    明珠下的人已倒下,雪白的缸里依稀起伏着孟婆汤。

    杨晴只觉得躯体上每一根血管都冷透,冷得令自己几近发疯、崩溃。

    可是她依然转过身,用脚踢了踢那条舌头,舌头柔软而松弛,仿佛是少女的腰肢,柔软的令大都数男人都会迷恋、痴恋。

    脸颊上的肌肉却僵硬而邪异。

    她仿佛生怕这怪物会忽然跳起来,跟自己拼命。

    又踢了踢她的手,雪白的指甲长而锋利,每一截都纤细而坚硬。

    杨晴深深吸了口气,又轻轻的吐了出来。

    她并没有忘记往胸口摸了摸,然后脸颊上的笑意才飘了起来。

    这实在令自己想不到,居然还可以笑一笑。

    就在这时,这人骤然间飘起,骤然间抓住杨晴的屁股,狠狠抓了一下,骤然间飘走。

    杨晴脸上笑意骤然间僵硬、凝结。

    无生用力将她抱住。

    冷风中已飘动着她的嘶叫声,邪恶而诡异。

    “小屁孩,老娘还会找你的,你掐了老娘三千四百九十九下,一定会讨回三万四千九百九十下。”

    杨晴忽然闭上眼睛,额角不由冒出冷汗。

    “你最好睡觉清醒点,老娘随时都会找你的。”

    ......。

    声音已远远飘走,惧怕久久在心里起伏着。

    杨晴挣扎着抱紧无生,仿佛是快淹死的人抱住一截浮木,已不敢松开,一刻也不敢。

    残灯在冷风中飘摇,这人随时都可能过来,是不是等一会就过来,时刻都会在后面?

    时刻都会伸出双手,然后掐自己的屁股,脖子,手臂,......。

    杨晴已不愿想下去了。

    这种活着,实在是一种痛苦折磨,一种惧怕煎熬。

    她盯着无生的脸颊。

    石像般坚硬、冷静而又稳定的脸颊上居然没有一丝变化,没有痛苦,没有惊惧,什么也没有。

    她不会没有,眼角的皱纹已比白天仿佛又多了几根,又浅又长。

    每一根都蓄满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惧怕、惊慌。

    无生深深叹息,轻抚着她的躯体,躯体没有说话,他的手已听到。

    那种惊慌、恐惧并不一定用嘴就可以说出来。

    “不用怕,没事的。”

    杨晴努力挤出笑意,“我没怕,一点也不怕。”

    她说着话的时候,躯体依稀抖动着。

    “不用怕,没事的。”

    杨晴努力张开嘴,却久久没有说出话,似已无法说出。

    恐惧、惊慌着一件事的时候,有时不但令自己没有一丝力道,也会令自己无法说话,特别是深入躯体、深入灵魂的恐惧、惊慌,简直令人无法活着,无法去享受活着的乐趣、刺激。

    杨晴现在无疑就是这样子,她已不行,什么仿佛都已不行。

    她的心,她的魂,似已被那句话活活吓到。

    无生将她抱在怀里,没有说一句话。

    漆黑的夜色里,如果一个女人极为惊慌、惧怕的时候,边上的男人一定要将她抱住,因为她实在很需要拥抱,实在很需要镇定,拥抱着这样的女人,并不会令自己缺少什么,也不会令自己后悔。

    苍穹依稀死黑,冷风犹在呼啸,没有一丝停下的意思。

    灯笼在冷风中摇晃,并不剧烈,也无需剧烈。

    这足以令活人肚子里的心剧烈摇晃,死人的心已平息,没有一丝摇晃,鲜血依稀在飘零,一滴一滴的飘零着。

    仿佛是春雨,一滴一滴的飘零到大地上,令大地变得松软,变得有活力、有生机。

    人没有动,一丝也没有动。

    呕吐已结束,吐意却犹在,久久没有褪去。

    柳**迎着冰冷的寒风走了出去,凝视着悬在牌匾下的死人。

    眸子里却已流露出怜惜、同情之色。

    她轻轻的将这人取了下来,放在地上,这人的眸子依稀盯着前方,为什么一直盯着?没有一丝移开之色。

    柳**不忍在看,将这人眼帘轻轻合上。

    她凝视着徐大路,他依然是大路。

    大路般的脸颊已变得极为僵硬、冰冷。

    “这人已死了,你们还活着。”

    徐大路点头。

    “所以就要好好活下去,是不是?”

    徐大路点头。

    “活着就要想法子令自己舒服点,是不是?”

    徐大路点头。

    “这里绝不是令自己舒服的地方。”

    徐大路点头。

    柳**不语。

    她抱起这尸骨,走向屋里,忽然又倒下。

    尸骨早已冷透,又冷又硬,没有一丝热力,鲜血流淌的并不剧烈,那条舌头抖得却很凶猛。

    这年轻的伙计忽然撞想墙壁,尖叫着倒在地上。

    他仿佛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压力,已被这种压力活活压死。

    冷风中这时飘过来一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跌落到地上。

    紧紧将徐大路的手握起,久久没有言语。

    他们仿佛也有种奇异的沟通,不用言语也可以令彼此了解心里所想。

    徐大路脸颊上惧怕之色渐渐已褪去,深深叹了口气,才点点头。

    飞毛腿也点点头,将两具尸骨往肩上一扔,将地上清理了一下。

    迎着冷风飘了出去。

    柳**深深叹息,走了进去。

    还没有进去,已有人走了出来,几个身着朴实,没有一丝华丽,腰上的抹布犹在冷风中抖动。

    他们也很年轻,躯体上每一根肌肉都很有力道,无论是什么样的少女都可以从他们躯体上找到活力,一种年轻人特有的那种力道、活力,绝不会有一丝倦意,一定可以令自己满意,更满足。

    孤灯犹在摇曳,人已盯着徐大路。

    他们是不是官门中人?为什么站在冷风中忍受着折磨?

    风犹在呼啸,没有一丝停下,就像是这里悲惨故事,不会有一丝停下。

    柳**走了进去,回到屋里。

    屋里寒意更加凶恶,炉火扭动的并不剧烈,似已无法驱赶这寒意。

    柳**往炉火里放了几根木炭,软软的靠在边上,似已不愿再动弹。

    墙角已有人影晃动,漆黑的影子鬼魅般飘了过来,停在不远处。

    柳**没有抬起头,更没有看那里一眼。

    一个人,一把刀。

    漆黑的人,漆黑的刀。

    这人盯着柳**,仿佛很惊讶,又仿佛很惧怕着什么。

    “你已看出这狗肉里的玄机?”

    柳**点点头。

    “你也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柳**不语。

    她不知道怎么去做,因为自己真的不清楚这里面是怎么回事。

    这里所有人,仿佛都戴上面具活着,活得很小心,也很惧怕。

    也许只有她自己没有戴上面具,别人都可以看到她是什么样的嘴脸,而她却无法看清别人的嘴脸。

    她静静的喘息着,静静的凝视着炉火,仿佛在欣赏着炉火的苦恼。

    这人走向这盆狗肉,将狗肉放在炉火上,他的手也没有拿开,他的脸颊上没有一丝疼痛之色,却已在咬牙,仿佛不愿拿开。

    柳**凝视着他,眸子里现出怜惜、同情之色,“我知道怎么做,我在这里等你们。”

    这人轻轻点头,狗肉已有热力,他的手似已烧焦,额角的冷汗已滚落,“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柳**凝视着这人。

    这人正是将老板娘击杀的三把刀之一的一把。

    “你是青龙镖局的人。”

    这人点头,“我是青龙镖局的人,青龙镖局七把刀之一。”

    柳**点头。

    她走向桌子,取出一个空杯,倒满酒,递给这人。

    因为这人一定还有话要说,自己也要听。

    这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凝视着柳**,“你可记得鹰山镖局吗?”

    柳**点头,眸子里已有痛苦之色。

    这令她想起了鹰三,短短的胡须,没事就喜欢摸几下。

    天寒地冻的早晨,雇了一顶轿子过来,带走自己。

    柳**深深叹息,“这人一定是保镖的好手。”

    “是的,是好手中的好手。”

    柳**点头,不语,又给这人倒了一杯。

    “出镖的那天,找上我们镖局。”这人笑了笑,笑的很凄凉、哀伤,“说自己如果完不成这趟镖,就由青龙镖局来接。”

    柳**吃惊,那时的鹰三是不是已明白自己活不长了?

    正因为自己活不长,所以才找上青龙镖局。

    “他已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是的。”这人凝视着柳**,深深叹息,“就因为如此,所以才找上我们。”

    柳**垂下头,沉思着。

    这人将杯子放下,凝视着狗肉,眨了眨眼,忽然有捏了一块放到嘴里。

    “鹰三不但要求接你这趟镖,还将鹰三镖局里的人也要求接下。”

    柳**不懂,等着这人继续说。

    “所以青龙镖局里的人一分为二,保两处镖,一处是你。”

    “另一处呢?”

    “另一处由青龙镇守。”

    “鹰山镖局的人是否安全?”

    这人点点头,“他们很安全,但是......。”

    “但是你们却不安全了,是不是?”

    “是的,因为这次镖实在很凶险,你也很凶险。”

    柳**明白这种凶险,外面现有的危机也许并不会令人惧怕,看不见的才令人惧怕。

    “所以你们想出用狗肉来告诉我这消息。”

    “是的,可是......。”

    “可是其他人都很小心,都已在盯着你们。”

    “是的,这次我们几个人实在很凶险,过来的人都不知道是否可以活着回去。”

    柳**点点头,“你们也知道下镖的人是谁?”

    “不知道,这人跟鹰三见过一次,付了钱就走了,”

    柳**点头。

    她已明白了一点,下镖的人一定不会告诉他们自己身份。

    这个人是谁?离别咒的人吗?

