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地无情
剑出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剑光一闪而过。
杨晴牙咬得更紧,她已完全感受到那一剑的锋芒与寒意,不仅能将自己的躯体击溃,也能将自己的灵魂击垮。
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死在这一剑下,都不会感到多少痛苦,更不会有什么挣扎,也许不用忍受一丝挣扎就会死去。
这种死法也许是江湖中大多数剑客想要的。
武当剑法号称泰山北斗,也是江湖不败之剑,没有之一。
永远不败的剑法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失败?也永远不会死于别人的剑下?
他们的剑法也许实在太冷,也实在太快,也实在太准,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到了这样的剑下,是不是都很容易死去。
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该做点什么?
杨晴已喘息,拼命想着无生的躯体,也拼命想着自己的躯体,自己躯体每一根肌肉,甚至每一根肌肉对他生出的情感,统统的去得到最大升华,最大享受。
自己得到最大享受,也令他得到最大满足与幸福。
她的嘴角渐渐已现出笑意。
她拼命想着这种情感,其他一丝也不愿去想。
是不是她想带着对无生的情感死去,是不是这种对无生的情感能令自己不会寂寞、空虚,也不会令自己孤独、苦闷?更不会有恐惧、害怕?
天地间如果能完全战胜、彻底战胜死亡的武器,也许只有一件武器。
那就是情感。
唯一能令自己死亡那刹那间的恐惧与痛苦,也许只有这件武器。
她紧紧的握住拳头,仿佛已握住那件别人看不见的武器。
这不仅仅是一件武器,也是享受,唯一的享受。
这不仅仅是一种甜蜜、欢愉的享受,更是一种惨绝、哀伤的故事。
躯体已缓缓的放松,她的灵魂与思想已彻底得到升华,得到满足,剩下的是不是就是迎接死亡?
面对死亡,与死亡融为一体。
脸颊上的泪水已滚落,滚落到地上骤然间已碎,粉碎。
梦已碎,梦已残。
被一种极为痛苦、极为无力、极为娇弱、极为善良、极为**的声音活活惊碎、活活惊死。
天底下能发出这种痛苦的声音也许并不多,也许只有一个人。
柳**。
一个只有永远都在关切、怜惜、疼惜着别人的人,才可以发出这样的痛苦声音。
这不仅仅是一种痛苦的声音,也是一种咒语。
一种令人躯体、灵魂里生出信心、勇气的咒语,令人无法相信,也无法理解的咒语。
这绝不是令人离别的咒语,而是一种渴望的咒语,却时刻都渴望着别人不要离别。
痛苦的声音渐渐已消失,渴望悄悄已僵硬、硬死。
人呢?
杨晴睁开眼,忽然转过身,就看到了鲜血。
滴滴鲜血已从冰冷、稳定的剑锋下飘落,额角的冷汗已豆大般滑落。
那只冷静、稳定而坚硬的手已软软垂下,没有一丝力道,似已没有了一丝活力,没有一丝生机。
柳**软软倒在无生的怀里,似已死去,似已离别。
她的嘴角依稀残留着一种极为娇弱、极为善良、极为**之色,眸子里却流露着令人心碎的怜惜、同情。
她是不是还在怜惜、同情着别人?是不是还在怜惜、同情着别人的凄凉遭遇、痛苦折磨?
那自己呢?她为什么没有同情一下自己?
难道自己的凄凉遭遇、痛苦折磨还不够深?
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渐渐已没有了起伏的力道。
人渐渐已一动不动,怜惜、同情渐渐的变浓,在活着的人眼中缓缓变浓,心里变浓。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抖动着,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依然没有一丝情感,没有一丝痛苦之色,更没有怜惜之色。
剑尖已完全刺入他的肩膀,手已软软垂下。
那只冷静、稳定而又坚硬的手没有动,鲜血已从指尖滴滴滚落,一滴一滴的滚落着。
滚落到地上骤然间已变得粉碎。
梦已碎,心也碎。
心已碎,却已生出了力量,一种因情感而发出的力量。
杨晴忽然扑向纯阳子,将他扑倒在地上。
她扑向纯阳子,就仿佛是恶毒的扑街扑了过去,仿佛不但要将纯阳子活活扑死,还要将他活活扑疯。
纯阳子没有疯,却已愤怒。
剑已离手,人已在地上滚着,他实在想不到一个女人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纯阳子咬牙,将杨晴一脚踢飞。
杨晴骤然间已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然后软软的倒下,这是她最后的一丝力气,最后的情感生出的力量。
她软软的倒下,躯体已没有一丝力气。
前方那沙沙落地的积雪渐渐已变得很轻、很轻,也变得极为朦胧不清。
她的眼眸依稀落在积雪上,并没有合上。
冷风飘飘,瓦片上积雪飘落的更多,沙沙作响,沙沙不停。
没有人踩踏,所以没有消失。
人已站起,走向无生,走向自己的剑柄。
脸颊上的笑意变得僵硬而又古怪,没有一丝欢乐、喜悦。
屋子里没有一丝声音。
死寂。
死寂如死人呆得墓穴,令人发疯、绝望的墓穴。
外面瓦片上的积雪依然沙沙作响,因为冷风依然在飘飘。
只要冷风飘飘,瓦片上的积雪就要跟着作响。
它们是不是已感受到这里的凄凉遭遇、痛苦折磨?在声声叹息?在声声哀伤?
还是在耻笑着世人的愚笨与无知?
剑穗已迎风飘飘,剑锋上鲜血渐渐的滴落。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石像般流着鲜血。
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戳着纯阳子,仿佛要将他活活戳死在大地上。
纯阳子冷笑,疯狂、满意而又得意。
他的确应该好好得意一下,名震江湖的不败之神,少之又少的神,枪神。枪神即将要死在他的剑下,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种事令人喜悦、得意。
人在得意,笑意已在摇曳。
“枪神无生。”纯阳子得意的盯着那把剑锋,冰冷的剑锋。森寒的剑光飘飘,温暖的鲜血已缕缕滚落,“从此以后我是不是就可以扬名立万、笑傲江湖、威震天下......?”
无生不语,额角冷汗滚动的更多。
他的躯体时刻都在拼命抖动着,仿佛时刻都会倒下,都会死去,失去生命,失去一切。
可是他依然咬着牙,冷静、稳定而又坚硬的脸颊依然没有一丝情感,更没有一丝痛苦之色。
剑穗轻轻扭动着,手已握住剑柄。
纯阳子的脸骤然间变得僵硬、硬死,他想要拔剑却已无法拔出,剑锋刺入躯体,仿佛是刺入石缝。
剑尖赫然已被死死夹住,夹死。
纯阳子咬牙,惊叫着,“你......。”
无生不语,似已懒得言语。
剑光一闪,那口剑骤然间已脱手而飞,死死定入冰冷、僵硬的墙壁。
纯阳子仰面倒下,脸颊上的笑意骤然间扭曲、变形。
眸子里充满了难以形容的不信、惊讶、怨毒之色。
他死也不信掌中剑会被人活活夹住,夹死,更不信那把剑会从掌中飞出,死死的飞离。
手指上的鲜血滴滴飘落,人已在剧烈喘息着,那只手渐渐已有了动作,有了生机,有了力道。
却已在不停的抖动着。
那只手似已不稳,似已不再冷静,也不再稳定,却依然坚硬。
他没有看一眼纯阳子,也没有看一眼闲云子,他几乎什么也没有看,只是盯着柳**的背脊,盯着渐渐冰冷、渐渐僵硬的躯体。
然后那只手抖动着靠了上去,靠上去就不再拿开,似已也不愿拿开。
无生闭上眼,石像般不动。
他为什么闭上眼?是不是已了解自己的生命已十分脆弱?脆弱的随时都会倒下?死去?
也许他实在不愿睁开眼,不愿盯着冰冷、无情、冷漠的天地间,诉说着极为痛苦、极为哀伤、极为凄凉的故事。
不远处的剑光骤然间飘出,飘向无生的躯体。
另一口武当之剑,冰冷、森寒的剑。
闲云子赫然已出手,剑光飘飘,人也飘飘。
他的人明明在不远处,剑光一闪,却已到了无生的边上。
这把剑不但十分冰冷、森寒,也极为快速、极为准确,练出这样的剑法不但需要有超人毅力,也要有超人耐力。
闲云子显然有这样的毅力与耐力。
无生没有睁开眼,似已懒得睁开,脸颊上每一根肌肉已不停剧烈抖动着,仿佛随时都会崩溃、虚脱。
可是没有崩溃,也没有虚脱,是不是有一种力量再帮助着他,令他不会崩溃,也不会虚脱。
他躯体里有着什么力量?令他死死的不肯倒下?
停留在胸膛上的那把剑已在流血,一滴一滴的滚动着。
冷风飘动更急,瓦片上积雪飘零的更加剧烈。
沙沙不停的落到大地上,冰冷、无情、冷漠的大地。
苍穹悠悠,冷风萧萧。
天边白云悠悠,剧烈扭动、变幻着,仿佛似已经受不了冰冷、无情的寒风,阵阵刺激、阵阵冲击所带来的痛苦折磨、凄凉狂啸。
也许白云是多情的,也许它们并不是为了自己扭动着,而是为了冰冷、无情的大地扭动着,扭动着自己的多情与怜惜。
大地是冰冷、无情的。
大地上的人更冰冷、更无情。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债血偿
冷风飘飘,天地间寒意更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酒楼里的人已散尽,无论是主人,还是客人,都已离去。
两盏灯笼在屋檐下胡乱摇摆着,冷风中夹杂着的冰渣子不停击打着上面,仿佛是寂寞、冰冷的夜色里,飘零扭动着的幽灵,孤零、飘忽而又诡异。
瓦片下根根冰柱,长短不一,粗细各异,依稀滴落着融化的冰水,一滴一滴的飘零着。
人已散去,桌上的菜却依然在,酒已在。
马棚里已没有马,更没有人。
屋外那道道车辙印依稀还在,远方一片残叶飘来,飘了进去,就一动不动的伏在里面,似已被里面冰冷、森寒所吸引,再也没有飘出,似已无法、无力飘出。
连冰冷、森寒的冷风都休想将它卷出。
桌上酒杯依然满满倒满酒的,涟漪并不剧烈。
人呢?
冰冷、森寒的剑尖赫然已与石像般躯体融为一体,剑锋上已飘落着鲜血,滴滴往下滚落。
柳**渐渐已有了活力,有了生机,奇迹般的已苏醒,奇迹般的已喘息。
她睁开眼就看见不远处的杨晴,杨晴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直愣愣的盯着前方。
她的前方就是外面。
是不是她已懂得享受风景?懂得领略瓦片上积雪飘零的姿态与风情?
柳**眸子里的怜惜、同情之色更浓,浓得已渐渐飘零着泪水。
她是不是在怜惜、同情杨晴一个人在欣赏着风景?实在太孤独?实在太寂寞?
杨晴一动不动的伏在那里,漆黑、柔软的发丝却胡乱摇摆着,仿佛是屋檐下的灯笼一样,摇摆的实在令人心碎、心痛。
柳**的心已痛,绞痛不已。
杨晴为什么一个人在欣赏着风景?凭什么这么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女人独自欣赏着风景?这么寂寞、孤独?
无生呢?
他为什么没有陪着她?没有将她拥抱在怀里?
天地间也许就有种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怜惜、同情别人?不会怜惜、同情自己,永远也不会。
这种人活着也许就是为了别人?上帝将这种人降下,仿佛就为了忘却自己,然后怜惜、同情、关切着别人。
柳**娇弱的凝视着杨晴,娇弱的咬牙,娇弱的好想去将她拥在怀里。
她渐渐已感到背脊有一只手,那只手已不稳,可是依然可以感觉到从那只手疯狂的涌入内力,涌入自己的躯体。
这是无生的手。
柳**忽然挣扎着转过身,就看到了无生。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石像般一动不动。
胸膛上直直插着一口剑,冰冷、森寒、无情的剑。
握剑的人呢?
人更无情,却已无命。
闲云子的咽喉赫然也插着一口剑,这口剑更冰冷、更无情,握剑的人已在盯着柳**。
这人孤孤单单的站着,孤孤单单的盯着柳**,孤孤单单的一个字一个字说着,“我来晚了。”
柳**凝视着他握剑的手,缓缓的又凝视着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已死死的握住剑锋,手面上的青筋毒蛇般凸起,却已不停的抽动着。
那只手也在滴着血,沿着剑锋渐渐已与胸膛的血融为一体,缓缓滴落着。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一动不动,似已真的死去。
手已松开,闲云子已倒下,剑穗在冷风中飘动。
柳**娇弱的嘶叫着,“他真的死了?这不可能?”
话语声中,人已倒下,软软的倒下,似已被这事实完全击垮、击倒。
躯体与灵魂仿佛已被这事实活活击垮、击倒。
她挣扎着站起,将无生胸膛上的那口剑拔出,丢掉,远远的丢掉。
柳**扑向无生的胸膛,似已不信这事实是真的。
石像般躯体一动不动斜倚在冰冷、坚硬的墙上。
剑“叮”的落地,剑光忽然又生出,又飘起。
纯阳子忽然跳起,握着剑直直的刺了过来,刺向柳**的背脊。
剑光萧萧,人影飘飘。
这一剑实在太快,也实在太突然,实在令人想象不到。
无论是谁都想不到这一剑。
柳**想不到,这孤孤单单的少年也想不到。
这少年拔剑,却已发现太迟了,剑光已骤然间刺向柳**的背脊。
也就在这时,剑意顿竭,剑光顿消,剑气顿死。
纯阳子仰天嘶叫,掌中剑“叮”的落地,人骤然间高高跳起,死死的落下,落在地上就一动不动。
胸膛骤然间冒出一个血淋淋的血洞,鲜血骤然间疯狂的飞溅而出。
一动不动的眼眸里,已充满了惊讶、不信、恐惧之色。
他死也不信有人会挡住那一剑。
可是他又恐惧着什么?是不是已看到了什么?
枪缓缓的缩回,缩得很慢很慢,慢得仿佛已无力,慢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死去。
冷风飘飘,带着远方冰渣子飘了进来,缓缓的飘着。
仿佛是疯了一天的顽童,带着疲倦与欢愉走回家里,飘着自己的喜悦。
披风缓缓飘动,鲜血滴滴枪尖滚落。
柳**忽然转过身,眼眸里流露出说不出的喜悦、欢愉之色。
无生赫然没有死,他还活着。
他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转过身。
缓缓睁开眼睛,空空洞洞的眸子已盯着、戳着这孤孤单单的少年,“你没有来晚。”
孤孤单单的眸子里已生出了惊讶不信之色,“你居然没有死?”
无生点头。
“是的,你要是死了就奇怪了。”
无生不语。
剑已入鞘,人已面对无生,“我是离别咒里的七鹰之一,孤鹰。”
孤鹰已盯着外面,冰冷、森寒的冰渣子飘动更急。
冰冷的寒风中已带来一股酒香,也带来一个人。
这人也很年轻,却显得极为潦倒,也极为萧索,手中握住酒壶。
酒壶已打开,他仰面喝了一口酒,脸颊上的笑意已变得极为温和,他走到孤鹰的边上,静静的瞧着孤鹰。
孤鹰静静的站着,他的手也在静静流着血。
“你还是来了。”
他点点头,似已很激动。
没有说话,却走向杨晴,将她抱起,走了过来。
孤鹰一动不动的站着,不再说话。
酒壶又打开,往杨晴的嘴里倒了一口。
他凝视着杨晴,眼睛里已发出了光,一种希望的光。
杨晴渐渐已醒了,她忽然挣扎着站起,扑向无生,握住披风,盯着这个人,盯着他手中的酒壶。
酒壶已打开,并未盖上,酒香已飘飘。
杨晴失声叫了出来,“你是酒鹰,你一定是酒鹰。”
酒鹰笑了,笑得仿佛是桌上杯中的涟漪,并不剧烈,却很柔和,“我也知道你。”
杨晴笑着不语。
酒鹰凝视着杨晴,“你是财神杨晴,不但喜欢散财,也很爱喝酒。”
杨晴笑着不语。
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已完全出名,而且很响。
酒鹰也不语。
屋子里变得极为安静,没有人说话,仿佛没有人愿意将这安静打破。
他们仿佛都在享受着这安静。
柳**凝视着他们,脸颊上依然是那么的娇弱、善良、**。
孤鹰盯着地上的尸骨,盯着尸骨上的血洞,鲜血流淌的渐渐已没有那么剧烈,渐渐已平息。
纯阳子的眼眸里那种恐惧依稀极为强烈。
他看到了什么,是不是已看到了枪神无生那出手一枪。
神圣、辉煌、灿烂的一枪,神鬼难逃的一枪。
枪尖的鲜血已滴尽,握枪的手依稀没有一丝异样,冷静、稳定而坚硬。
这简直是妖魔的手。
孤鹰面对着无生,冰冷的目光已盯着那杆枪,令人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枪。
他并没有看见那杆枪出手,只看见他收手,也许没有人能看见他出手。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喘息的更加剧烈,仿佛时刻都会倒下,死去。
“你是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
“所以你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无生点头。
“你不会倒下的,是不是?”
无生点头。
孤鹰不语,已点头,冰冷的目光里已现出一种尊敬,一种能令人生出温暖的尊敬。
他不再看无生一眼,已盯着桌上的黑鹰,盯得很仔细,每一个角落似已不愿放开,没有伤口。
只有一点红晕,淡淡的红晕矗立在眉心间。
孤鹰已叹息,闭上眼,伸出手轻抚着黑鹰的后脑,然后手伸出。
他的手赫然已多出了鲜血,血淋淋的鲜血。
酒鹰凝视着孤鹰。
孤鹰缓缓的睁开眼,眼中忽然已生出了无法形容的哀伤、痛苦之色。
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面对着酒鹰。
酒鹰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面对着孤鹰。
他们之间仿佛有种不用说话就可以沟通的默契,彼此都已了解彼此的能力。
桌上的酒杯涟漪已消失,酒依然在。
酒鹰将杯中酒倒掉,递给孤鹰。
酒鹰已将酒壶里的酒倒入,就静静的凝视着孤鹰。
孤鹰端着酒杯,也静静的盯着酒鹰。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你看到了什么?”
手没有动,手上的鲜血依稀飘零着;手没有动,杯中的酒已有了涟漪。
酒鹰凝视着孤鹰久久没有说话,似已不会说话。
孤鹰将酒一饮而尽,“这是战书。”
酒鹰不语。
孤鹰凝视着鲜血,眸子里寒意更浓,痛苦之色更加剧烈。“这是对我们离别咒下得战书。”
“你要去找他们?”
“是的。”孤鹰冷冷的盯着无生,盯着无生手里的枪,“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无生不语。
“是的,血债血偿。”酒鹰凝视着孤鹰,眸子里现出愤怒之色,“血债一定要鲜血才可以偿还。”
孤鹰冷冷的盯着酒鹰,“所以......。”
“所以你要去找他们拼命?”
孤鹰点头,“是的,如果我死了,你们也是一样,也会替我去拼命,是不是?”
酒鹰点头,“可是......。”
孤鹰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可是你还是要好好留在这里,也要好好活着。”
酒鹰将酒杯倒满,凝视着孤鹰,“你也要活着,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因为我们七鹰已仅剩......。”
嘴里的话并没有说出,似已无力说出,仿佛已被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哀伤淹没,淹死。
他忽然将酒壶里的酒往嘴里倒,拼命的倒着。
孤鹰冰冷、孤独的眼眸里现出了哀伤之色,“是的,七鹰还剩下三只,还剩下孤鹰、酒鹰、善鹰。”
他轻抚着酒鹰的肩膀,“情重累佳人,酒过伤英雄,你......。”
“你放心,我不会去找善鹰。”酒鹰将酒放下,凝视着孤鹰,“因为他实在太善良了。”
孤鹰缓缓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头也不回的走向外面。
冷风飘飘,寒意依然十分剧烈。
车辙印里的那片残叶依稀还在,仿佛已无法脱离,也无力脱离。
江湖中胡乱漂泊的无根浪子岂非也是一样,一旦踏入江湖,就无法与江湖脱离,也无力脱离。
自己不但无法脱离,别人也不允许你脱离。
第一百三十四章 久留之地
冷风飘飘,两旁冰雪犹在融化,街道上冰水已被彻底风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忽然停下,斜望天边,天边白云悠悠,剧烈变幻、扭曲着,这好比是他们自己的命运,变幻、扭曲而诡异,既不知道自己前方有多少路可走,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他更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江湖中漂泊、摇晃的无根浪子,他们的命运岂非都是一样的。
他们渴望情感、渴望温暖的同时,也惧怕、胆怯着这两样高贵而又诡异的东西,因为这两样东西时刻都可以令自己欢快、喜悦、满足,同时也可以令自己心软、心乱,心软、心乱就可以令自己手软、手乱,手一旦变软、变乱,就会很容易令自己走向死亡,这仿佛是抽筋,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临。
冷风中飘来一片残叶。
残叶飘飘。
这是一片极为完整而又没有一丝活力的叶子,像这样的叶子也不多。
他伸出手就完全握住这残叶,握得很轻,仿佛生怕将它弄碎。
因为它实在太脆弱了。
他握得很轻,她也握得很轻,也很温柔。
她手里并不是叶子,而是柔发,两缕长而柔软的发丝低垂在胸前,柔软而令人**。
冷风飘飘,残酷、无情而没有一丝人性、人味的冷风。
刀一般的割在她躯体上,她已在冷风中痛苦哀叫,声音细小而朦胧,仿佛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痛绝的神秘咒语。
孤鹰忽然转过身,盯着冷风中抖动的柳**,抖动的仿佛随时都可以倒下,死去。
他孤孤单单的站在那里,孤孤单单的盯着柳**,孤孤单单的眸子里已滚落出泪水,天下间能令这种人流泪的人也许已没有,令这种人流泪的事更没有。
也许只有那种令人心碎、痛绝的神秘咒语。
痛苦、无力、善良、**的咒语。
在冷风中听来,仿佛比他手中的叶子还要脆弱,脆弱的仿佛时刻都会倒下。
她眸子里依然流露着疼惜、同情,“一定要去?”
