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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叶知秋凉     诸天仗剑行txt下载     诸天仗剑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一章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

    等许仙换了衣服从船舱里出来,便看到船头的禹天来、白素贞以及平时最活泼的小青师姐都默然无语,脸上也都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由大为好奇地笑问:“大家这是怎么了?”

    禹天来道:“汉文你且过来,白姑娘有些话要对你说。”

    “啊?”许仙闻言,一颗心狠狠地抖了一抖,脸上不由地便现出患得患失的神色来,脚下也只一分一寸地挪动,磨磨蹭蹭地走不到近前。

    小青竖起眉毛,伸出手一把便将他扯过来推到白素贞的对面,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呵斥道:“没出息的家伙,人家姑娘都每怎样,你却先做出这副窝囊的样子!”

    “禹道长,你……”白素贞没有料到禹天来会突然如此说,虽不似许仙那般慌张,却也有些惊愕莫名。

    禹天来意味深长地道:“白姑娘,贫道不知你为何要接近汉文,也不管你今后与汉文会走到哪一步,只希望你们一开始便坦诚相待。须知只要说了一个谎言,日后便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掩盖,而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结果只能是误会重重横生波澜。”

    许仙脸上现出诧异之色,正要开口发问,却被小青在腿上轻轻踢了一脚,又看到她向自己摇了摇头,便按捺下心中的疑问,只是看着垂下头沉思的白素贞。

    半晌之后,白素贞抬起头来,整顿衣裳向禹天来郑重施了一礼,叹息道:“若非道长一言点醒,素贞一开始便会种下祸因,日后还不知会引出多少祸事。”

    禹天来知道她在这片刻之间,已经根据自己的提示推算出若是开始便向许仙撒谎隐瞒身份,日后极有可能甚或是必然发生的一连串结果,倒也心安理得地坦然受了她这一礼。

    白素贞施礼谢罢禹天来,转回头对许仙道:“许相公,你可有兴趣听素贞讲一个故事?”

    许仙虽是满腹狐疑,但面对佳人双目中隐含的情意,也只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白素贞停了片刻,幽幽轻叹一声后道:“说起来,那已经是千多年前的事情了。有一条小白蛇因为血脉特异而在幼时便通了灵性,每日里除了依照血脉中传承的法门修行,便是无忧无虑地在山中游走玩耍。岂知有一日她不慎被一个捕蛇人捉到,眼看便要被破腹取胆性命不保,幸好有一个小牧童路过见到这一幕……”

    听着白素贞将这一段往事娓娓道来,众人的神色随之不断变化,其中尤以已渐渐听明白自己亦是故事中人的许仙为甚。

    说到最后,白素贞看了一眼已听得呆若木鸡的许仙,俏脸之上微生红晕,低声道:“家师骊山老母曾言道素贞只有偿还恩情、了却尘缘之后,才有望飞升仙界。素贞得高人指点迷津,今日才终于在西湖之畔寻到了那位已经转了二十世的牧童哥哥。”

    听到此处,小青鼓掌笑道:“原来你们二位竟是前世的缘分,难怪汉文这素来不解风情的呆子今日也开了窍。既是夙世因缘,那自然该……”

    “师姐!”许仙忽地开口打断她的话,然后向着白素贞拱手深施了一礼,面无表情地道,“白姑娘,俗话说‘一死百了’,那位小牧童既然已经不在,不管是恩是怨都该烟消云散。许仙或许真是那位小牧童的转世之身,但如今也只是许仙。因此报恩什么的,白姑娘不必再提,许仙万万不敢领受!”

    此言一出,白素贞不免大为尴尬,饶是性情温婉平和,也已羞得面红耳赤。

    禹天来摇头失笑,他旁观者清,倒是大约猜到些许仙这小子的心理。在原来的轨迹中,白素贞是在与许仙一起历经种种误会和磨难之后才向他坦陈了身世因果,那时的许仙得知了一切,只会越发的怜惜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妻子和珍爱两人之间这段前世注定的缘分,

    不管是当真一见钟情还是有些其他的因素在内,如今两人彼此该已有了些好感,却还远远未到相知于心的程度。许仙这小子虽说老实,却也正因老实而自有坚持与执拗,若是白素贞只为报恩而委身下嫁,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了。

    他正想着出言点醒这傻小子,令他知道白素贞对他不无好感,一旁的小青已经付诸行动。她与白素贞虽是初见,不知怎的天生便有一种亲近的感觉,看到她因许仙而受窘,当即怒不可遏地跳起来挥起粉拳狠狠砸在许仙的后脑,将他打得身体向前一栽,一头向白素贞的怀中扑了过去。

    白素贞急忙伸手将许仙扶住,但许仙的那张脸距离她的酥胸也已不过数寸,甚至口鼻中喷出的热气都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导至她敏感无比的肌肤上,令她的一张俏脸红得愈发娇艳欲滴。

    等到许仙在羞不可抑的白素贞搀扶下重新站稳,小青又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着痛骂道:“你这呆子说得什么混账话?白姐姐一个大姑娘肯说出这些话来,分明已是对你大有情意。否则以她的神通法力,搬来金山银海报答你……哦,是报答你那前世的恩情也不费吹灰之力,何必要赔上一个清清白白的自己?”

    她越说火气越大,捋臂挽袖还要上前再打他几拳出气。

    相处了一年,许仙对着刁蛮任性脾气暴躁的师姐最是畏惧,面对她的雷霆之怒登时没了半点脾气,见她挥拳欲打,急忙抱头鼠窜逃到白素贞身后,一句矫情话也不敢多说了。

    禹天来看得好笑,上前先将小青劝住,然后转向白素贞道:“白姑娘,你和汉文已经见面,之后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贫道这里还有一件事情请教。”

    白素贞道:“禹道长请讲。”

    禹天来道:“不知白姑娘识得一位法号‘法海’的老禅师?”

    白素贞脸色微变,语气略急地追问道:“道长何以提到此人?”

    禹天来便将三天前法海软硬兼施要度化许仙入佛门的事情说了一遍,却没有提自己对此事的一些怀疑,只说:“那法海是佛门高僧,汉文却是从来没出过钱塘县,贫道以为两者之间不该有什么牵连。今日见到白姑娘,才忽然想到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那和尚好生无耻,居然将许相公牵扯进我们的恩怨中来!”白素贞脸上罕有地薄生嗔意,随即转过身对许仙道,“许相公放心,从今日起素贞片刻不离你左右,那法海再来纠缠,自有素贞与他说话!”

    许仙呆呆地看着忽地由温婉娴雅变得英姿飒爽,却又别具一种令人心仪魅力的佳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禹天来则在心中笑道:“如此一来,两人的事情已算成了一半。能够使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不会因为贫道这变数而生变故,也算是一份功德了。”

第三百零二章 道门第一剑

    许仙游了一回西湖,竟带着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回家,一时间成为街头巷尾的一桩奇谈。

    在白素贞想来,那法海之所以盯上许仙,必然是不知用什么方法得知许仙前世的身份,想要将其拿捏在手中已迫使自己就犯。因此当时便下定了决心,要从即日起朝夕不离许仙左右,说什么也不能叫法海诡计得逞。

    李公甫和许娇容夫妇见到如此一个神仙般的女子倒贴上门,当时也都惊得合不拢嘴。

    白素贞得禹天来提点,知道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说开了最好,于是寻个机会将自己与许仙之间的瓜葛向李氏夫妇坦白。

    与禹天来相交日久,李氏夫妇的眼界也已颇为不俗,起码都知道太玄观里除了禹天来和自己的弟弟许仙之外便没有一个人类,而那活泼可爱深为他们夫妇所喜的小青便是一条青蛇成精,因此对于白素贞的身份倒也未曾大惊小怪。

    李公甫倒是在背地里说笑了几句诸如许仙和白素贞日后成亲,生下的孩子究竟是人、是蛇还是半人半蛇之类的话,结果被许娇容扯着耳朵臭骂一顿为长不尊后便老实下来。

    从那日之后,白素贞便跟定了许仙,与他终日出则成双,入则成对,看得旁人艳羡不已,一心盼着弟弟早日娶妻生子的许娇容更是眉开眼笑。

    许仙初时颇不自在,到后来看到白素贞仙子般的人物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待人接物大方得体,照顾自己体贴入微,更难得的是她竟也精通医术,而且造诣远在自己之上,怕是师傅禹天来都有所不及。这些天里遇到几桩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却都被白素贞谈笑间妙手回春。许仙看得清楚,白素贞用的是纯正的医术而绝非法术。美人情深意重又是志同道合,到后来许仙已经习惯了白素贞时刻在自己身边。

    眼见得两人堪堪水到渠成,许娇容便撺掇着李公甫去向禹天来求个黄道吉日,暗中张罗起婚事。

    其实许仙和白素贞都已察觉他们两个的小动作,如今他们彼此已是情投意合,于是一个装傻一个害羞,任凭李氏夫妇在背后折腾。

    窗户纸终要捅破,这一天受了许娇容托付的小青来见白素贞,整日与白素贞腻在一起的许仙已经被李公甫提前唤走。

    “白姐姐,恭喜你了!”小青一见面便笑嘻嘻地施礼道贺。

    白素贞的一张俏脸刷得红了,却仍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小青妹妹你说什么,平白无故地我喜从何来?”

    小青用力翻个白眼,上前亲热地挽住白素贞的手臂笑道:“这里只有你们二人,白姐姐你还装什么?这些天李家那两口儿跑前跑后的张罗,休说是姐姐你,只怕许仙那呆子都已经知道了罢?你知道我最烦转弯抹角地说话,我们还是痛痛快快地罢。姐姐你在钱塘县无家无业又无亲无故,李嫂子的意思是将你暂时安顿在太玄观中,我们师徒便权算作你的娘家人。到了大喜之日,再用花轿上门来接你,就不知白姐姐你意下如何?”

    白素贞羞得几乎将头垂到高耸的胸口,好半晌后才用蚊蚋般微弱的声音答了两个字:“甚好。”

    小青又狠狠地取笑了白素贞一番,直到白素贞恼羞成怒地要动手来封她的小嘴才终于罢休。

    说笑够了之后,小青又道:“还有一件正事险些忘了,李嫂子还要我问一问白姐姐你,在婚礼当日,你是否会有是什么亲朋好友之类的前来。若是有的话,她还要准备隆重招待,毕竟那该算是你的娘家人了?“

    白素贞略一沉思后道:“我在师门中虽有不少要好的姐妹,但大都在山中清修,实在不便轻履凡尘。唯有大师姐在送我出山时曾特意叮嘱,若要成亲的话定要请她到场。稍后我便用飞剑传书,送一份请柬给大师姐。“

    小青有些好奇地问道:“白姐姐,我已经听你数次提到你那位大师姐,言语神色之间总是崇拜无比。她究竟是怎样的人,能够令出众如姐姐都如此敬重?“

    听小青问起来自己的大师姐,白素贞平日总是恬静淡雅的脸上登时变得神采飞扬,满脸都是与有荣焉的自豪之色,连素常柔和的音调都透出些铿锵之意:“说起大师姐,虽然她常年在我师傅身边潜修,外界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但要说起她做的事情,我辈女性修士都该说一声'佩服'!“

    小青大感兴趣,瞪大眼睛问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吗?“

    白素贞道:“小青妹妹你修习了纯阳仙人吕洞宾遗下的功法剑术,应该知道一直以来那位吕仙人都有'道门第一剑'的美誉。只是外界几乎无人知晓,早在三百年前这'道门第一剑'的名号便该易主,因为我亲眼看到大师姐与吕洞宾斗剑七日七夜,最终以一招险胜对方。那吕洞宾也因此败而心灰意懒,就此飞升仙界不履尘凡。你得到的'纯阳铁匣'便是他飞升前留在尘世以待有缘的。“

    “那位大师姐竟如此厉害!“小青听得心旌摇荡又复心驰神往,又问道,“那位大师姐又是为何要与纯阳仙人斗剑?“

    白素贞冷哼一声道:“此事却是那吕洞宾自作自受。我与大师姐有一位好友名为白牡丹,是一株异种牡丹灵根修炼成形,心性最是单纯善良。那吕洞宾为磨砺心境以应对三灾九劫中的'心火劫',居然变作一个英俊少年勾引白牡丹堕入情关。最后他堪破情关潇洒的撒手而去,可怜白牡丹就此为情丝所困,终日郁郁寡欢,修为也再难有寸进。大师姐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当即出山去寻吕洞宾算账,这便有了那一场不为外界所知却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七日斗剑。原本我师傅门下这些弟子并无严格的长幼秩序,经此一事后大家才公推她在我们所有人之上,尊称为‘大师姐’。“