    她凝视漆黑的苍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剑王,**一剑值千金的**。

    她深深叹息,希望他受到的折磨要少点。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夜飘书香

    远方已传来打更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青龙镖局的人已走,他并没有从窗户走,堂堂正正的从那扇门走了出去。

    柳**将门关上,走向窗户。

    冷风中已有人呼叫,“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缩着脖子,敲一下,吼叫一次。

    远远的过来,又走向远方,柳**凝视着这人,这人仿佛也很神秘。

    走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叫得很奇怪,奇怪的像是屋檐上那只猫。

    悦来客栈的牌匾下依稀亮着两盏灯笼,下面的人已不见。

    徐大路已不见,那几个衣衫朴实的年轻人也消失。

    墙角呕吐的痕迹犹在,地上的血迹已没有。

    柳**深深叹息,并没有将窗户关上,自己已有睡意,走向床上。

    她摸了摸被窝,冰冷的被窝令人难以入眠。

    也许并不是她一个人难以入眠,客栈里大多数人都难以入眠,被窝里就算是暖和的也无法令人入眠。

    更声早已离去,那条人影依稀在柳**心里,久久无法忘却。

    也许是自己实在太累了,想得事情实在太多,无论遇到什么都会去想,这样并不是好事。

    女人这样想着,要比相思更可怕,老的更快。

    柳**笑了笑,爬进被窝。

    /

    这里没有被窝,也没有炉火,却并不孤单。

    杨晴努力的笑了笑,“我现在一点也不冷,更不怕。”

    无生用力将她抱住。

    雪白的人已消失,雪白的水缸也消失,这里仅留一盏残灯在冷风中抽动。

    杨晴凝视着那盏残灯,久久无法说话。

    冷风中已有人打更,是一更。

    这人将脖子紧紧的缩着,冷的他已直不起腰,可是他依然在打更,“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条街仿佛只剩下这个更夫。

    从遥远的远方缓缓走过来,远得仿佛是天边。

    他过来并没有看一眼无生,也没有一丝惊惧,更没有一丝惊讶之色。

    杨晴凝视着这人过去,心里莫名的升起一抹寒意。

    “你看那更夫是不是有点奇怪?”

    无生不语。

    他将杨晴抱起,走向前方,漆黑的长街没有一条人影,也没有一条鬼影。

    杨晴已在到处找着,仿佛生怕从边上冒出个什么。

    她实在怕极了。

    森寒的陋巷里已飘出热力,陋巷的不远处已传来一个少女说书声。

    声音柔美、高雅而富有情调,声音或高,或低,或粗,或细,或阴阳不一,或长短抖颤,......。

    这人说书的本事很不一般。

    换成是平时,杨晴一定会凑过去好好欣赏一下。

    她看了看无生。

    无生石像般转过身,走了进去,杨晴吓了一跳。

    她想不通了,这明明很怪异。

    这里面说不定有麻烦,说不定有很多杀手,进去说不定会有危险。

    “我们要进去?”

    无生不语。

    “我们还是不要进去,好不好?”

    她实在很惧怕,之前那盏残灯已令她惧怕不已,这里岂非更凶险?

    无生不语。

    轻烟般飘起,脚下骤然间现出几道寒光。

    几个人骤然间将他死死围住。

    剑光已飘起,几道剑光分别从四五个方向刺出,又急又快又狠。

    骤然间刺向无生四五处致命要害。

    无生轻烟般飘起,飘落在不远处,石像般挺立着。

    仿佛并没有一丝改变,杨晴却已要炸了,“你这是......。”

    无生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这几个人,漆黑的影子,雪亮的剑锋。

    这几个人缓缓已逼近,却没有更近。

    剑光再次飘起,无生轻烟般飘向这几个人,一脚踢飞两口剑,一巴掌掴飞一口剑。

    剩下两口剑已赫然不动了,静静的站着,无生石像般走向他们。

    他们竟已缓缓后退,显然已惧怕。

    那一脚之威他们听都没有听过,倒在远处的两人死肉般一动不动。

    另一个人的头已扭曲,剑已离手,他已不再是剑客。

    他已主动松开那口剑,躯体已虾米般席卷在墙角痉挛,似已崩溃、发疯。

    剩下的两口剑缓缓后退,没有说话,剑也没有入鞘。

    可是剑光已抖,剑气已弱,剑意已无。

    心里竟无杀意,一丝也没有,眸子里已有惧怕之色。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无生会这么难以对付,出手竟如此迅疾、直接而有效。

    其中一个忽然骤然间已有了变化,剑“叮”的落地,人已伏倒地上,不由抽搐,躯体上每一根神经都已虚脱。

    这人顷刻间已成烂泥,扶不上墙的烂泥。

    最后一个忽然跪倒在地上,鬼叫般祈求着饶命,祈求的声音宛如鬼哭,......。

    无生不语。

    石像般转过身,走向前方,不再看他一眼。

    这人已不是剑客,掌中剑已不再是剑,握剑的那只手也不再是好手。

    他已不值得自己动手,更不值得去看。

    无生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剑客,所以已离去。

    远风中说书的声音更加高亢不已,说的正是宰相千金抛绣球。

    听的人已缩成一团,几个人圈在墙角,不由的抱在一起。

    杨晴进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女人。

    安安静静、干干净净的女人,她的神情、衣着既不高贵,也不低贱,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书卷味。

    她手里也握着书卷。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声音已停下,双手静静握住书卷,静静看着无生,看着无生的一切。

    这种目光并没有一丝冒犯,也没有一丝惊讶,只有尊敬。

    她静静的已有了笑意。

    没有说话,杨晴仿佛已看到他们说着什么。

    他们显然是认识的,一定有过故事发生。

    无生不语。

    将杨晴放下,杨晴却将无生紧紧抱住,似已一刻也不愿放开,仿佛生怕无生被这安安静静的女人抢走。

    这女人安安静静的走了过来,拉着杨晴,安安静静的笑着。

    她笑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很安静。

    杨晴不懂,也不语。

    无生并没有阻止,石像般盯着、戳着这女人。

    “我是书香。”

    杨晴不语,也不懂。

    这女人拉着自己要做什么?是要杀我吗?还是给我好吃的?

    不远处几个人正抱成一团,没有一丝分开的意思。

    书香将杨晴拉到桌旁,安安静静的笑着。

    桌子并不大,几件兵器,一卷书,还有一个木质食盒,这种食盒在江南很流行。

    书香将食盒打开,端出几小碟小菜,一坛女儿红,几个馒头。

    小菜里居然有切牛肉,这是杨晴喜欢吃的。

    书香没有说话,将筷子递给杨晴,安安静静的笑着。

    杨晴没有客气,看到这么好的酒菜,眼睛都已发出了光。

    书香将馒头取出一个,递给无生。

    无生居然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

    “我们还是见面了。”

    无生不语。

    “这里想不到是我们见面的地方。”

    书香笑了笑,笑意却很酸楚,“你是不是还喜欢到处走动?”

    无生不语。

    他仿佛无话可说,也懒得去说。

    书香凝视着漆黑的夜色,“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少凶险?”

    无生不语。

    杨晴忽然端起酒杯走了过来,凝视着书香。“有什么凶险?”

    “江湖中黑道杀手八成都已到了这条街上。”

    杨晴说不出话了。

    她盯着无生,仿佛想听听他有什么说的。

    无生不语。

    杨晴拉着书香,苦笑着,“你是来帮我们的?”

    书香笑了笑,“我也是黑道上的人,能帮你的就是酒菜一顿了。”

    杨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你也是来杀我们的?”

    书香笑着不语。

    无生忽然石像般转过身,走向门口,盯着、戳着漆黑的夜色。

    一个人骤然间倒下。

    掌中一柄钩镰枪“叮”的落到地上,人已惨呼着倒向漆黑的夜色里。

    鲜血却飞溅了进来。

    枪已缓缓的缩回,躯体石像般挺立着。

    滴滴鲜血枪尖飘零。

    冷风犹在呼啸,夜色里还有多少杀手?都是什么样的人?

    无生并没有去问书香,也不愿知道。

    杨晴轻抚着无生的躯体,他的躯体没有一丝抖动。

    不远处墙角一人骤然间跃起,忽然又倒了下去,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这人躯体上到处都盯着暗器,足足有二三十样,每一样暗器都死死盯在要害之处,竟没有一丝偏差。

    杨晴忽然面对着书香,吃惊的盯着那只手。

    书香已慢慢的将手垂下。

    她实在没有想到,一个安安静静的漂亮女人,出手居然这么凶狠而恶毒。

    “你这手......。”

    书香笑了笑,“这几人实在是江湖败类,败的不能再败的那种。”

    “哪一种?”

    “我在洗澡,他们居然想要用迷烟迷倒我。”

    杨晴苦笑。

    这的确很令人厌恶,他们也实在该杀,实在该死。

    可是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杀?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要等着他们做?

    书香走向这几个人。

    她的躯体并没有靠近他们,只是安安静静的停在不远处,他们仿佛已要爆炸了。

    杨晴苦笑。

    “你不杀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他们?”

    书香点头,“是的,他们知道的东西确实很多。”

    “比如说......。”

    “比如说柳**现在怎么样了。”

    杨晴吃惊的看着他们,已说不出话了。

    这才令她大吃一惊。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三更已至

    柳**挣扎着从被窝里坐起,喘息着走向窗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漆黑的夜色里只有冷风。

    她擦了擦汗,凝视着夜色,她仿佛已从夜色里看见了无生与杨晴。

    他们仿佛在挣扎、流血。

    冷风中已有更声。

    这人缩着脖子,看了看悦来客栈的牌匾,又看了看别的地方,呼叫着,“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柳**喘息着。

    已是二更,三更已不远,这时是不是已有很多人在暗暗算计着别人,想要轻松的将别人杀死。

    这人却并没有离去,走向卢一飞的那间空屋子,敲了敲一块砖头,这块砖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走过去很轻,敲砖头更轻,仿佛生怕将别人吵醒。

    门“吱”地一声开了。

    慢慢出来七个人,七口剑。

    柳**努力控制住自己,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

    他们赫然是青城派七把剑,其中一个人已向柳**这里看了看。

    柳**将躯体缩得很远,远远的瞧着。

    屋里炉火几近熄灭,没有一丝活力。

    更夫仿佛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走向远方,走向长街。

    七口剑并没有出鞘,每一个人都已将手紧紧握住剑柄,贴着墙角走着。

    柳**肚子里的心骤然间变得很慌乱,有种莫名的丝丝绞痛。

    很多江湖中人在遇到危险的前一刻,都会有这种反应,这种反应简直比处女受到冲击还要来的强烈。

    窗户并没有关上,屋里并没有燃灯,所以里面的一切都漆黑。

    里面看外面看得很清楚,外面看里面就很困难。

    柳**已缩在墙角,静静的盯着窗户,她已感觉到有人在墙壁上爬动。

    并没有发出声音,有经验的人都可以感觉到,柳**无疑有这种经验。

    冷风中渐渐已有人在喘息,仿佛很疲倦、劳累,却很细小。

    他们果然进来了,没有燃灯,所以他们只看到炉火在不远处闪动着光芒,一闪一闪的发着光,仿佛是地狱里发亮的宝石。

    柳**将自己的嘴捂住,努力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要发出一丝声音,甚至连心跳也尽量少跳两下。