孤鹰点头,却不语。
他生怕自己说出令自己更痛苦的话来,更怕自己说出的话刺到她,伤害到她。
柳**轻抚着胸前那缕柔发,说不出的温柔而无力,“你可以不去吗?”
孤鹰闭上眼,已摇头。
他现在已更怕自己的心会改变,不但怕,也很恐惧。
柳**凝视着孤鹰,冷风飘飘,手中的柔发忽然已离手而去,她的手骤然已抓空。
她的手在冷风中已颤抖,已不稳,“为什么?”
孤鹰忽然转过身,背对着她,“因为我是男人,是江湖无根浪子。”
柳**咬牙,眸子里已流露泪水,“我们可以远离江湖,远离是是非非,远离这些恩恩怨怨,去离别山。”
孤鹰将手中的残叶放掉,残叶飘飘,已飘远,已消失。
他的眸子已盯着冰冷、坚硬的长街,也是他的道路。“不行,因为我是江湖男儿,不能逃避,逃避是我的耻辱,我可以面对死亡,绝不可以面对耻辱。”
柳**不语,似已被这句话刺痛,刺伤,忽然柔柔倒了下去。
可是并没有倒在冰冷、坚硬的大地,而是倒在孤鹰的怀里,孤鹰不语,也不敢再语,眸子已盯着酒鹰。
酒鹰明明在里面的,骤然间已到了边上,他的动作极为简单、直接,仿佛是梦游一样,骤然间到了跟前。
骤然间已消失在边上,简直令杨晴吃惊不语,一个喜爱喝酒的人,更是酿酒的行家,怎么会有这么样身手?这不仅仅令人惊讶,更令人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他将柳**抱住,凝视着孤鹰。
孤鹰也在凝视着他,“你一定会好好守着他的,我相信你。”
酒鹰将柳**抱得更紧,“我会的。”
孤鹰不语,眸子已盯着冰冷、坚硬的街道。
酒鹰凝视着他的手,他的剑。
手没有动,剑未出鞘,但是他自己已相信那只手,只要那只手触及剑柄,就不会有事,就不可能有事。“我一定会好好活着,我相信你。”
孤鹰盯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枯树上积雪已飘零,落到地上,缓缓就被行人踩碎,踩死。“我会的。”
酒鹰不语。
孤鹰也不语。
他们已到了话的尽头,话的尽头是什么?
是离别,是分开。
孤鹰转过身,孤孤单单的走了出去,走向远方,渐渐已消失在人群中。
酒鹰凝视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深深叹息。
也许他说的并没有错,江湖中的血债就一定要用鲜血来还,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所以他情愿面对死亡,也不愿面对耻辱。
酒鹰走进屋里,放下柳**,柳**却是垂下头的,似已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压着,已压得无力抬头。
她轻抚着无生的躯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着。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盯着她,“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有事。”
这样还没有事,杨晴垂下头,心里已在绞痛。
杨晴盯着柳**,盯着她那娇弱的手轻抚着他躯体,她的心有种莫名的心酸。
“他真的没事,我们已经历了很多的磨难,都平平安安的度过。”她凝视着柳**,心中那种苦闷之色更浓。
无论是谁都可以感觉到一个多情的女人,也很容易因多情而变得苦闷。
她这个时候岂非就是极为苦闷?
柳**软软的坐着,就坐在炉火的边上,眼眸却已在盯着桌上的尸骨。
酒鹰凝视着柳**,眸子里哀伤之色渐浓,他似已明白柳**心里所想。
他躯体梦游似的消失,骤然间已站在远方,凝视着街道。
街道上的行人依稀更多,他似已在找寻着什么,仿佛找的很着急。
柳**并没有等多久,已看到他梦游似的骤然间站在跟前,他的笑意显得极为朦胧而又诚恳。
也许一个经常喝酒的人,脸上的笑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显得朦胧,朦胧如寂寞、孤独的梦。
经常喝酒的人肚子里那颗心呢?是不是十分娇弱、脆弱?
柳**凝视着他,不语,似已在等待着他。
酒鹰凝视着桌上的黑鹰,凝视着那只早已冷透、僵硬的手,心里渐渐变得更冷。“这里已非久留之地,我们该走了。”
柳**没有说话,却在凝视着无生。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空空洞洞的眸子已盯着、戳着远方。
冰冷的远方没有一丝热力,只有冰冷,冰冷的寒风中夹杂着冰雪飘进脖子里,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令人厌恶、厌烦、厌倦不已。
马车已在路上,链条在雪地里格朗格朗的响着。
滚动的车轮碾碎了路上的冰雪,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车厢并不小,也不大,里面横躺着三个尸体,一炉火。
黑鹰、纯阳子、闲云子已横躺在里面,这是死人用的马车。
后面就是活人的马车,他们仿佛更加寂寞。
酒鹰凝视着柳**,心里暗暗叹息。
因为她实在好善良,她不但对自己的同伴怜惜、同情,也对敌人怜惜、同情。
他本来只将黑鹰抱进车厢,她却坚持要将纯阳子与闲云子也带上。
马车已停,柳**娇弱的下车,凝视着这里。
这里赫然是长轩,已完全被大火毁掉的长轩,里面的人早已成灰烬。
躯体早已不在,灵魂早已散去。
一阵冷风飘过,说不出的阴森、诡异不已。
纵使是白天,也能感觉到逼人的丝丝森然之色,仿佛有很多看不见的幽灵摇曳、游动着,在诉说着自己的寂寞、空虚。
柳**凝视着长轩,又凝视着酒鹰。
酒鹰点头。
冰冷的尸骨已放下,两个赶车的人已将得到的小费放入怀里,可是一直没有走。
待在边上一直没有离去,似已感觉这里仿佛还有钱可赚。
只要有钱可赚,呆子才会离开,他们不是呆子,更不像是呆子。
柳**凝视着酒鹰,“将他们都埋在一起。”
酒鹰不懂,却没有问。
边上车夫却已在问了,“你为什么将他们埋在一起?”
柳**凝视着他们,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之色,仿佛并不奇怪他们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他们都是一样,都是死去的人。”
那车夫盯着柳**,目光中充满了惊奇与不信之色,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他们的身份不同,来历也不同,什么都不同,葬在一起是不是不妥?”
柳**凝视着那三具冰冷的尸骨,不但冰冷,而且也僵硬。眸子里已现出怜惜、同情之色,“他们之前还与我们有过节,但那些都是他们生前的事,死后就不该记恨了。”
车夫点头,似已在沉思着,手里的马鞭轻轻摇摆。
仿佛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似已无法解决,他边上的车夫也一样,都想不到这件事是真的。
他们仿佛都想不到柳**会说出这样的话。
柳**凝视着他们沉思的表情,仿佛已生出了怜惜、同情之色,“我这样做,只希望他们在死后能好好相处,黄泉路上也不孤独。”
车夫已深深叹息,似已被她的话完全惊住,完全惊呆。
边上的车夫却走向柳**,“你这样本没有错,可是......。”
柳**不语,已凝视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这人渐渐已笑了,笑得仿佛很凄凉,手中的马鞭轻轻摇晃着,摇晃的仿佛是剑柄上剑穗。“可是他们好像是武当派弟子。”
柳**点头。
“武当派弟子自有武当派安葬的规矩,是不是?”
柳**点头承认,她的确是忽视了这一点,无论是什么样的帮派,都有自己安葬的规矩。
武当派也不例外,也许比其他门派更加讲究。
门派越大,讲究也许就越多,规矩也越大。
第一百三十五章 雪中故人
冰冷、刺骨的寒风刺在柳**躯体上,仿佛变得像是无恶不作的恶魔,冷血、无情而又残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的躯体已在冷风中颤抖不已,眸子里却流露出说不出的怜惜、同情之色,她凝视着冰冷、僵硬的尸骨,自己仿佛亏欠他们太多太多。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盯着、戳着两个车夫,仿佛要将他们活活的戳死在大地上。
杨晴已裹着披风在雪地里不停的蹦跳着,她似已忍受不了这森寒天气,仿佛已要被冻僵。
她明知是这样,也不愿自己孤独的呆在车厢里。
车夫盯着柳**,仿佛没有一丝冷意,那只握马鞭的手也没有一丝抖动。
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出,这只手如果握剑岂非更适合?
柳**忽然转过身,凝视着车夫,“那你说说看,有什么法子?”
车夫盯着柳**,他的目光更稳,“送回武当山,他们应该回到那里。”
他不让柳**说话,又接着说“因为人死总是要落叶归根,他们也不例外。”
柳**点头,“是的,的确应该落叶归根。”
车夫盯着柳**,“你已明白他们不该葬在这里?”
柳**点头。
无生忽然盯着、戳着这人手中的马鞭,马鞭已轻轻飘动,“你的马鞭不错。”
车夫也盯着他,“你的枪要错了。”
无生点头,居然已承认。
杨晴想不通,那杆枪错在哪里?枪怎么会错?
挖好的坑并不小,也不浅,酒鹰骤然间已梦游般飘到柳**边上,盯着车夫。
车夫仿佛没有看到,已在盯着掌中的马鞭,马鞭已在摇摆。
每个人都看见他手里是马鞭,可是在冷风中摇着摇着就变成一口剑。
剑穗已在冷风中摇曳,剑并未出鞘。
可是随时都会出鞘,那只握剑的手极为稳定,已完全触及剑柄,剑已完全在那只手掌握之中,随时都可以夺命于瞬间。
令人毙命于剑下。
剑未出鞘,别人只看到的只有那握剑的手,苍白、有力而稳定。
“好剑。”无生喘息着盯着、戳着那把剑,那只手。
“比起扬名道又如何?”握剑的手没有一丝颤抖,脸颊上已流露出骄傲之色。
无生盯着、戳着那口剑、那个人,“武当派剑法自然不错,连你们掌门人镇天也还可以,可是你们与扬名道一比,就实在太应该脸红了。”
这句话说出简直令杨晴苦笑,一个人在面对这样的剑,还可以说出这么样风趣的话,简直令人想笑。
柳**轻轻的笑了笑,“他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并不是想辱没武当剑法。”
酒鹰也笑了,不但笑了,还竖起大拇指,仿佛很敬佩。
无生盯着、戳着那口剑,“你是武当派的人?”
“是的。”这人盯着无生,仔仔细细的盯着无生手里的枪,盯着握枪的手,“武当七子之一,清风子。”
令一个车夫手中忽然间也多出一口剑,手忽然触及剑柄,目光忽然盯着无生,“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
“现在杀你是不是到了很好的时间?”
无生点头。
“是不是可以杀得了你?”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那只手没有动,那杆枪也没有动。
似已无力再动,也无法再动。
可是那杆枪只要还在手里,就足以令人为之惧怕、恐怖,令人为之心寒、胆怯。
“你为什么过来试一试?”无生盯着、戳着这口剑,“你的剑是软货?”
剑已出鞘,剑光飘飘,骤然间已逼近无生的胸膛。
“我无情子今天杀不死你,就实在对不起你了。”
这人赫然也是武当七子之一,他的功夫显然不会很差。
杨晴忽然抱住无生,似已想挡住那致命的一剑。
冷风中忽然飘过来一个人,一口剑。
剑出鞘,剑光荡荡,人已死死的钉在大地上,一动不动。
无情子骤然倒下,脸颊上每一块肌肉骤然间已变得扭曲、变形。
人已不动,手中剑也不动。
胸膛上已现出一道口子,并不大。
鲜血还没有飞溅而出,就被这人用脚踢出的冰雪死死挡住。
手已在冷风中轻轻一抖,发出阵阵龙吟,连绵不绝,缓缓回荡着。
鲜血已抖落,剑缓缓已入鞘。
无生深深记得这一剑,也记得他的主人。
那一剑刺出,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在剑锋之下,仿佛随时都会失去会活力、生命。他不但要将人杀死,仿佛还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杀死,活生生的杀死,活生生的一块一块的杀死。
江湖中的剑有很多,真正算得上杀人的剑,并不多,这口剑是其中之一。
简简单单的出鞘、杀人、抖剑、入鞘,已令他的心神已飞到远方。
那里没有守卫,没有名人的字画,没有绝代之佳人......,甚至连阳光、星月在这里都变得不那么温柔、动人。但这里却偏偏是江湖中最敬仰、最敬畏的名胜之一。
他已不再年青,脸上每一道苍老的皱纹里都充满了一种无法描述、无法形容的寂寞、空虚、骄傲、辉煌。
......。
无生深深叹息。
他叹息的是这人已死去,已死在自己的剑下,将头颅送给自己。
这口剑的原来主人就是扬名道。
也许他实在太厌倦、厌烦决斗,已不愿再呆在决斗的日子里活着,也不想再活着。
因为他活着唯一的事就是等待别人找他决斗。
所以他离开决斗的唯一法子就是死去,死在别人的剑下。
可是他不愿死在别人的剑下,所以只有死在枪下,无生的枪下。
无生盯着、戳着漆黑的枪,仿佛在静静回味着那一剑带来的丝丝刺激与快意。
杨晴似已明白他的心里所想,盯着他的脸颊,冷静、稳定而又坚硬的脸颊上已流露出汗水。
那一剑如果没有给他带来极为惨痛的一击,他此时又怎么会流露汗水?
无生盯着杨晴脸颊上的关切与情感,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躯体,“我没事的。”
他将躯体上披风解下,披到杨晴身上。
杨晴摇摇头,轻轻咬牙,脸颊上已现出羞红,躯体仿佛已因某种神秘的情感变得轻颤着。
她又将披风系了回去,自己却依然在冰雪中蹦跳着,“我也没事的。”
无生点头,叹息。
剑已入鞘,这人已走向清风子,停于七尺处。
“武当七子?清风子?”
清风子点头。
这人摇头,似已对此很不满意,所以他说着,“你不是清风子,你是狗屁子。”
清风子咬牙,握剑的手没有动,手背上的青筋已在跳动。
“你掌中剑是用来做什么的?是不是只会杀身受重伤的人?”这人盯着清风子,盯着他的目光,“你是不是已该动手了?”
清风子没有动手,嘴角的肌肉已在抖动。
“你怕死?”这人笑了,冰冷、无情而又残酷的笑意。
柳**凝视着这人,凝视着这人的笑意,“你要杀他?”
这人盯着柳**,也笑了,笑得却很柔和,“剑已入鞘,就不会轻易出鞘了。”
话语声中,已深深叹息。
柳**凝视着他,“你可以放了他。”
这句话说出,这人已感到很意外,清风子更意外。
这人盯着柳**的脸颊,她脸颊上笑意在冰冷的寒风中依然是那么多情、善良而又**,“我为什么要放了他?”
柳**凝视着他,凝视着他手中的剑,剑已入鞘,他的手并没有触及剑柄,柔柔的低垂着,仿佛不愿再出剑。“因为他不是你对手,已不值得你出手,是不是?”
这人笑了,笑着凝视着柳**,“你还真是聪明的女人。”
柳**笑着点头,笑着凝视清风子,“你也不会出剑,是不是?”
清风子已在喘息,吃惊的看着柳**,“我为什么不会出剑?”
“因为落叶归根,你要将他们的尸骨带回去,是不是?”
“是的,你说的没错。”清风子点头,“我死了,就不会有人将他们送去武当山了。”
剑未出鞘,剑柄上的手松开。
清风子将三具尸骨抱回车上,又回到柳**边上,“谢谢你。”
柳**不语,凝视着他。
清风子忽然又盯着那个人,那把剑,“我谢她,并不是你们放了我,因为我未必杀不死你。”
酒鹰缓缓已伸出手,这个姿势是送行的意思。
清风子咬牙,纵身一掠,已到了马车上,打马狂嘶。
马车已迎着冰冷的寒风渐渐已消失在远方。
柳**已低下头,似已在沉思。
武当派七子已死了三个,其他的人是不是已很快来寻仇,找他们拼命?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走了过来,轻抚着柳**的躯体,“不要怕,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柳**点头,她凝视着无生。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却能令人生出情感。
剑早已入鞘,可是依稀带着一种逼人的杀气,逼人的杀机,逼人的杀意。
江湖中这样的人并不多,他已盯着无生。
“你一定还记得我,是不是?”
无生当然记得,那一天的事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
深深记得把扬名道头颅递到他手里,他就垂下头,没有人看到他脸颊上的痛苦、哀伤,但是泪水却滚落到地上。
他并没有报仇,只是静静的说了句谢谢。
灵堂里的江湖豪客,每一个几乎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江湖中几乎所有的门派掌门、山庄庄主......,都已齐聚与此。
......。
这人赫然是扬天啸。
扬天啸盯着无生,“你一定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无生点头。
柳**笑着,“你救他为了什么?”
“我救他就是为了要杀他。”
柳**已被惊住,凝视着无生。
无生已点头,已承受。
扬天啸盯着无生,盯着无生那空空洞洞的眸子。
很少有人能直接盯着那双眸子,无论是谁被那双眸子盯着,仿佛是被枪在戳。
他仿佛不惧怕,一丝也不惧怕。
也许天底下惧怕的事已不多。
“也许我刚刚不必去救你,因为你依然可以杀人的。”他出奇的盯着无生那只手。
握枪的手没有动,枪也没有动,依然极为冷静、稳定,冷静、稳定的简直不像是人手。
无生不语。
“可是我不能冒险,不能让你死在别人的手里。”
无生不语。
“你一定要死在我的手里,而且要堂堂正正的死在这把剑下。”
无生不语。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好好将身上所有伤都养好,然后我们来一次决斗。”
无生不语。
“你是不是已明白了?”
无生不语。
他实在太明白了,从看到剑光飘起的时候,就知道了一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剑啸龙吟
风在呼啸,衣诀猎猎作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眸子已盯着、戳着填好的墓穴,久久没有移开,似已在惋惜着一把好剑,也是一把快剑。
杨晴咬牙,在冰冷、森寒的雪地里蹦跳着,也在忍受着,眼眸并没有盯着无生,她生怕无生将自己抱起,也生怕无生抱起她以后躯体变得更加抖动、软弱,然后倒下,倒在这冰冷、无情的冰雪里挣扎、扭动。
酒鹰将手里最后一把泥土放下,就站起来,静静的凝视着前方,然后将怀里的酒瓶取出,缓缓的倒着。
他心中的哀伤与苦楚已与这飘动的酒水缓缓落下,落在这冰冷、坚硬的大地上。
酒鹰转过身,迎着寒风,盯着那口剑,那个人,然后走向他,停于七尺处。
“你要杀无生?”
扬天啸点头。
“你要等到他的伤好了再杀?”
扬天啸点头。
“你有把握杀了他?”
扬天啸不语,也没有点头。
因为他没有把握,一丝把握也没有,纵使是自己的老子活过来,握住这口剑,也没有一丝把握杀得死这人,这不像是人的人。
天底下也许没有人能有把握杀他。
“你没有把握?”
扬天啸不语,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缕缕乱发渐渐将他的眼眸挡住,却无法挡住流露出的痛苦、哀伤。
“你现在却不愿出手杀他?”
扬天啸盯着酒鹰,盯着那只握酒瓶的手,苍白、修长却没有一丝血色的手似已冻僵,依稀粘住泥土,他似已忘却这件事。
“我现在不可以杀他,也不可以让别人杀他。”
“为什么?你不是要替你老子报仇吗?”
