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士气
百姓们打定主意不开口,看向秦宜宁一行的眼神充满了惊惧与忿恨。
显然,他们的情绪依旧难以控制,将秦宜宁一行人看成了朝廷的走狗。
秦宜宁沉着脸道:“炸毁皇陵,那是陆衡一人的事,原本圣上要问罪也是问陆衡一人谋大逆的罪。陆家原本就造了反,此番来此处炸毁皇陵,又与诸位有什么相干?可他狡诈的很,时将全县城的百姓都拉下了水,借以分散圣上的注意力,这人着实太过可恶!”
百姓们有些听闻此言略有动摇,有些依旧顽固,表现的不为所动。
更有那刺儿头不满秦宜宁的说法,大声的道:“你是朝廷的人,你当然为了朝廷说话,圣上不管百姓的死活,修皇陵用银子舍得,给我们吃饭就舍不得。这样的昏君,就算被炸了皇陵也不可怜!”
“可你们何其无辜。”秦宜宁痛心疾首的皱着眉,高声道,“原本不与你们相干的事,却要硬拉你们下水,你们被抓了,拉你们下水的人呢?他早就逃的不见影儿了!他装了枪药让你们点火,最后他一身干净轻松,大家都是朴实心思,都被他利用了!”
百姓们面面相觑,都已有些动摇了。
“你们左右看看,被抓的是不是都是你们相熟的寻常百姓?陆家的叛军又有多少?他们只留下少量的人在此处,守城门用的却是你们这些本该被保护的人。”
秦宜宁向着城门快走几步,指着城外方向又道:“可你们知道自己守的是什么吗?又只不知道,现在城外鞑靼铁蹄已经兵临城下!你们认为是来杀你们的定国公,正带着你们忿恨的国朝兵士们浴血奋战,用生命和鲜血抵挡着鞑靼的进攻!
“他们难道没有马匹,不能逃跑吗?能!可他们为什么不逃走?为的还不是你们这群百姓!而你们死守着城门,却不让保护着你们的兵马进城,眼看着他们退无可退,只能与鞑靼人死拼到底!乡亲们,你们觉得这样做,是仁义之举吗!
“大家祖祖辈辈都是本分人!却因陆衡一番妖言惑众乱了心神,被被他利用,坐下这等不仁义的事,还让自己与家人都牵扯进反叛之事中,你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在乎后世人对咱们辉川县百姓的评价,难道也不在乎家里老小的死活!?”
城门前鸦雀无声。
秦宜宁声声铿锵有力的质问宛若擂鼓一般撞在他们心里。
原本还有些愤怒,但此时却只剩下后悔与绝望。
“我,我们……”一个汉子一脸惨淡的开了口,“求王妃给指一条活路啊!”
汉子扑通一声跪下了。
有人开了头,那些碍于颜面不好先求饶的人终于没了心理负担,也一个个跪下来。秦宜宁在辉川县的这段时间风评极好,又曾在陆夫人的压迫之下行过仁义之举,更有逄枭多年来积累的好名声,这些人冷静下来想起这些,真真是又后悔又恐惧,连连磕头不停。
秦宜宁摇着头道:“大家被人言语上蒙蔽,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与叛军同流合污,岂不是自己也成了朝廷的反叛?你们知不知道,对待反贼朝廷都是怎么处理的?”
“杀,杀头……”有人哆哆嗦嗦的开了口。
场面静默一瞬,众人便绝望的抽噎起来。
“不,我们不想死,我们也是一时猪油懵了心啊!求王妃开恩,求王妃开恩!”
大家终于惧怕了,跪地连连叩头求饶。
看着方才在城墙上被绑了还都不服不忿的人,因秦宜宁的一番话终于乖乖认罪,来到近前的卢伟贵终于认识到了忠顺亲王妃的厉害之处。
陆衡煽动人心以达成目的,忠顺亲王妃同样有这样的本事!
卢伟贵心里对宋秦宜宁的敬重又增许多,来到秦宜宁身边行礼,低声道:“王妃,是这会子开城门,还是命人先出去探一探?”
秦宜宁回眸,笑了笑道:“卢大人以为呢?”
卢伟贵正色道:“为安全起见,下官觉着还是先探一探,与定国公取得联系为好。”
“卢大人说的极是。”秦宜宁赞同的点头,“就依着您说的去办吧。”
卢伟贵应下,心里格外的熨帖,他猜想秦宜宁或许也是这样想法,但是她将说话的机会让给了他,便等于是将平定此间叛乱,迎接定国公一行入城的功劳也给了他。虽说一个女子要这等功劳也没什么大用途,仕途之路她又不走。可她肯让出功来,便是对他极大的尊重和认可,卢伟贵心里着实感激又敬佩。
秦宜宁将事安排给卢伟贵做,便又看向那些百姓:“大家起来吧。若是要杀各位,刚才在城楼上就已动手了。又何至于废了这么大力气,让众位来此处听我说了这些?