    没有声音,他们并不惊慌,也不着急。

    来到陌生的地方,他们仿佛已习惯,去杀人也许更习惯了。

    其中一人摸到床上,摸了摸被子,摸得很轻,显得很失望,却没有放弃,另人摸到炉火边,摸了摸那张椅子,其他的人也一样,到处摸了摸。

    柳**暗暗笑了。

    他们已站在不远处,没地方摸了,已在摸自己的头,摸自己的脸颊,还有一个人在摸自己的屁股。

    找人也是一种学问,躲藏更是一种学问。

    屋子并不大,能躲的地方并不多。

    床底,桌下,屋顶,......,都已找过,柳**凝视着他们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着,眸子里现出了怜惜、同情之色。

    这时已有一个人忽然摸向胸口,将一个活折子取了出来。

    柳**眨了眨眼,却没有说一句话。

    这人迎着亮光已看到了柳**,脸上已现出愤怒之色。

    无论是谁都会显得很愤怒,何况是七个人。

    柳**慢慢的站了起来,凝视着他们,脸上已飘起了笑意。

    显得说不出的歉意。

    就在这时,这人眼前忽然闪出一道剑光,一闪而过。

    火折子“咚”的一声落到地上,人已软软倒下,死肉般倒下一动不动。

    这人竟已死了。

    六口剑骤然间已出鞘,剑光飘动,剑气纵纵。

    柳**缓缓的蹲下,闭上眼,仿佛很不愿意见到他们惨死的痛苦折磨,可是她已听到有人在嘶叫,有人惨呼着。

    屋子里骤然间变得雪亮、森寒不已。

    无需点灯也可以见到里面的一切,地上的鲜血已更多。

    剑并未出鞘,迎着冷风,剑锋上的鲜血滴滴飘尽,剑已入鞘。

    三个人,三口剑。

    鲜衣华服,脸色安详而高贵。

    三口剑,剑鞘上嵌着牛眼般大小的明珠。

    柳**眨了眨眼,慢慢的站了起来,笑着凝视着他们。

    三个人脸颊上没有一丝笑意,眸子里都显得很怨恶,很怨毒。

    这三人赫然是点苍派的剑客。

    柳**不语,静静的站着,等着他们说话,或者是拔剑刺死自己。

    一个人摸着胡子,站在不远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我们并不想杀你。”

    柳**不语,点点头。

    “但是你杀了我们一个师弟。”

    柳**不语。她眸子里已充满了忧伤与歉意。

    那个人并不是自己杀的,无疑与自己杀的没有区别,因为那人在这屋里被杀。

    只要在这屋里被杀,都与她有关系。

    若不是自己,那人也许就不会死了,这三口剑也不会过来。

    青城派七口剑也不会死在这里,这一切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柳**垂下头,深深的想着,头渐渐已垂得更低。

    “你已知道自己的罪过?”

    柳**不语,点点头。

    “那我们杀了你,是不是很应该?”

    他轻轻的摸着小胡子,说话的声音更轻。

    柳**不语,点点头。

    她深深哀伤,已在替那位死去的人哀伤,也为这青城七剑哀伤,更为许许多多为自己死去的人哀伤。

    “你的确该杀了我,我也应该死了。”柳**忽然闭上眼,已在等着。

    这人却笑了笑,“在这里杀你?”

    柳**不懂,也不语。

    “我要将你带到墓碑前,用你的血去祭拜他。”

    柳**点点头,却没有睁开眼睛,依然在等待着。

    她已不愿挣扎,任凭处置。

    这人点点头。

    边上的人忽然出手,急点柳**身上十几处大穴。

    然后将柳**往肩上一扛,跳出窗外,迎着冷风飘了出去,另外两口剑也飘了出去。

    客栈的不远处骤然间出现一辆马车,骤然间疾驰飞奔而来,骤然间停在他们边上。

    这一切都安排的很紧密,很周到,很成功。

    他们已胜利,小胡子已笑了笑,这实在足以令自己很愉快。

    客栈里依然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音,没有一丝异样。

    柳**已带出,他们在里面已是徒劳,算计过来,算计过去,终于还是落到点苍派的手里。

    小胡子拍了拍车夫的肩膀,“冷风中等人,是不是很难受。”

    车夫不语。

    小胡子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送给车夫。

    车夫将鞭子放下,伸出手去接这银子,脸上已有笑意。

    无论是什么样的车夫,遇到这么大的银子,都有理由笑一笑。

    小胡子看到这车夫脸上的笑意,笑得更开心了,他很喜欢欣赏别人满足的笑意。

    就在这时,车夫的手里骤然间多出一把刀。

    刀光一闪而过,小胡子忽然倒下,连一声惨呼都没有发出。

    人已软软倒下,车子已快速奔跑,很快就停下。

    那两把剑想不通。

    为什么会停下?这没有理由停下?

    因为这个动作并没有在计划之内,他们的计划里,车子应该奔向街道,奔向归途。

    这个计划已接近结束。

    灯笼在门前摇晃,悦来客栈四个大字在漆黑的夜色里更显得阴森、诡异而鬼魅。

    车夫轻轻跳下车,手里赫然多出一把刀。

    他用刀鞘在车厢上抽了两下,并没有说话,仿佛懒得说话。

    车厢的周围骤然间出现七八个油锅,点燃的油锅。

    两口剑已下车,也彻底惊呆,这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马车没有离去,赫然已停在客栈里。

    边上赫然已多出几个油锅,没有人,小胡子不在前面,车夫也不见了。

    冷风中已有人传来打更声。

    这人使劲缩着脖子,使劲的叫喊着,显然对这冰冷的天气很厌恶、厌烦。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这两人到处找着,没有人。

    他们心里已生出寒意,就在这时,柳**忽然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走的并不快,却足以令他们吃惊、惧怕,因为柳**躯体上十几处大穴并没有解开。

    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在里面解开柳**穴道?

    更夫缩着脖子,敲一下,吼叫一次。

    远远的过来,又走向远方,走向长街。

    三更已至,柳**走到灯笼下,看着那两口剑,眸子里不由的现出了怜惜、同情之色。

    四个人过来,现在已剩下两人。

    两个人,两口剑。

    剑出鞘,剑光飘飘,两口好剑,握剑的手显然也是好手。

    人已站在柳**不远处,冷盯着柳**,“你怎么出来了?”

    柳**笑了笑,轻抚着胸前柔软的发丝,“有人帮我解开了。”

    “是谁?”这人已不停的在冷风中搜索着。

    没有人,也没有鬼。

    柳**娇弱的站住,眸子里现出歉意,“我没看清是什么人。”

    她说的话是事实,说的也很诚恳。

    这两人忽然走向马车,剑光一闪,车厢骤然间已断成两截。

    里面没有人,也没有鬼。

    天地间寒意更重,冷风飘飘。

    这时大门忽然开了。

    下山虎走了出来,眸子里依然显得厌恶、厌烦,并没有一丝改变。

    他冷冷的盯着车厢,又盯着那两口剑,冷冷的说着,“你们是不是还活着?”

    两个人静静的站着,不语。

    “既然还活着,现在就应该死去了。”

    他说的很简单,也很平静。

    这两口剑忽然纵身一跃,凌空翻身,惨呼着落到地上,死肉般一动不动。

    刀锋上的鲜血犹在飘零,并未飘尽。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机信鸽

    夜色更黑,又黑又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披风在冷风中飘飘。

    他躯体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石像般面向黑暗。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盯着、戳着漆黑的远方。

    杨晴眸子里已现出疼惜之意,却不知道他心里想得是什么,长街上的鬼魅般杀手?还是柳**?

    这里没有柳**,是不是令他更加思恋。

    杨晴没有打扰他,回过头凝视着这几个人。

    书香凝视着这几个人,安安静静的握住书卷,安安静静的站着,就连说话也显得很安静。

    这实在是安静的女人。

    杨晴深深叹息,这样安静的女人,岂非很受大多数男士欢迎,很受他们喜爱、眷恋。

    杯中依然有酒,酒坛未空,小菜已有凉意。

    桌畔的炉火剧烈扭动着,仿佛在扭动着躯体上每一丝热力,热情、凶猛而奔放。

    杨晴躯体上没有一丝寒意,心里也没有。

    这个时候岂非很容易令女人寂寞、空虚?令大多数江湖中漂泊的无根女人更加孤独、无助。

    杨晴岂非就是这样的女人?

    她是不是很孤独?很无助?没有情人的那种呵护,那种寂寞、空虚的煎熬岂非更剧烈。

    杯中酒已一饮而尽,人已悄悄的走向无生,将他柔柔抱住。

    他的躯体石像般冷静、稳定而温暖,她的脸颊已火一样滚烫着。

    眸子盯着无生,没有言语,顷刻间已诉说了很多心里话。

    杨晴渐渐已喘息,渐渐已不稳。

    无生不忍再看她眸子一眼,她眸子里仿佛隐藏着一种神秘而又诡异的力量,令自己无法面对、无法忍受。

    夜色更黑,又黑又冷。

    冷的令人无法呼吸、动弹,不远处的尸骨乱发乱滚乱舞着。

    地上的血迹犹在,却已不那么鲜艳,也没那么明亮,渐渐已枯萎,已没有一丝活力。

    冷风掠过她的背脊,脖子却抽动的更加剧烈。

    她依稀盯着无生,并没有一丝移开。

    无生深深叹息,将她柔柔抱住,他的手轻柔而几近未用一丝力道。

    她躯体已神秘、奇异的扭动,脸颊上羞红渐渐变得更加剧烈。

    杨晴忽然笑了,苦笑。

    她拉着无生走向里面,无生并没有拒绝。

    书香安安静静的垂下头,安安静静的走到桌畔,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安安静静的举杯一饮而尽,又安安静静的放下酒杯。

    她抬起头凝视着杨晴,眸子里也现出苦楚。

    杨晴凝视着她的眼眸,心里暗暗疼惜。

    她是不是也有自己不幸的事,也有自己难以言表的苦楚。

    寂寞、空虚的女人,大多有着难以言表的苦楚,她也不例外。

    书香安安静静的笑了笑,眸子里那种苦楚渐渐已褪去,她走向杨晴,拉着杨晴,走向那几个人。

    两个人依稀在墙角抖动着,抖得简直不像是人,仿佛也忘记自己是不是人。

    “他们是三炮。”

    杨晴不懂。

    三炮是什么?是三个人名字?是一个组织?还是喜欢用鞭炮?

    书香安安静静的凝视着这三人,并没有做别的动作,也不必做别的动作,已足以令他们畏惧、心寒。

    “马后炮,贴将炮。”书香指了指地上一动不动的这人,“这是车前炮。”

    杨晴点头。

    她不懂书香为什么要说这些,却希望能懂,更希望懂得她心里的一切。

    为什么带好吃的给我们?为什么又将这几个人关在这里?现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

    马后炮的躯体瘦如木材,炉灶烧火用的木材,瘦消、无肉而干瘪。

    贴将炮的身段肥如种猪,躯体上除了肥肉,就剩肥肉,没有别的,令人厌恶、厌烦而恶心。

    所以他们抱住一起的时候,马后炮永远在上面,绝不会在下面,因为很容易被贴将炮活活压死,然后变成面饼。

    书香盯着杨晴,“既然叫三炮,嘴上功夫都很了不起。”

    杨晴点点头。

    她已懂了,他们是嘴炮,都会说话,会说话的人,也许知道的东西很多,比一般的人要多上几成。

    他们是不是已知道很多秘密?柳**的秘密她也知道?