扬天啸那只苍白、稳定的手并没有握住剑柄,手面上青筋已骤然间凸出,高高耸起如毒蛇。
“我老子不是死在他手里的,跟他只不过是平手,并没有分出胜负。”扬天啸忽然盯着无生,眼眸缕缕乱发更多,“我跟他也没有一丝仇怨。”
酒鹰不懂,也不语。
他实在很不理解这个人,江湖中用剑的人,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扬名道与枪神无生之间的决斗,一战已败,一战已逝。
这不仅仅成就了无生天下侧目的枪神威名,也令那把剑从此在江湖中没有了锋芒,更没有了尊严。
难道这还不是深仇大恨?如果这不是深仇大恨?那他为什么还要找无生?
酒鹰深深叹息,他实在不能理解这人的思想。
扬天啸盯着酒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我要谢谢他,谢谢他将头颅还回,我也很敬佩他。”
酒鹰更不懂,他为什么会对一个杀父仇人生出敬佩之意。
他已垂下头,盯着冰冷、无情的大地。
冷风萧萧,刚刚着落的冰雪骤然间已被卷走,卷得远远的。
“我们扬家并不是输不起的,我扬天啸更不是输不起的人。”他忽然握住剑柄,剑并未出鞘,森寒的天地间已骤然间响起了丝丝龙吟,仿佛是痛苦、寂寞、哀伤、悲怨的洪荒野兽在低低诵吟。
酒鹰彻底被怔住,他实在没有想到,更无法理解。
一个明明是仇人,却偏偏要尊敬;既然是尊敬,那为何又要决斗?
他们迟早要决斗的,也许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也没有事能阻止。这不是仇杀,却比仇杀更令人难以忘却。
世上还有什么比仇杀更令人难以忘却?
酒鹰不语,声声哀叹。
“你是不是想不通?”手缓缓松开,龙吟骤然间消失,消失于无形。“我敬佩他,是因为他身受重伤,只身一人送头颅,面对天下群雄面不改色,令群雄胆寒、心更寒。”
酒鹰点头。
他盯着冷风中挺立的无生,仿佛已看到那时他令群雄胆寒、心寒,天下侧目之之。
“可是我还要找他决斗,因为这把剑不甘心这么沉默下去。”扬天啸咬牙。“你一定会理解的,也一定不会阻止我们的,是不是?”
酒鹰缓缓转过头,盯着扬天啸,已明白他说这么多为了什么。
扬天啸闭上眼不语,已不动,似已累了。
冰冷的寒风刀一般割着他脸颊,他没有一丝疼痛之色,似已麻木,已不知道什么叫痛苦。
他是不是想告诉酒鹰一点,他与无生之间的决斗并不是仇杀,也没有一丝恩怨,并不是为了什么那些不共戴天的私怨出手而出手,他为的只是单单的决斗,为他掌中剑夺回应有的荣耀与光辉。
这种荣耀与光辉,对他而言,也许要比那些江湖中恩恩怨怨更加强烈,更令人难以忍受。
他告诉酒鹰这件事的同时,也告诉了自己的决心,也诉说了自己的祈求,希望他不要参与这里面的故事。
因为这并不是人与人的恩怨故事,而是剑与枪的故事。
它们没有血泪,也没有恩怨,只有胜与败,仅此而已。
他不语,也不动,死死的闭上眼睛,似已被那种耻辱包袱压住,已压得厌恶、厌烦、厌倦。
酒鹰会理解吗?他会不过问这里面的故事吗?扬天啸盯着酒鹰,似已在等着他答复。
没有人说话,他们脸颊上仿佛都已布上一抹令人难以忍受的伤感,令人无法回避、无法逃避的伤感。
酒鹰更不语,已凝视着无生,眸子里已现出关切、怜惜之色。
无生也不语,石像般挺立着。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盯着、戳着扬天啸,盯着、戳着他掌中的剑,“好剑。”
扬天啸点头,也盯着无生。
他们两人已面对面的看着对方,看着对方的剑与枪。
剑与枪之间仿佛已有了一种了解,一种彼此对彼此的那种尊敬与关爱。
他们之间是不是也会生出情感?生出那种有血有肉的情感?
剑未出鞘,手也没有触及剑柄,眸子却已在发亮,亮如寒星,冰冷、无情的夜色里,那灿烂、明亮的寒星。
苍白的手,漆黑的枪。
枪也未动,手也没有动。
苍白的手时刻都没有离开那杆枪,那杆枪似已与他的躯体融为一体,已成为他躯体的不可分开、也无法分开的一部分。
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躯体已在冷风中石像般挺立着,披风已剧烈抖动。
无生缓缓点点头,扬天啸也缓缓点点头。
无言的点头,仿佛已包含了无法叙说的那种话语,也无需叙说。
扬天啸忽然转过身,走向马车。
马车已在天边嘶叫,人仿佛已在天涯。
冰冷的寒风犹在嘶叫,仿佛是寂寞、孤苦的少女,在空虚、发疯的夜色里,扭动着自己心中的相思与苦楚。
天地间寂寞之色更浓。
冰冷的寒风透过厚厚布帘子,飘了进来,带着冰渣子落进杨晴的怀里。
杨晴咬牙,躯体就不停的抖动着。
这还不是令杨晴胆怯的事,令杨晴胆怯的是那悲痛、哀伤的马嘶声,这声声马嘶在冷风中听来,仿佛是地狱里受刑的厉鬼,正在忍受着痛苦折磨、凄惨命运的厉鬼。
透过掀起的布帘,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两匹马在风雪中狂奔、狂撕。
扬天啸鞭打着它们,仿佛并没有将它们当成是马匹,而是当成是一种野兽,也把自己当成是魔头。
两匹马在风雪中狂奔,仿佛是受了伤的野兽,在痛苦、哀伤、挣扎着逃跑,拼命的逃跑。
杨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将厚厚的布帘掩盖,就凝视着无生。
仿佛似已替自己暗暗愉快,她愉快自己认识的是无生,并不是扬天啸,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如果认识扬天啸这样的男人,也许都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心中的另一半并不是外面那个人。
于是她痴痴的笑着,似已在替自己庆贺这件美好的事情。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躯体上每一根肌肉仿佛都布满了伤口与忧患。
他的一生仿佛都充满了痛楚与忧伤。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既没有一丝对别人的怜惜、同情,也没有一丝对自己的痛苦、哀伤。
漆黑的眸子盯着、戳着前方,仿佛要将前方的一切活活戳死。
前方什么也没有,更没有人。
冰冷的寒风阵阵,带着坚硬、冰冷的渣子扑打着车厢,没有一丝停下的意思。
片片冰雪落到车厢上面,骤然间就被冷风无情的卷走,远远的消失不见,光秃秃的没有一丝冰雪,什么也没有。
天地间已剩下野兽哀嚎的逃跑声,还有链条在雪地里滚动声。
角落的炉火并不娇弱,已缓缓剧烈热情的燃烧着。
可是他依然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一动不动,似已真的变成了石像,一尊不能动的石像。
也许还是情人的敏感强烈,她忽然尖叫了起来,尖叫着扑向无生。
石像般一动不动的躯体已倒下,杨晴拥抱着他,使劲的摇晃着他,尖叫着他。
无生没有一丝动作,也没有一丝声音,似已死去。
杨晴脸颊上的泪水已飘零,她忽然将躯体上那厚厚的貂裘脱掉,将他的躯体紧紧贴在胸膛,拼命的将躯体上热力一丝不剩温暖着他。
躯体已渐渐已僵硬,渐渐已没有一丝热力。
她拼命用脸颊摩擦着他的发丝,似已想用这种力量来唤醒他活着的勇气与信心。
眼角的泪水飘零的更多,厚厚的布帘子骤然间已掀起,冰冷、森寒的冰渣子啪啪击打着杨晴背脊。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扶桑双宿
柳**忽然抱住杨晴,紧紧的抱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已凝视着无生,酒鹰忽然将酒倒在他躯体上,骤然间急点他十几处大穴,深深叹息。
酒鹰盯着柳**,缓缓点点头。
柳**这才将手松开,杨晴缓缓靠近无生,将他拥在怀里,紧紧的拥在怀里,似已不愿分开一刻。
酒鹰垂下头,不语。
他垂下头,仿佛在哀伤,在替自己寂寞、孤独的每一个深夜哀伤,一个男人如果有杨晴这样的情人,也许都不会感到寂寞,一丝一刻也休想感觉得到。
柳**轻抚着杨晴的躯体,凝视着她,她的目光充满了无法叙说的怜惜、同情、善良、**,“他没有事的,只是有点累了。”
她的背脊依稀残留着冷风卷进来的冰雪,片片冰雪依稀没有融化。
杨晴似已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又似已无心去过问这种事,可是她的背脊已渐渐剧烈抖动着。
是什么事能令女人忘却冰冷与森寒?不顾一切的去将躯体上热力献出?
也许只有情感,对情人生出的那种情感。
柳**眸子里怜惜、同情之色更浓,缓缓将她背脊那片片冰雪擦净,将貂裘披在那抖动的躯体上。
背脊上每一根肌肉仿佛都充满了令大多数男人兴奋、满足的活力与快意,这也许是大多数江湖中无根浪子心中所需求的完美活力与快意。
冰冷、僵硬的躯体渐渐已有了生机,渐渐已有了呼吸。
无生缓缓睁开眼,忽又闭上。
他挣扎着站起,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杨晴依然紧紧贴着他,似已忘却这森寒、冰冷之色,她仿佛什么都已忘却。
连貂裘滑落也没有感觉到。
无生盯着她的脸颊,她脸颊上已没有了忧虑与忧伤,已变得说不出的喜悦、欢快。
他伸出手,缓缓将杨晴脸颊上的泪水擦净。
寒风依然疯狂作恶、呼啸,带着冰冷的片片冰雪扑向结实、洁白的背脊。
她已在冷风中丝丝抖动着,无生的忽然将她拥在怀里,伸出手,地上的貂裘缓缓飘了起来,飘在他手中。
他的手依然没有抖动,一丝也没有。
那只手依然那么冷静、稳定而坚硬,轻轻的将貂裘披上,系好每一根带子。
然后她痴痴的笑了。
无生没有笑,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脸颊上的笑意渐渐变得更浓。“你是不是很傻?”
杨晴不语,只是痴痴的笑着。
柳**凝视着无生,也在笑着,“你刚刚差点把她吓死。”
无生点头,轻抚着杨晴的躯体,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他只是石像般盯着杨晴,杨晴也盯着他。
她仿佛已从漆黑的眸子里找到了欢愉、喜悦,还有满足。
冷风飘飘。
漆黑的眸子已盯着、戳着厚厚的布帘。
扬天啸并没有一丝怜惜、同情那两匹马,他抽打着它们的屁股,并不是用鞭子,而是用剑鞘,所以在冷风中听来,实在令人心碎。
这种声音令人很容易联想到马蹄踩在泥浆上的声音,说不出的冷酷而残忍。
两匹马不停的向前仿佛不是奔跑,而是逃跑,拼命、玩命的逃跑。
他绝不是车夫,也不懂得如何疼爱马匹,却比车夫更会令拉车的马跑得快。
马车已停下,两匹马已软软倒下,似已无力嘶叫,它们仿佛是冷宫里受过极刑的妃子,说不出的恶劣、残忍。
屁股已彻底被打碎、打烂。
扬天啸没有说话,更没有看一眼那两匹马,恶魔般跳下马车,就静静的站着。
剑鞘上的鲜血滴滴滚落着,缕缕发丝缓缓将他的脸颊挡住,却无法将他那冰冷的眸子挡住,他的眸子已盯着前方。
前方就是死湖,没有一丝活力的死湖。
以前没有活力,以后也绝不会有活力,冷风飘飘,上面的冰雪就扭动着、起伏着。
湖面早已结冰,这里不仅是死湖,也是冰湖。
扬天啸盯着这死湖,眸子里渐渐已现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残忍、怨毒之色。
也许这里发生的故事已触及他心灵,令他的心丝丝绞痛着。
布帘已掀起,酒鹰梦游般飘了下来,小心的将柳**扶下来,她实在脆弱极了,脆弱的仿佛是蝴蝶,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在冷风中逝去。
无生石像般走了出来,石像般挺立着,枪头般盯着、戳着这片死湖,已被冰死的死湖。
杨晴迎着冷风走出,看了一眼那两匹马,就忽然从马车上摔倒,摔倒在无生的怀里。
她忽然跳了下去,握住披风,在森寒的冷风中抖动着,她也在跳动着。
无生轻抚着她的躯体,并没有说话。
杨晴忽然盯着他,笑了笑,“我没事,我不怕冷。”
无生点点头,石像般挺立,石像般走向死湖,石像般挺立在湖边。
空空洞洞的眸子骤然间已发出了一种光,一种在决斗的时候才生出的光。
他似已在回味着那一次决斗,那一次凶险而又刺激的决斗。
他深深叹息。
人已死去,剑已易主。
昔日的雄主已不复存在,留下仅有这冰冷的死湖,不但冰冷,而且沧桑、凄凉。
扬天啸忽然走了过来,盯着无生的手,盯着无生的枪。
人没有动,手也没有动。
可是那杆漆黑的枪却已在抖动,剧烈抖动着,仿佛已感觉到刺激、兴奋的昔日朋友。
杨晴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是不是那杆枪已有了自己的生命,已有了自己的需求与享受?也有了自己独特的情感?
这种事只有在说书先生那里可以听到,其他地方是听不到的,更见不到。
难道这种说法是真的?杨晴躲到无生的另一边,另一边的冷风更加恶毒,她的躯体在冷风中抖动的更加剧烈。
无生忽然走向扬天啸,停于七尺处,盯着、戳着那把剑,仿佛要将那把剑活活戳死,戳死在大地上。
扬天啸仰天长啸,冷笑。
发丝在冷风中摇摆,笑意在天地间飘飘。
天边冷风更急,片片雪花飘动更急,杨晴跳动的更加剧烈,似已无法忍受这冰冷的寒意。
无生忽然转过身,盯着她。
苍白的手没有动,漆黑的枪忽然没有了一丝抖动。
无生忽然将杨晴抱起,用披风紧紧的包裹住。
扬天啸盯着他的躯体,他的枪,“你的枪是不是已感觉到了?”
无生点头。
“是不是已感觉到这口剑原来主人的剑气?”
无生点头。
“你们如果再来一次决斗,你有没有把握战胜这口剑?”
扬天啸轻抚着剑鞘,剑鞘上的鲜血已滴尽,片片冰雪落到上面,骤然间已融化,滴滴冰水缓缓滚落着。
无生盯着那剑鞘上滚落的冰水,仿佛是盯着那时的剑尖在滴着自己鲜血。
他的躯体已缓缓抽动,仿佛已因某种神秘奇异的诱惑,已深深刺激到。
“我不能,一丝把握也没有。”
“你果然是枪神无生。”
这句话并不是扬天啸说的,不远处缓缓走过来两个人,两个握剑的人。
他们两人早已不在年轻,也没有年轻的那种活力与生机,发丝早已雪白,脸颊上道道皱纹里却流露出无法叙说的傲气与杀机。
一个白衣如雪,手里紧紧握住口剑。
一个紫衣长袍飘零着无数飞羽,说不出的贵气、脱俗。
扬天啸盯着无生,笑着,“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江湖中有这样两位剑客存在?”
无生点头,不语。
他石像般走向他们,盯着、戳着他们,“你们不是这个江湖的人?”
白衣人笑了,“是的,枪神慧眼,一看便知。”
紫衣人没有笑,却盯着无生的躯体,盯着他手中的枪,似已不信世上有这样的人,这样的枪存在。
白衣人盯着死湖,似已在感受着里面的杀气,“我是扶桑水波剑派主人,波多生野影,来到这里已化名为凤凰。”
他的眸子缓缓落到紫衣人身上,“他是扶桑岛田流剑派主人,小岛菜菜姬,已化名为孔雀。”
无生盯着凤凰,盯着他雪白的衣袍没有一丝污点,“你学剑?”
“是的。”凤凰盯着无生的枪,那杆枪纵使没有出手,也足以令人心寒,胆寒,“一岁已扶剑,三岁已挥剑,六岁已悟剑,十岁已小成,十五岁已大成,二十岁已开宗立派,......。”
无生叹息。
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人生历程,也是一部极为崎岖、极为坎坷的痛苦征途。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巅峰,一步一步走向令人无法理解、无法相信的那种剑境,这不仅是一种艰苦卓绝的牺牲,也是一种伟大神圣的贡献。
对剑的牺牲,对剑的贡献,换来的是什么?
是不是无情的寂寞?是不是冷酷的空虚?或者是一种令人难以无法面对、无法忍受的孤苦?
也许他们并没有觉得一丝寂寞、空虚、孤苦,因为他们一生已献于剑道,所以心里仅有剑道,心里已没有别的。
既没有喜欢的人,也不会有喜欢的事。
剑就是他们的一切,剑也是他们的一生,所以他们已满足,对一切都已满足,他们心中的一切就是剑。
无生并没有问孔雀,甚至都没有看他。
可是他笑了笑,笑得仿佛是一口剑,如果剑可以笑,就是他现在的样子。“久闻枪神无生横走江湖,正直不屈,令老朽敬佩感慨不已,今日一见,实乃荣幸之至,欢快之至。”
无生不语,已盯着、戳着他,他的剑显然已是口好剑。
片片冰雪落到剑鞘边上缓缓的又飘走,竟没有触及到剑柄一丝一毫。
孔雀笑意更浓,“老朽不才,十岁练剑,十岁悟剑,十岁小成,十五岁屠杀三十六小派,二十岁屠杀七十二大派,一时无敌于扶桑,年近终年欲欲已无求,偶遇凤凰,算是知己。”
他凝视着凤凰,眸子里已现出了一种尊敬与仰慕,一种在知己间才有的那种尊敬与仰慕。
无生不语,已盯着、戳着他们,并没有阻止他们说什么。
他们的往事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一丝刺激,也没有一丝快意。
杨晴却已听得很仔细,她笑着忽然盯着孔雀,“你们有没有交过手?”
孔雀笑了,笑得很凄凉,也很悲伤,“我们已交过手。”
他说着说着就将衣襟拉开,露出胸膛,杨晴已彻底惊住。
那几近枯萎、无肉的躯体上只有剑伤,剑伤上还是剑伤,没有别的。
可是他依然笑着,仿佛以此而骄傲、自豪,这仿佛也是自己的一生最大的收获与战绩。
“我们在扶桑鹿儿岛决斗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
杨晴笑着,“结果呢?你胜了?还是败了?”
孔雀笑了笑,并没有说话,笑着将凤凰躯体上那雪白的长袍拉开一截,杨晴看得更呆了。
凤凰的躯体上那根根肋骨竟已被削断,隐隐的已感觉到里面心在跳动。
天地间寒意更加剧烈,森寒的冰雪飘到他躯体上,骤然间已化成冰水,随着断裂的肋骨缓缓滑落着。
结果是什么?
谁胜了?谁败了?
杨晴已不忍知道这结果,因为这过程实在太凄凉、痛苦了。
孔雀却依然说了出来,“结果我们都胜了,也都败了。”
杨晴不懂,也无法理解这里面的意思,是不是有着什么玄机?
他们相互盯着对方,静静的凝视着,他们两个人对剑的执着与需要仿佛在此刻已得到了彻底升华、彻底满足。
没有胜利,岂非就是最大的胜利?
他们没有将对方杀死,也许已无法杀死对方,也许已心心相惜,已将对方当成是一口剑,一口令自己不会寂寞、不会空虚的剑。
无生盯着他们,盯着那两把不朽的剑,眸子里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一丝敬佩之色,“你们来这里是不是很失望?”
孔雀点点头,又摇摇头。
无生不语,也不明白。
孔雀凝视着无生,石像般一动不动的躯体似已被冰雪彻底冻僵,冻得无法动弹。“我失望的是没有见到扬名道,剑神犹在,神意已消。”
他忽然又盯着无生的枪,“令我没有失望的是见到了枪神。”
无生不语。
第一百三十八章 侠骨柔情
衣诀在冷风中沥沥作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们的笑意充满了一种令人难以形容的快意与满足,也是内心深处压抑许久的寂寞、空虚得到了释放,得到了彻底解脱。
那种奇特而鲜明的笑意,仿佛布满了红尘中少之又少、无法形容的痛苦哀伤、寂寞折磨。
杨晴凝视着他们脸颊上每一道皱纹里流露出的笑意,久久没有把目光移开,那种笑意似已将她吸引住。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空空洞洞的眸子已不愿面对他们。
他仿佛已触及到这两位扶桑双宿对剑艰苦卓绝的牺牲,对剑伟大神圣的贡献。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天边。
没有光,天边冰雪漫漫,寒意飘飘。
苍穹森森,大地渐渐已被冰雪淹没,没有声音,没有一丝活力,更没有一丝生机。
这岂非就是寂寞、空虚的边缘?