    “吕洞宾忒矣混账!大师姐当真威武!“小青双目听得双目放光,用力鼓掌为故事的两位主角做了如此评语,而后又缠上白素贞道,“好姐姐,如果你那位大师姐当真来赴婚宴,你一定要为我好生引见一番。“

    白素贞笑道:“小青妹妹你放心,大师姐她的秉性也很有些......哦,有些跳脱飞扬,你这精灵古怪的性子,应该很能与她合拍。到时我一定为你们引见。”

第三百零三章 两世茫茫终相见

    许仙和白素贞的大喜之日终于到来。

    如今的许仙也算事业有成,要安家立业自然不用依靠白素贞用些不光明的手段弄钱。早在一个多月前,李公甫和许娇容便帮忙买下了相邻的一座闲置的宅院并翻修装新已毕。这宅子虽然不甚宽敞,但也堪称雅致,给他们小两口儿居住已是绰绰有余。

    这一天的许仙披红挂彩打扮得如一根红彤彤的蜡烛,骑乘上一匹高头大马,马后是一般鼓乐吹吹打打,一顶四人抬的大红花轿随着轿夫的脚步颤悠悠紧随,在满街好事者的围观下来到太玄观门前。

    五鬼中的禹福和禹禄充当了傧仪在门外相迎。经过婚礼的一系列繁琐而充满喜气的程序后,阿青和小青一左一右将穿着大红喜服、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子送入花轿,一行人原路返回许仙的新居。

    这边李公甫和许娇容也已布置好喜堂,张罗好酒席,李公甫本身有官面上的身份,许仙则是新晋扬名的神医,前来贺喜的宾客着实不少,幸好禹天来提前将五鬼中的禹寿、禹喜、禹财派过来帮忙,这才堪堪应付下来。

    等到新郎接回新娘,众人当即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两人到了喜堂上。

    看看吉时已到,李公甫便知会已到了这里的禹天来,准备进行婚礼第二最重要的拜堂仪式。

    今日禹天来却不是客人的身份,也不算男方的亲友。因为白素贞并无尊长在此,他作为白素贞未婚夫许仙和好姐妹小青的师尊,用来临时充作她的长辈倒也说得过去。

    在一群人都为即将进行的拜堂仪式而忙碌时,禹天来看到小青有些心不在焉地总向门外张望,便传音过去训斥道:“今日是你师弟和好姐妹的大喜日子,你怎也该专心一些做事!”

    小青与禹天来相处日久,早知道他在平时是最没师道尊严的,因此偷偷向他扮个鬼脸,满不在乎地传音回话道:“师傅你不知道,白姐姐说今日她的大师姐也会来赴喜宴,弟子正等着看她呢!”

    “什么大师姐?”白素贞平日里只和阿青、小青两个闺蜜说起过自己的一些事情,禹天来却不知道这些事。

    小青当即简明扼要的将那位“大师姐”的事迹述说一遍,最后又道:“白姐姐说她的大师姐不仅剑术通神,便是推算之术也极为了得,上一次到西湖寻找恩人便是得了大师姐的指点。”

    禹天来心中一动,追问了一句:“难道不是观世音菩萨指点了她去西湖寻人吗?”

    小青道:“当然不是,白姐姐说她本有意去求菩萨指点,却被大师姐拦住并送给她‘千里有缘来相会,须往西湖高处寻’两句话。嘻,居然和师傅你送给师弟的两句话一字不差!”

    禹天来不再说话,早已修炼得止水不波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他早算到与白素贞有关的一人应该是自己的旧识,却始终算不到此人的身份,后来虽与白素贞相识,却也没有道理让她将所识之人一一向自己列举出来。直至此刻才终于断定那人应该便是这位令小青翘首以待的“大师姐”。而这位大师姐会是谁,他心中也已有了答案,一时间竟也如小青一般心不在焉地频频向门外张望起来。

    便在许仙和白素贞齐入花堂占到摆好祖先神位和香烛的供案前,准备开始拜堂之际,一个清脆宛转的声音从门外传进,压过了满堂的喧闹之声,更如一声惊雷重重轰入禹天来心里:“贫道竟险些迟到,不过总归还是赶上了!”

    伴着话声,一个看去不过二十岁年纪、容颜俏美秀丽的青衣道姑一步跨进门来,口中刚喊了一句“素贞师妹”,便一眼看到喜堂上坐着的禹天来,立时呆若木鸡的愣在当场。

    禹天来轻叹一声,识海内的元神脑后现出那神秘光轮,轻轻震动一下,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去将整座宅院笼罩其中。除了白素贞、阿青和小青三个,其他人尽都如木雕泥塑般保持着方才一瞬的姿态静止在原处。

    这是禹天来摸索出的光轮的另一项功用,将某一范围内的时间定住,同时自然也禁锢住了这一范围内的人。他也不是不能将白素贞、阿青和小青三个一并定住,只是那样需要耗费的法力会多出数十倍,完全没有必要。

    白素贞差觉异状撤下盖头,正要向禹天来发问时,那道姑已经一阵风似的送身边掠过,拜倒在禹天来面前,不知是喜是悲的清泪已夺眶而出挂满香腮,口中哽咽道:“弟子聂隐娘拜见师傅!”

    禹天来感慨万千地伸出右手,想如同当年那样摸一摸对方的头,但是看到她秀丽如昔却已成熟许多的俏脸,更感应到对方深不可测远胜于己的修为,这只手便停在空中有些落不下去。

    聂隐娘却如年少时一般很自然地将头倚在他的膝上,双目微阖喃喃地道:“师傅你来的也太晚了一些,弟子在这个世界已经等了你五百四十一年七个月又十二天……”

    禹天来再次喟叹,那只手也终于落下,轻抚着她挽成道髻的乌黑秀发,苦笑道:“为师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徒儿你会比为师先到了这个世界,而且早了这么多年。不过不管怎样,我们师徒总算重逢了不是吗?先起来罢,我们稍后再作详谈,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们。”

    聂隐娘收拾了心情起身,转头对已是目瞪口呆的白素贞笑道:“抱歉了素贞师妹,今日却是搅了你是喜事。不过作师姐的特意为你筹备了几样礼物,应该足以弥补方才的过失了。”

    一向淡雅恬静的白素贞此刻已是惊得合不拢嘴,风度全失地结结巴巴问道:“大师姐,你……你和禹……禹道长是……”

    聂隐娘洒然一笑,笑容中满是说不出的喜悦:“你也知道我出身于一个小千世界,是咱们师傅在五百多年以纯阳元神漫游诸天,在那个小千世界与我偶遇,蒙她老人家青睐有加,将我带回这个世界收为门下弟子。但我在那个小千世界里也是有师傅的,而且他早几年已依靠自己的力量破界飞升,不知去了哪一方世界,却想不到今日终于在此重逢。”

第三百零四章 奇宝山中蕴奇宝

    得知禹天来与聂隐娘的关系之后,白素贞和阿青是感慨惊叹,毕竟他们能够在另一个世界还能重逢再续师徒之缘,这几率实在太过渺茫。

    小青的关注点却在另外的方面,得知自己仰慕的那位“大师姐”竟成了自己名副其实的“大师姐”,不由得为之欢呼雀跃。

    禹天来正要收了法术解除对众人的时间禁锢,聂隐娘却将他拦住,转头对白素贞道:“素贞师妹,今日我之所以来晚了一些,是因为到附近的一座‘奇宝山’中为你筹措贺礼。原来我是打算等到婚礼结束再暗中送给你的,趁着机会便先给你罢。”

    说罢也不等白素贞寒暄推辞,将右边的衣袖轻轻一抖,有两只遍体雪白的毛茸茸物事落在地上。众人刚看清那是两只只比拳头大一些、模样可爱至极的兔子,它们已就地一滚,变成了两个头梳双丫髻、容貌俏美的小姑娘。

    这两个看上去都只在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先怯生生地看了聂隐娘一眼,而后一起向白素贞跪拜下去,口称:“婢子媚娘、采茵见过主人。”

    “师姐,你这是……”白素贞有些茫然地望向聂隐娘。

    聂隐娘淡淡地道:“方才我到奇宝山寻一件宝物时,看到这两只玉兔精正被一只狼妖追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其中这只唤作媚娘的小家伙颇有义气,竟然打算牺牲自己帮助同伴逃生。这令我很是赞赏,便出手斩杀那狼妖救下她们两个。她们自觉无以为报,便一齐自请奉我为主。我不惯要人服侍,而师妹你婚后该需要有人帮忙操持家务,便将她们带来转送给你。她们修行近五百年,都已经有了金丹一转的修为,多多少少也能为师妹你分担一些事情。”

    白素贞不疑有他,只是感激师姐体贴。上前将媚娘和采茵两个小姑娘扶起来,好生安抚说今后大家不必讲究什么主仆身份,彼此都已姐妹相称即可。

    媚娘和采茵却一起拼命摇头坚辞不受,说什么也要定下主仆的名分。

    禹天来却知道聂隐娘所言虽然未必是假,却也必然不是所有的实情。他想起当年刚刚应聘到聂隐娘家中做教书先生时,为了吸引这狡黠顽皮的小女孩儿用心读书,曾将白娘子的故事分成若干章节讲给她听,其中便有媚娘和采茵这两个人物。聂隐娘方才说到奇宝山中寻宝,而那宝物也在他讲过的故事里,与这两只玉兔精关系匪浅。她们之所以肯做人仆婢,应该与此有关。

    果然,聂隐娘接下来的行为便印证了他的猜想。她从袖中取出一个贴着符纸的木匣,送到白素贞面前道:“两个丫鬟算是我的第一件礼物,这匣中之物则是第二件。”

    白素贞修为境界尚在禹天来之上,那匣子刚刚被聂隐娘从储物空间中拿出,尽管有符封禁,她也立即感应到从匣中泄露出来的丝丝充满生机的灵气。

    前些天小青已经在禹天来的提醒下,将“纯阳铁匣”中的“白虹剑”与《纯阳药典》送给白素贞作为贺礼。

    白素贞本就精通医术丹道,研读了《纯阳药典》之后又有精进,此刻凭借感应到的这一丝灵气便判断出匣中的事物,不由得掩口惊呼道:“紫蕴龙王参!”

    聂隐娘摇头笑道:“紫蕴龙王参是不假,不过只是些参须罢了。妹夫还只是**凡胎,而且我看他也无心入道修行,你们纵使两情相悦,也不过是百年缘分。有了这些参须,以师妹你的手段,不难炼制出为他延寿丹药。另外你可以放手试验炼丹的手法,这里面的参须极多,不管你怎么浪费也足够了。”

    白素贞知道这份人情实在太大,但一来彼此分属知己姐妹,二来关系到为爱侣延寿,便也没有客气推辞,只是接过木匣收好又郑重地向聂隐娘拜谢了。

    禹天来看到聂隐娘已经将事情做完,便吩咐媚娘和采茵两个先到后宅藏起来,而后识海中元神脑后的光轮再次震荡,解除了笼罩着整座宅院的时间之力。

    所有的人同时由静转动,自然无比地延续着被禁锢之前的动作,没有一个人察觉丝毫异样。

    聂隐娘神色如常地与李公甫、许娇容和许仙见礼。

    他们都知道白素贞的一位师姐会来,倒也都未感觉惊讶。

    彼此见礼已毕,许仙和白素贞终于开始拜堂。三拜之后,一对新人被大家簇拥着送入新房。

    远在钱塘县郊的奇宝山中,一个形容极为古怪的老人正指天斥地地骂骂咧咧,但他骂人的学问似乎有限得紧,嘴里翻来覆去的也不过就是“恃强凌弱的女魔头”、“贪得无厌的小娘皮”之类。

    这老人身量不高,面色红润有如童子,光洁白皙的肌肤下隐隐有紫气流转,骂起人来也是中气十足,本来该是一位颇为神气的老人家。但不知什么缘故,他的头发、胡须连眉毛都不剩半根,光溜溜的一颗头甚是惹人发笑。

    正骂得酣畅淋漓之际,忽地有一道祥光从天而降,一位戴碧莲冠、披紫鹤氅、手捧玉轴金卷的仙人在老人面前离地丈许凭虚而立。

    “紫蕴龙王参,你在奇宝山中修行两千年,元神已成,功德已满,某奉天庭敕诏,召你前往仙界!”