    马后炮不停抖动着,脸上却没有一丝肥肉动弹,贴将炮的脸上只有肥肉动弹。

    杨晴盯着他们的嘴,他们的嘴看来实在不像是嘴。

    “你要问他们话?”

    书香点点头。

    杨晴笑了笑,走向桌子,倒了两杯酒,端给他们两人。

    惧怕中的人,大都无法稳定下来,说出的话也许很不靠谱。

    “你们现在是不是很需要这个?”

    他们已点头,只要喝上一口,一定可以令自己稳定下来。

    杨晴凝视着书香,“喝过酒以后,一般胆小鬼就会变乖。”

    书香安安静静的点点头,不语。

    安安静静的神情没有一丝异样之色,仿佛很赞同这种说法,又仿佛很不赞同这种说法。

    杨晴已笑了。

    他们已握起酒杯,两只手虽然很抖,杯中酒也很容易溅出,但是嘴很快就凑了过去。

    这两人仿佛也很明白好酒不可糟蹋,也不愿去糟蹋。

    就在他们喝酒的瞬间,也是杨晴笑意很灿烂的瞬间,他们忽然有了动作。

    杨晴吓了一跳。

    她并未跳起来,马后炮骤然间已跃起。

    惊人的速度,惊人的动作,惊人的时机。

    这无疑是很好的时机,最正确的动作,最容易逃脱的法子,用的力道也是蓄势已久,就像是弓玄,早已绷紧,静等佳机。

    机会一旦降临,就会出手。

    这种出手无疑令人防不慎防,更无法相信。

    杨晴已不信,刚刚还没有一丝力道,没有一丝信心,可是顷刻间已有了信心,也有了力道。

    马后炮骤然间绝地而起,冲向漆黑的夜色。

    杨晴已深深歉意。

    她回过头凝视着书香,已看到书香安安静静的挥了挥袖子,仿佛并没有特别的动作,二三十道寒星骤然间跟了出去。

    外面骤然间现出杀猪般鬼哭狼嚎,然后消失。

    冷风中已传来“噗”的一声。

    杨晴忽然跃起,跃到无生的怀里,紧紧的抱住无生。

    这实在令人惧怕了,这实在令人无法想象。

    无生轻抚着杨晴的躯体,深深叹息。

    三炮已剩下一个贴将炮,贴将炮忽然站了起来,走向桌子,自己竟喝起酒来。

    杨晴更想不通。

    刚刚还惧怕的不像是人,为什么现在变得如此镇定?如此从容?

    是什么力量改变了他。

    书香安安静静的将袖子垂下,走向贴将炮,“你的表演很不错。”

    贴将炮点点头,仿佛很自豪。

    要活着,有时不得不去冒险,不得不去用手段,不得不去牺牲。

    牺牲是有的,却不是自己的。

    两炮的死无疑就是牺牲,足以令自己活着,为了活着,手段有时真的很残忍、毒辣。

    贴将炮将酒一饮而尽,凝视着书香,目光中竟带着一种令人厌恶、作呕的饥饿之色,大多数浪子寂寞、空虚的时候才会有的饥饿。

    杨晴已要呕吐。

    她实在无法看一眼这人,只觉得胃部不停抽动,仿佛时刻都会呕吐。

    她不得不佩服书香,依然安安静静的面对这人,仿佛并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贴将炮狞笑着,“你不会杀我了。”

    书香安安静静的笑了笑,“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活着。”

    “那又怎样?”

    “他们已开不了口了,只有我可以说话。”

    杨晴已明白了。

    贴将炮精心设计两炮死去,剩下自己一个人,为的就是让书香明白一点,能说话的仅有自己一人,想要知道点什么就不能动手。

    这一招实在太毒辣,太冷血,更无情。

    书香点点头,“我现在好像不能杀你了。”

    “你很聪明,我很喜欢跟聪明的女人说话。”他狞笑着,盯着书香那一截雪白的脖子,盯的已痴了,“特别是聪明、漂亮的女人。”

    书香安安静静的点点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安安静静的伸出手轻轻触摸着脖子,这动作并不是很大,贴将炮的胸膛已剧烈起伏着。

    仿佛已受不了了,他仿佛时刻都会爆掉。

    书香安安静静的凝视着贴将炮,“他们都已死了,为了你作出了牺牲。”

    贴将炮点头,呼吸已急促,他已不稳,脸上的笑意更加令人厌恶、作呕。

    书香安安静静的笑了,“你是不是想让我也牺牲一下?”

    贴将炮不语,眸子里光芒热情而猛烈。

    书香叹息,“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

    “是的。”

    “我想知道什么?”

    “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江湖中的事,很少没有我不知道的。”他说的很自豪,这本就是他自豪的地方。

    书香点点头,眨了眨眼,仿佛已知道了什么。

    “那我想要从你嘴里知道点什么......。”

    “就要令我满足,我不是一个好人,什么样的坏事都会做点。”贴将炮已盯着书香的躯体,上上下下的盯着,仿佛已找到了什么。“所以你要有心里准备,牺牲一定很大,而我并不是容易满足的那种男人。”

    书香点点头。

    眨了眨眼,轻轻的拍了拍手,冷风中已飞来一只鸽子。

    漆黑的鸽子,漆黑的羽毛,漆黑的爪子边赫然捆着一枚漆黑的圆筒。细小而精致。

    圆筒没有盖子,里面仅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张。

    这纸竟也是漆黑的。

    杨晴已看不懂了,这是什么?这是信鸽吗?为什么那种纸是漆黑的?

    漆黑的纸已打开,没有文字,什么也没有,漆黑的仿佛是夜色,又黑又冷。

    贴将炮看了一眼,脸颊上每一根肌肉已扭曲、变形。

    书香安安静静的笑了笑,安安静静的走了过去,走向贴将炮,完全靠近贴将炮。

    安安静静的伸出手,轻抚着贴将炮的躯体,他的躯体已剧烈抖动,已崩溃,已虚脱,已不行。

    他仿佛什么都已不行,不但躯体不行,灵魂与信心都已不行。

    贴将炮顷刻间已变成一个不行的人。

    漆黑的鸽子犹在肩上,并没有离去,仿佛在等着,没有得到自己需要的,仿佛就不会离去。

    杨晴已想不通。

    为什么贴将炮顷刻间变了,特别是刚刚身上发出的自信与自豪,为什么顷刻间已消失?

    她紧紧抱住无生的躯体,就像是那只漆黑的信鸽,紧紧抓住书香的肩膀。

    书香的手安安静静轻抚着贴将炮躯体,然后安安静静触摸到他的心口时候,骤然间伸了进去,骤然间一抓。

    杨晴忽然闭上眼,不忍再看。

    信鸽尖叫着离去,它是不是已得到了自己所需,已满足。

    书香安安静静的将鲜血擦净,安安静静的凝视着无生,笑了笑。

    她的笑意充满了一种无法叙说的关切与热衷。

    手已轻轻的伸出,手中只有一张纸。

    漆黑的纸上什么也没有,漆黑如夜色,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无生已深深叹息。

    杨晴凝视着他叹息,心里莫名的丝丝痛楚。

    他一定有很麻烦的事无法解决,却又要面对。

    书香的手没有缩回,依稀在等着,笑意犹在。“你一定知道这个?”

    无生点头。

    “这是天机信鸽,江湖中所有的事,他都知道。”

    无生不语。

    “我知道你想找出柳**在哪里,所以就......。”

    书香已垂下头,仿佛已无力说下去。

    杨晴咬牙,盯着她,心里渐渐变得很矛盾,因为她对这人忽然生出两种情感,憎恨而又疼惜。

    她憎恨是因为这女人竟也对无生生出情感,疼惜是因为她也很寂寞、空虚,也很需要得到那种情感,更迫切拥有。

    安安静静的脸颊上,竟已有了又细又长的皱纹,不去仔细看,绝不会看出来。

    她已不再年轻,眸子里依稀流露着那种热情与活力。

    这样的女人岂非有权去享受情爱?也很需要享受里面的刺激与快意。

    所以杨晴虽然恨的咬牙,眸子里却流出泪水。

    这种又恨又爱的情感,也许并不是常有,更很少有人能体会到里面的心酸与愤怒。

    冷风犹在呼啸,又冷又无情。

    她的手没有一丝抖动,脸上的笑意更没有一丝变化。

    “我知道你想找出柳**在哪里,所以就......。”

    冰冷、无情的寒风吹在她脸颊上,无法、也无力褪去她的笑意,竟已生出了泪水。

第一百八十八章 对酒当歌

    冷风犹在呼啸,泪水也在飘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个安安静静的女人,内心是不是很脆弱?情感是不是更加脆弱?

    笑意犹在,笑意里的关切与热衷没有一丝改变。

    她依然在等待着。

    一个女人想要彻底征服心爱男人,不但需要高超的智慧与耐心,还要有非凡的了解,特别是心爱男人很需要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彻底了解,彻底给予满足,这样不但可以完全占有他的躯体、灵魂,而且一定可以彻底征服他的情感。

    没有找到对象的女士,可以去试一下,说不定会有很大的帮助。

    无生石像般转过身,石像般走向漆黑。

    杨晴远远的已看到书香渐渐软坐在地上,似已虚脱、崩溃。

    她的心已要碎了。

    她很希望无生这么离去,又恨无生这么离去。

    人已离去,说书的声音已消失,大地一片死黑,令人寂寞、发疯的死黑。

    杨晴忽然拉住无生,一步也不愿让他离去。

    “我们不能这么离去?”

    无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盯着、戳着漆黑的天边。

    他的心也许更加漆黑,又黑又冷。

    外表坚强的人,内心大多很脆弱,脆弱而无力。

    瓦片上那只野猫不停的尖叫,声音沙哑而抖动,不但令人惧怕、胆怯,更令人心生同情、怜惜。

    杨晴凝视着,心里暗暗酸楚,这令她联想到书香。

    那间屋子犹在发着热力,她一定还在酸楚、痛苦。

    杨晴拉着无生的手,“我们回去。”

    无生石像般挺立,石像般不动,石像般不语。

    杨晴笑了笑,“就算是为了柳**的下落,好不好?”

    无生不语。

    杨晴的心渐渐已收缩,已绞痛。

    她忽然很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将无生阻止住,现在想要回去,岂非很难?