孔雀笑着盯着杨晴,又盯着那杆枪,笑意变得更浓,“江湖有云,侠骨柔情,果然不虚。”
凤凰也笑着点点头。
杨晴不停抖动着,她觉得自己的躯体渐渐已没有了知觉,冰冷、僵硬不已,可是她眸子里却流露着欢愉、喜悦。
她欢愉、喜悦,也许是自己的内心没有一丝寂寞、空虚,此刻也不会有一丝寂寞、空虚。
更令自己欢愉、喜悦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从他们口中说的那句侠骨柔情,这句话仿佛已将她心里那颗冰冷的心活活暖化掉。
她忽然很想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内心里是不是也有过侠骨柔情?令他们难以忘却的侠骨柔情?
杨晴凝视着孔雀的眸子。
他的眸子没有一丝改变,依稀流露着那种笑意,令人看一眼就很难忘却的笑意。
这种笑意里是否也流露过情感,对情人的那种柔情?
她没有问他们,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仿佛想从里面找出这蜜意柔情。
一个伟大的剑客,剑不但是他们的生命,也是他们的全部,这种牺牲与贡献,不仅值得别人尊敬、敬仰,更值得别人去学习、追求。
他们是不是有过情感?他们曾经是不是也被很多少女默默相思着?默默眷恋着?
如果有的话,是不是也很热烈?也很疯狂?
也许他们心里那种情感,已完全被手中那口剑所淹没、所取代,那种神秘而甜蜜的情感,也许就像是冷风中的枯叶,早已被淹没、淹死了。
杨晴叹息,她坚信他们心里的那种情感,一定也是令人尊敬、佩服的。
她已静静替那些默默眷恋过他们女人忧伤。
孔雀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杨晴,忽然笑的很特别,“你是不是有什么要问我的?”
杨晴吃惊的看着他,“是的。”
孔雀笑意没有一丝改变,“你说说看。”
“你们是不是也有过侠骨柔情?”
孔雀已闭上眼,似已不愿面对这个问题,脸颊上的笑意缓缓变得僵硬而又古怪。
凤凰凝视着杨晴,已深深叹息,“我们都有过一段那么样的情感。”
他凝视着无生石像般一动不动的躯体,杨晴娇弱几近冻僵的柔骨,仿佛已唤醒了他曾经的那段情感。
杨晴已笑了,“那你可以说说吗?”
凤凰点头,他似已明白这种少女的心怀。
“我有过七次恋情。”他斜望天边,他的心、他的魂似已飞到她们每一个人身边,“第一次是一岁,听说她长的并不是好看,所以被我们家族遗弃,就用我这口剑刺死了。”
杨晴苦笑,他想不通,他们的家族是不是太冷血了。
“第二次是三岁,她将我的剑当成是玩具,所以也被我的家族遗弃,也死在这口剑下。”
杨晴盯着那口剑,“为什么?”
凤凰脸上飘起一抹哀伤之色,“因为他侮辱了我的剑,所以被刺死了。”
“可是她还小。”
“是的,她还小,只有三岁。”凤凰凝视着掌中的剑,那口剑仿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又有谁能想到里面的故事竟这么冷血、无情,“可是剑是我的生命,也是我们家族的象征,更是我们历代主人的灿烂、辉煌所在,这绝不可以有一丝侮辱的,一丁点也不可以有。”
杨晴凝视着那口剑,那口剑的过去竟藏着这么多的玄机与故事。
她只有点头,只有理解。
这是事实,也是一种残酷、残忍的悲剧。
“我的生命可以丢掉,可是这口剑绝不可以有一丝侮辱,一丁点也不可以有。”
杨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她已被这冷血、残酷的事实,人间少有的悲剧所震慑,“那第三次呢?”
“第三次是六岁,那时我在悟剑,她拉住我去玩。”凤凰睁开眼睛,却显得极为暗淡、无光,仿佛已坠入那种玩乐之中,“那时她手里握住个布娃娃,好漂亮的布娃娃,所以我放下了剑,接过那漂亮的布娃娃,然后这口剑已出鞘,已刺死了她。”
杨晴脸上已现出愤怒之色,任何人都无法不去同情这小女孩,因为她并没有犯错,“她没有犯错,为什么要刺死她?”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的脸上已现出怒容,那种怒容仿佛比冷风更冷,也更寒,“可是她打扰我悟剑,她不该打扰我悟剑,因为我是这口剑唯一主人,家族的希望,这口剑唯一的期望。”
杨晴深深叹息,这不得不说,他说的没错,他们都没有错,所以那个女孩死的也一点也没错,女孩是不是错了?
也许她没有错,是她手里的布娃娃错了,是布娃娃令他的掌中剑离手,令他不去悟剑。
杨晴只觉得他们都没有错,可是那女孩已死了。
她死的是不是很痛苦?很悲伤?
杨晴闭上眼,似已在想象着那个女孩当时的情况,似已想到当时那女孩脸颊上依稀带着笑意,那种笑意一定是甜甜的,到死的那一刻都是。
“那第四次呢?”杨晴盯着凤凰,似已不信这一位女孩的遭遇很不幸。
凤凰叹息,点点头。“第四次是十岁那年,剑术小成,正当找人比试剑法的时候,我找了一位剑术名家比试剑术,我认为自己的剑术已不错,就在两人比试到难分难解的时候,她用暗器杀了那个人,救我于危难之中,我们回去,可是我们家族却要杀了她。”
杨晴更不懂,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杀了救自己的少女,“为什么?她并没有做错。”
没有人说她做错,没有做错并不意味着没有犯错。
一个问题是多面的,所以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错与对之间也许只因人而异,因事而异。
她救了他,救他于危难之中,这没有错,横竖都看不出有错的地方,杨晴绝不相信这是错的。
所以她等着凤凰解释,凤凰轻抚着剑鞘,陈旧、古老而又沧桑。
“因为剑客与剑客比试,一定要公平,绝对的公平。”他凝视着剑鞘,似已变得极为愤怒,极为不甘,仿佛在为那一次的决斗胜利而羞愧,而耻辱,“他破坏了剑客与剑客之间比试的公平,所以她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杨晴仿佛已受不了了,那个少女是因为太牵挂、忧虑才出手,“你可以偷偷放了她的。”
她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一点也没错。
她甚至觉得他不但放了她,还应该跟她去私奔,浪迹天涯做一对逍遥恋人,岂不快哉、妙哉?
凤凰凝视着飘动的冰雪,似已在凝视着那天飘动的鲜血,从她躯体里飘出的鲜血,一缕一缕的飘动着,好美,美得令自己心酸、心痛。
“我不能放了她。”
“为什么?”
“因为就是我要杀她的。”
杨晴凝视着他的脸颊,似已想了解这个不可一世的剑客,是不是真的无情?没有一丝情感?
“你为什么要杀她?”
“这是我的耻辱,我不能有这样的耻辱存在,所以我要杀了她。”凤凰凝视着掌中的剑,“她侮辱了我的剑道,侮辱了我剑道里的精神与公正,所以她死得并委屈。”
杨晴不语,已在替那个少女暗暗心酸。
也许这个少女明知救他就会死去,可是依然会救他,因为她真的很在乎他,没有他,也许真的很难再开心。
“你对救你的少女下手,是不是有点心酸?难过?”这句话说出了,杨晴连自己都显得很意外。
凤凰没有说话,似已不愿面对这个问题。
杨晴叹息,可是她依然相信他会有一个幸福的情人,所以又问,“第五次呢?”
“第五次是十五岁那年。”他凝视着柳**,她已在冷风中飘动,蝴蝶般脆弱、娇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死去。
他眸子里似已从她躯体上找到了那个女孩的影子,那个令人眷恋、回味的少女,也许只有她才是他心中的眷恋的少女。
“那一年我接受多位高手挑战,身体重伤不支,无法站起,可是依然有人挑战我,希望我能与他决斗。”他眸子里渐渐已流露出哀伤之色,一种令人掩饰的哀伤。“我答应了他,因为作为一名剑客,一心就要想着剑,纵使死在别人的剑锋下,也是我的荣幸。”
杨晴点头,也承认他们心中的剑道。
“可是就在比试的那天,她偷偷将我迷晕,改装成我的样子,替我去决斗。”他已叹息,一种痛苦的叹息,“我醒来才知道,她已死在剑锋下。”
“她替你去决斗?”
“是的,她不但漂亮,也很温柔,更会体贴别人。”凤凰忽然闭上眼睛,似已在回味着她带给他的温柔与体贴,“可惜她已死了。”
冰冷的寒风将冰雪卷进杨晴的脖子里,杨晴激灵灵剧烈抖动了一下。
“你替她报仇了?”
“她的尸骨还没有葬下,我就下了战书。”
“你杀了那个剑客?”
“我本想放了他的,因为他的剑术不错。”凤凰忽然盯着孔雀,不语。
孔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是他侮辱了我们的剑道,因为作为一名剑客,怎么可以对一名女流下手,这是我们所有剑客的羞辱,他应该死去。”
杨晴叹息,心痛的叹息。
她心痛是因为杀那么剑客,并不是为了替自己的情人报仇,而是因为剑客的羞耻。
可是她还想知道下一个情感是什么样的。“那第六次呢?”
凤凰睁开眼,凝视着杨晴,似已极为厌恶,对这次恋情不但厌恶,也极为厌烦,“第六次是二十岁那年。”
他似已不愿提及这次情感,可是依然还是说了出来。
“那年我开宗立派,挑战的人更多,拜师学艺的剑客也更多。”
杨晴眸子里现出了光,一种羡慕、仰视的光芒。
这人实在很了不起,实在很剑客,从他的故事里就可以了解到,他实在是极为出色的剑客宗师。
“可是她却偷偷跑到别人的剑派去学剑,学回来却找我比试。”
“也许她学会来只是想让你知道这剑术,不会在这剑术上吃亏。”
凤凰的脸颊上愤怒之色更浓,“我的剑术是无敌的,我相信我的剑道没有一丝瑕疵,也不会败的,所以她必须死在我的剑下。”
“来洗清你剑道上的耻辱?”
“是的,她死不足惜。”
也许她是很聪明,但是也聪明过头了,她这样子做,也许只是单单想要帮到他,单单想要让他认识到剑术上破绽,就不会在比试中吃亏。
杨晴缓缓喘息,似已被这位少女所感动。
亲身去别的剑派,学剑术,为得就是不让自己的情人少受点伤害,换来的是什么?
“那第七次呢?”
“第七次是二十五岁那年。”他眸子里愤怒之色更浓,“那一年洞房里的什么都是红的。”
杨晴不懂,只觉得这里仿佛有什么不祥的事。
“我是剑客,她也是剑客,所以她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她要求来一次比试,如果我赢了,就可以抱她上床,可以好好做妻子。”
杨晴笑了,这女人好像有点毛病,这毛病并不过分,却有点太刺激了。
“你答应了。”
“是的,所以她死了。”
“你把她杀了?”
“是的,我的剑不是用来**,是用来决斗的。”
杨晴忽然不愿面对这人,这人仿佛已令她厌恶、厌烦。
她回过头盯着无生,脸颊上似已有些苦恼、苦楚。
第一百三十九章 紫阳道长
凤凰已垂下头,似已被那七次恋情完全刺伤,心里仿佛已在隐隐作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雪白的长袍在冷风着飘飘。
他是不是真的无情?还是已没有了人情?难道仅有那种令人无法理解的剑情?
心里是不是已没有人能占据?
大地上积雪渐渐已更多,冰雪飘动的更加剧烈。
杨晴已觉得浑身都已快要被冻僵,冻得已没有一丝暖意。
她凝视着无生的躯体,他的躯体没有一丝抖动,石像般挺立着。
这岂非是她最想看到的样子?可是她却挣扎着跳进冰雪之中,在里面剧烈抖动、狂跳着,然后将披风系在他躯体上,娇笑着凝视着他的脸颊。
无生盯着她不语,深深叹息。
她缓缓躲进他的胸膛,将披风拉了拉,遮挡住冰冷的风雪,不但遮挡住自己,也遮挡住无生。
娇笑着凝视着苍穹,却发现已被缕缕发丝挡住,杨晴凝视着冷风中飘动的发丝,笑得更加欢愉,那缕缕飘动的发丝仿佛比初晨阳光还要好看,令人振奋不已。
无生轻抚着她的背脊,完全已感觉到背脊上每一根肌肉都在剧烈抖动着。
凤凰凝视着他们,仿佛觉得很惊奇。
扬天啸忽然走了过来,凝视着他们每一个人,最后盯着无生,“你是不是很惊讶?”
无生缓缓点头。
“这里没有名人字画,也没有什么绝代佳人,就连一代剑客之中的雄主也不在,可是他们却在这里没有离开,是不是很奇怪?”
无生点头。
他面对孔雀,盯着、戳着他们,“是的,这的确奇怪,却不是最奇怪的。”
孔雀笑了,“愿闻枪神高论。”
“你们不走,是因为想在这里悟剑,想在这里品味着一代剑客雄主的剑境所在。”
“是的,人虽逝去,剑也易主,但这里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
“这对你们悟剑有很大的帮助,对你们的剑境有提升的帮助。”
孔雀点头承认。
“令我想不到的是,你们居然没有离开这里,一直呆在这里。”
孔雀笑了,笑着凝视凤凰。
凤凰盯着无生,“是的,我们的确该走了,可是我们还不想这么走。”
“你们还有其他的想法?”
“是的,就在见到你之后,就有了。”
“你们想找我决斗?”
孔雀脸颊上的肌肉变得有些奇怪,轻轻叹息,“可惜我也没有一丝把握能胜过你那一枪。”
无生不语。
凤凰盯着孔雀,“也许我们是该走了。”
孔雀点头,盯着冰冷、森寒的天边,似已在感慨着什么。
他深深叹息,走了过去。
凤凰就跟在后面。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向冰冷、无情的远方。
无生石像般转过身,盯着、戳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深深叹息。
杨晴凝视着他每一个动作,甚至喘息,“你是不是很想跟他们决斗?”
无生不语。
杨晴脸上忽然露出了惊讶之色,因为他们在不远处停下脚步,不走了。
难道他们在那里欣赏着风景?
“他们为什么不走了?”杨晴盯着无生的眸子。
脸颊上冰雪渐渐融化,冰水已流淌,但他依然盯着、戳着那边,仿佛已被那两人所吸引。
柳**缓缓的走了过来,娇弱的凝视着无生,“他们不愿意走,是不是在等什么人出现?”
无生点头。
“他们也许是想要帮你。”
无生不语。
“他们也想要跟你决斗,生怕你死在别人的手下。”
无生不语。
柳**不在说话,风雪渐渐变得更加恶劣而凶狠。
不远处风雪之中,出现六七个人,六七口剑骤然间已出鞘,剑光在冷风中飘动。
身手不但迅疾而且直接,显然他们对用剑很在行,也很懂剑。
剑气已骤然间已飘了过来,飘向无生。
无生咬牙,挣扎着掠起,凌空翻身,已避开这一剑。
这些人用剑很特别,杀人更特别。
他们并不需要靠近你,剑上的剑气就可以杀人于无形,并不需要粘上一丝鲜血。
无生认识这种剑法,这种剑法岂非正是杀黑鹰的剑法?
他已石像般挺立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
天地间骤然间已响起了一连串龙吟。
扬天啸已出手。
剑出鞘,剑光闪闪飘动,他的躯体钉子般盯着大地上。
鲜血已在冰雪中飘动,人已骤然间变成两截,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痛苦、挣扎的嘶叫仿佛已在那一剑下断成两截。
剑光渐渐已消失,扬天啸缓缓将剑上的鲜血抖尽。
扬天啸盯着无生,“你可认识这剑法?”
无生不语。
酒鹰忽然盯着扬天啸,“剑气杀人于无形?”
扬天啸点头,承认。
酒鹰盯着渐渐已被冰雪淹没的尸骨,他们掌中的剑锋上赫然刻着华山。
“是华山派剑法?”
扬天啸点头。
酒鹰忽然凝视着柳**,柳**脸颊上的忧虑、关切更浓。
柳**凝视着无生,并没有说话,可是她眸子里仿佛有很多话要说。
无生深深叹息,不语。
杨晴轻抚着无生的躯体,她深深明白孤鹰一定去了华山派,一定找华山派的人去拼命。
无论是什么人,遇上这样惊奇的剑法都会很容易失手,因为这种剑法并不需要靠近就可以出手,一旦出手,就很难躲过。
远远的刺出一剑,仿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令人无法想到这一剑的奇妙之处,无生若不是躲的及时,就死于那一剑之下。
实在令人难以相信的一剑。
“华山派气宗?”
“是的,用气杀人于无形,十步之内,皆可击杀。”
扬天啸盯着无生,“若不是看到你躲开,我也想不到有这一剑。”
无生不语,已盯着那片死湖。
湖面上飘落的冰雪渐渐变得更厚,安安静静的,仿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为什么要盯着那里?
那里难道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深深吸引了他?
杨晴凝视着无生,她已感觉到这种安静,不是湖面的安静,是无生的那种安静。
一个久已在生死边缘挣扎、游走的人,对危险敏感简直比菜场里小贩对重量的估算要准确二十倍。
这种说法并不是夸张,而是一种事实。
无生石像般走向死湖,他似已找到了初衷。
扬天啸忽然盯着那片死湖,似已感觉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无生点头,不语,走了过去。
天底下仿佛就有种人,对危险的事仿佛不知道惧怕,也懒得惧怕,这种惧怕对他而言,是一种刺激,是一种欢乐。
没有人会拒绝刺激、欢乐,无生更不会。
他不会拒绝,别人已替他拒绝。
他们明明在远方,一动不动的站着,却忽然已到了无生的跟前。
凤凰忽然挡住无生,死死的挡住了他前进。“这是他对枪神的一丁点心意。”
无生不语。
石像般挺立着,盯着、戳着孔雀走向湖边,停于湖边。
静静的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河面上也没有任何人,冰冷的寒风犹在呼啸,冰雪飘动的更加剧烈。
一切都显得极为平常。
杨晴咬牙,躯体抖动的更加剧烈,可是她脸颊上依然飘动着笑容,冻人的笑意。
无生将她拥在怀里,紧紧的拥抱着,用披风紧紧的挡住冰雪。
她脸颊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痴痴的笑着,仿佛很得意。
无生盯着、戳着湖心,那里忽然冒出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似已与冰雪融为一体。
一个人,一口剑。
他也是用剑的,森白的脸颊上没有笑意,仿佛已被这冰冷的天气所冻僵、冻硬。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盯着孔雀,孔雀也在盯着他。
孔雀盯着这个人,这口剑,“这是好地方。”
“是的。”这人点头,“因为这是江湖中最敬仰、最敬畏的名胜之一。”
“我认识你掌中剑。”
这人不语。
“这是口好剑。”
这人不语,已冷笑。
他冷笑,仿佛在冷笑这个人说的是废话,废话是不该说的,也不能说。
特别是在临敌的时候,不但一丝废话不该多说,连一丝多余的动作也不该多做。
这是决斗的大忌。
“你是武当派的?”
这人点头,不愿多说话。
“你是武当派长老?”
这人点头。
“你是紫阳真人?”
紫阳点头,竟已承认。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不是人。”
孔雀不语,冷冷的盯着他。
“你是老人。”
这是侮辱的话,这种侮辱只能用鲜血才可以洗净,不是自己的,就是别人的。
孔雀的手忽然已触及剑柄,剑缓缓已出鞘。
剑出鞘。
剑光飘动,骤然间飘出,飞虹般刺出,刺向紫阳的躯体。
紫阳冷笑,他脸颊上每一根肌肉已因过度冷笑而变得僵硬、死板。
他冷笑着忽然已飘起,冰雪般飘起,摇曳、晃动着。
天地间寒意更浓,冷风更加剧烈。
杨晴努力睁着眼,盯着他们。
可是他们人影渐渐已朦胧,仿佛已被冰雪融化了,已完全看不见了。
杨晴紧紧握住无生的肩膀,他的肩膀依然极为坚硬、冷静、稳定。
柳**凝视着凤凰的脸颊,他脸颊已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忧虑与担忧。
人影飘飘,剑光萧萧。
冰冷的寒风,刀一般割在孔雀脸颊上,仿佛并没有令他有丝毫变化,也不能有变化。
他的躯体飘动更急,剑光摇曳更忽。
可是他有一点想不通,这人的剑为什么不出鞘。
不出鞘的剑绝对杀不死人。
飘动的人明明在剑光之下,剑锋之下,可是却偏偏已滑走,他仿佛是河里的鱼儿,柔柔的一下子就可以从浪尖滑走了。
仿佛并不是很困难。
“你的剑为什么不出鞘?”