    这老人正是奇宝山中那株天地奇宝“紫蕴龙王参”。今日也是合该流年不利,他看着长大的两个小玉兔精媚娘和采茵带回来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小道姑,说是她们两个的救命恩人。

    岂知那小道姑见面之后便说今日是她同门师妹大喜之日,要将他拿来当作贺礼。他大怒之下便要翻脸赶人,却被那小道姑出手一剑便给制住。那小道姑正要将他封印元神打回原形,一旁的媚娘和采茵苦苦相求,甚至自请卖身投靠为奴为婢,这才换得她网开一面,却还是用剑将他所有须发剃个精光,还原为参须装了满满一匣子带走。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终有一日,你们会感激贫道今朝所为!”

    想到那小道姑带着眼泪汪汪的媚娘和采茵离开时留下的这句话,这老人参精一时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对两只小兔子的担忧却在无形中消散了许多。

第三百零五章 凤凰山攻略

    当天晚上,许仙和白素贞自然是洞房花烛,说不尽的旖旎风光。已经正式成为许家婢女、躲在房中自哀自怨的媚娘和采茵却同时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最亲近敬爱的参老说自己因刚刚累积下的一桩功德而功行圆满,被天庭遣使降诏相召,即将飞升仙界,并叮嘱她们要尽心竭力地服侍许仙和白素贞夫妇,日后自然会有说不尽的好处。

    梦醒之后,两个小妖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她们怎都是结丹化形的境界,都能清楚分辨出这绝非简单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是参老以元神之境的大神通托梦给自己,而他在飞升之前还要郑重其事地叮嘱自己两个,则此事的重要性自是毋庸置疑。

    她们两个中以媚娘最有主见,当即拍板决定反正也无力反抗如今为人婢女的命运,不如就按照参老叮嘱地尽心尽力做好婢女的本分,就算不会更好,最起码也不会更坏。

    下定决心之后,她们很快便进入状态,一大早便起身去伺候一对新人起身梳洗,又准备了几样清新可口的早点。

    白素贞已经和许仙说了这两个侍女是大师姐送的,许仙虽然不大习惯被人伺候,却也不便推拒。不过后来看着两个小丫头忙进忙出,将这个小宅子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便也觉得这样也不错,起码自己的娘子可以少辛苦一些。于是自嘲了一句“由俭入奢易”,在心中接受了两女的存在。

    在太玄观中,禹天来与聂隐娘这对久别重逢的师徒相对而坐,畅叙各自别后的情形。聂隐娘的事情乏善可陈,自从被那位当世最顶尖几位真仙大能之一的骊山老母带来这一方世界之后,中间虽然也做了几件了不得的大事,比如与吕洞宾斗剑七日,但她心中想的一直是将实力提升到新师傅骊山老母那等境界,能够以纯阳元神遨游无尽宇宙中的无数小千世界,去寻找不知所踪的师傅禹天来,所以绝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山中苦修法力剑道,因此在外界声名不显

    相比之下,禹天来的经历却是异常的丰富多彩。他对聂隐娘的信任自是毋庸置疑,因此将自己与她分别后在另两个世界的种种经历详细述说一遍,便是如今自己体内尚藏着一柄神器圣兵轩辕剑的事情也没有隐瞒。

    这令轩辕剑的剑灵大为不满,在他脑海中出声抱怨道:“见色忘义的小道士,你不是答应了我吗,在这一方世界要竭尽全力掩饰我的存在。要知道这里有几位神通广大无边的真仙大能,若是有哪一个心血来潮恰好想到我,只要你一提我的名字,他们心头立时便会生出感应,然后便能循着这一丝感应寻到你的身上,到时我们都会有极大的麻烦!”

    禹天来以神念从容答道:“前辈放心,贫道已经用元神中那光轮稍稍扭曲了四周的时间与空间,除非那位真仙大能正集中所有的力量窥视这里,否则绝不会如此轻易发现前辈你的存在。”

    “好家伙,看了你对那……的运用越来越自如了,我竟然未能发现你已动了手脚!”轩辕剑灵感慨一句,便又重归沉寂。

    “师傅你竟然得到了轩辕剑?”聂隐娘大为惊奇,“说起来涂山狐族也是倒霉,只因收藏了这件神器便遭怀璧之厄,被人迫得举族逃离此界,要到另一个元神绝迹小千世界才能藏身。当初直接动手抢夺神剑的正是那统领十八路金丹大妖占据凤凰山福地的金钹法王,师傅你已经收了涂山狐族的一只小狐狸为徒,是否要替她接下这一段因果?”

    禹天来与涂山狐族关系匪浅,也已经从皇甫皓口中得知了这一段往事,叹息道:“这并非为师是否要寻他了结因果的问题了。为师身怀轩辕剑的事情不可能永远瞒住,那时必然有麻烦登门。与其如此,倒不如先下手除了这隐患。”

    聂隐娘却正色道:“师傅你应该知道金钹法王只是台前的傀儡,他背后的势力如今的我们还万万招惹不起,因此……”

    “因此我们要认真计划周密布局,”禹天来胸有成竹地接着道,“一则要有理有据,师出有名,令金钹法王背后的势力无话可说;二则要动如雷霆,一击必杀,令他背后的势力不及救援。”

    聂隐娘素知师傅凡事谋定而后动,听他此言,便知他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问道:“师傅你打算如何操作此事?”

    禹天来悠然道:“为师已经将鱼饵投放出去,原本唯一的顾虑是手中的实力未必可以做到一击必杀,还想借用你那师妹白素贞一臂之力。如今有你在,为师已有十足的把握成事。此次若能拔出那方势力的布下的一招重要棋子,另一方势力应该会关注甚至会主动招揽为师。到时背靠一棵大树,也不用担心金钹的后台不讲规矩地强行翻脸。”

    聂隐娘脸上现出兴奋的神色:“此次次终于能够与师傅并肩作战了。用金钹法王这位元神级数的妖王开锋见血,也不枉了弟子在山中磨砺剑术五百年!”

    便在禹天来与聂隐娘师徒叙话之际,远在凤凰山附近,两个黄袍道人一前一后正风驰电掣般御剑飞行。

    前面的黄袍道人生的甚是丑怪,五短身材、满脸麻子又是凸目巨口,用一口桃木剑幻出一团青光裹住自己破空而飞;后面的却是禹天来的金蜈分身,身周笼罩着一团淡淡的金光,飞行之速稳稳地胜过前者一筹,眼看得已经越追越近。

    前面的丑道人一边舍命而逃一边气急败坏地喝道:“小道士,我王道灵与你同属道家一脉,又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必定要赶尽杀绝?”

    金蜈分身在后面冷然道:“你这恶道竟然在苏州这等人口密集的大城散布瘟毒,而后再卖解药敛财。如此伤天害理,实为我道门之耻。今日某便要替道门历代先贤清理门户,诛除你这败类!”

    王道灵心中将这多管闲事的小道士恨到极点,眼看前面已经到了凤凰山地界,一张丑脸上立时现出交织着得意与狰狞的神色,蓦地运气发出一声震动方圆百里的大叫:“金老弟,贫道王道灵有难,万望仗义援手!”

第三百零六章 冰魄神剑,遮天金钹

    随着王道灵的一声大喝,凤凰山中立即有一道金光斜刺里飞来,落在王道灵和金蜈分身之间化作一个面如淡金的红袍大汉。

    这大汉的脸上满是跋扈凶狠之色,拦住金蜈分身暴喝道:“哪里来的小牛鼻子,竟敢在我凤凰山的地界撒野!”

    金蜈分身在空中定住身形,稽首一礼淡淡地道:“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某号‘太阴羽士’,今日为诛除道门败类而至贵处,并非有意冒犯。”

    “管你太阴还是太阳,”那大汉睥睨道,“本人金腾,乃是这座八百里凤凰山少主,前面的那位道长是本人好友,你敢对他无礼,更一路追杀到我凤凰山地界,分明是没有将本人放在眼里。赶快乖乖地跪地叩头并束手就擒,本人或许可以给你一条生路,否则今日定要你生死两难!”

    为自己取名为“太阴羽士”的金蜈分身面上丝毫不见息怒,语调仍是淡淡的:“敢问金道友,此事是否还有的商量?”

    金腾傲然道:“在这八百里凤凰山,本人说出的话从来不会打半分折扣!”

    “好威风,好煞气!只是某既不愿死,更不愿屈膝事人,所以……”太阴羽士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凭空先出一团透着刺骨寒气的白色光雾,倏地拉伸变形幻化做一柄三尺长短宛如寒冰质地的半透明长剑,“只好请道友你去死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举剑向着那金腾隔空一剑斩下。

    那躲在金腾身后的王道灵看到太阴羽士亮剑,心中便是一突。对方追杀自己好半天,可是从来没有用剑的意思,而这金腾也只是背后势力强大,论修为还要逊色自己一两筹。

    “难道这太阴羽士竟只是拿贫道做饵……”他忽地想到这太阴羽士似乎是有意逼迫自己向凤凰山方向逃跑,登时激灵灵打个冷战。平心而论,他与金腾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比酒肉之交强些有限。若是和自己无关,他也未必有多关心金腾的生死,但如今这太阴羽士是自己引来,一旦他真的对金腾不利,惹出了金腾背后那个老怪物,自己必然要跟着倒霉。

    “金老弟,快快闪开!”王道灵一面在心中叫苦,一面狂呼提醒金腾,用时更罕有奋勇地冲上前来,一柄千年桃木剑朝天一指,引来一道天雷向太阴羽士头顶劈下。

    其实已用不到王道灵提醒,在看到太阴羽士手中那柄有冰寒光雾所化寒意料峭的长剑时,他便已经变色惊呼出声:“太阴冰魄神光?饶命!”

    金钹法王父子的本体皆是蜈蚣,都听说过本族在上古时期有一支异种血脉名为“太阴金蜈”,可以采集无量太阴之力炼化为一道“太阴冰魄神光”,至阴至寒可冰封万物。而要凝炼出“太阴冰魄神光神光”,却需要拥有元神之境的修为境界。这也是他为何当场放下架子开口乞饶的原因。

    其实禹天来本体虽已九转化神,这太阴金蜈所化的分身太阴羽士却还只在金丹八转巅峰,尚缺了一点机缘和明悟。他之所以能成“太阴冰魄神光”,是因为当初曾收了数十条被金蜈仙练成分身的太阴金蜈幼虫,又收取了金蜈仙被轩辕、红颜二剑联手斩灭后散化的海量太阴之气。

    但太阴羽士既没有理会王道灵的阻挠,也没有理会金腾的告饶,那一剑仍轻轻地隔空斩下。

    随着这一剑斩落,一道莹白如雪的剑光携着难以形容的奇寒之气向着对面金腾飞去,奇快如电不容对方闪避。

    剑光所到之处,虚空凭空现出无数晶莹剔透的微小冰晶,纷纷扬扬地从高空飘落下去。

    金腾暴喝一声,双臂交叉护在身前,身上霎时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血雾,近日来他偷偷猎食童男童女,以他们的精血补益修为,并炼成了这门护身奇术“血神罡”。

    那道剑光轻轻落下,先与金腾体外的一层“血神罡”相触。那一层血雾被剑光所携寒气一冲,竟瞬间冻结变成一层血色薄冰,而后咔得破碎散作随风飞扬的血色冰晶。

    剑光好不停滞地落下,浑若无力地斩在金腾交叉护身、已覆盖了一层乌黑厚重甲壳的双臂之间。

    一点冰寒的洁白冰霜从金腾的双臂之间迅速向体表和体内蔓延和体内蔓延,霎时间已将他由外而内变成一个“冰人”。

    又有一丝裂隙从他双臂之间迅速向体表霎时间已使他由外而内尽是细如蛛丝的密密麻麻裂纹,连丹田内一颗已臻六转境界的金丹也不例外。

    而后在咔嚓一声轻响中,他整个人便那么碎裂开来,化作漫天呈红黑二色的细碎冰晶纷纷扬扬随风飘散。

    太阴羽士反手挥出冰魄神光所化长剑,一剑便劈散了王道灵降下的神雷,而后又是一剑挥出,隔空斩向已经因金腾陨灭而心胆俱丧,偏离凤凰山方向要再次逃跑的王道灵。此刻这蛤蟆精所化的道人已没了用处,他自然不会留下其继续害人生事。

    蕴含无边寒意的剑光瞬间追杀王道灵,轻轻斩在他的后心,这道人身体一僵后全身结冰,随即便步了金腾的后尘。

    便在金腾被太阴羽士的一记“冰魄神剑”斩得形神俱灭的一瞬,一股恐怖至极的气机从凤凰山深处冲天而起,伴随着的是融合了一道强大无比神念的狂吼:“何人杀本王爱子,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啊!”