    心已绞痛,手已不稳。

    她忽然松手,用力的奔了回去,希望书香不要太难过,不要太伤心。

    无生深深叹息。

    也许女人都很了解女人,书香正是她想的那样,已安安静静软坐在冰冷、坚硬的地上。

    安安静静的垂下头,手里依稀握住那张漆黑的纸。

    脸上的泪水已滴尽,神情仿佛变得更加憔悴而无力,也没有了那种活力。

    喘息着奔进来将书香慢慢扶起,忽然抱住,紧紧的抱在一起。

    令她想不到的是书香也这样紧紧抱住,抖得比自己更加猛烈。

    她的躯体竟已不停抖着,屋里寒意并不浓,杨晴已感觉到她躯体没有一丝热力,冰冷、僵硬如大地。

    杨晴将衣衫解开,将她搂在怀里,她已在喘息。

    书香的躯体为什么这么冷?是不是她的心已寒?

    一个女人的心若是寒了,躯体岂非也很寒,又寒又冰。

    书香缓缓抬起头,凝视着杨晴,“你这是......。”

    杨晴点头,已现出笑意,“没事,我在这里陪你。”

    书香点点头,忽然将她推开,独自一人席卷着,“我不需要你陪,不需要你同情。”

    她说着说着忽然奔向黑暗。

    杨晴咬牙,喘息着站起,躯体抖得更加凶狠,冷风刀一般割在躯体上,实在令人无法忍受。

    书香已远去,远方只有漆黑。

    天边更黑。

    屋子里炉火渐渐已平息,不再那么热情。

    冷风中已吹来一片残叶,这是一片极为普普通通的叶子,并没有什么特别。

    杨晴拈起,走到门口,远眺前方。

    她的心变得很寂寞而孤独,冰冷而酸楚。

    残叶犹在冷风中抖动,她的眼睛不由流出了泪水,她已不由的呼叫着,“无生,你在哪?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冷夜中没有无生,冷风已在呼啸。

    仿佛在耻笑着她的愚笨与无知,大地变得更加无情。

    地上的血迹已风干,钩镰枪犹在边上抖动着,仿佛想诉说着什么。

    杨晴忽然将纽扣解开两粒,迎着冷风,尽量多受点折磨。

    无生呢?他在哪里?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杨晴挺起胸膛,躯体抖得更加剧烈,“无生,你在哪?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她的声音渐渐比瓦片上的猫叫还要细小而无力。

    漆黑的夜色,冰冷的大地。

    迎着冷风,走的并不快,屋里的灯火渐渐远离。

    她依然在呼唤着,“无生,你在哪?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无生没有出现,书香也没有过来,这里忽然已剩下一个人。

    孤独、寂寞而冰冷。

    可是她依然咬牙,盯着远方。

    远方只有冷夜。

    /

    冷夜。

    灯笼犹在冷风中摇晃。

    下面的人紧紧握住刀,时刻都没有放手。

    大厅里已燃起了灯,燃灯的居然是徐大路。

    大路般的笑意,大路般的姿态,大路般的话语。“虎大爷居然整装待发了?”

    下山虎不语。

    他用刀鞘死死的抵住肚子,尽量不要让伤口的血流得更多。

    七把刀已盯着徐大路,死死的盯着,不语。

    握刀的手早已触及刀柄,仿佛时刻都不愿分开。

    刀并未出鞘,人也没有靠近。

    他们仿佛只是淡淡的说一句话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柳**已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杀机。

    他们仿佛都想杀死对方,占有柳**,霸占这女人。

    徐大路轻轻的将灯点燃,就将墙角的酒坛提了出来,走到桌旁,倒上两碗酒。

    “劝君更尽一杯酒,了却冷路夜悠悠。”

    柳**不懂,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请下山虎喝酒?这是送行?还是送死?

    下山虎依然用力将刀鞘抵住肚子,走了过去,盯着徐大路。

    “你送我?”

    “有何不可?有何不妥?有何不对?”他已笑了,笑的很热情而欢快。

    他忽然高举大碗,一饮而尽,笑着凝视下山虎。

    下山虎也高举大碗,一饮而尽,空碗已放下,酒已加满。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徐大路忽然又喝了一碗酒,他喝得很大路,所以连衣襟上都带着酒水。

    下山虎居然也没有推辞,也跟着喝了一碗。

    客栈里显得很安静,安静的仿佛只有他们几个人。

    其他的人呢?

    屋外的血迹已擦净,已没有一丝痕迹,这里仿佛并没有死过人,也没有发生过什么。

    下山虎盯着外面,眼睛变得很奇怪。

    徐大路笑着将第三碗酒一饮而尽,笑着走向楼上。

    下山虎也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他缓缓的走到灯笼下,盯着外面。

    外面的一切已有了变化。

    油锅已不见,那辆马车也不见,甚至连那两名点苍弟子也没有了,地上的血迹已没有。

    不远处依稀停着几辆空镖车,上面被砖头压着的草席,乌拉乌拉的扑腾着,仿佛是夜色里酒醉的浪子在拍打着大地。

    柳**不由的生出冷汗。

    她娇弱的站着,娇弱的凝视着下山虎,下山虎的脸颊上已因过度饮酒泛起了一种嫣红,一种病态的嫣红,又仿佛是经受地狱恶火剧烈焚烧过。

    七把刀,七个人,他们不由的靠向下山虎,他们仿佛已感觉到了什么。

    下山虎忽然转身,盯着里面。

    里面的那盏灯忽然已熄灭,没有风,也没有光,更没有声音。

    死寂。

    下山虎盯着里面,仿佛已找到了什么。

    刀出鞘,刀光一闪而过。

    刀光骤然间消失,一人惨呼着倒下,“噗”的一声落到地上,不再动弹。

    这种声音仿佛是一块猪肉落到菜板上。

    没有光,所以没有人能看见,却可以听到。

    柳**娇弱的站在灯笼下,凝视着他们。

    天地间已仅剩下这两盏灯笼在发着亮光,亮如明珠。

    明珠已在冷风中摇摆,她的心也在摇摆着。

    下山虎盯着漆黑的里面,缓缓的后退。

    他后退,后面的七把刀也后退,一直退到灯笼下。

    他们都不愿说话,脸上的言语已更多,已不必再说,特别是惧怕,他们每一个人几乎都有。

    柳**凝视着下山虎,“这里是不是......。”

    下山虎点头,却不愿多说话,刀已出鞘,鲜血犹在飘零,另一只手死死抵住肚子,仿佛生怕一旦松开就会断成两截。

    柳**仿佛隐隐感觉到那种痛苦折磨。

    远方已传来打更声。

    冷风中已有人呼唤,“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更夫缩着脖子,敲一下,吼叫一次。

    远远的过来,又走向远方,柳**凝视着这人,这人仿佛也很神秘。

    所有人都盯着这更夫,每个人都已紧紧握住刀柄,只要他靠近这里一丁点,只要他叫错一个字,必然会死于乱刀之下。

    更夫远远的走来,又向另一个远方走去。

    他仿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叫声没有一丝特别,更声也没有什么特别。

    已是四更。

    天地间寒意更重,寂寞之色更加剧烈。

    柳**凝视着下山虎与七把刀,眸子里现出了怜惜、同情之色。

    下山虎盯着他们,点点头。

    两把刀已走向镖车,将镖车移了过来,草席扑腾的声音更加剧烈,上面的砖头仿佛已压不住了。

    柳**凝视着下山虎,“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下山虎点点头,盯着远方,脸颊上的嫣红已变得极为昏暗。

    他是不是已很紧张?很惧怕?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冷夜险境

    冷夜,已是四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天地间寒意更重,寂寞之色更加剧烈。

    他乡漂泊的无根浪子,如果这个时候还没有入眠,一定很寂寞、孤独、痛苦。

    她更痛苦。

    泪已滴尽,脸颊上的泪痕已风干。

    远方已传来了打更声,远得仿佛是从漆黑的天边过来,漆黑的令人寂寞、空虚。

    冷风中已有人呼唤,“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更夫缩着脖子,敲一下,吼叫一次。

    杨晴远远的躲开,远远的贴着墙角,冷风飘飘,躯体上的铃铛剧烈响着。

    更夫缓缓的走到他跟前,打着更,脸颊上的笑意极为冰冷、邪恶而又诡异。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呼唤着这句话的时候,仿佛还想对杨晴诉说着自己的寂寞与空虚。

    杨晴紧紧的贴着墙角,咬牙不语。

    这人笑得更加凶狠,更加恶毒,嘴角依稀残留着一片花生米的碎片,紧缩着的脖子缓缓伸出,眸子里仿佛已发出了光。

    瓦片上的猫犹在尖叫。

    “你知道那只猫为什么要叫吗?”

    这人不再打更,盯着杨晴的躯体,盯着嫩白的脖子,仿佛很过瘾。

    杨晴忽然将他推开,用力的奔向前方,前方岂非更加漆黑?

    用力的跑着,一刻都不愿停下。

    冷风中依稀可以听到打更声,“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杨晴忽然躲在一个角落喘息着。

    江湖中八成杀手都已过来,八成杀手是多少个人?

    这句话是书香说的,她并不像是说假话的人,更不会对无生说。

    打更的人已消失,冷风中却有个打呼噜的声音。

    杨晴咬牙,到处找着,没有人,夜色里只有漆黑。

    也许是自己实在很疲倦,想得已很多了。

    她软软的坐下,忽然又跳了起来,她已发现屁股下有个柔软的东西。

    杨晴忽然跳了起来。

    下面已传来尖叫声,却没有说话。

    杨晴忽然远远的躲开,远远的离去,她已要崩溃,已要发疯。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飘来一盏残灯。

    这盏残灯在夜色里看来,仿佛是一粒明珠,下面赫然有一口雪白的水缸。

    杨晴骤然间转过身,奔向远方,可是却扑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雪白的头发,雪白的手,雪白的长衫,雪白的脸颊,雪白的眸子,雪白的牙齿,一切都是雪白的。

    这简直不像是人,也不像是鬼。

    赫然是孟婆。

    孟婆已笑了,“能见到你实在太好了。”

    杨晴咬牙,躯体上每一根肌肉骤然间已抖了起来,骤然间没有了一丝力道。

    她已受不了了。

    躯体上依稀可以感觉到一只手在触摸着,杨晴咬牙,闭上眼,“你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你了。”

    孟婆笑了,笑着伸出手指。

    残灯犹在摇晃,孟婆没有欣赏着手指,却在欣赏着手指的影子,宛如不远处枯树上残枝,细长而又漆黑。

    “你为什么不睁开眼。”

    杨晴不语。

    “我可以给你好处。”

    杨晴不语。

    这人若是有好处给别人,那就怪了。

    “你不看我一眼?是不是怕我了?”