“好,我出鞘。”
话语声中,剑已出鞘。
剑光一闪而过,冰冷、坚硬的湖面骤然间已裂开,湖水骤然间已飘起,骤然间已打湿孔雀的衣衫。
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是骤然间发生的,实在太突然,实在令人吃惊,更令人无法相信。
人影骤然间已不见,消失在飘动的湖水里,似已被冰冷、森寒的湖水所淹没。
孔雀忽然停下,剑光已消,剑意已竭,剑气已残。
瞳孔渐渐收缩,他已觉得躯体渐渐已僵硬、硬死,没有一丝活力。
他静静的站着,静静面对着飘起的湖水,湖水缓缓消失。
紫阳已在不远处站着,冷冷的站着。
剑已入鞘,剑光已消失。
冷冷的瞧着孔雀,瞧着他掌中剑骤然间回到鞘中。
孔雀握剑的手没有一丝不稳,手面上的青筋已隐隐抖动着。
“你......。”
紫阳冷冷的盯着他,“我的剑已出鞘了。”
孔雀盯着紫阳,不语,也无法在语。
紫阳停于七尺处,盯着他的手,他的剑。“我的剑不杀老人。”
“你不杀老人?”
“是的,就算是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杀你。”
“你已不是剑客,你是老人,你可以去悟剑,更可以去享受里面的乐趣与快意,但不可以去决斗。”
孔雀不语。
“你如果年轻二十年,我一定会杀了你,说不定也会被你杀死。”
紫阳不再看他一眼,也不再将他放在心上。
他走向无生,远远的停下。
“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
“我找你决斗。”
“什么时候?”
紫阳盯着无生的躯体,石像般躯体一动不动。
那只握枪的手更没有动。
“你受伤了?”
无生不语,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他。
“你不在乎身上的伤?”
无生不语。
“你现在是不是也愿意跟我决斗?”
无生不语,石像般走了过去,停于他七尺处。
紫阳静静盯着他的躯体,手里的枪,似已被这杆枪吸引住。
这杆枪仿佛有足够吸引到他的地方。
杨晴远远的站着,并没有阻止,因为她明白无生,懂得他。
决斗的时候,他从不退却,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
有些人活着,仿佛就是为了决斗,非但不惧怕死亡,反而可以从里面找到应有的乐趣与喜悦,哪怕是死了,也丝毫没有一丝怨言,更没有一丝悲伤、痛苦。
扬天啸也没有阻止,因为他实在很尊敬他们,因为他们都是一样,都不是令人失望的人,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都不会令人失望。
不但不会令人失望,更不会占别人一丁点便宜。
剑早已入鞘,人已变得更加衰老,似已被那一战击垮。
他并没有死,也没有败,可是他只觉得躯体里那种振奋的斗志仿佛已不见,已活活消失不见。
孔雀并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
掌中剑依然是不败的,并没有在这里辱没了。
他缓缓的在冰雪中走向远方,没有回头。
柳**凝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眸子里那种怜惜、同情之色更浓。
第一百四十章 迟暮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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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背脊渐渐垂得更低,似已时刻都会倒下。
掌中剑虽未失败,但这比失败更令人悲哀。
他悲哀的并不是胜利与失败,更不是生与死,天边的风雪更加残酷、恶毒。
是什么令他骤然间变得如此没有一丝活力?就算是冰雪里鲜花也没有他那么疯狂、迅速的凋谢、枯萎。
柳**凝视着他们离去的朦胧背影,渐渐已模糊,却依稀带着令人心酸、令人心碎的哀伤。
她低下头,盯着冰冷、坚硬的大地。
大地是无情的,还有什么比大地更无情?
她轻抚着柔软的发丝,忽然抬起头凝视天边。
是岁月。
岁月岂非更无情?比大地更无情?更冷血?更恶毒?更残忍?
柳**忽然明白了一切。
这次虽未败,却比败更令他痛苦、哀伤,死亡并不能令他感到恐惧、凄凉。
也许能令他们恐惧、凄凉的只有岁月,岁月可爱,岁月悠悠,岁月无情,岁月冷血。
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将剑术提高,一丁点也休想,掌中剑也许仅能当做拐杖,并不能纵横天下,笑傲江湖,那种快意恩仇,出鞘一剑,血溅七步,雪中留名,......,这一切的一切,都会消失,也无法在回去。
一位已将生命与精神统统献给剑道的人,活着如果时刻都不能享受到那剑锋上的快意与刺激,岂非很寂寞、空虚?岂非是一种折磨?是一种凄凉?
世上还有什么比剑客迟暮更令人哀伤?
人已消失,一路雪迹渐渐已被冰雪无情、冷漠的掩盖。
柳销脸颊上那娇弱、无力的怜惜、同情,渐渐已冻结,冻僵。
她缓缓转过身,就看到了酒鹰的脸颊上,竟现出了一丝恐惧、凄凉之色。
他并不是愚笨的人,也很善良,所以上帝绝不会令他想不通这件事。
柳**轻抚着他躯体飘零的积雪,凝视着他僵硬而又古怪的脸颊,暗暗叹息。
也许他已完全被那一幕彻底惊住,他的心,他的魂,依然在里面无法脱离,死死的已被那一幕困住。
酒鹰忽然睁开眼睛,凝视着柳**,见到她这么关切着自己,不由的已喘息,“我没事。”
柳**点头,微笑着。
她走向无生,凝视着紫阳。
“你早就想找他决斗?”
紫阳点头承认。
“可是你现在见到他之后,就不愿跟他决斗?”
他忽然转过身,面对柳**,凝视着娇弱、无力的躯体,已在冷风中轻轻抖动,仿佛是一只美丽而新鲜的花朵,楚楚可怜却又顽强娇立着。
紫阳缓缓点头。
他不仅仅承认她的说法,也承认了她这个人。
“因为你不愿杀老人,更不愿跟受伤的人交手。”
紫阳不语。
“你鞘中剑也不想粘上受过伤的人鲜血,无论是什么人都一样?哪怕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也不例外,是不是?”
紫阳冷冷的盯着柳**,似已想从她眼眸里找到什么。
“你过来很失望,却并未失望透顶,是不是?”
紫阳不语。
既不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没有想到,离别咒的一代主人,竟然这么敏锐,对一切都极端敏锐,极端敏感。
也许他们帮派主人都是一样的,都要具备这种能力,这不仅仅是个人生存的能力,也是一个组织生存的能力。
一片冰雪从她眼角缓缓凋零,凋零的仿佛是她那忧伤与苦楚,“你失望是因为无生已身受重伤,不能跟你决斗。”
紫阳不语。
柳**凝视着他掌中的剑。
冰雪漫漫,孤独、陈旧的剑柄,已渐渐布满冰雪,没有剑穗。
“你如果杀了他,得不到一丝快意,也会令自己的声名在江湖中受到损伤,是不是?”
这句话不竟令杨晴吃惊,也令酒鹰吃惊不已。
他实在没有想到,一向娇弱、无力而又时刻都带着怜惜、同情之色的柳**,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他坚信一点,柳**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柳**娇弱、无力的目光并没有移开那口剑一刻,“你现在纵使出手,也未必能杀得了他,因为你没有把握能逃过那一枪,是不是?”
紫阳不语,冷冷的盯着那只手,那杆枪。
苍白的手,漆黑的枪。
那只手依然极为冷静,极为稳定,神秘、诡异而又奇异的冷静、稳定。
他想不通,为什么人的躯体上会有这么一只手?
那只手的力道出之于哪里?
是情感生出?是仇恨生出?还是决斗者与身俱来的力道?
她没有说错,一丝没有,因为那只手不是人该有的手,仿佛已附有一种上天诸神祝福,时刻都可以挥出致命的一枪,神鬼难逃的一枪。
“你没有失望,是因为已遇到了我?是不是?”
紫阳忽然盯着柳**。
柳**已笑了,笑得仿佛是冷风中即将凋谢、枯萎的鲜花,仿佛时刻都会倒下,死去。“你们这些门派是不是都已在追杀我?”
紫阳点头,已承认。
“你们也知道离别咒已放下屠刀,不再乱杀无辜了,是不是?”
紫阳点头,“可是......。”
柳**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可是还要去追杀,因为死去的人不能白死,是不是?”
紫阳不语。
“是的,血债必须要用鲜血来洗净,可是离别咒里的人呢?他们死了,是不是也不能白死?”
紫阳不语。
“可是离别咒里的人呢,他们有些人并没有乱杀无辜,也不喜欢杀人,是不是白死了?被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残杀于刀剑之下,是不是很凄凉?很悲惨?”
紫阳不语,似已说不出话来了。
“你来这里并不是单单为了无生,而是为了我,为了我这个十恶不赦的离别咒主人,大魔头,是不是?”
紫阳冷冷盯着她,眸子上根根血丝已变得通红,似已被一种愤怒完全染红。
“你过来,就想将我带回去,是不是?”
紫阳已喘息,“是的,我过来就是为了你,为了将你带回去。”
他盯着苍穹,苍穹森森。
“将你带回去,处以极刑,以震江湖道义,以释江湖公正,这是七大门派、四大世家的一贯作风,这一次也不例外,你始终逃不过的。”
柳**脸颊上的笑意更浓,更令人心碎、心痛、心酸,“那好,你将我带回去,那你能放过离别咒里的所有人?”
紫阳不语。
因为他不能,并不是不能放过,而是不能做主。
这件事并不是一个人,一个帮派所能决定,而是一堆帮派才可以决定得了。
无生的眸子忽然盯着、戳着紫阳,仿佛要活活将他戳死在大地上。
“你是剑客?”
紫阳盯着无生,“我是剑客。”
“你此时手中有剑?”
“是的,我此时手中有剑。”
“那你的剑可以出鞘了,我的枪很想见识见识。”
紫阳冷冷的盯着他的手,手没有动,枪也没有动。
冷风飘飘,冰雪已在那只手上缓缓融化,奇迹般的化作冰水,缓缓从枪尖滴落,滴得很慢。
一滴一滴的滴落着,仿佛并不着急。
紫阳凝视着那滴滴冰水,眼角已忽然轻轻抖动。
那滴滴冰水,仿佛是口水,枪的口水。
它似已在寂寞、空虚中剧烈需求,剧烈想要。
仿佛时刻都想去占有热血与刺激,享受着躯体上那种快意与欢乐。
枪没有动,动的只有那口水。
冷风刀一般割在他的手上,那只握剑的手面上青筋骤然间已飘起。
那只手骤然间已有了动作。
剑并没有动,剑柄上没有手。
他深深叹息,忽然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小盒,静静的凝视了久久,才走向无生,完全走进无生。
盒子已打开,里面只有一粒发亮的丹药。
丹药香气已飘飘,说不出的诱人而幽香。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比冰雪更没有一丝情感。
空空洞洞的已盯着天边,天边没有白云,没有阳光,只有冰冷、无情。
冰冷、无情的寒风飘飘,天地间寒意抖动更加剧烈、疯狂。
人影渐渐已消失,消失在冰冷、无情的寒风之中。
杨晴不停的跳着,也在抖动着,她依稀记得远风中残留的话语。
“不成敬意,丹药一枚,洗髓养神,助精内力,净毒舒筋,......。”
这是真的吗?杨晴不停的盯着这丹药,似已痴了,天底下真有这样的丹药?
她的躯体到处都抖个不停,只有那双手没有一丝抖动,也不敢抖动。
现在她才知道,一双手如果稳定,有多么的困难。
无生深深叹息,忽然石像般转过身,盯着柳**。
柳**已垂下头,两缕柔软的发丝在胸膛不停起伏着,仿佛极为痛苦、极为哀伤。
无生轻抚着那两缕发丝,轻抚着她心中的痛苦与哀伤,“你是不是看错了他这种人?”
柳**点头。
她仿佛在为刚刚那一幕感到羞愧,暗暗责备着自己的过失。
无生叹息声更长,“你没有看错,一点也没有看错。”
柳**抬起头,凝视着无生的脸颊,石像般坚硬、冷静、稳定的脸颊上已布满了冰雪。
她的眸子里怜惜、同情之色更浓,脸颊上的冰雪已擦净,怜惜、同情却没有一丝褪去。
柳**不懂。
“你一点也没有看错,因为他是门派中人,什么都要讲究。”
“讲究什么?”
“什么都要讲究。”无生盯着、戳着他离去的远方,远方已仅有风雪,无情而又冷漠的风雪,“他们活着也不是很舒服。”
柳**不语。
“他们门派中人,什么都要按照条条规矩、墨守成规,其实他们很可怜。”
柳**不语。
“他们活着有时,也有很多烦恼与心酸,也有很多无奈与厌倦。”
柳**娇弱的凝视着无生,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苦衷,他想要杀我,却不可以杀受了伤的我,又不愿将我让给别人去杀。”
“杀你是不是一件很风光的事?”
“是的,无论是江湖中哪一个门派,只要杀了我,都会令自己的门派带来荣耀,也会更令别的门派尊敬。”
“这样就显示出自己的威严?还有实力?”
无生点头。
“是的,他们活着有时就是为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名利、威严,这些其实什么都不是。”
“可是人活着,就要有点追求,那样才有活着的乐趣,才可以去享受活着。”
这句话并不是柳**说的,而是扬天啸说的,他已盯着无生,盯着没有一丝情感的脸颊,仿佛很奇怪。
一个人为什么没有情感?
没有情感是不是很容易厌倦,也容易疲倦。
这好比是一道菜里,没有味道,岂非很难下咽?
“是的。”无生转过身,面对扬天啸,也凝视着他的脸颊,他脸颊上布满了一种因岁月流失而变得说不出的憔悴而破旧,就像是他掌中的那口剑。
很容易令人生出怜惜、同情,也很容易令人生出惧怕、恐怖。
扬天啸忽然伸出手,指向远方。
“那里就是我的家。”他说到家的时候,眼眸里却流露出一抹无法叙说、难以形容的哀伤、痛苦。
一种深入躯体、渗入骨髓的哀伤、痛苦。
杨晴想象着扬天啸的家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很华丽?很富贵?很气派?
她笑着,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都一定是极为温暖,极为舒适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浪子,都有厌倦流浪的时候,也会在冰冷、无情的风雪中疲倦、无力,那时就会想到自己的家。
杨晴已闭上眼睛,静静想象着他的家,已静静的想着能给他带来温暖、甜蜜。
也许要比她想象中要温暖、甜蜜、美好。
温柔的妻子看到他进门,赶紧的拿着拂尘,轻抚着他躯体上久已被冰雪、风寒淹没的倦意、辛劳,温柔的将他拉到床边,将热好的肉粥端给他,好好暖暖躯体,令他躯体上的活力更加振奋,更加兴奋,然后就将桌子移到他边上,摆满了精致而又极为养身的小菜,一壶泡了很久的药酒倒在杯中,一口下肚,脸红脖子也会变得粗,就在他脸上飘起七分醉意三分力量的时候,妻子就会顺从的娇笑着倒在他怀里,问候着他一路的辛劳与痛苦,诉着说自己的相思与寂寞,......。
这岂非是大多数男人心里的圣地?
冰雪在冷风着更加剧烈、恶毒、凶狠、冷血。
杨晴终于看到了他的家,也看到了那张想象中的桌子,也看到了墙上挂着的拂尘。
这一切都是她想象中的,一样也没有少。
可是他默默的留下了泪水,无言的泪水也许比痛哭更令人心碎、心酸,更令人心寒不已。
陈旧、沧桑的庭院里没有一个人,只有雪。
冰冷、无情的冰雪漫漫,渐渐已将他温暖而又甜蜜的家彻底淹没,活活淹没。
庭院里矗立着几株鲜艳的梅花,美得实在令人寂寞、空虚,实在令人心碎、心痛。
这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了,也实在令人吃惊不已。
桌上没有酒菜,只有冰雪,厚厚的冰雪,厚的像是她想象中那棉被,盖在他们躯体上的柔软棉被。
床上没有棉被,也没有妻子。
这是地狱,令浪子寂寞、空虚的地狱,令浪子崩溃、绝望的地狱。
眸子里的泪水渐渐已更多,更疯狂。
扬天啸眸子里已流露出歉意,一种难以形容的歉意。
“这是我的家。”
他的家没有人,也没有鬼,只有厚厚的冰雪,柳**凝视着他的家,眸子里那种怜惜、同情之色更加剧烈。
剧烈的仿佛是慈祥母亲,在关切着在外面回来的浪子。
她缓缓的凝视着扬天啸,娇弱的说着,“你的家很好,我们都很喜欢。”
扬天啸眼眸里努力挤出笑意,却被那冰冷、无情的寒意冻结、冻死。
柳**娇弱的走向屋里,里面很宽敞,也很破旧,更寂寞。
杨晴现在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家,情愿做一名浪子,无根浪子。
冰雪中漂泊的日子里,那种心酸也许只有他自己明白、理解,那些不愁穿,也不愁喝的人,是无法理解这里面的意境是多么凄凉,多么哀伤。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也没有浪子躯体里那种倦意,厌恶、厌烦的倦意。
他轻轻将杨晴脸颊上滚动的泪水擦净,就静静的盯着她,仿佛在替她感到哀伤。
因为她是浪子,被迫变成了浪子,一个没有根的浪子。
她的家更凄惨,因为他亲眼看着她的酒楼被摧毁,楼里的人四处逃跑。
无生深深叹息,不语。
他已无法言语,一种无言的盯着,也许比千言万语要更加来得真誓,更加令人感到温暖。
他轻抚着她的躯体。
杨晴抬起头,盯着无生的脸颊,无情脸颊为什么总是做出令人生情的事来。
特别是久已在寂寞、空虚折磨中的女人,更能生出情感,生出强烈而又疯狂的情感。
她忽然笑了笑,笑得极为欢快、极为喜悦。
也许心中没有寂寞、空虚的女人,才可以有这样的笑意。
“我没有事,只是......。”
“只是什么?”
杨晴娇笑着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他手里,跑向屋里,打扫着。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剑气吹花
冷风飘飘,天地森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远方枯枝间冷风阵阵呼啸,仿佛是地狱里厉鬼在阵阵痛苦哀嚎,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令人闻而生畏。
屋子里已打扫,依稀残留着一种久未住人的森然之色。
能用的东西并不多,能吃的东西几近没有。
柳**凝视着遥远的远方,眸子里已现出了忧虑、关切之色。
更远的就是天边,天边似已有很多人在冰雪里忍受着旅途的折磨与疲倦,她似已在替那些在冰雪里的过客暗暗忧虑、关切。
酒鹰深深叹息,一个这么善良、娇弱的女人,上帝为什么会给她带来灾难与痛苦,又怎么忍心?
天地间的积雪犹在飘零,远方渐渐已现出了人影。
他不但带着笑意回来,也带着好多好吃的。
扬天啸并不是小气鬼,带回来的东西简直要拿不动了,多得令人想不到,手里拿着,肩上扛着,怀里抱着,腰上缠着,......。
他仿佛恨不得要将一条街买回来,上面的冰雪已飘零的更多。
没有光,那串冰糖葫芦依稀滚动着诱人的亮光,就像是多情少女极为真誓、极为甜蜜的娇羞。
杨晴笑着迎上去,笑着将几串冰糖葫芦取下,吹了吹,上面的冰雪完全已吹尽,娇羞更多,更令人欢愉、喜悦。
她看到那手中的娇羞,仿佛是看到自己梦想里的那片红盖头,然后就忍不住看了看无生,于是脸颊上仿佛变得有了些许滚烫。
“这个我也爱吃。”她递了一串个柳**。
柳**看着她脸颊的羞红,竟已捂嘴在笑,似已瞧到了一种令她过度欢愉的事。
这种事并不多,杨晴面对着没有丢掉的那面铜镜,于是自己也笑了。
羞红渐渐已消失,屋子里却飘满了一种令人振奋的酒香。
桌子并不大,已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与小菜。
她拍了拍扬天啸的肩膀,“做你拉车的马并不是件幸运事,做你朋友倒挺不错。”
扬天啸高举大碗,将里面满满的酒一饮而尽,“简陋寒舍,财神大驾,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幸运之至......。”
酒鹰并没有端起那大碗,只是看了看,那酒骤然间飘了起来,梦游般飘进嘴里。
杨晴吃惊不已,这种喝酒的样子连梦里都没有见到过,她已连连拍手称快,叫好。
这种酒鬼江湖中并不常有,见到更难。
屋里没有炉子,火盆却更大。
柳**缓缓的走过去多加了些许木炭,屋子里温暖更加疯狂而又强烈。
纵使外面阵阵冰冷、无情的寒风吹进来,也会变得柔和、多情,令无数少女的心在那一刻得到刺激、欢快,那颗少女的心也会很容易得到满足。
柳**凝视着外面,眸子里依然蓄满了一种令人心碎的娇弱、多情、善良、**之色。
远方冰冷的雪地里,是不是有人在被她时刻思恋着?时刻牵挂着?