    巨大的声浪与强大的神念疯狂扫荡了凤凰山方圆八百里内的空间,霎时便锁定了脸上微微变色转身便要遁走的太阴羽士。

    一道金光从凤凰山中飞出,在空中一分为二然后无穷无尽地向四周扩张开去,转眼间已变得无边无际遮天蔽日,而后上下两层金光一合,便将来不及逃出金光笼罩范围的太阴羽士夹在当中。

    太阴羽士唯一来得及做的一件事,便是将手中的长剑还原为“太阴冰魄神光”,化作一团光雾笼罩全身。

    金光捕获太阴羽士后重新收敛成直径三丈的一团,随即现出本相,却是一副上下紧紧合并、边缘严丝合缝浑然一体的巨大金钹。

    “咦,竟是一条太阴金蜈!”凤凰山中的声音忽地由暴怒转为狂喜,“当真是天助我也!失了一个儿子,却得到一条上古异种太阴金蜈!只要抽取你的血脉炼入自身,本王的修为必定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随着这声音,那副金钹飞快地向凤凰山中飞了过去。

    此刻,远在钱塘县太玄观内的禹天来收了葫芦七神通中的天视地听神通,回头对身后站着的聂隐娘笑道:“大鱼已经咬饵,我们这便去收竿起钓罢。”

第三百零七章 双剑合璧,生死转轮

    禹天来脑后浮现出神秘光轮,发出一团皎洁的清辉将自己和聂隐娘笼罩其中。

    两人的身形凭空消失,在同一时间又出现在凤凰山上空。

    虚空挪移是禹天来摸索出的神秘光轮的另一妙用,只要是目力所及便可直接挪移过去,与远望千里的天视地听神通结合运用,比起御剑乘风的飞行之术更要迅捷太多。

    师徒二人心意相通,并肩从空中落下,四只脚一起重重地踏在那正往凤凰山中飞去的金钹之上,重如山岳的恐怖力量将这金钹压得笔直向下坠落,在一声轰然大响中砸在山中的一片空地上,地面砸出一个足有二十丈直径的大坑。

    一声冷哼传到两人耳中,眼前红光一闪,一个头顶金冠、身披红袍、满部短髯根根如同钢针的大汉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尔等是何人?为何要与本王为难?”

    “果然是凤凰山大寨主金钹法王当面,贫道有礼。”禹天来含笑稽首一礼,从容答道,“贫道禹天来,道号‘太玄’,这位是小徒聂隐娘。此次却非贫道师徒要与法王为难,而是法王与贫道为难。法王可知你这金钹之内困住的,实为贫道的一尊身外化身!”

    金钹法王的面色变得更加阴沉,他能够看出禹天来元神初成,修为比起已经度过两次雷劫的自己颇有不如,却看不透聂隐娘的深浅,所以才出言询问而不是直接动手。

    听禹天来说明了因由,他深知对于修道者而言,一个用上古异种太阴金蜈炼制、拥有接近九转化神实力的身外化身,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之物,双方之间的矛盾绝无调和的可能。

    同时听到禹天来介绍了聂隐娘的身份,他的警惕之心也消除了不少。这女子既然是禹天来的弟子,修为便不大可能反胜其师。自己先前之所以看不清她的底细,或许是她身上有什么掩盖气机的宝物也说不定。

    戒心一去,金钹法王的杀意当即大涨,阴森森地喝问道:“你可知便在方才,你这身外化身将本王唯一的爱子打杀,而且是魂飞魄散?”

    禹天来神色依旧从容平静,淡淡地道:“方才的情形,法王与贫道皆心知肚明,孰是孰非,毋庸赘言。”

    金钹法王嘿嘿冷笑:“杀了本王的儿子,哪还有什么是非曲直?你若识相,便将这尊身外化身留下算是向本王赔罪;若是善财难舍,本王便与你月缺难圆!”

    禹天来叹息一声:“法王惑于贪念,执迷不悟,你身后那些人须怪不得贫道心狠了。徒儿,动手罢!”

    话音未落,禹天来背后的红颜剑与聂隐娘背后一口名为“青丝”的长剑同时铿然作响跳出匣外,分别落入两人摊开的手掌中。

    他们二人的五指收拢,似虚似实捏住剑柄,脚下同时踏出禹天来所创的“禹步”,身形一闪到了金钹法王面前,一青一红两柄长剑平举当胸笔直刺出。

    两柄长剑上同时生出地水火风四相之力,四色光华由剑身向剑尖流动。聂隐娘剑尖的四相之力以相克之理相互激发,转化为一蓬湮灭一切的灰蒙蒙混沌剑气,用的正是禹天来“四相剑诀”的杀招“万相俱灭”;而禹天来剑尖的四相之力以相生之理彼此融合,演化成一个包罗万象的黑幽幽洞天世界,用的则是由“万相俱灭”推演出的另一式杀招“一元复始”。

    他们师徒二人一出手便直接以两大杀招联手合击,存的自然是一击必杀,不给任何人插手救援的机会。

    金钹法王面色惨变,却是没有想到不仅禹天来的剑术恐怖如斯,实力已远远超出境界的限制,而且聂隐娘更是一个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只怕已经在渡火灾三劫的元神大修士。

    “大威天龙,护持我身!”

    口中发出一声狂吼,一条金色光龙从金钹法王体内飞出,团团盘旋化作一座光幢将他护在当中。

    同时那被禹天来和聂隐娘踏入地底的金钹也受到他心念感召剧烈抖动着要飞出来,却又似被禹天来和聂隐娘联手发出的剑气镇住,怎都不能移离原处。

    禹天来心中冷笑:“是大德高僧加持的大威天龙护身咒。这金钹法王果然是那方势力的棋子。”

    蕴含湮灭死寂之力与造化衍生之力两种截然相反力量的剑势合璧施展,登时演化出恐怖无比的威力。

    混沌灰光与洞天黑光膨胀成两个巨大的光团一左一右将金龙护体的金钹法王裹在当中,而后那两个光团如车轮般一正一逆缓缓转动。

    用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各自旋转九匝之后,一黑一灰两个光团渐渐散去,原来裹在当中的金钹法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星半点的残渣也没有留下。

    便在金钹法王被他们师徒联手杀灭的一瞬,身后那大坑中的金钹陡然飞上空中,而后在中间一分为二,被困在其中的太阴羽士脱身出来。

    这对金钹虽是一件厉害无比的法宝,但也要有金钹法王遥控指挥,才能困住已臻金丹八转巅峰的太阴羽士。如今金钹法王已经形神俱灭,只凭金钹本身的力量便再也镇压他不住。

    “多谢道友施救!”太阴羽士向着禹天来拱手施了一礼。

    禹天来微笑道:“道友与贫道本为一体,何必客气。如今金钹法王父子皆已伏诛,道友可以按照我们先前的计划,着手收服凤凰山的十八路大妖了。”

    太阴羽士含笑道:“道友放心,某这便去了。”说罢身化一道流光向凤凰山之中飞去。

    禹天来看着空中那重新合拢又缩小到只有尺余直径的金钹,对聂隐娘笑道:“这对金钹来历该是颇为不凡,若非你我师徒以有心算无心,一开始便将此宝镇住令金钹法王不能运用,我们也未必能将其一击而杀。”

    说着伸手向空中一招,那金钹便轻飘飘落下到了他的手中。

    “南无阿弥陀佛!”

    事情已经做完,师徒二人正要离开之时,耳边忽地传来一声柔和浑厚的佛号。他们面色同时微变,彼此对视一眼,心头同时闪过一句:“果然来了。”随即一齐转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第三百零八章 达摩,纯阳

    出现在禹天来和聂隐娘面前的是一个看上去约有四十岁的僧人,卷发褐肤,高额深目,耳垂大环,身上披一件大红僧袍,赤着的双脚穿一双多耳草鞋,手中拄着一根铜首藤身锡杖。

    “两位道友,贫僧有礼了。”这僧人相貌不似中土人氏,举止却是彬彬有礼,向着两人合十施礼后开口说话,声音也是纯正的中土腔调,“贫僧菩提达摩,来自西天极乐世界,灵山大雷音寺。”

    “原来是佛祖座下达摩尊者,贫道失敬,这厢还礼了。”

    禹天来怔了一下,随即很是恭敬地还了一礼。

    他来到这世界已有些日子,对这世界的了解也不断加深,因此知道眼前这位在佛门大大有名的达摩尊者正是自己知道的那位中土禅宗初祖、开创少林一脉武学的达摩祖师。

    在那一方世界里,人们都传说达摩祖师已在熊耳山空相寺坐化,事实上却是他凭着自己的实力破界飞升而去,如今已是灵山之主如来佛祖座下举足轻重的一位护法尊者。

    对于这位达摩尊者,即使如今双方立场不同,禹天来也必须要保持几分尊重,如今他一身所学虽然已算得卓然自成一家,但追根溯源,从那已经推演变化为“葫芦七神通”的“七宝妙身诀”,到在少林寺藏经阁参研过的无数佛法武学,再到陈近南所赠的“达摩剑法”,直至引领他进入武道之门的“易筋经”,皆是间接得自达摩遗泽。

    达摩修为高深莫测,只凭着从禹天来身上感应到一点微弱无比的气机,也已察觉对方与自己该是大有关联,当即含笑问道:“这位禹道友莫非与老衲来自同一方小千世界?”

    禹天来也不隐瞒,再次拱手施礼答道:“不错,贫道禹天来,不久前才从那方小千世界飞升而来,而且在那方小千世界修行时,颇曾得到尊者遗留的一些好处,谨此拜谢尊者恩泽。”

    达摩稍稍侧身避开,摇头道:“当初老衲留下传承,原本便是留待有缘。道友能够得到,那便是道友的缘法,却非是老衲的恩德。既然老衲与道友之间有这一份缘法,今日老衲冒昧,欲向道友讨一个人情。”

    禹天来看了一眼手中的金钹,目中闪过一丝了然,面上神色依旧不变,正容道:“尊者但有吩咐请讲当面,贫道自当效力。”

    达摩斟酌道:“实不相瞒,那金钹法王其实是我灵山的一尊护法,不合耐不得清规戒律,竟盗取了佛祖的一对金钹法宝私逃下山,来这凤凰山中称妖为王。佛祖日前检点山门时方知这孽畜之事,因此命老衲下山擒他回山并追回法宝。如今此妖因跋扈和贪欲招惹道友而为道友斩杀,也是他应得此报,只是那金钹乃佛祖之物,老衲……”

    禹天来却不等达摩说完,立即双手捧着金钹送到面前,笑道:“既是尊者开了尊口,贫道又岂敢贪占此宝,自然拱手奉上,请尊者收纳。”

    达摩愣了一下,随即轻叹道:“如此老衲便多谢道友慷慨。”

    说罢便将那金钹接过来收回囊中,心中却并无多少欣喜之意。方才禹天来根本不提这金钹归属问题而只提自己,言外之意便是以此宝了结当年的因果,此后彼此互不相欠。金钹虽然珍贵,但与一个潜力无穷的新晋元神修士相比,则又是远远的不如了。只是对方终究已入道门,原也难以拉拢来自己阵营,千鸟在林总不如一鸟在手,倒也不能说如此结果便是蚀了本。

    目送达摩身形远去之后,聂隐娘笑道:“师傅你还是那般狡猾,用人家的东西还了人家的人情,自己却是一毛不拔。”

    禹天来哂道:“惠而不费,何乐不为?再说终不能因为当年辗转学了他一些武学,如今便要将整个人卖给佛门。”

    一言方出,身畔不远处忽地又传来一声呵呵轻笑。

    两师徒同时一惊,一起转头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玉面长髯、背负长剑的白衣道士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正手捻须髯向自己两人微笑。

    “姓吕的,你还敢出现在贫道面前!”看到这道人时,聂隐娘的一双修眉立时竖起,双目之内寒光闪烁,口中发出一声呵斥,背后的青丝剑已经轻轻颤抖着随时便要跳出匣外。

    原本一副仙风道骨之态的道士登时满脸都是尴尬神色,有些慌张地连连摆手道:“聂道友息怒,贫道有话要说!”