    杨晴不语。

    她已受不了这怪物,可是这怪物为什么不杀自己?

    “我可以让你死的快点。”

    杨晴不语,已在等待。

    孟婆笑了笑,笑着骤然间消失,水缸也消失,残灯也消失。

    笑声已飘远,冷夜更加寂寞、森寒。

    杨晴睁开眼,盯着冷夜。

    寂静的街道上已有火光?就在不远处。

    这人正在哭,躯体的前方有一个火盆,手里一把一把的抓着火纸往里面放,后面还有很多。

    杨晴缓缓走了过去,这人仿佛很伤心。

    无论是什么人,在这夜色里哭泣,一定有很多的痛苦、悲伤。

    这人的躯体已在不停抖动着,仿佛伤心的很凶狠、猛烈。

    “你是不是有什么伤心的事?”

    这人不语。

    雪白的孝布已在冷风中抖动,却没有抬头看一眼杨晴。

    杨晴轻抚着这人的躯体,“无论有什么伤心事也要注意身体,是不是?”

    这人不语。

    一把一把的抓着,冷风掠过,火纸还没来得极烧尽,就被冷风卷走,卷向漆黑的天边。

    “天寒地冻的,你衣服穿的这么少,很容易生病。”

    杨晴疼惜之色更浓。

    这人不语,一直的哭泣着,却并没有去擦眼泪。

    杨晴深深叹息,将这人拥在怀里,因为她也难过,看到比自己难过的人都会更加疼惜。

    这也许是绝大多数伤心难过中的人通病。

    她抱着这人,心里却在想着无生。

    “无生,你在哪?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她不由的呼唤着。

    这人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杨晴。

    杨晴骤然间吓得连呼唤的声音都已消失,“你......。”

    这人躯体依然在抖动,声音依然在哭泣,可是他的脸颊上却没有一丝哭意,更没有一滴泪水。

    没有泪水,这人居然在笑着。

    他为什么会笑着?

    杨晴不懂,躯体上每一根肌肉仿佛都已僵硬、冰冷,已彻底生不出一丝力气。

    “你是什么人?”

    这人看了看杨晴,又接着烧纸,“我叫夜来香。”

    “夜来香?”

    杨晴盯着夜来香,不语。

    夜来香笑着,“你为什么要抱着我?”

    杨晴不语。盯着火盆,火盆里的火纸依稀燃烧着,并不剧烈。

    “我知道你一定在想着另一个人?是不是?”

    杨晴不语。

    “你是不是在想着无生?”

    杨晴盯着夜来香,“你......。”

    夜来香凝视着这火盆,哭得更加伤心,脸颊上的笑意却更浓。

    “你知道我在替谁烧纸?”

    杨晴不懂,不语。

    “我在替无生烧纸钱。”夜来香哭得更加凶狠、恶毒,脸上的笑意却更加剧烈、疯狂。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人。

    越是哭的很伤心,脸上的笑意却更欢快。

    杨晴努力喘息着,努力控制着自己,令自己的思想更加稳定,更加冷静。

    “你知道这长街上有多少高手想去杀无生?”

    杨晴忽然盯着夜来香,“有多少人?”

    夜来香已捂住肚子,仿佛很痛苦,又仿佛很痛快。

    杨晴已看不清这人是伤心,还是喜悦。

    渐渐的他已伏倒在地上,不停的滚动着,仿佛更加痛苦,又仿佛更加痛快。

    杨晴已紧张的受不了,“有多少人?”

    夜来香不语,依稀在冰冷、坚硬的长街上滚动着。

    杨晴咬牙,骤然间扑了过去,将火盆扣在他躯体上,又将一大堆火纸洒在他身上。

    冷风飘飘,夜来香躯体骤然间着火,他跳了起来,疯狂的嘶叫着,奔向远方。

    声音渐渐已消失,天地间变得更加寂寞、孤独。

    杨晴软软靠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软软的滑倒,坐在地上。

    长街上还有多少杀手?都是什么样的杀手?

    无生会不会有事?这些杀手为什么要杀无生?又是谁请了这么多杀手?

    杨晴盯着天边,天边没有白云,什么也没有。

    无边无际的漆黑,杨晴努力抱住肚子,她的心已绞痛,痛得已受不了了。

    她仿佛已要崩溃、虚脱。

    可是她依稀呼唤着,“无生,你在哪?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痛苦的嘶叫声在夜色里听来,实在令人心酸、心碎。

    远方已有人在叹息,一个人推着小吃车走了过来,缓缓的停了下来。

    这人将炉火靠的更近一点。

    杨晴的躯体渐渐已有了暖意,脸上痛苦、哀伤之色却一丝没有褪去。

    这人深深叹息,凝视着杨晴,“你是不是有什么伤心的事?”

    杨晴不语,盯着这人的笑意,已不相信这街上有什么好人,更不相信这话。

    “天寒地冻的,你衣服穿的这么少,很容易生病。”

    这人脸上已飘起关切之色。

    杨晴不语,将躯体往后面缩了缩。

    “无论有什么伤心事也要注意身体,是不是?”

    这人将炉火挑了挑,炉火变得更加猛烈。

    杨晴凝视着炉火,脸上的神情变得呆滞而痴迷。

    这人凝视着杨晴,“你是不是很饿?”

    杨晴不语。

    这人笑了笑,笑得温和而关切,“我是做小生意的。”

    他指了指后面的小车。

    炉火旁有个放零钱的木盒子,黝黑而发亮,前面就是一口铁锅,杨晴已嗅到豆花的香味......。

    这的确是生意小车,并没有错。

    这人将锅盖打开,装一碗豆花,放了佐料,洒上香葱碎,才端给杨晴。

    他的笑意显得关切而诚恳。

    无论是谁,在夜色里遇到这么好的人,都会忍不住心生暖意。

    杨晴痴痴盯着,并没有接过来。

    这人将碗端的更近,脸上的笑意更加温和。

    杨晴缓缓伸出手,骤然间将这人推倒,躲到小车的另一边,冷冷的盯着这人。

    这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显得很苦恼,“你这是做什么?”

    杨晴冷冷盯着他的手,“你不是卖豆花的。”

    这人不语,盯着杨晴。

    “你是什么人。”

    这人仿佛很苦恼,不语。

    “卖豆花的手绝不会这么稳定,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人笑了笑,“你居然看出来了。”

    杨晴咬牙,纵身一跃,一脚踢出,一锅豆花已被她踢翻,倒向这人躯体。

    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被这一锅豆花烫一下,都受不了。

    锅已翻,人恰巧在边上,一点也没有烫到。

    人已笑,手已伸出。

    手里忽然多出一根鞭子,手没有动,鞭子已在起伏。

    杨晴已看得呆住。

    这鞭子仿佛像蛇一样,扭动着飘起。

    这人脸颊上的笑意更浓,“我是夜游神。”

    杨晴盯着夜游神,“你也是神?”

    这人笑得有点酸楚,“是的。”

    “你跟无生齐名?”

    这人点头,不语。

    “你想找他决斗?”

    这人不笑了,脸颊上已泛起惧怕之色,“我是杀手。”

    鞭子冷风中扭动,仿佛是一条毒蛇绝地而起,翩翩飞舞着。

    杨晴缓缓后退着,“你要杀我?”

    “我不杀你,我要抓着你。”

    杨晴冷笑,“你想利用我去杀无生?”

    这人点点头。

    “好卑鄙,你......。”

    杨晴忽然掠起,翻身急退。

    骤然间又落了下来,落在一个人的怀里。

    杨晴脸上骤然间已有了笑意,自信、勇气的笑意。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这人,仿佛要活活将这人戳死在大地上。

    鞭子犹在扭动,人已骤然间落到无生七尺处。

    杨晴忽然笑不出了,这人的身手显然很好。

    夜游神盯着无生,“枪神无生?”

    无生不语。

    “我找你很久了。”

    无生不语。

    鞭子骤然间卷向无生,无生没有动。

    杨晴已惊呆,鞭子已骤然间将无生躯体缠住。

    夜游神冷笑,讥诮、冷酷而残忍,“枪神无生?”

    无生石像般不动,石像般飘了过去。

    夜游神手里忽然多出一把短刀,刀光闪闪,削向无生的胸膛。

    刀锋距离胸膛不到三寸的时候,鞭子忽然松软、无力,软软滑落,刀“叮”的落地。

    夜游神咬牙,冷冷的盯着无生,冷冷的说着,“你的枪......。”

    他的胸膛骤然间冒出一个血洞,血淋淋的洞,鲜血骤然间疯狂的飞溅而出。

    无生石像般转过身,石像般离开。

    杨晴深深叹息,“你......。”

    无生不语。

    “你为什么离开我,我好......。”

    “我没有离开你,一直在你身边。”

    “可是我没有看见你。”

    无生盯着前方那片漆黑,忽然石像般不动,“我一直在你身边。”

    杨晴不信,因为她一直没有看见。

    “我如果没有在你身边,孟婆就不会走了。”

    杨晴不语,也盯着前方,前方仿佛有个人,又仿佛没有人。

    “你还活着?”

    “是的。”

    “你活不长了。”

    “也许。”

    “你遇到我了,就该死了。”

    无生不语。

    石像般走向这人,停于七尺处。

    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这人也冷冷盯着无生。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死人。”

    这人已在喘息,冷冷盯做无生。

    “你可以出手了。”

    这人冷笑,“我不急。”

    手已轻轻握住剑柄,并未出鞘。

    “你要等我出手?”