如果有的话,那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
苍穹一片死灰,冰雪渐渐已平息,冷风渐渐已没有那么剧烈。
天地间寒意依然更重,寂寞之色更浓。
无论是什么样的浪子在这雪地里忍受着煎熬、折磨,都会容易厌倦,更容易疲倦。
庭院里挺立着株株枯树,显得极为苍老而又憔悴,没有一丝活力,没有一丝欢愉。
柳**凝视着他们的时候,就娇弱的笑着。
她笑得实在娇弱极了,更显得无力。
酒鹰抱拳笑着凝视扬天啸,“大侠原来是文化人,实在令人不甚感慨,不胜敬佩,足下幸会之至,景仰之至......。”
杨晴赶紧端过大碗一饮而尽,连连对着他们,“两位大侠原来都是文化人,在下幸会之至,久仰之至......。”
她得意的笑着,得意的将最后一串冰糖葫芦取出,送给柳**。
这实在是一个善良而又娇弱的女人,杨晴软软抱着她的躯体,生怕将她弄碎了。
她凝视着冰糖葫芦,娇弱的笑着不语。
杨晴凝视着这冰冷、无情的雪地,无边无际的冰冷,远得仿佛是与天际紧紧相连着。
她深深叹息着,深深的感慨着。
然后就轻轻的在柳**脖子上吻了一下,她笑着离开,走向无生。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安安静静的似已变成了石头。
杨晴娇笑拉着他,将他拉到雪地里,希望他能与自己玩雪人,旅途的辛劳,死亡边缘的挣扎、痛苦,这一切并没有将她改变丝毫。
她依然是一个懂得令人享受到欢乐、喜悦的女人。
片片冰雪从庭院里那株株枯树上飘零,没有风,显得极为诡异、诡秘。
无生忽然竟她拉到躯体的后面。
不远处忽然已现出两个人,两口剑。
身着道袍,背悬长剑,冷眼盯着无生,仿佛是两条凶狠饿狼在盯着树洞里娇弱的兔子。
其中一个赫然是清风子,他远远的站着,并没有一丝靠近的意思。
他仿佛并不是很勇敢,也并不是很愚笨。
他盯着无生的那只手,盯着手里那杆枪。
那只手没有动,枪更没有动。
眸子已动了,已枪头般盯着、戳着他们,仿佛要活活将他们戳死在冰冷、无情的雪地上。
他们后面没有一丝脚印,这足以说明他们轻功并不弱,手上功夫也不会弱。
一个深受如此重伤的人,几近无力倒下的人躯体上是不是已没有了动手能力?是不是已不必动手?
面对如此强敌,是不是应该退缩?避让?
杨晴已在盯着他们,他们的脸颊上痛苦很深,似已被一种难以形容的哀伤、绞痛折磨过。
天地间寒意更浓,夜色渐渐降临。
风已住,雪已住。
大地寂寂,万物仅有一片银白。
清风子眸子冰冷,边上的人眸子更冷。
衣服上并没有一丝孝装,脸颊上已布满了对武当七子之间情感的痛苦、悲伤。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没有动,没有说话。
江湖中仿佛就有中人,懒得去说话,懒得去说明什么,更懒得去解释什么,对这种人而言,无论解释多少都是一种厌恶、厌烦的事。
厌恶、厌烦的事,很少有人去做,无生更不会去做。
不远处枯枝上积雪似已忍受不了他们之间的死寂,忽然飘落下来,落到地上,落得粉碎。
无言的面对岂非已到了尽头?
这种尽头岂非就是拼命的开始?决斗的开始?
无论是公平的,还是不公平的,都是决斗,对无生而言,都是一样。
特别是自己身受重伤,别人却没有一丝受伤,他一点也不在乎。
只要是决斗就可以了,是否公平,他并不在乎,也许也懒得在乎,更懒得在乎自己躯体上有多少病痛折磨,多少伤口折磨。
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忘记干干净净,因为这一切的付出都会在那决斗开始,就得到了补偿,那种决斗带给他的刺激、快意,也许并不可以用言语去形容,也不可以令别人想象得到里面的喜悦与欢愉。
一个将自己躯体与灵魂献于决斗的人,是绝不可能有别的人与事能打扰到他享受,也许就因为如此,他的眸子里才没有一丝情感,没有一丝痛苦折磨、情爱折磨......世上所有的折磨,所以他才没有亲人,也没有情人,更没有朋友,几乎什么也没有,更不会有名利。
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在他眼里,简直狗屁也不是。
人没有动,剑也没有动。
他们的手渐渐已触及剑柄,渐渐已握紧剑柄,那只握剑的手显然是好手。
手面上青筋渐渐现出,渐渐已高耸起来。
杨晴渐渐已紧张起来,她斜望天边,天边渐渐已没有了一丝亮意,渐渐已变得极为昏暗,极为阴沉。
就仿佛是她的心,阴沉而隐隐作痛。
也许这就是女人的一面,极为娇弱的一面,正因为这一面,所以她们才叫女人。
剑缓缓已出鞘。
剑光已现,剑气已吹,剑意已动。
这人脚下的冰雪渐渐已飘动,飘走。
“好一手剑气吹花,好一个武当弟子。”
扬天啸扶剑冷笑,冷看着。
他的眸子比冰雪更令人森寒、彻骨,更令人难以面对。
纵使手中剑并未出鞘,那种寒意已足以令人生畏、惧怕,这仿佛是一只饥饿而又矫健的老虎,远远的站着,就可以给别人带来威慑与寒意。
剑“叮”的入鞘。
这人已盯着扬天啸,盯着他怀里的剑,似已很吃惊,想不到那口剑、那个人的存在。
眸子里渐渐已现出吃惊之色。
“扬天啸?”
扬天啸点头,“是的。”
“你喜欢我这口剑?”
扬天啸点头。
“剑已在,人也在。”
他已盯着扬天啸,盯着扬天啸脸颊上冰冷的肌肉,竟没有一丝抖动,没有一丝异样的神色。
扬天啸也盯着他,盯着他掌中的剑,剑并未出鞘,那只手也并未离开剑柄。
握住剑柄的那只手依稀没有一丝抖动,依稀在等待着出鞘。
无论谁都可以看出那一剑随时都可以出鞘。
出鞘一剑势必是夺命的一剑,致命的一剑。
苍穹已完全漆黑,令人寂寞、空虚而又作呕的漆黑。
屋里的火盆剧烈燃烧着,远远的燃烧着,一丝光亮也照不过来。
可是这里骤然间已有了光。
剑光。
剑光飘飘,一条影子已飘了起来,飘向无生。
无生不动,仿佛也懒得动,也许还没有到动的时候。
无论是谁都知道,只要他还活着,他还可以石像般挺立着,就可以动。
只要一动,那杆枪必然会沾满鲜血,必然会将对方杀死于枪下。
剑光飘动,骤然间已被火光活活包裹,包死。
剑光已活活被烧死,就停在无生不远处剧烈烧着,握剑的人也剧烈尖叫着,这尖叫声仿佛是雪地里掉进猎人陷阱里的野兽,说不出的凄厉而惨绝。
尖叫声飘飘,一个人梦游般停在无生的边上,手里赫然握住一个酒壶。
杨晴忍不住惊叫了出来,“是酒鹰。”
酒鹰赫然已出手。
酒鹰已微笑。
他凝视着尖叫的人仿佛是戏子凝视着台下观众,仿佛很骄傲,很自豪。
这杰作的确该得意。
不是对酒有一定认识的人,不会有这么致命的一手;不是对酒有多年的情感,也不会有这么致命的一手。
可是他脸上的得意之色忽然已消失不见。
就在另一道剑光下消失不见。
剑光飘飘,清风子躯体上那火焰缓缓已被卷走,活活的卷死。
剑“叮”的入鞘。
人已到了一丈外,清风子已活活变得漆黑,比夜色仿佛更黑木炭般漆黑。
他已昏迷,那只手依稀紧紧的握住剑柄,剑并未入鞘,寒光犹在。
无生叹息不已。
好一口武当之剑,好一个武当七子。
森寒的剑依稀残留着杀气,杀机。
无论是从剑客的剑术考究,还是这口剑此时的剑意考究,都足以说明,武当派不愧是剑术大派。
剑缓缓已入鞘,人依然没有走,盯着他们。
酒鹰也盯着他,因为能将他释放出火焰卷走的剑并不多,实在太少了。
无论握剑的是人是鬼,都值得他尊敬,值得他敬仰。
他尊敬、敬仰的仅仅是剑术,不是别人,这好比是戏子敬仰的是钱,并不是台下的什么人。
扬天啸盯着那口剑,盯着那个人,“剑气吹花,寻欢子?”
寻欢子点头,不语。
“那是口好剑。”
寻欢子不语,也不动。
“握剑的手更好。”
寻欢子不语。
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只手,那杆枪。
他实在没有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稳定的手,不但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这只手不该出现在人身上,有血有肉的人不该有这么样手。
他甚至都可以感觉到清风子那一剑已刺到他的胸膛,完全已触及到胸膛。
是什么理由令他如此镇定?
难道他真的是枪神?枪中之神?
杨晴静静的盯着寻欢子,漆黑的一团,仿佛是锅底,漆黑而死寂。
刚刚那一剑的锋芒她也完全感受到,躯体似已被那一剑森寒的光芒所冻僵,已完全僵硬。
她盯着无生,忽然觉得这人仿佛真的有很大毛病。
喜欢刺激的毛病,这不但是他的毛病,也是他的享受。
令人惧怕、发疯、崩溃的享受。
杨晴盯着石像般一动不动的背脊,好想去问一下他,为什么不出枪?
那一剑岂非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短短的交手,短短的已远离,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盯着。
没有说话,没有说话并不是没有话说。
因为没有话说就是话的尽头,话的尽头就是决斗,就是拼命。
命已拼过,人已交手。
这岂非就是该到结束的时候?
寻欢子盯着无生,盯着那只手,那杆枪,目光没有一丝移开过。
“你就是枪神?”
无生不语。
“你的手为什么不出枪?”
他忽然很想知道,是不是还没到出枪的时候?那一剑是不是不配他出枪?
无生不语。
手也没有动,枪更没有动。
额角的冷汗已滚落,寻欢子并没有擦,似已懒得擦。
“你是不是真的成神了?我不信。”
他不信,却并没有尝试,因为他也没有把握躲过那一枪的致命一击,夺命一击。
无生不语。
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也没有一丝惧怕,更没有一丝怜惜。
没有风,不远处一片冰雪悄然从枯枝上死死的跌落,落到地上,骤然间变得粉碎。
没有人看见它碎成什么样。
夜色更加漆黑,更令人寂寞、空虚。
天地间寒意更令人厌恶、作呕不已。
火盆里火焰渐渐没有那么剧烈,依稀极为温暖、极为柔和。
柳**娇弱的凝视着他们,她只能静静的凝视着,不能做别的,眸子里那种怜惜、同情在夜色里看来,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离他最近的就是扬天啸,他雪人般倚在门边拥抱着剑一动不动,似已真的变成是雪人。
雪人不会动,他却会动。
瓦片上一片积雪忽然飘落,这时他忽然走开了,恰巧躲开了那一块积雪。
他转过身,眸子就变得说不出的温柔。
柳**凝视着他,已现出了笑意,“你们......。”
“我们在看雪景。”
柳**点头,默默的转过身,坐到火盆的边上,静静凝视里面摇曳着火苗。
这一切都显得极为正常,极为安详。
可是很多以外都隐藏在这极为正常、极为安详之中,只是很少人能明白,很少人发现而已。
也许正因为如此,才叫意外。
柳**轻抚了一下发丝,头上面似已有什么东西掉落,然后缓缓的抬起头看了一眼。
这一切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都显得极为安静。
她抬起头忽然看见一个人在向她笑着,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柳**骤然间已飘了起来。
痛叫声刚响起,骤然间已消失,这人骤然间已到了几丈外。
停在寻欢子边上,“得手了,该撤退了。”
这个动作实在太快,也实在太意外,意外的令所有人吃惊不已。
他们三人骤然间已飘走,骤然间已消失。
酒鹰尖叫着梦游般不见,梦游般向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决生死
远方的夜色里剑光飘飘,剑光下传来梦游般惨叫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是酒鹰的声音。
扬天啸盯着他的脸颊,漆黑的夜色里,那张脸颊显得极为苍白而忧虑。
他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明天黄昏,无生一人,雪山之巅,一决胜负。”
这句话仿佛已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脖子上根根青筋依稀坚硬耸立着,没有一丝跳动。
扬天啸深深哀伤,将他的眼睛合上,就静静的凝视着天边,天边更黑。
无边无际的黑暗,永无休止的黑暗。
这岂非就是死亡的边缘所在。
屋子里忽然少了两个人,变得说不出的冷清而孤独。
没有人愿意说话,他们心里的话似已被外面那冰冷、无情的冰雪冻结、冻死。
瓦片上积雪飘落,显得极为萧索而无力。
尸骨已安葬,就葬在原来的地方,也用酒祭过。
江湖中人,就要用江湖的风俗。
死在哪里,就葬在哪里。
扬天啸手上的泥土犹在,渐渐已干枯,渐渐已没有了寒意。
他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静静的盯着无生,石像般一动不动的躯体,已面对着他。
空空洞洞的眸子里已有火焰在摇曳,火盆里的火焰摇曳的并不剧烈。
“你说。”
扬天啸盯着无生,不语。
“你不可能没有话要说。”
扬天啸不语。盯着温柔的火焰,温柔的仿佛是心里多情恋人,不但多情而且柔软。
他似已在回味着恋人带给自己的刺激与快意。
无生忽然枪头般盯着、戳着扬天啸,盯着、戳着他的脸颊上每一块肌肉。
“你一定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扬天啸不语。
他的神色显得很享受,仿佛在享受着那段情感的刺激与快意。
无生不语。
他已不在言语,似已不愿多说一个字。
屋子里死寂如墓穴。
无生石像般转过身,石像般走向外面。
杨晴忽然跟了出去,握住披风。“你是不是去找他们?”
“是的。”
“可是......。”
无生轻抚着她的躯体,她的躯体已在夜色里恐惧、抖动。
他深深叹息,恐惧、抖动是女人该有的,男人却不能有,一丝也不可以有。
“可是死人绝不可以说话。”
杨晴点头。
无生盯着森白的大地,大地上依稀残留着扬天啸回来的脚印。
“只要是人,就可以说话,无论死活都一样。”
杨晴吃惊不语。
“死人有时说的话比活人更真誓。”
杨晴更不动。
无生将披风解下,系在杨晴躯体上。
杨晴痴痴的笑着,脸颊上的笑意更浓了,也没有了一丝惧怕之色。
她凝视着无生石像般没有一丝情感的脸颊,似已感觉他并不是石像般无情的。
无生拉着她的手,静静的盯着前方,然后走向前方。“你不怕?”
杨晴笑着,“我怕。”
“你怕还跟着过来?”
“是的,就因为怕才跟着。”
无生不语,空空洞洞的眸子已在搜索着雪迹,一丝都不愿放过。
他走的并不快,也不慢。
苍穹一片死黑,无星无月无光。
杨晴凝视着远方,远方已有一盏鬼火摇曳。
她已渐渐喘息,呼吸已不稳,“那是什么?”
无生不语,拉着她向那鬼火走去。
距离越来越近,肚子里那颗心跳动更加强烈,不稳。
这人鬼一样的站在那里,手里轻抚着酒鹰的酒壶,似已在眷恋着里面的情感。
无生石像般走向她,靠近她。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枪头般盯着、戳着这人。
杨晴已感觉自己已要发疯、崩溃,也感觉到握着的那只手极为干燥,极为冷静,极为有力,极为稳定。
她深深喘息。
这是个女人,脸上的忧伤、痛苦之色更浓,看见无生过来才回过神,盯着无生,似已很吃惊。
冷冷冰冰的脸颊上没有一丝暖意,在漆黑的夜色里看来,仿佛是夜叉。
她盯着无生的那只手,那杆枪,久久才说着,“枪神无生?”
无生点头。
“你过来做什么?人也死了,看也是枉然。”
无生盯着她的手,她的手居然也很稳定,就算是在痛苦、哀伤的时候都是极为稳定的。
灯光下那修长、纤细的手指显得更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每一根指甲都修剪的很仔细。
这女人不是剑客,也没有带刀。
她手上仅有一灯笼,一酒壶。
躯体已在娇弱、无力的打颤着,仿佛随时都会因过度痛苦、哀伤而虚脱、倒下。
无生不再看她一眼,已走向酒鹰的坟前,扑倒在冰冷、坚硬的泥土上,用力的扒开泥土。
这动作不但令杨晴惊慌、恐惧,也令提灯笼的女人吃惊不已。
她已吃惊的盯着无生,“你要做什么?”
无生已喘息,咬牙,“找他有事。”
“你找他能有什么事?”
“看看他有没有话跟我说。”
冷冷冰冰的脸颊上已现出了愤怒之意,“你......。”
她咬牙忽然扑倒无生,用力的掐住她脖子,似已想活活将无生掐死。
他们已在冰冷、无情的雪地里翻滚着,嘶叫着。
无生没有反抗,也没有发出一丝痛苦之色,更没有阻止她这样做。
她这样伤害别人,只不过是她内心深处太在乎酒鹰,一个女人越是多情,越是被情感所伤,有时也会伤害到其他人。
人已在喘息,躯体上似已没有一丝力道,似已虚脱。
脸颊上已布满了汗水,愤怒已得到控制,怒气已渐渐平息。
无生忽然挣扎着翻了个身,努力喘息着,不再看她一眼,“他一定有话跟我说,一定有。”
这女人看着无生的石像般的脸颊,眼眸里已现出了怜惜、怜悯之色,“我刚刚......。”
无生不语,似已无力再语。
额角豆大般冷汗渐渐已现出。
杨晴忽然扑向这女人,使劲的撕咬着这女人,仿佛是一头受伤的野兽,痛苦、挣扎着撕咬着兽笼。
这女人就是弄伤她的兽笼。
无生挣扎着将她们分开,石像般挺立着,紧紧的将杨晴拥抱在怀里。
杨晴也紧紧的将无生抱住,躯体已因过度惊吓、恐惧变得更加抖动,她的嘴角依稀残留着血迹。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刚刚怎么会这么凶狠,简直不像是人。
杨晴轻抚着无生躯体上的冰雪,她的手似已麻木,僵硬,没有一丝感觉,可是她没有说出。
无生轻轻的将她嘴唇上鲜血擦净,缓缓喘息着。
不远处那女人忽然哭泣着奔向远方。
灯笼已落在积雪上烧尽,天地间又归于平静、漆黑。
杨晴将无生往后面推了推,柔柔的从他怀里溜出,扑向酒鹰的坟前,用力的将泥土扒开。
无言的动作,无言的情感,无言的泪水。
也许无言就是最真誓的,世上很多言语,听起来都很好听,也很容易令自己动心,同时也更容易令自己心痛。
无生深深叹息,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走向杨晴,仿佛又重新认识到杨晴的另一面。
尸骨已被拉出,杨晴似已无力,已软软的躺在一边喘息着。
上面仅有两道剑伤,两道不同路数的剑伤。
一道剑伤很短,却很深,往两边分开的却很大,这显然是寻欢子那一剑。
那一剑刺进的同时,森寒的剑气也将剑伤吹的很开。
另一道剑伤正相反,剑伤很长,却很浅,伤口几乎没有,若不是仔细去触摸,也许很难找到。
眼眸是被别人合上的,因为他眼角的肌肉很僵硬,很有力,死前显然努力睁开着。
他一定已说了什么,说完才被别人合上眼睛的。
无生轻抚着他早已僵硬、冰冷的尸骨,似乎还想找到点什么。
当他摸到背脊时,忽然停下。
无生将里面东西取出,石像般挺立着,缓缓已喘息,“找到了。”
杨晴挣扎着站起,扑向无生的怀里,似已一刻也不愿意分开。
无生深深叹息,拉着杨晴离开。
杨晴却凝视着尸骨,久久不语。
无生喘息着,“她并未走远,一定会回来的。”
“她还会回来?”