    禹天来听了聂隐娘那一句喝骂,便已猜到这道人便是传说斗剑败给聂隐娘后飞升去仙界,此后再也不曾踏足凡尘的纯阳仙人吕洞宾,心中道了一句:“这一边的反应却也不慢。”随即伸手轻轻按住聂隐娘的香肩,示意她稍安勿躁。

    聂隐娘狠狠瞪了吕洞宾一眼,冷哼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转头望向他处。

    虽然对方态度依旧恶劣,吕洞宾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对能够令对方乖乖听话的禹天来另眼相看。他早已从一些渠道知道了禹天来的出身来历,一个能够凭借自身力量打破一方世界桎梏的修行者,本就是自己身后势力要着重拉拢的目标,偏生与夺了自己“道门第一剑”名头的聂隐娘又渊源深厚,也难怪那位老人家在算出佛门派出达摩尊者下界后,便遣自己也火速下界,严防佛门拉拢或对付此人。

    禹天来上前施礼道:“贫道见过纯阳上仙。”

    吕洞宾摆手笑道:“所谓‘上仙’不过是世俗中人对我们这些仙界中人的称呼,其实也不过是与道友一般的元神修士,最多仗着修行的岁月久而走得略远一些,你我还是以道友互称罢了。”

    禹天来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敢问吕道友此来有何指教?”

    吕洞宾鼓掌笑道:“道友对贫道却是快人快语,不似方才与那胡僧说话般转弯抹角,足见一片赤诚之心。如此贫道也便开门见山,此次贫道是奉了道祖法旨而来,欲请道友帮忙做一件事情。”

    “道祖法旨?”禹天来怵然一惊,却是没有想到此次行事竟是直接引起了这位最大大佬的关注。

    吕洞宾却是不等对方发问,从袖中取出一个红皮描金、拳头大小的葫芦道:“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道祖也不会平白要道友辛苦一场,愿将此物作为酬劳!”

    说着便将葫芦送到禹天来面前。

    禹天来略一踌躇,还是将葫芦接到手中,揭开封口的塞子轻轻一嗅,登时脸色大变地赶紧又盖好塞子,向着吕洞宾苦笑道:“道祖果然是道祖,这手笔也实在太大。论起这分酬劳,也当真值得贫道将这条命拿出来搏一搏了。道祖希望贫道做什么,便请道友明示罢!”

第三百零九章 八景炉成九转丹

    禹天来与聂隐娘返回钱塘后,立即宣布了要闭关静修。

    如今小青正跟聂隐娘这偶像学习剑术,许仙则与白素贞一起钻研医术,阿青听说禹天来的分身太阴羽士正在攻略凤凰山,大感兴趣地带着五鬼去凑热闹,偌大一个太玄观有无禹天来这观主主持竟也毫无差别。

    但禹天来这一次闭关的时间也不长,前后仅仅一月有余。等到他出关之日,聂隐娘带着小青和许仙夫妇一起来迎接。

    见面之后,聂隐娘是早已心中有数,小青和许仙是毫无所觉,唯有白素贞感应到禹天来身上与一月之前迥然不同的气息,惊诧无比地问道:“师傅,你的修为?”

    修行者到了元神之境,便已真正触及到了天地之道造化之理,因而也最遭天地所忌,修为每晋升一级,便要接受天地降下的一次灾劫。这灾劫分“雷灾”“火灾”“风灾”三种,每一灾又分三次劫数,合称三灾九劫。

    三灾九劫既是劫数也是机缘,若是渡不过去自然是轻则前功尽弃,千百年苦修尽付流水,重则在雷火风之下灰飞烟灭、形神俱消;若是渡得过去,则不仅修为增长,更可借助雷火风之力不断炼化元神之内的阴渣,待到三灾九劫全部渡过,便可将元神内的阴渣尽数炼化,成就纯阳元神,证就真仙大道。

    白素贞早已臻达元神之境,如今已渡过了雷灾的“五行天雷”“七曜法雷”“九霄紫雷”三次劫数,正在积累修为打磨心境,准备迎接火灾的第一次劫数“太阳神火”。

    一个月前尚未闭关的禹天来还只是刚刚初入元神之境,连雷灾第一重的“五行天雷”之劫尚未渡过。虽然他的实力已远远超出境界的限制,连同样渡过雷灾三劫的法海都败在其剑下,但领先三个境界的白素贞还是可以多少感应到一点他修为的深浅。

    而此刻的禹天来在白素贞的感应中却是虚空宇宙般混混沌沌的一团,在修为境界上最少也是与她并驾齐驱。

    白素贞苦修了一千七百余年,三百年结成金丹,四百年九转化神,而后用了足足一千年才渡过雷灾三劫,有了如今的修为境界。虽说她血脉特异,修行时每一个境界都需要更加深厚的积累,速度也确实比寻常修士要慢了一些,但要说禹天来闭关一月的成果便抵得上她的千年苦修,这已不能算是骇人听闻,简直是没有天理。

    禹天来哈哈一笑道:“先前贫道和人做了一桩交易,答应帮人做一件事情,因此也很是收获了一些好处。这一个月的闭关便是去消化那些好处,看一看如今这成果,这买卖倒也不算是蚀本。”

    “好处?什么好处能够让师傅你的修为在一月之内突飞猛进至此,难道是……”白素贞喃喃地说到此处,一双美目蓦地瞪圆,一张俏脸也满是呆滞之色,虽然终于控制住自己的震惊没有叫出来,却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大叫,“九转金丹!定然是道祖的九转金丹!”

    这一方世界证就纯阳元神的真仙大能虽然不多,终究还是能够凑满两掌之数。而能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将纯阳元神寄托宇宙真空,与冥冥之中的大道相合,真正做到与天地同寿、日月齐辉,证就不死不朽元始大道的“金仙”,便只有分别开创了道家与佛门的两位祖师。

    传说中那位号为“太上”的道祖老君拥有不可思议的造化之力,又掌控了一件超出神器范畴的无上至宝“八景烘炉”,古往今来许多名扬三界的神器法宝、灵药仙丹,皆是经道祖之手由此烘炉炼制出来。其所炼仙丹之中最上品者,便是那“九转金丹”。

    金丹之境的修士有九转化神之谓,此丹以“九转”为名,正是寓指其拥有不可思议的造化元神之力。据说即使是初入金丹之境的修士,只要服用一颗“九转金丹”,便可立地使金丹九转九变,孕育元神;而元神之境的修士服之,效力虽然没有如此明显,但一颗“九转金丹”助其突破一个小境界也是十拿九稳。

    只是这九转金丹便是道祖也不能随意炼制,需要三千年才成一炉,每炉只得九颗,而道祖也不可能三千年又三千年的只顾炼丹,因此这仙丹道祖手中也是数量极其有限,轻易不肯以之示人。

    禹天来说凭借外物在一月之间将修为境界提升到至少渡过雷灾三劫的地步,白素贞能够想到的便只有“九转金丹”。只是不知禹天来所说的“交易”又到底是怎么回事,竟值得道祖拿出三颗以上的“九转金丹”作为酬劳。

    她只是心中猜疑,身边的许仙却直接问出口来:“师傅,你说和人做了一笔交易,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禹天来忽地上下打量许仙,似乎要重新认识他一番,直到把他看得心头发毛,才笑眯眯地道:“汉文,说起来此事还需要你来助为师一臂之力,只不知你是否愿意?”

    白素贞心中当时便大喊一声“不好”,能够以“九转金丹”来做交易的事情,其中有多少艰难和危险可想而知,自己这傻相公若是卷入其中,稍有一个不慎,只怕立时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只是她尚未想到如何开口询问,待弄清原委后再做决定,许仙已经豪气冲天地应道:“师傅说的哪里话来?自古道是‘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傅但有吩咐,弟子便是舍生忘死亦在所不惜,又哪里说的上愿意不愿意的!”

    “这呆子……”白素贞心中叫苦不迭。她知道相公这位看似面嫩实则旧历人世老奸巨猾之至的师傅算计无双,既是引着相公说出这番话来,定然对他有所安排。

    聂隐娘看出白素贞的不安,笑着出言安慰道:“师妹你且放宽心。师傅要妹夫去做的事情固然艰难,但我们都会竭力相助。而且此事一旦功德圆满,便是一桩天大的机缘,连师妹你也有无穷的好处。此事师傅和我都不便明言,你若信得过作师姐的,便只用心帮助妹夫便是。”

    白素贞忙道:“大师姐言重了,小妹自然信得过师姐你。究竟是什么事情,师傅便请吩咐下来,我们夫妇必当尽力。”

    禹天来摆手道:“此事也不急在一时,待贫道计划周详之后,再于你们详细分说。眼前倒是有一件事,那法海老和尚对当年的恩怨耿耿于怀,只恐早晚还要生事。贫道既然要你们夫妻出力,便先帮你们了结了这桩因果罢!”

第三百一十章 还灵丹了结因果,再纠缠打死勿论

    白素贞大为诧异,问道:“师傅你打算如何了结这因果?”

    禹天来淡淡地道:“当初你不忿早年之恨,于是盗取了法海得自大雷音寺的六颗灵丹,如此以怨报怨,彼此因果纠缠得愈深。其实认真计较一番,那六颗灵丹可以令服用者平添六百年修为,却也只对金丹之境的修士才有用。虽说弥足珍贵,终究不是九转金丹那等夺天地造化的神物,咱们还赔得起。”

    白素贞一双美目不由自主地瞪大了一些:“师傅,法海放不下的其实并非那六颗灵丹的价值,而是失丹时因极度怨愤而生的心障。这一段因果,恐怕不是赔付几颗灵丹便能了结的。”

    禹天来哂道:“生出心障是他自己心性修持不到火候,与他人何干?我们求的自己心安理得,若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仍要来纠缠不休,嘿嘿……”

    他只是冷笑几声,一旁的聂隐娘却杀机凛然地接口道:“骊山门下,不容人欺。若是纠缠,那便打死勿论!”

    禹天来在此事上颇有些坐言起行的架势,当时也不要白素贞这当事人出面,立即携了由聂隐娘贡献的六颗上品灵丹,只身御风而行来到金山寺山门前落下。

    山门前有金山寺的知客僧人,看到一位青年道人从天而降,正在惊愕万分之际,耳中忽地传来自家方丈法海大师的声音,听他如此这般指点一番后,勉强平复了一下心神,快步上前相迎,恭谨地双掌合十施礼道:“这位可是太玄真人?方丈大师命贫僧引您老人家前往望江亭相见。”

    禹天来并未刻意收敛气机,对于法海能够感应到自己的到来也毫不意外,当即微笑道:“如此便有劳这位小师傅!”

    当下两人一前一后向金山寺山门内走去,入了山门后却不进金山寺,而是从寺庙旁侧的一条小径绕道了后面。

    这金山寺建在扬子江心的一座小山之上,庙后有一块天然生成突出山崖之外、凌空数十丈悬于江面之上的巨岩。巨岩表面平整,形如一座石台,寺中僧人在石台临江的三面都安装了铁索石栏,当中建了一座凉亭,成为一处上佳的景观。

    禹天来到了这座望江亭外,便看到法海正站在阶下相候。

    那知客僧送到此处便向禹天来告辞离开。

    法海遥向禹天来合掌施礼道:“禹观主大驾光临,老衲有失迎迓,尚乞见恕。”

    禹天来亦稽首还礼,笑道:“不敢,只要禅师将贫道这不速之客拒之门外,贫道便已感激不尽。”

    说笑间人走到凉亭前,法海侧身举手虚引道:“上一次蒙观主烹茶相待,今日老衲忝为地主,自当礼尚往来,因此略备了些粗茶,请观主品评一二。”

    禹天来早看到凉亭内的石桌上摆好了全套茶具,拱手致谢后随法海一起步入亭内落座。

    法海亲自动手斟了两盏茶,将其中一盏送到禹天来面前。

    禹天来双手接过茶盏,举盏向对方致意后一饮而尽。然后将茶盏轻轻放回桌上,沉吟半晌方斟酌道:“贫道此次前来拜访禅师,却是有几个问题请教当面。”

    法海含笑道:“老衲愿闻其详。”

    禹天来道:“佛门讲众生平等,却不知在禅师眼中,我中土芸芸众生与域外的如北方廓拓帝国之民、西方乌斯藏国之民,是否当真平等如一,并无远近亲疏之别?”