    无生盯着他那只握剑的手,“是的,我在等你出手。”

第一百九十章 险夜离去

    刀已出鞘,目光已在远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远方依然漆黑。

    脸颊上病态的嫣红渐渐已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柳**凝视着他们每一个人,心仿佛已要碎了。

    他们为什么不走?前方有什么?是不是有人在不远处等着他们?手里一定也握住刀,还没有滴血的刀。

    镖车上一张草席忽然挣脱砖头,飘了起来,飘向远方,飘向漆黑。

    渐渐已消失不见。

    接着另外两张也跟着飞走,消失于夜色之中。

    握刀的手没有动,每一个人都没有动,他们依然很镇定,能保持如此镇定并不是简单的事。

    十几年的护镖生涯,流血、痛苦的挣扎,这些都已告诉他们一点。

    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冷静、稳定,知道自己还活着,还想活着,也想活的更久点。

    自己死了,自己的家也会破碎,自己的老婆也许就要被别人拥在怀里,自己的孩子也许就要被别人训骂、鞭打。

    这句话很冷酷,很残忍,更现实。

    因为这是青龙说出的,没有道理的话,他从不说。

    就因为每一次押镖有这样的人临别赠言,他们才不愿死去,更不敢死去。

    他们每一个人都生怕自己死后会有厄运降临到家里,所以才努力活着,努力去冷静,努力镇定。

    然后令别人死在自己刀下,自己活着。活着去抱别人的老婆,打别人的小孩。

    下山虎没有小孩,更没有妻子。

    他喘息着,盯着漆黑的夜色,仿佛已看到了什么。

    夜色里没有人,更没有刀,柳**努力看着,一样也没有。

    木料苍老、干枯,所以镖车显得笨拙而丑陋,没有一丝活力。

    上面没有人,也没有刀。

    下山虎点点头,忽然盯着灯笼,没有说话,也没有一丝暗示。

    可是边上的人已明白要做什么,他们之间并不是没有长嘴,也不是说不了话,更不是胆怯的已无力叙说。

    他们之间只是不愿多说话,更不愿错失一丝活着的机会。

    这种默契,不但令他们受益多多,也令别人无法理解,无法相信。

    两把刀忽然掠起,去取那两个灯笼。

    身体矫健,动作迅速而简单、直接。

    他们仿佛是经过严厉的训练,每一个动作都很规范,很正规,很不愿多花力气。

    柳**暗暗吃惊,青龙镖局招牌并不是凭空掉下来的。

    他们果然不是偶然活到现在的。

    灯笼已握住,人已飘下。

    就在这时,握灯笼的两人身上忽然多出个渔网,渔网忽然将他们活活网住。

    夜色里忽然闪出两点寒光。

    两人已软软倒下,两把银刀正不偏不移定入两人的咽喉处。

    灯笼犹在摇晃,两人的眼睛已凸出,仿佛死也不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渔网上绳子另一端在夜色里,没有动。

    没有动,每个人都知道随时都会动,握住绳子的那只手只要一动,就会有致命的一击。

    没有人能完全躲开那一击。

    下山虎缓缓的靠近,握刀的手臂上青筋缓缓飘了起来。

    就在这时,边上一把刀忽然挥刀,刀光一闪。

    急削那根绳子,这一刀很快,又快又狠。

    这一击本不该落空,绳子也不该完好,可是却已落空,刀光已消,握刀的人已死死盯着这根绳子,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绳子已软软垂下,垂到地上。

    已松弛,没有一丝力道,冷夜中一根稻草忽然飘了上去,竟都已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滚动,仿佛都在忍受着冷风带来的痛苦折磨。

    并没有什么特别,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下山虎冷笑冷盯着绳子的另一端,另一端一片死黑,又黑又冷。

    柳**娇弱的站着,眸子里已现出怜惜、同情之色。

    她娇弱的凝视着下山虎,这人的额角没有一丝冷汗,握刀的手却仿佛已松弛,刀尖斜斜的垂在地上。

    “我不跟你们走了。”

    下山虎吃惊,盯着柳**,“为什么?”

    “你们走,我......。”

    下山虎眸子里愤怒之色渐渐消失,脸颊上已现出笑意,“我们明白你的心意。”

    他们的确明白她心意,下山虎点点头。

    明白柳**不愿他们再受到伤害,一丝也不愿受到。

    下山虎咬牙,凝视着柳**时,却变得很温和,“你不用替我们难过,我们这行饭就是这样。”

    柳**不语,静静的抱住双手,席卷在不远处。

    “押镖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有生命危险。”下山虎笑了笑,脸上的笑意却很悲哀,“我们早就将生死忘却了,所以死对我们来说,也......。”

    “也并不陌生,也并不可怕,是不是?”

    下山虎点头。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行规,我们别无选择。”下山虎盯着另外五把刀。

    那五把刀暗暗点头,没有言语,已承认这说法。

    冷风更冷,下山虎盯着漆黑的夜色,缓缓的走了过去。

    一把刀忽然将他拉住,“我去。”

    下山虎不语,将他的手拿开,咬牙死死的抵住肚子,走向漆黑。

    那一刀实在割得太深。

    就在这时,忽然有了变化。

    绳子忽然有了动作,忽然间绷紧,两具尸骨忽然飘了起来。

    飘向漆黑。

    一把刀忽然掠起,扑向这两具尸骨。

    下山虎咬牙,伸手将这人拉住,死死的拉住。

    两具尸骨已飘走。

    下山虎的手软软垂下,并没有松开,依然死死握住那人的手。

    鲜血已飘零,那人已剩下一条手臂。

    下山虎转过身,就看到剩下的四把刀。

    四把刀,四个人。

    不离不弃的靠在他边上,“你们......。”

    一把刀将下山虎拉住,这人的手宽大、冷静而有力,“我们不能再过去,我们应该等。”

    下山虎咬牙,盯着漆黑的天边,“怎么等?”

    “等天亮,等到什么都看见,就好了。”

    下山虎点头。

    柳**认识说话的这人,他们已在屋里说过话。

    下山虎点点头,喘息着走了回去。

    等待不但令人厌恶、厌烦,有时真的会令人发疯。

    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的法子,看不见的人实在太凶险,太可怕。

    尸骨已不在,地上的血迹很快已被风干。

    四把刀,四个方向,死死的盯着,柳**已被他们围在中间。

    下山虎盯着远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天地间寒意更加剧烈,没有一丝褪去。

    时间就这样一刻一刻的过去,一滴一滴的飘走。

    没有人打更。

    现在依然是四更,四更的夜色岂非是夜里最冷、最寒一刻?

    最冷、最寒的却不是寒意,而是看不见的人,又冷、又寒、又毒。

    这个时候岂非也是寂寞、空虚最剧烈、最凶猛的时候。

    夜色里已传来凄惨、悲痛的嘶叫声。

    “噗”的一声,重重的跌在地上,一动不动。

    每个人忽然盯着,脸上已现出惊讶、痛苦之色。

    这人赫然是七把刀之一的一把,手里已没有刀,躯体已没有手。

    不停嘶叫着,却无法移动一点,血淋淋的躯体竟已没有一只手,也没有一条腿。

    他只能嘶叫,却无法做任何动作。

    下山虎已有了动作,忽然扑了过去。

    可是还没有到那里,已有两把刀将他活活抓住,用力的推了回去。

    下山虎挣扎着站起,咬牙,喘息着。

    这实在太凶险了,实在太令人无法想象。

    那两把刀呢?为什么没有回来?

    这时他才发现那两把刀已无法离去,因为那两把刀赫然已被铁笼死死囚住。

    那里赫然已多出一个超级铁笼,每一根铁柱都有儿臂般粗。

    两把刀已在里面舞动,刀光闪闪,囚笼没有一丝破碎。

    最后两把刀拉住他,这两把刀显然不愿他靠近,生怕他有危险。

    “你押镖,我去冒险。”

    话语声中,两人已将下山虎推到柳**边上。

    他挣扎着站起,已听到那两人惨呼着倒下,倒下就没有起来。

    这是谁下的手?为什么如此狠毒?如此诡异?每一个动作几乎都是经过精心算计,仿佛没有一丝偏差。

    他见过杀人的陷阱,却没有见过这样的陷阱。

    下山虎仰天大笑,盯着苍穹。

    囚笼里的两把刀犹在飞舞,显然还没有放弃挣扎。

    这时屋里忽然已亮了起来。

    七八个油锅一起亮着,漆黑渐渐变得明亮起来,一切都已看得很清楚。

    大厅里已响起了笑声。

    大路般的笑意,大路般的笑声,大路般的样子。

    徐大路已走了出来。

    两个衣着破旧、朴实的年轻人也跟了出来,漆黑的夜色里也出来了两个人。

    他们的衣着竟都一样,都是客栈里伙计。

    其中一人手里赫然拿着渔网,渔网犹在滴血,死人已不见。

    下山虎疯狂的扑向徐大路,刀光匹练般挥出。

    徐大路没有动,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

    边上两个伙计已出手,一个忽然将他握刀的手,死死扣住,另一个人挥刀,刀光一闪,没入下山虎的躯体。

    下山虎挣扎着、喘息着,“你好卑鄙......。”

    徐大路笑了笑,笑得很无奈,也很大路。

    “我没法子,身在官门,由不得自己。”他忽然伸手将下山虎眼帘合上,深深叹息。

    柳**凝视着徐大路,“你们......。”

    徐大路不语,慢慢的走向囚笼,剩下的两把刀已放弃挣扎,已在喘息。

    柳**跟了过去,凝视着他们。

    刀光一闪,两人已倒下,就倒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

    徐大路面对柳**,却没有睁开眼,仿佛不愿面对这双眼睛,又仿佛已变得很疲倦,很劳累。“你是好女人,我不愿你受到伤害。”

    柳**不懂,也不语。

    远方已传来打更声。

    冷风中已有人呼唤,“寅时五更,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更夫缩着脖子,敲一下,吼叫一次。

    远远的过来,慢慢的走了过来,柳**凝视着这人,这人仿佛也很神秘。

    这人敲着敲着就不敲了,靠近徐大路,“恭喜,恭喜。”

    徐大路笑着,“同喜,同喜。”

    他们喜的是什么?有什么值得喜?柳**不懂,却也不语。

    她斜望天边,天边已有曙色。

    远方已有鸡啼,大地上寒意仍未褪去,寂寞之色已极为娇弱。

    徐大路替柳**披上貂裘,“这一夜,你受苦了。”

    柳**不语,凝视着更夫,眸子里已现出怜惜、同情之色,却没有说出。

    这人岂非更苦?

    更夫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然后将脸上精致面具取下。

    柳**吃惊的凝视着这人。

    这人赫然是飞毛腿。

    飞毛腿赫然当了一夜的更夫?

    徐大路点点头,面向飞毛腿,“你是不是要退休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钓钓鱼?种种花?”

    飞毛腿笑了笑,“我喜欢养鸟,什么样的鸟都喜欢。”

    “到时我送你几只鹦鹉。”

    飞毛腿点头,脸上已现出欢愉之色,他仿佛已找到了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满是花草,一个人静静的垂钓,静静的听着几只小鸟啼叫,......。

    徐大路点头,“你一定已选好地方。”

    飞毛腿点头承认。

    “在哪?”徐大路居然已笑的有些羡慕,“我可以去偷你的酒喝喝。”

    飞毛腿不语。

    已凝视着天边,天边曙色更浓。

    他选的地方在天边?那里有他喜欢的一切?

    柳**也凝视着那里,心里却显得很酸楚、哀痛。

    一夜的折磨并没有令她发疯、倒下,可是她的心却在暗暗绞痛着。

    徐大路笑了笑,“有惊无险,必有后福。”

    柳**不语。

    “你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柳**点头,却没有去问。

    “我可以一件一件说给你听。”

    柳**不语。

    这里面实在很残酷,很阴险,很毒辣,她不愿去听这些故事里的故事。

    冷风渐渐已变得很娇弱。

    “这里的一切都是一个计划。”徐大路笑着凝视尸骨,脸上已有痛苦之色,“虽然不是很完美,但始终还是结束了。”

    柳**不懂。

    这里的事已结束,街上的事呢?是不是还在继续?