“是的。”
“她是什么人?”
无生不语,仿佛不愿面对这问题。
“她是不是离别咒里什么人?”
无生不语。
“她来这里是不是很牵挂柳**?”
无生不语。
“离别咒是不是除了七鹰之外,还有其他的什么人,也许身手很好。”
无生不语,深深叹息。
这些都是极为机密的问题,就算是离别咒的主人柳**自己,也许都不清楚自己的组织有多大。
无生忽然石像般挺立着,一动不动。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盯着天边,似已在沉思着。
杨晴却吓了一跳,因为他只有站着,大多数都没有什么好事。
这一次又是什么人?
是江湖中哪个剑派?还是万花楼?还是什么想出名的剑客?想杀死无生好好扬名立万?
杨晴的眸子已到处搜索着。
漆黑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她轻抚着无生的躯体,“你是不是累了?”
无生不语。
他继续走着,冰冷、无情的大地上渐渐已变得更加坚硬。
天地间寒意渐渐已令人无法容忍,融化的冰雪已冻结住。
杨晴咬牙,盯着脚下,渐渐已觉得那双脚已麻木,僵硬。
无生忽然石像般转过身,将她抱起。
夜色渐深。
庭院寂寂,屋子里那盆火犹在燃烧。
扬天啸依然斜倚着墙,一双眼眸却似已充满了一种极为疲倦、厌倦之色。
他凝视着无生走进来,凝视着无生将杨晴轻轻放在软卧上,凝视着无生石像般挺立着,然后空空洞洞的眸子已盯着、戳着自己。
无生将手里那战书丢到火盆里,没有说话,也不必说话。
扬天啸凝视着无生,眸子里已现出了歉意与愧疚。“你还是知道了。”
无生点头。
“你知道了又如何?”
无生不语,似已不愿跟这人说话。
“你明天去找他们?然后决斗?”
无生不语。
“你有把握能活着?”
无生不语。
扬天啸长长叹息,盯着无生的背脊,盯着这奇怪的躯体。
为什么还没有倒下?为什么还不会好好倒下好好休息?他不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你留下,我走。”
“你要走?”
“是的,因为我心情不好。”
“你有令自己心情好的地方?”
扬天啸点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那个地方。”
无生深深叹息,不语。
一个浪子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去什么地方找寻欢乐?
也许那些地方都不会很文明,都不是很道德的地方,只要你有钱,就会有人陪你开心,令人忘却痛苦,忘却烦恼,忘却江湖中恩恩怨怨的纠结,也许还会令自己疲倦、无力。
这也许是大多数无根浪子的通病。
扬天啸未走出门,有回过头,凝视着无生,眸子里那种歉意、愧疚之色更浓,“是我太自私了,是我太想跟你决斗,不愿你去冒险。”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向冰冷、无情的夜色之中。
杨晴凝视着他背脊渐渐的消失,竟有种说不出的寂寞、空虚。
无生石像般挺立着,挺立在火盆边。
杨晴忽然将躯体上披风解下,系在他躯体上。
紧紧的拥抱着她,她的躯体渐渐已有了一种奇特的抖动,然后她的脸渐渐已有了娇红。
她喘息着凝视着无生。
无生缓缓将她抱在软塌上,自己却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走向门口,眸子盯着、戳着远方,仿佛要将远方的一切统统戳死。
杨晴轻轻的咬牙,眸子里现出一抹极为苦楚、哀伤。
这男人真的没有情感?他的心真是石头所塑成?
夜色更深,寒意更重。
这个时候,岂非很容易令少女相思?令少女寂寞?
杨晴喘息着走向无生,紧紧贴着她的躯体,紧紧的用披风将躯体裹住,门口寒意更重。
她的嘴角渐渐已抽动。
无生叹息,“你不冷?”
杨晴娇笑着,笑得仿佛很开心,也很满足。“我一点也不冷。”
“你也不困?”
杨晴娇笑着睁大眼睛,眼睛里血丝却更红了,“我一点也不困。”
“你也不累?”
杨晴不语,已在摇头。
她已在盯着漆黑的夜色,仿佛已从夜色里找到了令人欢乐的源泉。
无生轻轻叹息,渐渐将她抱得更紧,因为她渐渐睡熟,渐渐已在甜甜的笑着。
她已在那源泉里找到了自己那美好的梦。
无生轻轻的将她放在软塌上,用披风将她盖住。
他独自又挺立在那里,静静的凝视着远方那片夜色。
远方的那片夜色里是不是有个人在被他牵挂着,是柳**?还是扬天啸?还是那雪地里哭泣着离去的女人?
那女人难道是离别咒里的人?或者是酒鹰的情人?
这里面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似乎越来越令人感到厌恶,厌烦。
不远处枯枝上积雪忽然已落下,落在地上,声音变得嘶哑而低沉,不再是那么轻小而无力。
离别咒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是不是已到了接近揭晓的时候?
里面的人是不是都该出来了?因为柳**已被抓走,离别咒的前途已极为暗淡无光,没有一丝生机。
无生盯着那片没有碎掉的冰雪,仿佛在静静的沉思着。
夜色渐消,光明将至。
扬天啸带着一夜的疲倦与酒气走了回来,仿佛并不是很欢乐。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心情不好的时候,如果越是去寻开心,就越是寻不到开心,往往得到的是厌倦、厌烦、厌恶,这些绝不是自己想要的,偏偏却缠着自己,简直要将自己缠的发疯、崩溃。
扬天啸走路的样子极为不稳,没走几步,就仿佛要倒下,却偏偏没有倒下。
他走到无生的边上,就笑着,“我一点也没醉。”
无生不语。
“我一夜下来很开心。”
无生不语。
无论是什么人都可以看出,他不但不开心,而且已醉的很凶。
他盯着无生,“这种日子,我也不喜欢过的。”
握剑的手并没有触及剑柄,已握住酒壶,握得也很稳定。
身上大半边衣衫已不知道在哪摔了一跤,已刮破了个大洞。
嘴角依稀残留着粉红,......。
无生不忍在看了,石像般转过身。
杨晴已在睡梦中醒来,娇笑着走了过去,将披风系在无生的躯体上。
她盯着扬天啸不语,远远的躲开,躲进无生的怀里。
无生长长叹息,将披风解下,给他披着,然后将他扶向软塌上。
扬天啸凝视着无生,眼睛仿佛已更加朦胧,就连那笑意也变得极为滑稽而无力。
杨晴凝视着他,渐渐已有了怜惜、同情之色。
一代名剑客,竟也会这么落魄、凄凉。
酒壶早已空了,杨晴已取下,远远的丢到雪地里。
他已斜倚在软卧上,凝视着无生,滑稽的笑着,然后忽然已倒下,似已无力站起。
无生将他扶起,扶到软卧上。
他笑得更愉快了,就在他笑的最热情、最滑稽那一刻,他的手已动了。
骤点无生躯体上十几处大穴,无生竟已一动不动。
眼眸里的醉意已骤然间消失,脸颊上疲倦、无力也骤然间消失。
他忽然已站起,凝视着无生,将他放倒在软塌上。
“我依然有私心,不愿你去冒险,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们还有一战。”
杨晴盯着他,“你......。”
扬天啸这一动作实在太快了,也令人想不到。
他笑着凝视着杨晴,那种笑意已没有了一丝滑稽、无力。
第一百四十三章 剑客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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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上冰雪犹在,却没有一丝呆滞、醉意。
扬天啸忽然将长衫撕破,丢掉,他凝视着长衫在火盆里徐徐升起的火焰,眸子里不竟流露出感慨、怜惜之色。
“也许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他盯着无生。
无生已闭上眼,似已不愿看这人。
杨晴紧紧的将他抱住,盯着扬天啸,不语,也无需再语。
扬天啸盯着杨晴,嘴角已没有一丝醉意,也没有一丝不稳。
“你是女人,当然不懂。”
杨晴不懂,也不动,紧紧的抱住无生,死死的盯着扬天啸,眸子里已现出怨恨、讥诮之色。
她恨这种人,恨这种欺诈、卑鄙的手段。
所以她更恨扬天啸,“你走开点,不要靠近我们。”
扬天啸盯着杨晴,眸子那种剑客与身俱来的冰冷、无情渐渐已消逝,变得不再那么冷漠、冷血,却变得说不出的怜惜、同情。
这不仅仅令杨晴感到奇怪,也令自己感到奇怪。
杨晴抱住无生,用脸颊轻轻摩擦着无生的发丝,只是轻轻的摩擦着,并没有做别的动作。
扬天啸眼眸里那种怜惜、同情却缓缓变了,变得难以形容的哀伤、痛苦。
杨晴不理解,也无法理解他又要做什么事,但是她知道这个剑客并不是冷血、无情的人。
因为一个无情的人,也许很能有这样的情感,这种情感,也不是每一个人想要就可以有的。
他一定有过什么经历,才会生出这样的情感。
扬天啸凝视着火盆,将火盆轻轻的移动,更近一点无生,他自己却离得远了,不仅离杨晴远,也离火盆更远了。
“你一定很怨恨我,一定看不起我。”
杨晴不语,盯着火盆。
火盆的根根火焰扭曲的并不剧烈,却足以令后面那条人影朦胧不清。
他说的是事实,杨晴现在的确看不起他。
一名真正剑客,面临心中的对手,出剑决斗的那个瞬间,也许比佛教徒面对如来还要来的敬仰、尊重,这不仅是一种无情、残酷的决斗,更是一种神圣、伟大的享受。
所以一定要心诚,不仅是面临自己心中的对手要诚,更要对自己掌中那把剑要诚。
江湖中明白这道理的人并不多。
就因为懂得这道理的人并不多,所以真正的剑客才不多,也许实在太少了。
杨晴盯着根根扭动的火焰,后面那条人影更加朦胧,“你要杀我们,就动手,我们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的话说完就将无生紧紧拥在怀里,紧紧的不再说一句话,似已在等着死亡。
死亡此刻对她而言,也许已变得不那么重要,也不会令自己产生痛苦、恐惧,当然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能令女人不惧怕死亡的武器,也许只有情感。
那条人影朦胧的缓缓贴的更近,“我不会杀你们的。”
杨晴不懂。
已凝视着扬天啸,忽然想从他脸颊上找到原因。
扬天啸盯着掌中的剑,缓缓的叹息,“我依然有私心,不愿他去冒险,他要好好保重自己。”
他又将这句话又说了一次。
杨晴已震惊。
一名真正的剑客眼中、心中,是不是已仅剩对手?
他竟已不愿自己的对手去冒险?
也许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很正常的人,杨晴凝视着这个无法理解而又极为复杂的人。
他忽然盯着杨晴,“我什么也没有,也不想去拥有,可是一样东西却不能少。”
“什么东西?”
“对手,无生是我的对手。”他的眼眸缓缓变得明亮而又森寒,“我可以接受什么都没有,可是对手却不能没有。”
杨晴不懂,也无法理解,“为什么?”
对手只会令自己丧命,并不能带来其它好处,杨晴咬牙,已在沉思。
“我活着,如果连对手都找不到,岂非很无趣?很寂寞?”
杨晴忽然已明白了。
一名剑客没有对手,那种寂寞、空虚的折磨与煎熬,也许并不比她见不到无生那种痛苦、悲伤轻,也许更加凄凉、凄切。
“半天很快就过去了,不要怨恨我。”他盯着无生的手,盯着无生手里那杆枪,“我情愿我死,也不愿意看到你死。”
无生不语。
杨晴眼眸里的泪水已滑落,“你也不会死的,你们都不会死的。”
扬天啸不再看他们,走向屋外,“你这样的对手死了,我就生不如死了,那种日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了......。”
这句话说的很轻,很轻。
他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并不愿别人听到。
别人没有听到,也许已深深感受到这里面的意境,他心中的一切。
外面已起风。
冷风飘飘,没有落雪。
数株枯树在冷风中轻轻抖动着,上面的积雪已阵阵滚落。
扬天啸斜目盯着枯枝。
枯枝上既没有枯叶,也没有积雪,显得极为孤零、萧索而又寂寞。
可是他并没有将目光移开,因为枯枝上的积雪飘落,已现出了阳光。
他看得已痴了。
这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每天都可以见到这样的阳光,每个人都有机会,也有权去享受这道光线。
冰冷、朦胧、而又没有一丝热力,仿佛是一个冰冷、无助而又没有一丝情爱的女人,极为凄凉、极为萧索。
他痴痴的盯着,脸颊上已现出了泪水。
这道阳光,是不是已令他想到一个女人,一个在心里无法忘却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不是已触及了他内心的痛苦与悲伤。
能触及他心中痛苦、悲伤的事情,也许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他的母亲。
那女人得到孩子的同时也得到了寂寞、空虚。
她寂寞、空虚到无法忍受、无法面对的时候就拼命喝酒,然后拼命地去找男人,来忘却寂寞、忘却空虚。
但她的躯体与欢叫已成为江湖中的禁地、禁声。
七大门派、四大世家......的面子也绝不允许有任何闪失,她就死在自己的寂寞、空虚之下,那一年正是女人一生中开得最美丽、最动人、最有魅力的时候。
......。
他忽然盯着前方的那片冰冷、无情的冰雪,不愿再面对阳光。
杨晴忽然将桌上那半坛酒抱起,奔跑着送给他,“外面很冷,带上这酒,可以驱驱寒。”
他咬牙,脸颊上的痛苦、伤感之色更浓,似已更不愿面对这酒。
第一百四十四章 风中飘娘
没有落雪,屋檐上冰柱根根垂挂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瓦片上积雪似已被夜色中寒意冻僵,冷风吹过,飘零的并不热情。
冰冷的人渐渐已远去,冷风依稀吹着那半坛酒,已发出“呜呜......”声,听来实在令人心碎,伤口。
这声音仿佛是多情女人在无力、低沉而又沙哑的痛哭着,悲嘶着,说不出的苦楚、凄凉。
杨晴痴痴的盯住这枯枝。
这枯枝并没有什么特别,既不能令人喜悦,也不能令人悲伤。
她不懂,所以她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这人远去。
人影渐渐已远去,渐渐已朦胧,她转过身,走向屋里。
于是她脸颊上已飘起了笑意,一种极为喜悦的笑意。
她大口的喝了一口酒,脸颊上的笑意渐渐已变得娇红、羞红。
“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很坏。”
无生不语,不动。
他已石像般躺在软塌上,石像般脸颊没有一丝表情。
“他也许只是很怪。”
杨晴忽然走过去,凝视着无生,眸子里已流露说不出的疼惜、关切之色,“他也许只是不愿你去冒险而已。”
无生不语,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杨晴眸子里那种疼惜、关切之色更浓,“半天很快就会过去,是不是?”
无生深深叹息,缓缓睁开眼睛,盯着杨晴。
杨晴垂下头,不语。
她不理解无生为什么这么盯着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无生盯着杨晴,只是静静的盯着她,并没有说什么话,似已不愿说话。
屋子里没有声音,更显寂寞、空虚。
杨晴缓缓将木炭加了几块,火盆里火焰渐渐变得更加剧烈、热情,仿佛是没有一丝笑意的顽童,给了点糖果,就变得说不出的喜悦、欢快。
她轻抚着无生的躯体,石像般躯体上道道伤口已在发着光,一种愤怒的光。
“是不是很痛?”她凝视着伤口,却不敢凝视着他的脸颊,因为她不敢去看。
她说着话的时候,已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杨晴轻抚着每一道伤口,她的动作很轻很轻,仿佛生怕触痛到他。
冰冷、无情的寒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变得说不出的恶毒、残酷,墙壁上悬挂着的腊肉、风鸡犹在摇摆着。
桌上的不但有酒,还有馒头。
炉灶上已彻底打扫过,一夜过去,依稀布满了灰尘。
杨晴不愿凝视着无生,尽量做点事,来忘却心中的不安与苦闷。
她将风鸡切成薄薄的片,锅里的水已烧开,馒头与风鸡放在锅里,锅盖已盖上。
灶里的木材哔剥作响,燃烧的并不剧烈,里面仅剩一半的水,杨晴已取出一半,放到盆里。
她考虑的很周到。
将无生躯体上泥土擦净,里面那馒头与风鸡就熟透了。
她的动作实在太轻了,特别是触及到他躯体上每一道伤口的时候,简直轻抚的仿佛是她此刻眼眸,说不出的娇弱而多情。
无生轻轻叹息,“你为什么哭了?”
杨晴忽然笑了笑,“我没哭。”
无生不语,已静静的盯着她。
“我这是高兴。”她甩了甩脸颊,滴滴泪水已消失,“我不能老是哭。”
“为什么?”
“我还没有找婆家,这样老是哭,就变丑了。”她轻轻咬牙,“变丑还有人要吗?”
无生叹息,不语。
只是静静盯着她的脸颊,她的脸颊羞红更浓。
“一个好端端的漂亮脸蛋,哭丑了不是很划不来?”她痴痴的笑着,笑得仿佛很得意,“那我不是要倒霉了。”
她说的没错,一个没有找婆家的少女,如果老是哭泣,就会变丑,这种事不但倒霉,也很严重。
无生盯着那双娇嫩、细滑、修长的手,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不但倒霉,简直不像话。”冷风中已传来冰冷的话。
声音犹在远方,人已到了里面。
这人仿佛是被一阵风吹进来的,静静的瞧着杨晴。
眸子里已现出羡慕之色。
她忽然走了过去,凝视着无生,“这人不错,我很喜欢他,你让给我。”
杨晴盯着这女人,“你要打他的主意?”
“是的,冰天雪地的,找一个像样的男人不容易。”她说着话的时候,就轻轻的摸了一把无生,眸子里骤然间变的发亮。
杨晴冷笑。
看来天底下好色的男人并不少,好色的女人更不少。
杨晴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她吓了一跳。
无论是什么人,都会很容易被一万两的银票吓住,她也不例外。
她接过银票,仔细的看了看,又看了看,仿佛很仔细,很小心。
“这银票是不是假的?”
杨晴盯着她,“你去花花看,花不掉就来找我。”
这女人笑着点点头,发亮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银票。“有道理。”
“那你还不去花?”
这女人缓缓将银票放入怀里,咪着眼盯着杨晴,“你为什么这么大发?”
杨晴轻抚着无生的躯体,并没有看她,仿佛不愿看到这么爱钱的人。
“我跟丈夫在这里休息,不想被别人打扰。”
这女人痴痴的笑着不语。
围着杨晴不停的看着,仔细的瞧着,仿佛很过瘾,很愉快。
杨晴只觉得脸蛋更加滚烫,娇羞似已要烫熟。“你为什么还不走?”
这女人笑得更加愉快了,疯疯癫癫的已捂住肚子,笑声渐渐已消失。
她强忍着笑意,指了指杨晴,“你......你......。”
这句话没有说出,又大笑着拍打着大腿。
杨晴说的话很认真,也很明了。
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杨晴并没有笑,只是盯着她在笑。
笑意渐渐变得说不出的剧烈而热情,她仿佛要被笑死,她竟已喘息,缓缓已竖起大拇指,仿佛表示佩服。
杨晴不语,盯着她,仿佛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脸上的笑意犹在,却已渐渐已平息,“江湖中不要脸的女人并不多,我风娘子是其中一个,想不到有人比我还不要脸的。”
她笑着凝视杨晴,仿佛很得意,仿佛找到比自己不要脸的女人很得意。
杨晴脸上居然没有一丝表情,居然还在盯着她。
她仿佛不明白风娘子说什么意思。
风娘子笑着盯着杨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
杨晴不语,静静的在擦着无生躯体上泥污。
她不但小心,而且很温柔,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出一点,他们很像夫妻。
丈夫已身受重伤,妻子在边上照看着。
风娘子笑意没有一丝改变,盯着杨晴,“江湖中能这么出手的,也许只有一个人。”
杨晴不语,似已没有听到。
“也许只有杨晴,财神杨晴。”
杨晴不语,似已懒得去听。
冷风吹着风娘子的躯体,脸上的笑意没有一丝改变。
“你是杨晴的话,那他一定是枪神无生。”风娘子凝视着杨晴的脸颊,仔细的凝视着,仿佛想从上面找到点什么。
于是她的脸上笑意更浓了。
杨晴脸色已僵硬,扭曲。
她忽然盯着风娘子,冷冷的盯着她。
盆里的水渐渐已冷,她的手已因过用力而变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风娘子没有看她一眼,也不再笑了。
她紧紧的捂住胸口,捂住那张银票的位置,仿佛生怕杨晴抢走那银票。
杨晴冷冷的说着,“你既已知道,还想做什么?”