    法海并未立即回答,沉思片刻方缓缓道:“修行到了佛祖那等境界,自然能视众生如一,无爱无私。而老衲的佛法修行远未到家,不免要受自己出身影响。若是一个中土人与一个廓拓人生出纠纷,老衲本心怕是自然而然便偏向中土人几分。”

    虽然对方的答案颇合自己心意,禹天来脸上却并未现出喜色,反是愈发凝重地沉声再问:“禅师虽为佛门中人,却也是中土炎黄后裔。恕贫道放肆,敢问禅师这两种身份在你心中孰轻孰重?”

    这一次法海默然良久,半晌之后方苦笑道:“观主这一问却是当真难住了老衲,炎黄血脉乃老衲为人之本,佛法禅机乃老衲平生所求。二者孰轻孰重,老衲实在无从衡量。”

    禹天来神色见现出一丝冷意,语气也变得更加淡然甚至有些飘渺:“如此说来,一旦要禅师在这两个立场之间做一抉择,禅师同样无法抉择了?”

    法海默然无语,答案却已不言而喻。

    禹天来忽地轻笑起来,笑声由小变大,到最后整个人已笑得伏在身前的石桌上。

    面对大失仪态的禹天来,法海面上一片木然,只是眼观鼻、鼻观心,手指一颗又一颗的捻动手中的一串佛珠。

    禹天来笑罢多时,缓缓收声重新坐好,摇头叹道:“总归是贫道奢望太多,却忘了佛门讲的是一个‘空’字,正所谓‘身如菩提,心如明镜,时时拂拭,免惹尘埃’,有些对于旁人来说珍重无比的东西,对于禅师来说也不外如是。只是禅师既然说了无法抉择,贫道还希望你能够言行如一,永远都不要去做出抉择,日后只紧闭山门冷眼旁观便是!”

    法海合十道:“禹观主尽可放心,此次之事将由密宗主持,原也用不着我显宗插手。“

    禹天来从袖中取出一个不过数寸见方的小小木匣置于桌上,神色和语气都恢复平静,淡淡地道:“禅师若当真做了如此决定,便请收下这六粒灵丹,就此将与白素贞的那一段旧怨一笔勾销!“

    法海脸色登时有些难看:“禹观主,你这未免强人所难,老衲与白素贞的因果,已远非这六颗灵丹可以抵偿!“

    禹天来冷笑道:“那白素贞是骊山老母门下,修为也不逊贫道半分。若是平时,虽说她是贫道弟子之妻,却也轮不到贫道越俎代庖插手她的恩怨。但如今是非常时期,若禅师执意不肯消了此怨,说不得贫道便要怀疑你在等待机会借此事发难,那却是逼着贫道行攘外必先安内的下策了!“

    “你敢!“法海目暴喝,声如霹雳,震得脚下这座悬空石台瑟瑟作抖,许多沙土扑簌簌滑落洒入下面的滔滔江水之中。

    禹天来并未答话,背后的红颜剑却在鞘中发出一阵嗡嗡震鸣,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鞘内跳了出来。

    两人对峙半晌,四道不断交锋的目光几乎要在空中撞击出火花。

    良久之后,法海终于首先收了如怒目金刚般的摄人气势,探手拿起桌上的木匣,目光下垂面无表情地道:“既然禹观主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也由不得老衲不允。也罢,便请禹观主转告那白素贞,老衲与她的千年宿怨,就此一笔勾销!“

    “贫道便知以禅师雅量胸怀,必然不会与一小女子计较许多!“禹天来脸色转换迅捷又自如,当即便又满面春风地起身向对方施了一礼,“今日该说的话都已说完,贫道告辞!“

    话音未毕,他的身形在法海面前渐渐变淡。

    便在禹天来身形完全消失的一瞬,空中又回荡起他的一句话:“有一句话禅师却要记得,灵丹已还,因果已了,若再生事端,那时便休怪贫道心狠了!”

    法海独自在凉亭内呆坐许久,才摇头苦笑道:“此人也不知有过怎样的经历,处事手段竟如此老辣周到。难怪道祖选了他来护持那人,甚至不惜赐下九转金丹提升他的修为。有了这一个变数,密宗那位的筹谋只恐要平添许多波折......“

第三百一十一章 十数载功名红尘乱,几千里北疆锋镝鸣

    近来钱塘县百姓津津乐道的一件新鲜事,莫过于那位才成名不久的神医许仙竟然弃医从文,辞了薪酬丰厚的医馆差事,开始闭门苦读诗书经籍,准备参加科举求取功名。

    大家对此事倒也并未太过大惊小怪。那许仙自幼聪敏,少年时在书塾求学,曾被教书的夫子誉为天生的读书种子。只是他似乎天生的无心仕途,虽然读了满腹经纶,却从没有入仕求进的念头,后来更跟了那位太玄观的禹小观主学医,到医馆当了坐堂的大夫。如今许仙终于开窍,大家都猜测是那位不仅貌如天仙而且一看便知贤良淑德的白娘子促成了他的转变,纷纷羡慕他家有贤妻的福分。

    而且许仙虽然不再去医馆,却并未拒绝帮人医病,若是有人患了什么县里其他郎中处理不了的疑难杂症而求到他的门上,他依旧会认真诊治开方,而且如今连诊金都不再收了。如此一来,愈发赢得远近父老乡亲的感激和尊敬。许多人都在祈祷诸天神佛保佑许仙科举高中,如此一位心存仁善的官员定然能为百姓造福。

    许仙在早年求学是已经取得童生资格,所以用了大半年的时间重温功课之后,第二年便直接去府城参加了院试,而且凭一手锦绣文章考取秀才身份并得到主持院试的学政郑怀郑大人的青睐。

    郑怀亲自提名点许仙为院试第一,并推荐他到自己早年就读的“五峰书院”就读,用心苦读准备参加一年后的乡试。

    方今天下,儒家力压诸子百家高居庙堂,其内部却又分成心学与理学两派,彼此之间也互有争竞。郑怀作为心学一脉的骨干,被本派系的大佬安排为一省学政,本也负有为心学一脉招揽后进英才的重任,自然不会放过许仙这等才学出众的人物。

    许仙拜谢了郑怀之后,回家与亲人和妻子略作团聚,又拜见了师傅禹天来聆听了一番指点教诲,便收拾了行装赶赴位于金华府的五峰书院求学。

    他为人有些呆气,在钻研学问上从来都最肯用心,再加上他一直坚持修习禹天来传授的“元元导引法”,前些时间又服用了白素贞用“紫蕴龙王参”的参须炼制的灵丹,不仅身轻体健而且头脑愈来愈灵敏,渐渐地已有过目不忘之能。因此只是短短的一年时间,竟也将五峰书院几位大儒平生所学掏个干净,已成为这座天下有数书院中十数年来最杰出的一位学子,名声也在江南一带传播开来。

    此后,许仙接连考取了乡试第一名解元、会试第一名会元,最后在殿试中得当朝天子庆隆帝御笔钦点为进士一甲第一名状元,成为大胤建国以来第四位“连中三元”的应试举子。其实许仙固然也却是拥有金榜夺魁的实力,但能够走到这一步,也未必没有心学一脉出大力庇护这本派系新秀的因素在内。

    高中状元之后,许仙面前有两条路:其一是入翰林院供职,在学问上继续深造同时也是培养声望人脉;其二则是直接进入仕途,到朝中各部充任属官或外放为一方之长。

    心学一脉的几位前辈都属意前者,正准备为许仙筹谋安排之际,对立的理学一脉忽地出手,而且走通了不属于任何一派只听命于皇帝的相国梁王门路,直接将许仙安排到西北边陲的绥县担任县令。

    绥县毗邻西羌,常年受到那些野蛮残暴的西羌人侵袭,城池残破,人口稀少,寻常人派到彼处任职,休说做出什么成绩,只恐性命也难以保全。

    许仙却是没有丝毫为难退缩之意,领了吏部的官印和文书之后慨然前往西北赴任去了,身边只带了一个已身怀有孕的妻子白氏,两个娇娇弱弱的丫鬟以及五个人高马大的家丁。

    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许仙这平日看起来颇有些书呆迂腐之气的白面书生到了那情况复杂的绥县,竟展现出多少年混迹官场的老手都未必拥有的手腕,只三两下招数用出,便将局面初步稳定下来,而后将一条条设计政务、民生、边防、工商等领域,务实而有效的政令发布实施,前后三年时间便将一个千疮百孔的绥县治理得蒸蒸日上,俨然已有大治之相。

    到后来渐渐从县衙中传出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说许仙之所以能做出如此政绩,竟是大半出自他夫人白氏的筹谋。平日里许仙处理公务,那位白氏夫人总是抱着孩子坐在屏风后面,随时向相公指点机宜。

    不管是许仙本人能力也还,他夫人训夫有方也罢,绥县出的政绩却是实实在在毫无半分虚假,凭着这一份近乎完美的政绩,在加上许仙在朝中有那些心学一脉的师长作为奥援,纵使有人想压制也是无从下手,最多想个“如此大才正该留在西北多事之地”的冠冕堂皇借口,仍将他羁绊的西北边陲,却阻止不了他官职的升迁。

    十数年间,许仙先后担任了绥州知州、陕西道按察使、西北经略府副使等职。后来他以恩威并施的手段收服了西羌三十余大小部落,在西北扩地近千里,增加人口数十万,最终凭着这份开疆拓土的大功被庆隆帝赐爵秦国公,擢升西北经略安抚大使,执掌西北一地军政大权。

    在这些年里,原本纷乱的西北之地因许仙的经营而渐渐安定下来,大胤江山却日益呈现纷乱之兆。

    朝内因庆隆帝年事已高,本人渐渐不复早年的英明神武而变得多疑易怒,因为无端的猜忌之心贬黜了许多骨鲠栋梁之臣。又因庆隆帝一直未立皇储,他的几个皇子平时各自分管了一些军政事务,这些年来都建立了颇为雄厚的班底,眼见得父皇老迈,都开始生出自己的心思,彼此之间由暗斗渐变为明争,从朝堂到地方,都被他们搅得一团乌烟瘴气。

    另一方面,北方廓拓人的大可汗迪古元弘雄才大略,原本松散的草原部落联盟整合成一个完全由自己独裁的庞大帝国,又迎奉乌斯藏的密宗高僧入草原传教,借宗教宣扬自己天命王者的合法性,进一步稳固了自己的地位。

    渐渐将草原上百万控弦之士掌控在自己手中后,迪古元弘的目光开始转向南方那个广大无边又占据了无尽财富的伟大国度。

    受迪古元弘意志的影响,北部边疆上廓拓人与大胤边军的摩擦开始频繁起来,摩擦又转变为冲突,且规模也在不断升级……

第三百一十二章 少年游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不觉时节又至清明,钱塘县的许多百姓都一早准备好香烛纸钱、酒馔鲜果,出了县城往郊外先人坟墓处洒扫祭奠。

    许多人在扫墓之后,趁便往四野山清水秀处游玩踏青,其中有多为不识愁滋味的青年男女。

    “表哥你走快些!”奇宝山中的一条崎岖山路上,清脆婉转的少女声音随风飘来,随即便有一个十六七岁女孩儿出现在山路的转弯处。

    这女孩儿生得眉目如画,身着一袭鹅黄色贴身武士服,衬得初具规模的娇躯愈发修长婀娜,充满了寻常女子所不具备的飒爽健美风韵。她腰间斜佩一柄短剑,绿色鲨鱼皮剑鞘镶金嵌宝,华贵非常,看上去装饰性远远大于实用性。

    随着少女的催促,一个同样十六七岁的少年也从山路的转弯处走了出来。他一面走一面摇头叹息:“碧莲,表哥我可是一个文弱书生,又不似你自幼便随娘亲学剑,哪里能像你一般在这山路上健步如飞?”