    无生是不是还在那里发生着故事?

    这里的一切又是什么样的故事,后面安排故事的人又是谁?

    柳**垂下头,凝视着大地。

    徐大路是不是将自己当做是鱼饵,去钓更多的鱼?

    险夜已离去,是不是还有很多鱼给他钓?

第一百九十一章 毒笑剑伸

    冷风渐渐变得娇弱、无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天色已有亮意。

    几个衣着破旧、朴实的年轻人已将尸骨、囚笼、镖车移走,甚至血迹都已没有留下。

    东方曙光更浓,已有曙晕。

    柳**面向东方,痴痴的凝视着,似已呆住。

    是不是一夜的痛苦折磨已令她对曙色有重新认识?飞毛腿向徐大路笑了笑,点点头。

    徐大路不语,却已闭上眼睛,似已在享受着这一刻的丝丝胜利,带给自己的快意与刺激。

    飞毛腿悄悄的走到柳**跟前,“并不是新生的阳光才显得美丽,还有别的也很美丽。”

    柳**不动,却凝视着这人。

    “新生的阳光实在太亮,才夺走了别的地方美丽。”

    柳**笑了。

    因为这人说的有点道理,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为什么不看看这边。”

    他的手已指向长街,长街上没有一条人影,空空荡荡的长街上显得极为安静而凄凉。

    柳**痴痴的凝视着,也在牵挂着。

    牵挂着无生,也在牵挂着杨晴。

    “这里是不是比那边更美丽?”

    柳**不语,已点点头。

    “那里是不是很想去?”

    柳**点点头。

    她的确很想去,特别是现在,那种牵挂实在令自己无法面对。

    飞毛腿轻轻的走了过去,靠得更近。

    柳**深深叹息,因为自己无法过去,因为飞毛腿是不会将自己带过去的。

    飞毛腿笑了笑,忽然将柳**抱起,骤然间掠起,骤然间已到了远方。

    想要追,已是徒劳。

    飞毛腿的轻功,本就是当今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甚至是昔日横飞江湖的万花楼中飞天樱花也未必有他快。

    几个衣着朴实、陈旧的年轻人忽然已走了出来,冷冷的瞧着他们离去,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徐大路一动不动的站着,脸色变得很难看。

    额角冷汗已不由沁出。

    曙色中,这时已有一人一骑飞奔而来,人骤然间已到了这里,马犹在飞奔。

    一个人,一口剑。

    这人身着官服,却未佩刀。

    人已冷冷的站着,马犹在远方飞奔。

    徐大路已垂下头,已在喘息。

    这人握住剑鞘,剑并未出鞘,他的眸子却像出鞘剑,又冷又寒,也更毒。

    出鞘的人。

    官门中佩剑的人不多,他是其中之一。

    这人看了看徐大路的脸色,冷冷的笑了笑,他的笑意又冷又毒。

    “你家有几口人?”

    徐大路不敢抬头,“老婆,七岁孩子。”

    这人点点头,“你放心吧,你老婆就是我老婆,你小孩就是我小孩,我会用心去看的。”

    徐大路咬牙,不敢抬头。

    边上几个年轻人仿佛已成木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人将佩剑忽然丢给徐大路,不愿在说话,缓缓转过身。

    面对曙色,他脸颊上已有笑意,前方尘土飘飘,二十几个人飞奔而来。

    几个年轻人一动不动,已替徐大路哀伤。

    剑光一闪,人已倒下,鲜血已飘零。

    这人没有看徐大路一眼,将手一伸一抓,剑已到手里。

    剑锋上的鲜血犹在滴落,二三十个官差已到了跟前。

    他点点头,剑穗已在柔光中飘飘。

    人已走向曙色,他点点头,不愿看这里一眼。

    二三十个官差之中,仅有一人并没有着官服,青布衣衫,面黄肌瘦,眸子没有一丝光芒。

    这人仿佛是饥荒中的落魄秀才,落魄的不能再落魄,穷的仿佛三四年没有吃上一顿肉。

    脸上没有一丝肌肉,干枯而瘦弱,腰畔也没有刀,更没有剑。

    他缓缓下马,看了一眼徐大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挥了挥手。

    后面已有人将这尸骨抬走。

    官差之中不穿官服,就可以去办公的,也许只有一人。

    新欢。

    官差之中佩剑不佩刀的也许只有一个人。

    毒笑剑伸。

    剑伸笑着,毒毒的笑着。

    每一个人的笑意可以是欢快、喜悦,这人却是毒毒的,又毒又狠。

    剑并未入鞘,剑锋上的鲜血已飘尽。

    新欢已走了过去,却不愿靠的太近。

    他仿佛也惧怕这口剑的狠毒之色。

    剑伸毒毒的笑了笑,“该走的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

    新欢面无表情,脸颊上仅有干黄额骨高高的凸起,其他地方仿佛都是凹下的。

    他眨了眨眼,不语。

    既没有盯着曙色去瞧,也没有盯着剑伸,这两样仿佛都不值得他去关心。

    剑伸忽然转过身,脸上的愤怒之色更毒,又毒又狠,他的手依然将剑远远伸出,并没有缩回。“我......我......。”

    他仿佛已因过度愤怒而说不出话了。

    新欢忽然后退,远远的后退着,又指了指那口剑。

    剑入鞘。

    剑穗飘动更加剧烈。

    新欢缓缓的靠了过去,没有说话。

    因为剑伸脸上的愤怒并没有褪去,情绪并没有稳定下来。

    情绪没有稳定下来的剑伸,适合去找人拼命,适合将掌中剑伸出。

    这道理新欢很清楚,所以只好在边上等着。

    新欢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也没有一丝厌恶、厌烦之色,等待并不能令他有一丝改变。

    等到剑穗飘动的不那么剧烈,才说话,“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剑伸忽然转过身,盯着新欢,一把将他抓住,他抓住新欢,仿佛是黄鼠狼一把抓住老母鸡,老母鸡会叫,他却不会。“你说风凉话?”

    新欢眨了眨眼,又不语。

    因为剑伸又愤怒了,愤怒中的剑伸就像是恶狗,恶狗总是喜欢咬人,有时不要很好的理由也会咬人。

    他也不例外。

    “你是不是在说风凉话?”剑伸毒笑着。

    新欢不语。

    他已等待着,等待着这条恶狗快点稳定下来,也希望早点稳定下来。

    后面二三十个官差已下马,早已下马。

    一个个仿佛都不是很高兴,也许他们跟着毒笑剑伸就没高兴过,更没感受过高兴是什么滋味。

    冷冷的站着,冷冷的瞧着。

    没有人愿意说话,也不敢说话。

    他们最舒服的事就是冷冷站着,离他远远的站着。

    剑伸显然不是一个好首领,却是一个用剑的好手,官差之中能逃过他毒笑一剑的,也许没有一人。

    他们也不例外。

    他们舒舒服服的站着,舒舒服服的欣赏着他恶狗般愤怒,恶狗般毒笑着。

    新欢已在喘息,仿佛已不行。

    这种恶狗般折磨,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忍受,他们更不能。

    松开新欢时,新欢已软软的伏倒在地上,不停的抖动,躯体上每一根神经仿佛已彻底崩溃、彻底无力。

    每一个人都在替新欢哀伤,惋惜。

    恶狗般的毒笑渐渐已平息,几个人将新欢轻轻抬起,抬进这家客栈里。

    客栈里没有人,连鬼也没有。

    新欢眨了眨眼,努力控制着自己,才去找碗酒喝喝,令自己彻底平静下来。

    他挣扎着站起,走向屋外,就看见剑伸的剑已伸出。

    剑已伸出,剑锋犹在滴血。

    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

    新欢暗暗叹息,那几个衣着朴实、陈旧的年轻人已死肉般一动不动躺着。

    他闭上眼,软软的转过身,坐下,摸出短刀。

    这日子已受够了,他一天也不想活了。

    深深吸一口气,用尽所有力气将短刀往肚子里捅。

    剑光飘飘,一闪而过。

    刀“叮”的落地,手已抽动着,面黄肌瘦的脸颊上已没有一丝生机。

    “你想死?”

    新欢点点头。

    “现在就要死?”

    新欢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急着死?”

    新欢点点头。

    “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已多少年了?”

    新欢缓缓说着,“三十五年七月零八天。”

    剑缓缓的缩回,“叮”的入鞘。

    剑伸将新欢扶起,毒笑渐渐已不那么冷了,却变得阴恻恻的柔笑,这种笑意居然也是毒的。

    毒得令人发疯,崩溃。

    剑伸毒毒的柔笑着,“你是不是最近没有睡好?”

    这是一句关怀的话,每一个首领都具有的那种天性。

    可是新欢却不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慢慢的垂下头,盯着地面。

    剑伸柔笑更柔了,却偏偏更毒了。“我知道你没有睡好,我什么都知道。”

    新欢看了一眼剑伸,面无表情。

    剑伸将酒倒了一碗,柔柔的端到新欢手里,“喝了这一碗,就好好休息一下,什么都会好的。”

    新欢不语,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静静的凝视着这碗酒。

    这碗酒没有动,依稀在等着。

    剑伸的手很稳定,并没有一丝抖动。

    新欢缓缓接过这碗酒。

    他必须去接这碗酒,如果不去接,自己说不定会倒霉,他已经受过很多次,每一次都很要命,都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剑伸柔柔的毒笑着,将手缓缓的缩回。

    外面所有人都在暗暗替新欢高兴,因为剑伸十几年也没有这么高兴过。

    只要他高兴,别人一定不会痛苦,至少不会难受。

    可是他们错了,大错特错,这时已从里面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有一种过度痛苦、过度凄惨的喘息声,哀嚎声。

    每一个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更没有一丝表情。

    新欢已喘息着,却没有一丝痛苦求饶。

    剑伸死死抓住新欢的衣襟,用力的抖着,用力的晃着,“你居然在我跟前摆架子。”

    新欢已伸出舌头,已在干咳。

    “你能不能好好做一个智囊?”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怒。

    新欢似已无力,眼睛已在往上翻着,仿佛时刻都会被恶狗折磨的死去。

    每一个人都瞧的呆住,彻底惊呆。

    令黑白两道心寒、胆寒的一代智囊,又有谁会想到,活得这么痛苦,这么悲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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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惊阴阳两处,决斗天地之间。纵横万水千山,不惧风急雨翻。豪气吞吐风雷,盈握雪杯霜盏,胆似铁打金铸,独闯高峰远滩。轻锁月寂星愁,傲视群雄古今。(新书求热度,求收藏。)枪与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枪与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枪与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