风娘子不语,已软软的风一样转过身,盯着那锅灶,似已被上面那飘动的缕缕热气所吸引住。
杨晴咬牙,盯着她,“你......。”
风娘子笑了,风一样的笑着,风一样的飘到锅盖边,然后就缓缓掀开锅盖。
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笑着将馒头取出,看了看杨晴脸上的表情,才扳开,将风鸡片夹在里面,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杨晴咬牙,眼睛里已急出泪水,却偏偏没有法子。“你这个疯婆子,真不要脸。”
风娘子笑着,吃着,“你比我更不要脸,你们并没有洞房过,......。”
她笑着将怀里的信鸽放了出去,就停在无生的边上烤火。
杨晴盯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风娘子盯着她,不语。
信鸽已展翅高飞,已远远的消失。
杨晴盯着消失的信鸽,“你想做什么?”
风娘子点头,拍拍肚子,似已满足,对一切都显得已满足,也满意。
她指了指窗户,冰冷的寒风吹着她脸颊,笑意在冷风中没有一丝改变,“那是信鸽。”
杨晴透过窗户,盯着苍穹。
苍穹白云飘飘,剧烈扭动着,变化着,时刻都没有停下变幻。
“那是信鸽?”
“是的。”
“信鸽要飞到哪里?”
“信鸽当然是飞到主人那里。”
她说的是事实,也很实在,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杨晴已要急了。
“信鸽的主人是什么人?”
风娘子搓搓手,继续烤火,似已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杨晴咬牙,忽然挥拳,一拳挥向风娘子那背脊。
风娘子笑了,笑着风一样飘动了一下。
拳头已落空。
杨晴咬牙,脸上已现出吃惊之色。
这女人的后背仿佛长着双眼睛,可以看到她出手。
风娘子叹息,“行有行规,这个我不能破了规矩。”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冷剑师太
风一样的女人,风一样的笑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杨晴盯着她脸颊上的笑意,“你将我们的行踪卖给了别人?”
风娘子点头,拍手称快,“你聪明了。”
“你将我们的行踪卖给什么人?”
“当然是花钱给我的人。”
杨晴咬牙,已不愿说话。
因为无论她说什么,都是废话,风娘子是不会将这些事说出来的。
风娘子叹息,“我告诉你也没有用,因为你们也走不掉。”
杨晴盯着风娘子,已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她说的没错。
无论杨晴怎么做,也绝无可能短时间内逃脱,所以她走向无生。
忽然急点无生躯体上十几处大穴。
无生没有动,一丝动作也没有。
风娘子笑了,轻声说着,“没有用的。”
杨晴咬牙不语,眸子里已现出泪水。
风娘子叹息,轻拍着杨晴的肩膀,“我就是因为知道他被点了十几处大穴,才敢过来。”
杨晴不语,已盯着无生,似已想听听无生说话。
无生叹息,“扬天啸内力深厚,这十几处大穴,你是解不开的。”
风娘子手指轻轻搅动着发丝,点点头,又笑了笑,“还是枪神明白事理,女人到底是女人,这个道理是不懂的。”
无生忽然盯着、戳着风娘子,“你是风娘子?”
风娘子笑了,她凝视着无生,仿佛很喜悦。
“你喜欢赚钱?”
风娘子点头,不爱钱的人不多,她是爱的发疯那种。
“你已收了钱。”
风娘子点头。
她笑不出了,因为她已明白自己好像要掉进圈套里了。
“你收了钱就会很守幸运?”
风娘子的脸已绷紧。
“你收了杨晴的钱,就要好好保护杨晴,这是应该的,是不是?”
风娘子已垂下头,仿佛很苦恼,很难过。
无生忽然盯着杨晴,“你快走,走的越远越好,因为......。”
他的话并没有说出,因为这原因实在令人痛苦、伤感,他已决定不让杨晴陪自己忍受这痛苦、伤感。
杨晴忽然抱住无生,死死的抱住,时刻都不愿分开。
远方冷风中已有人影飘飘,七八条人影缓缓已飘了进来。
七八个轻功都很不错的人。
雪白的衣衫在冷风中飘飘,剑穗也在飘飘。
发丝高高的挽起,一根漆黑的发簪一动不动插着,每个人的脸颊上没有一丝笑意。
她们每个人仿佛都像是死了爹娘的孝子。
每一个女人都不是很丑,都是正当青春年少时,可是她们脸颊上没有一丝笑意。
她们进来也没有看一眼里面的一切,什么话也没说。
冷冷的站着,冷冷的握剑不动,仿佛是地狱的幽灵,冰冷而又阴森。
虽是白天,却也显得极为诡秘、诡异。
风娘子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摇摇头,似已觉得难受。
远方轻轻传来了一声低咳。
七八人缓缓让开,轻轻垂下头。
一个人缓缓的走了进来,这人明明在远方,看到里面的一切后,只是轻轻咬咬牙,就忽然到了里面。
手中的拂尘已轻轻飘动,骤然间已飘出一张银票。
脸上的笑意已现出,仿佛很兴奋,很得意。“风娘子,钱已收到了,你可以好好花钱去了。”
风娘子接过五百两银票,看都没看,往怀里一塞。
这五百两银票在她眼里,仿佛是一张手纸,并不是很值钱。
可是她并没有走,依然在烤火。
手里拂尘已轻轻抖动,眉心那颗红痣并不比和尚头顶香斑小多少,此时已变得发亮,甚至连脸上每一根老肉都已在不停抖动。
无论是什么人,都可以看出她已生气了。
峨嵋派冷剑师太生气的时候,无论是哪一门派弟子都不会好受。
因为她实在太冷,冷得不像是人,仿佛是地狱里的野狗。
风娘子仿佛没有看到。
冷剑师太冷眼冷盯着风娘子,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冷哼了一下。
她后面剑光骤然间飘飘,飘了出来。
风娘子忽然尖叫,“认输了,我走。”
冷剑师太缓缓点头。
剑光骤然间已消失不见,人已幽灵般站着一动不动。
风娘子说走就走,风一样飘了出去,消失于无踪。
冷剑师太已盯着无生,盯着无生手里的枪,似已在沉思着什么。
杨晴忽然紧紧的将无生抱住,冷冷的盯着冷剑。
冷剑眨了眨眼,脸上平淡之色渐渐飘起了怒容,缓缓摆摆手,“往边上让一让。”
杨晴不语,也不动。
冷剑轻轻咬牙,那双眼珠子忽然直愣愣的瞪得又冷又大,仿佛并没有什么动作。
无生忽然已飘了起来,飘向她。
杨晴咬牙,紧紧的抱住不放。
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盯着无生躯体已飘到她怀里。
冷剑一脚将杨晴踢飞,重重的摔在窗户上,又软软的倒下。
杨晴死死的盯着冷剑,可是自己躯体已无法动弹,烂泥般软软的躺着。
“你......。”
冷剑冷笑,“小丫头片子,外面男人多的是,找个地方好好哭两天,再去多找几个不就成了吗?”
她说的仿佛很有道理,仿佛也很认真,“丢个男人算什么,只要命不丢掉,其它都是小事。”
杨晴不语。
她已说不出话了,因为这女人说的话简直实在太冷血,也太无情了。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峨嵋派才称她为冷剑师太。
情感对她而言,就像是无聊的狗屁,又臭又没用,闻到难受,想到也令人厌恶、厌烦。
可是对一个有情感的人就彻底就不同了。
杨晴咬牙盯着冷剑,挣扎着爬向无生,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他边上。
冷剑冷笑,一脚飞出。
杨晴忽然重重的摔在火盆边,她只觉得躯体每一根骨头似已摔碎。
她努力喘息着,挣扎着翻了个身,盯着无生的躯体。
脸颊上的冷汗仿佛已过度痛苦而沁出,豆大般滴滴滚落着。
冷剑冷冷的盯着杨晴,冷冷的说着,“我以前也像你这么大,也像你这般漂亮。”
杨晴不语。
眸子里痛苦、怨毒之色更浓。
“我以前丢了一个情人,就找两个。”冷剑冷眼斜望苍穹,心神似已飘到远方,无论是多远的地方,都是冰冷的远方。
不但极为冰冷也极为无情,因为她这样的人实在太冷了。
她忽然将无生重重的摔在地上,冷冷的大叫着,“后来我明白了一点,你知道我明白了什么?”
冷剑重重的又飞出一脚,将无生踢到怀里,冷冷的笑了,笑得仿佛很得意,“我明白了一点。”
“你要牢牢记住这一点。”冷剑咬牙冷叫着,“丢一个,找一双,丢一对,找两双,丢两对,找四双。”
杨晴不语,咬牙冷冷的盯着她。
这女人是个疯子,简直疯的不像是女人,是魔头,妖怪,恶鬼。
冷剑笑的仿佛很享受,“只有这样,才不会令自己孤独,你懂了吗?”
杨晴不懂,也无法弄懂,也许只有她一个人能懂。
冷剑不再说话,似已觉得自己已说的太多了。
她忽然转过身,走了出去。
她后面七八名弟子也幽灵般跟着走了出去。
她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冰冰的仿佛不敢有一丝情感,仿佛一旦有了一丝笑意,就会倒大霉。
人已走远,外面冷风飘飘。
屋子里安安静静,安静的令人呕吐。
杨晴已呕吐,已将吃进去的一切都吐了出来。
她想要爬起,却没有一丝力道。
冷风呼啸,阳光冰冷、无力,令人厌恶。
庭院里几株枯树上已没有冰雪,光秃秃的枯枝来来回回、前前后后摇晃着,并没有落下一丝东西。
既没有落下枯叶,也没有落下冰雪。
杨晴挣扎着痛叫起来,用力的痛哭着,因为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将无生带走,却无能为力。
她咬牙,努力向门口爬去,似已想爬着去找无生。
她凝视着外面的冰雪,阵阵冷风贴着躯体吹过,躯体上每一根骨头就不停剧烈抖动着。
可是她依然爬向冰雪,慢慢的爬向远方,沿着她们留下的脚印一直爬着,爬得很慢很慢。
前方风一样停着个女人,风一样的女人,风一般的叹息声。
风娘子凝视着杨晴,深深哀伤着。
杨晴不去看她,也懒得看她。
风娘子轻轻将她扶起,柔柔抱着,柔柔说着。“无生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杨晴不语,似已无法言语。
冷风飘飘,她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发丝已布满了坚硬的冰雪。
她的躯体似已被冻成冰块。
“你想去找无生,我可以帮你。”风娘子深深叹息,凝视着杨晴,“想要我帮你,就点点头。”
风娘子静静的凝视着杨晴,冷风飘飘,刀一般割在杨晴的脸颊上。“你只要点点头,我就帮你。”
杨晴咬牙,似已在努力着,可是一直没有点头。
她为什么不点头?
低悬的阳光没有一丝热力,已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很细。
细得像是屋檐低垂的冰柱。
风娘子依然等待着。
杨晴依然没有点头,那双手已轻轻抖动着,似已想诉说着什么。
冰冷、僵硬的脸颊上已现出了泪水。
风娘子已点头,眼眸里也流出泪水。
她已明白了一切。
无生在她心里实在太重要了,没有无生,也许她就无法活着,也不愿活着。
她一直不点头,是因为她的脖子已被冻僵,一丝也不能动弹。
风娘子不愿再看杨晴的眸子,眸子里那种情感,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有情感的人看上一眼,都会心酸、心碎。
她斜望天边。
天边冷风呼啸,白云飘飘。
天底下难道真的有这种女人?为了心中情人,肯不顾一切,甚至丢掉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风娘子柔柔的抱着杨晴,“我答应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冷夜飘情
窗户半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片残叶飘了进来,落到炉火里,骤然间已化作灰烬。
杨晴已醒。
躯体依稀没有一丝力道,每一根肌肉都蓄满了尖针般刺痛,痛得令人无法面对,无法活着。
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痛嘶着,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这一抹轻小而无力的嘶叫,并不大,却足以令熟睡中的另一个人惊醒。
一动不动,躯体紧紧的贴着她,她已感觉到这人躯体上每一根肌肉的热力、热情。
这人是谁?是无生?
无论是不是他,她此刻已将这人当着是他,于是躯体上尖针般刺痛渐渐已变得说不出的刺激与快意。
这种感觉也许很少人体会,因为很少人有机会体会到那种刻骨的情感,还有尖针般刺痛。
于是杨晴的脸颊渐渐已有了笑意,一种深入躯体、渗入骨髓的满足、甜蜜。
这人风一样的抬起头凝视着她,显得很疲倦、无力,眼眸里显得说不出的关切与同情。
“你终于醒了。”她的声音轻而低,没有一丝力气。
这人赫然是风娘子。
风娘子脸颊令她想到了久已不在人世的母亲,慈祥、疼爱而又忧郁。
杨晴努力咬牙,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平淡,流露出淡淡的失望,“我还活着?”
风娘子点头,指着自己的鼻子,嬉笑着,“是我从鬼门关将你拉回来的。”
杨晴脸上现出感激之色。
她张开嘴,似已想努力说说什么。
风娘子却将她的嘴捂住,风一般的将衣衫披上,就坐在床边,凝视着她。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痴情的人。”
杨晴不语。
风娘子叹息,“其实我一直没有走,在边上听着。”
杨晴不语。
风娘子将被子轻轻拉了拉,“其实冷剑虽然冷冰冰的,又是峨嵋师太,专横跋扈、冷血无情,但是这人说的话还挺有道理。”
她轻抚着杨晴的脸颊,“至少我认为她的说法有道理。”
杨晴吃惊,脸上的笑意不变。
她想不通,这么冷血的话居然有人说有道理。
风娘子叹息,凝视着边上的炉火,“我们女人就是太苦了,真的。”
杨晴不懂,也想不通。
她说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天底下女人难道都很苦吗?
风娘子脸上已现出不满、气愤之色,“凭什么那些臭男人,一有钱,就找三房五房的老婆,凭什么就让她们独守空房,凭什么这些还不足,还要去好好保养保养身体,去什么风花雪月,什么下流快活......。”
杨晴笑了,痴痴的笑着。
这女人疯疯癫癫的,有是也很有情感,说出的话却如此风趣,如此可爱。
风娘子点头,有接着说,“凭什么他们有钱就可以去一堆又一堆、一群接着一群、一波换着一波、......。”
杨晴点头,不得不去点头。
因为一个女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最好去好好配合着她伤心难过,配合着她痛苦哀伤,只有这样才可以令伤心难过中女人好受点。
她也是女人,所以很明白这道理。
其实女人真的不容易,无论在哪一个时代,都是一样的,永远都很容易受到刺痛、寂寞,所以在伤心难过的时候,只要是有血肉、有情感的人,都应该去好好配合她去痛苦哀伤的。
唯有这样,春天的花才显得更加娇艳、动人。
杨晴咬牙,仿佛也有了些许刺痛、哀伤之意。
风娘子仿佛越说越过瘾,越说越激动,“所以我们做女人的也要好好让那些臭男人知道知道,他们会的,我们都会,而且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
杨晴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因过度激动仿佛变得已抖动着。
“告诉他们什么?”
风娘子已轻轻擦了擦汗,她脑瓜盖上竟已布满汗水。
汗水已擦净。
冰冷的寒风从那扇半开窗户吹进来,显得阴森、萧索。
那张脸在炉火边,更显凶狠、狰狞。
她面对着炉火,摸了摸炉火,炉火已摇曳的很兴奋、刺激,脸上仿佛已隐隐现出快意、过瘾之色。
杨晴不语,似已不敢再语。
这个女人仿佛顷刻间已变成一个自己不敢相信的妖魔、恶鬼,什么恶毒、疯狂地事都做得出的妖魔、恶鬼。
风娘子点头,似已在沉思着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仿佛很令人伤神。
杨晴不语,暗暗替她担忧着,希望她不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更不要令自己终生后悔的事来。
愤怒中的女人,有时比妖魔、恶鬼更可怕。
风娘子终于点了点头,仿佛已想通了什么了,就像是顿悟得道的圣僧,脸上已飘起了自信、勇气,已有了自己的信仰与追求,不再有一丝迷茫,她缓缓的盯着杨晴。
杨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活活的吓了一跳,这简直比妖魔、恶鬼更可怕,更疯狂,她相信风娘子说出的话一定很可怕,很疯狂。
风娘子舔了舔嘴唇,盯着杨晴,淡淡的说着,“我要告诉这些臭男人,他们会的,我们更高明,他们三房五房,我们女人也不会少的,至少有个三楼五楼的。”
杨晴脸上骤然间变得苍白、无力,似已被彻底冻僵、冻结住。
这种说法简直比三楼五楼的妖魔、恶鬼还要可怕、疯狂,杨晴竟已喘息,这个女人果然很可怕、很疯狂。
风娘子轻抚着杨晴的躯体,渐渐柔软的躯体神奇般抖动起来,“这是不是很美好?”
杨晴不语,目无表情。
“我以后带你专干这种事,好不好?”
杨晴眸子里已现出恐惧、惊慌。
这女人是疯子,也许比冷剑师太还要疯。
冷剑师太只是传授心得,不会去做,而她却不同,她不但会那种信仰、追求,也懂得去享受这里面的乐趣、欢乐。
杨晴仿佛要疯了,是被逼疯的。
她凝视着那半开的窗户,眸子里又现出一种极为忧虑、忧郁之色。
她已相思。
相思令人老,令女人更老。
杨晴心已酸,已绞痛。
已是深夜,寒风飘飘,阵阵作啸。
天地间寒意更加凶狠、狰狞,寂寞之色更浓。
漫漫长夜,相思中的他又在何方?
是不是依然石像般挺立着?挺得比他手中的枪还要直?空空洞洞的眸子是不是依然在盯着、戳着苍穹?
人已分离,为什么心中的情感更重?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情感为什么没有这么剧烈疯狂。
杨晴凝视的更加用力,也更加忧虑、忧郁?
她有想到了柳**,也想起了她的娇弱、多情、善良而又**,特别是那种与身俱来的**,不仅仅令寂寞、空虚中的男人得到**,也会得到满足与理解;也会令女人得到那种丝丝温柔与快意。
柳**并不是对一个人多情、善良、**,她面对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甚至是自己的敌人,时刻都会伤害到她的人也不例外。
杨晴眸子里已现出泪水,老天对她太不公平了,实在太应该去好好善待她这个人。
因为她比谁都有权去享受幸福与欢乐。
月更亮,也更消瘦,瘦消的仿佛是柳**那眼眉,娇弱而又无力的眼眉。
她的一生仿佛都在怜惜、同情着别人,都在希望别人得到更多的喜悦、欢愉,一生也不会好好怜惜、同情半点自己。
一个人明明已在遭受着痛苦折磨、悲伤凄凉,为什么会怜惜、同情别人?
杨晴想不通,也许想不通的人并不止一个。
她心里对她的情感也很重,但不是无生的那种情感,这两种情感完全不同。
她可以为了柳**献出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也在所不惜,更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却不会将无生献给她。
这就是他们两人在杨晴心里的地位与情感。
苍穹森森,那轮瘦消而又冰冷的寒月是不是也被他们盯着。
他们是不是也在思恋、牵挂着别人?有没有牵挂着自己?
冷风更加剧烈。
窗户上那破旧的纸片已沥沥作响,仿佛已受不了冷风的摧残与蹂躏,已痛叫、痛嘶着。
炉火虽然极为热情,却扭动的更加剧烈。
冰冷、无情的寒风吹到自己脸颊上,就变成了柔柔的暖风,说不出的快意与刺激。
杨晴轻轻喘息,轻轻的笑着。
也在轻轻的相思着。
相思为什么令人老?更令女人老?
这实在不公平,相思明明是一件善良、多情的事,为什么会令女人变老?变丑?
善良、多情并没有伤害到别人,更没有抢走什么,为什么善良、多情换来的却是入骨的折磨与衰老......。
情多累佳人,酒过伤英雄。
这句话极为简单,极为简洁,又有多少人体会到里面的痛苦与心酸?
屋子里没有油灯,也不需要油灯。
杨晴凝视着床边,脸上的笑意更浓,感激之色也更浓。
他实在想不到无生对风娘子说的话,竟会令她付出这么多。
宽宽大大的床上,铺着极为柔软、温暖的兽皮,上面盖着十几床厚厚的棉被,每一床都是极为温暖、柔软,显然是经过阳光暴晒过,依稀残留着那种热力。
床的四周到处整齐排放着炉火,足足有二十多个。
杨晴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躺在这样的床上,床边会有这么多的炉火。
炉火扭动,她的躯体热力渐渐已变得更加剧烈,她的心却变得更柔,更柔的却是风娘子那眸子。
她那眼眸里情感扭动的简直比情人耳语还要温柔、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