    这少年生得面容俊秀,眉宇间透着一份浓浓的书卷之气,身上穿了一件颇为朴素的士子青衫,头上也只用一方青巾束发。然而他在举手投足间却又隐隐带着些天然的威仪与贵气,似乎不是寻常身份。

    听到少年的话,名为“碧莲”的少女撇了撇嘴道:“咱们在一起长大,难道我还不清楚表哥你的底细?舅母炼制了用来为我筑基锻体的灵药向来没有少过你那一份。而且你虽然不愿习武,却一直跟舅舅练习那‘元元导引法’。听舅母说,这一门功法被师祖改良多次,如今已算得极上品的修行筑基之术。即使你志不在修行,也自然而然练成了一副远胜常人的体魄。只是走这点山路,又哪会累得到你!”

    这一对少年男女,自然便是许仙与白素贞之子许士林、李公甫与许娇容之女李碧莲。如今许仙贵为西北一地的无冕之王,早将姐姐、姐夫和外甥女一家三口接去同享富贵。如今的许仙身份不同,便是李公甫也被他委以重任,两人轻易不得离开西北。因此,这回乡祭扫先人坟墓的责任,便交给了不仅是许家独子,更与李碧莲有指腹之约的许士林身上。

    今日表兄妹二人扫墓之后,命一应侍卫从者都先一步回转老宅,只两人相伴来到这座奇宝山中,为的却是赴一位好友之约。

    那位好友与他们自幼相识,最难得的是三人竟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这些年虽然见面的次数有限,彼此的情谊却颇为深厚。昨日两兄妹曾在老宅宴请那人,那人在席间说起自己今日将与人在奇宝山中做一场赌斗,邀请他们前来观看。

    两人说说笑笑,都加快了脚步往与友人约好的一座山谷中行去,刚到谷口,便听到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戚小子,你确定要用三百人族步卒对抗我的一千狼兵?”

    随即又有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启禀祖师,弟子确定如此。”

    李碧莲闻言喜笑颜开,欢呼道:“是太阴祖师和保山哥,他们要开始了,我们快去。”

    说罢扯着许士林如飞般奔入山谷之中。

    在山谷中的一片空地上,有两个人卓然而立遥相对峙。

    其中一个黄袍道人赫然正是禹天来的金蜈分身太阴羽士,只是如今他身形相貌都有了些许变化,看起来更像是禹天来的兄弟,而不是原来那般如同是禹天来的复制品,而他脸上的神情、说话的语气也都比以前有所变化,似乎是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风格和气质。

    另一个身着粗布短衣的少年生的轩昂挺拔,浓眉大眼的相貌虽不及许士林俊美儒雅,却别具一份勃勃英气,即使与许士林并肩而立也不会逊色分毫。此人便是与许士林、李碧莲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好友,名唤戚保山。他也是钱塘县人氏,幼时蒙禹天来青睐,收为门下再传弟子。许士林和李碧莲便是早几年到太玄观拜见祖师禹天来时与他相识。

    许士林和李碧莲一起上前,先拜见了太阴羽士,口中皆以“祖师”相称,转回头又与戚保山相见,彼此言笑晏晏很是亲热。

    相见已毕,戚保山请两人到一旁观看,而后对太阴羽士拱手道:“祖师,我们可以开始了,还请您老人家布下阵图作为战场,否则这山谷中可容不下千多人厮杀。”

    太阴羽士微微一笑,探手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般物事,向着两人间的地面轻轻抛下。

    那画轴在离地三尺处悬浮,然后轻轻展了开来。也不知此物用什么材料制成,表面空无一物,只笼罩了一层青蒙蒙的氤氲之气。它展开后迎风便涨,霎时间扩张到三十丈见方。表面蒙蒙青气亦随之膨胀,化作半透明的穹庐笼罩了扩展后的卷轴。

    许士林和李碧莲凝目望去,只见展开后的卷轴上隐隐约约是一带平原,虽然只是在扩展后也不过三十丈见方的卷轴上,却无端给人一种广袤无垠的奇异感觉。

    太阴羽士望着这幅俨然自成一方小天地的卷轴,喟然叹道:“本尊以元神漫游宇宙星空,一半凭着天视地听的神通之便,一半却是凭着运气,好容易寻到一颗尚在孕育而未完全凝成实体的星辰。他将那式‘一元复始’的剑意融入其中,炼化成这一副自成空间的阵图,又抽取星辰不灭灵光,融入地水火风四相之力以及那式‘万相俱灭’的剑意铸造四剑。待到四剑出炉与阵图合一,当可仗此剑阵当与天下英雄争锋了。”

    许士林听得心惊肉跳,早听母亲说过自己那位外貌不过是个十七八岁青年的祖师原本便已神通广大,近年来又愈发得高深莫测,却想不到他竟有如此通天彻地的手段,居然生生炼化了一颗尚未成型的星辰,手笔之大,实在超出常人贫乏的想象。

    李碧莲关心的却是今日要看的热闹,看到阵图展开,连连出声催促道:“祖师,保山哥,你们快开始罢!”

    太阴羽士和戚保山一齐挥手,各自将一把黄豆般的物事洒向阵图。

    那些豆粒穿过笼罩阵图的半透明青气落了下去,落地时尽都化作人形,布成一大一小两个阵势。

第三百一十二章 文有文曲,武有武曲

    许士林和李碧莲瞪大眼睛向青气笼罩的阵图中看去。

    戚保山这一侧的都是作大胤军士卒装束的战士,装备的也是大胤军中常见的弓弩、长枪、朴刀、藤牌等兵器。整整齐齐的三个百人方阵排成一个正“品”字形的阵势。

    太阴羽士那边便颇有些古怪甚至恐怖了,那些战士虽然都呈人形,肩上却都扛了一颗狰狞的狼头,双腿也长成兽类后腿那般的反关节。他们的身材都比对面的人类战士高了两头有余,手中是清一色的双头狼牙大棒。这些狼头战士的数量大约便是先前太阴羽士所说的一千,布成一个两端凸出,中间凹陷的偃月阵型,却是依仗兵力的绝对优势对敌方形成钳制之势。

    “出击!”

    太阴羽士和戚保山不分先后地齐声发生出号令。

    那一千狼头战士迈开生者反关节的长腿,向着敌人疾奔而去,奔行时居然还保持了阵型的大致完整。

    三百人类战士却是缓缓推进,其势便如三座小小的山岳。

    两边战士的距离越来越近,便在彼此之间已不超过一箭之地时,戚保山忽地又喝了一声:“散!”

    随着这一声喝,那三座密集严整作“品”字型分布的小小方阵立时散作满天星罗,士兵们看似凌乱彼此之间却仍依照某种玄妙的规律站位和走位,登时化成一座膨胀了十倍、松散却绝不凌乱的阵势,奇迹般地以小吃大,反将数量在己方三倍以上的敌人一口吞下。

    狼头战士们挥舞着看上去重量惊人的双头狼牙棒横冲直撞,看他们的狂暴气势,似乎那些人类战士只要一个照面便会被捶成肉泥。但是人类战士们根本不给敌人正面作战的机会。他们依循着某种奇妙的规律在狂暴的敌人缝隙间奔走穿插,不知怎地便始终保持着最少五人围攻一个狼头人的局面。而且这五人中必定是一人持弓弩,两人持长枪,两人持朴刀藤牌,原则箭射近则枪刺刀砍,联手合击浑如一人。往往三两下便放翻一个敌人而自己毫发无伤。

    当然,狼头人的数量和战力毕竟都在人类战士之上,也偶有人类战士或是走位偏差或是协作失误,结果丧命在狼头人恐怖的狼牙棒下,而且大多的尸首不全的下场。

    在一旁观战的许士林和李碧莲没有想到太阴羽士和戚保山开玩笑般的一场赌斗竟惨烈至此,尽管知道这些狼头人和人类都是以“撒豆成兵”之类的法术幻化出来,但那血肉横飞的景象却无比逼真。总算他们自幼生长在西北边陲之地,也曾见过几次大大小小的战争,倒还不至于因眼前的景象而失态。

    双方的战士都在不断出现战损,但狼头战士战损的频率显然远远超过人类战士。如此鏖战了约有半个时辰,狼头战士伤亡过半,剩下的已不足五百之数,而人类战士只损失近百,最厉害的是剩下的二百余人仍组成那看似散乱实则威力无穷的阵势,将剩下的敌人死死困在阵中。

    “罢了罢了!这一阵便算你小子胜了!”太阴羽士见战场上大势已去,以他长辈的身份,自然不好意思再纠缠下去,索性爽快地认输。

    一旁观战的许士林和李碧莲见戚保山赢了此居,一起鼓掌欢呼起来。

    太阴羽士摇头失笑,先张手收了阵图,仍化作卷轴收入袖中。而后上前来问道:“保山,你这阵法却不是贫道和本尊传授的,可有什么名堂?”

    戚保山挠了挠头皮,呵呵笑道:“回禀祖师,这是弟子自己琢磨的阵法,取名为‘天罗五行阵’,取的是‘阵成天罗之势,内藏五行之变’的意思。”

    太阴羽士哈哈大笑:“好小子,仅以兵法战阵而言,你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今日便可以出师了!先前贫道说过,如果你能胜了这一局,贫道便输两件宝贝给你,你可想知道是什么?”

    戚保山急忙赔笑道:“长者赐,弟子唯有拜领感激而已,哪敢随意动问?”

    太阴羽士微笑着探手入衣袖内,居然抽出来一杆足有一丈四尺长的大枪来。喊了一声“接着!”便信手抛开。

    戚保山急忙接住,低头看去,见这杆长枪大枪尖长一尺八寸,四指开锋形如短剑,龙头吞口,素白枪缨长有三尺,内中藏一个拳头大小的八楞瓜锤,粗可一握的枪杆银镶银裹,表面铸刻了蟠龙与云纹图案,枪尾是一个六寸长的三棱尖锥。

    “破虏?”戚保山摩挲着带有颗粒质感的枪身时,忽地发现云纹盘绕的图案中还有两个篆字,不由得轻轻念了出来。

    “正是破虏。”太阴羽士正色道,“如今廓拓胡虏对中土花花世界垂涎三尺又蠢蠢欲动,偏偏如今的大胤君王老迈,诸子夺嫡,弄得国势日渐衰微。一旦胡虏南下,中土亿万生灵顿时便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贫道锻造了这柄长枪,并以‘破虏’为名,便是希望你日后将一身所学用于沙场,破虏逐贼,保国安民!”

    戚保山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当时便被这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面上的神情却又愈发地沉静,当即怀抱大枪肃然施礼道:“弟子必不负祖师厚望!”

    太阴羽士含笑点头表示赞许,随即张口发出一声清啸。

    一声高亢如龙吟的马嘶声忽地在极远处响起,似与太阴羽士的啸声彼此应和。

    便在那马嘶声尚在几人的耳边回荡时,一阵急骤如暴雨的蹄声又传入耳中,随即眼中便看到一道银白色的闪电从谷口飞掠而入,霎时便到了他们身边又倏地定住。

    至此戚保山、许士林和李碧莲才看清那是一匹遍体雪白、神骏无比的战马。

    太阴羽士轻轻拍了拍此马宽阔坚实的脊背,转头对已经看得移不开目光的戚保山道:“此马拥有些许龙族血脉,虽然已极其稀薄,却也足以使它超脱凡马之列。今年朝廷增设武举恩科,保山你已经有了武举人的功名,是必然要去一趟京城的,这匹马便送给你作脚力罢!”

    戚保山大喜拜谢,一旁的李碧莲鼓掌笑道:“原来保山哥要去夺武状元吗?恰好表哥也决定参加今年的科举,而且立志要学舅父当年‘连中三元’壮举。到时后你们一个武状元、一个文状元,偏偏还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那必然是一段千古佳话!”

    许士林和戚保山笑而不语,神色间显然并不以为李碧莲此言夸大其词,都对夺取状元功名信心满满。

    太阴羽士看着面前并肩而立,气质迥异却是各有神采的两个少年人,心中慨叹道:“文有文曲,武有武曲,看来这一次天庭也是当真下足了本钱。

第三百一十四章 风雨入帝京

    大胤立国之时,因前朝都城已彻底毁于战火,于是选择了位于中原繁华之地的大梁设为新都,更名为梁京,又称东都。

    此后数百年间,大胤历代皇帝不断扩建这座原本便是中原首屈一指的大城,终于打造了一座拥有无尽雄伟之势和繁华之象的超级大都会。

    华灯初上,禹天来一身道装背负长剑,孤身漫步于梁京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看着照得街道亮如白昼的灿烂灯火以及仍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热闹景象,几乎要生出置身于现代都市夜景之中的错觉。他如今仍是一副十七八岁俊美少年的模样,晋升元神之境后,时间似乎已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好一座繁华帝都,只可惜如今八方风雨尽会于此,也不知数日后的一场风云变幻之后,这繁华景象还能留住几分……”

    他心中感叹着,脚下暗藏已演化至无形无相之境的“禹步”一步步踏出,似缓实疾地在车马人群中穿梭,倏忽之间便已走过长达数里的街道,偏偏身边的人们都自然而然地以为本该如此,没有一个生出古怪惊奇的感觉。

    如此行过几条街道,禹天来来到一座占地极广、气势恢宏的府邸门前,施施然上前向门首执戟而立、石像寂然不动的甲士笑道:“烦请哪一位通报一声,便说是钱塘县道士禹天来,奉宁王殿下宠召前来拜谒。”

    在禹天来上前之时,这些甲士的目光尽都死死盯在他的身上,甲胄下的身体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大弓般绷紧。但看到禹天来恰好在他们心理上的警戒线外站住,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身上的气势便稍稍松懈了一些。

    其中一个在腰间多佩了一柄长剑,标示其首领身份的甲士越众而出,皱眉问道:“你说是奉宁王殿下之召而来,却不知有何凭据?若是无凭无据,咱们怕是不便冒昧惊扰殿下。”

    禹天来见此人说话有礼有节,虽然神色冷厉却并无盛气凌人之态,心中暗赞那位宁王殿下倒是有些调教属下的本事。以他的修为境界,自然不会与眼前这些也算是尽忠职守的甲士为难,当即从袖中取出一柄长有尺八、雕琢成螭龙之形的乌木如意,在手中扬了一扬道:“贫道有幸蒙宁王殿下赐予几样厚礼,因为最喜欢这柄如意便随身携带,大约可以作为凭证了罢?”

    那甲士定睛望去,初始看那如意黑漆漆得毫不起眼,尚不大在意,等到看清那如意表面笼罩的一层若有若无的淡淡青气,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叫道:“这是降龙木!”

    他在宁王府奉事多年,早听说自家王爷有一件镇宅之宝,乃是一段据说沾染了真龙之血、拥有镇凶辟邪之力的奇木,名为“降龙木”。去年又听说王爷为了招揽一位世外高人,特意请帝京排名第一巧手匠师将此木雕琢成一柄如意,遣特使携此如意并其他许多珍奇异宝去奉献给那位高人。此刻见到这柄传说中的如意,他那还不知对面这看去年岁不大的小道士便是王爷无比崇敬的高人,当即连连赔礼告罪,又请手下好生陪候,自己则转身一路狂奔直入王府前去通报。

    不多时,宁王府的正门向两旁张开,一个三十余岁的锦衣男子如飞奔出,后面一大群各色人等手忙脚乱地追赶。

    那男子看到怀抱如意微笑立于门前的禹天来,脸上不由现出狂喜之色,几步奔至近前,双手抱拳长揖而拜道:“果然是太玄真人亲临,小王有失远迎,真人千万恕罪!”

    禹天来侧身避开,以示不敢受对方大礼,含笑道:“宁王殿下言重,贫道何克敢当?”

    这男子便是当今天子庆隆帝第七子宁王,素日颇有英明干练之名,这些年受命掌管吏部以来颇有建树,手下也有一批忠实的追随者,其中便以儒家心学一系的文官为主。如今庆隆帝已是日薄西山余时无多,但凡手中有些实力的皇子都不甘寂寞也不再安分,宁王自然也不例外,而且凭着不错的声名和不弱的实力,成为几个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因为心学一脉的关系,也因为彼此的施政理念颇有契合之处,宁王与远在西北、手掌一方军政大权的许仙过从甚密,也从许仙处辗转得知了禹天来的存在。

    他出身皇族,也便知晓了一些在民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情,知道一位已臻元神之境的修行者意味着什么。尤其是他最有力的两位竞争对手身边都有修行者的身影存在,这不免令他寝食难安,于是屡次遣专使携带厚礼登门聘问,欲请禹天来。以往禹天来每次都将礼物照单全收,对宁王的使者也颇为客气,却始终没有吐口表明态度,令宁王心中苦恼不已。今日对方竟不请自来主动登门,怎不令宁王欣喜若狂?

    见礼之后,宁王急忙亲自引路请禹天来入府,在银安殿上落座。

    奉茶寒暄以毕,宁王怀着些忐忑的心情问道:“如今大胤江山风雨飘摇,小王不才,也有匡扶危局重整乾坤之志。只是自恨势单力孤,恐力有未逮。真人此次法驾亲临,不知有何见教?”

    禹天来从容答道:“只恐令殿下失望了,天庭早有戒律,元神修士不得插手王朝更迭之事,否则必降天刑诛戮,因此恕贫道不便多言。”

    看着宁王脸上掩饰不住的失落之色,他忽又摇头失笑,话锋一转道:“贫道自己固然是要谨遵天条,旁人自然也莫能例外。近来听说有些修行者似乎不大安分,视此天条如同无物。贫道不才,欲寻这些道友辩说一番道理,最好能劝得他们回心转意,重返红尘之外专心修行大道。只是贫道人生地不熟,只恐寻不到这些道友,因此冒昧登门,欲劳烦殿下代为安排。”

    宁王的一颗心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深深地呼吸几次稍稍平复心境后,才试探着道:“真人所言不差,小王的几位王兄身边,确实有一些古怪之人存在,而且已经帮助他们做了不少事情。真人若有意与他们相见,小王倒也可以略作安排。只恐他们在那件事情上涉足太深,已非真人言语所能劝动。”

    禹天来微微一笑,笑容中却藏着一丝说不出的冷厉,举手轻轻拍了拍背后的红颜剑,油然道:“殿下怕是误会了,贫道与人说理从来不用言语,而是用身后之剑!”

第三百一十五章 鹿鼎之宴

    庆隆帝四子晋王府邸。

    晋王将手中的一封洒金请柬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向着在一旁端坐的老者问道:“老相国,你看老七是什么意思?为何会突然想起邀本王往东山围场射猎?”

    那老者便是身居大胤王朝相位已逾三十年的梁相国。原本他只效忠于一手培植了自己的庆隆帝,但随着庆隆帝大限将至,他终究还是要为自己以及子孙打算,于是几经权衡考量,最终将宝押在了晋王的身上。

    梁相国年已古稀,须发皆白,却依旧精神矍铄。听了晋王的问话,他略一沉吟后反问道:“殿下可听说了一件事昨夜宁王殿下的府上来了一位贵客?”

    “老相国老七此举与那姓禹的道人有关?”晋王悚然动容,“他不会想借那妖道之手对本王不利罢?”

    当今诸王皆觊觎皇位,彼此之间自然是明里暗里相互监视,禹天来又未曾刻意掩饰行迹,所以他到了宁王府上的,事情早被诸王眼线回报给各自的主子。

    至于禹天来的身份,随着许仙在官场一路崛起成为如今手掌重权、有名有实的一方诸侯,各方势力早将他的所有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也便都知道了禹天来的存在。而晋王身后也有超凡势力相助,因而知道禹天来一些底细,当时便不由得生出这一份担忧。

    梁相国虽然混了一辈子官场,对这些超凡者的世界却所知不多,也不敢肯定禹天来会不会做出这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来。如果对方当真百无禁忌地用什么邪门法术对晋王下手,用最直接粗暴却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为宁王清理竞争者。他踌躇半晌,最后也是神色凝重地道:“此事倒也不可不防,依老朽之见,殿下还是请法海禅师过来问一问。”

    晋王心中也已想到这个主张,当即唤来人吩咐几句。

    那人领命后快步出门,不多时便引着一个长眉如雪的老僧转了回来,却正是法海。

    晋王、梁相国都极为恭谨地与法海见礼。各自落座之后,晋王便说起此事以及自己心中的担忧。

    “那禹天来终于到了帝京吗?”法海却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含笑向晋王道,“晋王殿下放心,如今你之一身已经与这大胤江山息息相关,纵使那禹天来修为通天,也承担不起因杀害殿下而带来的那份因果。何况老衲与禹天来有过两面之缘,深知其人智深若海筹算无失,绝不会做出此等不计后果的莽撞举动。”

    说到此处,法海看到晋王仍是心有不安,便又笑道:“若殿下仍不放心,到时老衲便陪殿下同行罢了。”

    晋王等的便是这句话,闻言急忙连连称谢。

    与此同时,二皇子雍王、五皇子楚王的府中,也都发生了相似的一幕,一个金袍大汉、一个全身笼罩在带帽兜黑袍内的神秘人,各自向雍王和楚王表示会随行护卫他们的周全。

    到了约定的射猎之日,四位皇子各自带了一队三四十人的护卫,尽皆鲜衣怒马带箭悬弓,在帝京的东门处会合,彼此寒暄之后结伴出了城门,径往城郊的东山而去。

    东山一带有青山绿林、湖泊溪流、草原泥沼,因为地形复杂,生活的动物种类繁多,实是一处天然的猎场。

    一场射猎的过程毫无惊喜,不说四位皇子身边带的都是精选的武功高手,便四位皇子本身也都是自幼习武,弓马娴熟,休说寻常獐兔之类小动物手到擒来,便是虎豹之类猛兽遇到他们也是自己倒霉。

    等到众人带了猎物满载而归时,宁王的手下已经搭好帐篷,备下几案坐具和美酒果馔,只等挑选合适的猎物炮制了作为此次宴会的主菜。

    作为此次射猎的发起人,宁王便奉献了一只亲手射杀的小鹿,交给带来的的庖者去料理。

    那位宁王府的庖者用的却没有用惯常的烧烤而是采用了烹煮之法,所用的器皿也不是寻常汤镬而是一只青铜巨鼎。

    随着那鼎中的鹿肉开始散发出诱人是香气,宁王也招呼众人入席开宴。

    有资格陪同参加这次宴会的,宁王这边是禹天来和已经成为儒家心学一脉领袖并升任礼部尚书的郑怀,晋王那边是法海与梁相国,雍王那边是一个名为“卫长空”的金袍大汉与刑部尚书周炳;楚王那边则是一个全身连头脸裹在黑袍之内、名为“影”的神秘人与户部尚书邱纪。

    众人落座之后,雍王仗着在诸王之中年齿最长,略有些喧宾夺主地举杯笑道:“七弟当真好心思,居然想到以鼎烹鹿的主意。如此一来,此宴可名之为‘鹿鼎之宴’。来,诸位便一起为这一场鹿鼎之宴同饮一杯!”

    听到“鹿鼎”二字,众人心中各有所思,却都很给面子地举起酒杯,应和着一饮而尽。

    宴上的两个出家人中,禹天来向来不忌荤酒,法海却是以水代酒。

    晋王放下酒杯后笑着道:“二哥这‘鹿鼎’二字用的极妙,只是宴上这么多人,却不知这‘鼎中之鹿’会有口福享用?”

    在宁王一方坐着的禹天来悠然开口道:“此事倒也容易解决。”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副卷轴随手一抛,那卷轴在空中展开,化作一团蒙蒙青光落下,将那铜鼎的鼎口笼罩在其中。

    “贫道这里有一卷阵图,在场哪一位若能冲破它拿到鼎中的鹿肉,便可以尽情享用。否则,这鹿肉便是天意归之于宁王殿下了。”

    场内众人尽皆动容,他们来之前都猜测宁王发起此会,是因为身边终于有了一位元神修士相助,补全了超凡力量方面的最后一块短板,要向大家略略展露一下实力。却没有想到他竟嚣张至此,俨然摆出了清场的架势。那禹天来言下之意,分明是要借着这一场游戏迫各方乖乖俯首认输。

    “这位禹道友当真好手段!宁王殿下好气魄!”雍王身边的卫长空蓦地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长笑,“既然如此,卫某便却之不恭,要取了这鼎中之鹿奉于雍王殿下!”

    说罢探出右手隔空一抓,空中登时现出一只元气所化的大手,向着青气笼罩的鼎口落了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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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仗剑轮回于诸天万界。也曾见红颜如花开复落,也曾历江湖风雨识干戈,也曾掌八荒六合履至尊,也曾斩妖魔邪祟累功德,也曾参阴阳造化悟道果,也曾做天地同寿长生客。终一日跳出诸天脱轮回,方识得本来面目我非我。诸天仗剑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天仗剑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天仗剑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