“大家都是寻常百姓,这次也是遭受无妄之灾,人人家里也都有老小,我着实不忍心见你们如此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百姓们抬起头看着秦宜宁,犹犹豫豫的不敢起身。
秦宜宁叹道:“各位请起来吧,我说到做到,一定会在定国公面前保下诸位,但是大家也要看清楚现在的形式才行。鞑靼如今已经兵临城下。定国公在殊死顽抗!如果让鞑靼人踏入辉川县城,大家想一想后果吧。”
百姓们终于冷静下来,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为首的汉子一跺脚,后悔的连连哀叹:“错了!真真是糊涂了!鞑靼人就在外头,大家伙儿早听说边境处那些被鞑靼连年打谷草的百姓们过的什么日子,怎么到了这会子就糊涂了!那陆衡难道是会下降头?”
众人都后悔不迭的,恨不能捶胸顿足。
秦宜宁见目的达成了一大半,再接再厉道:“为了家人老小,辉川县也一定要守住。圣上本来命定国公来擒拿叛贼,因是抓陆衡那一小撮儿人,是以派兵并不多。但知道了此间来了鞑靼人,圣上一定会安排增援,在增援到来之前,还请诸位兄弟父老们帮衬着定国公和朝廷的兵士,这不仅仅是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更是为了家里的父母老小。”
说到此处,秦宜宁屈膝行了一礼,“诸位高义,妾身在此谢过了。”
百姓们哪里见过朝中贵妇人还有给寻常百姓行礼的时候?加之秦宜宁从头至文都没有直言他们过错加以指责,一直理解他们是被人蛊惑了,并且给他们寻了戴罪立功的活路,他们对秦宜宁的感激越加深厚了!
众人连连点头,七嘴八舌的大声道:“王妃放心吧,我们一定守住城门,不让鞑靼进一步!”
“对,一定帮衬定国公守住城门!”
……
不光是被绑成一串的这些百姓,就连差役皂隶,以及听闻声响赶来的其余百姓也都振奋起来,高声呼喊着一定要守住城门,护住家园。
人一旦团结起来,形成的力量是巨大的。季泽宇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防背后有人捅刀子,如今秦宜宁一番慷慨激昂的将话,将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他们可以不在乎谁做皇帝,不在乎朝廷里其余人死活,但是他们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家人。
就算是为了家人而奋战,他们也绝不会再拖季泽宇的后腿。
秦宜宁连连点头,动容的跟着一起激愤的喊着口号,咒骂鞑靼。
这时,城门外传来一阵喊打喊杀之声,城门官奉命将城门大开一道缝隙,朝廷派来的骑兵以及三千营的兵马一个个筋疲力竭的奔了进来。
百姓们一下子都愣住了。
秦宜宁忙吩咐道:“快给大家松绑,大家伙儿都去帮忙,一定要守住城门,不能让一个鞑靼人活着进来!”
“对!不能让鞑子进来祸害咱们老百姓!老少爷们,抄家伙!”
壮汉们一个个去寻家伙事,有找了铁锨的,有拿锄头的,有拿门闩的,甚至连家里炒菜用的长铁勺都拿了来的,还有人聪明的很,将木锅盖也拿来当盾牌。
这一群一看便是乌合之众的百姓,为了守卫家园,却爆发了比朝廷大军更加激昂的斗志,纷纷奋起冲了上去,绕过季泽宇带来兵马就往城门口去,势不让一个鞑靼人进城。
季泽宇与逄枭一样,打仗撤退时素来都是垫后的,从没有先逃跑的时候,当他一刀挑下鞑靼靠近的骑兵,转回身策马奔跑进城们,且大喊着“关门!关门!”时,看到的就是拿着格式“武器”的寻常百姓。
这些百姓见季泽宇策马进了门。立即用尽全身力量,竭力的去推厚重的城门。
眼看着鞑靼骑兵正在逼近,这些庄稼汉子就算许久都没吃过一顿饱饭,依旧累的眼冒金星的将城门在千钧一发之际“咣当”一声关紧了。
季泽宇翻身跃下马背,面无表情眼带惊讶的看着这些百姓,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秦宜宁与卢伟贵快步走到近前。
卢伟贵拱手行礼:“下官辉川知县卢伟贵,见过定国公。”
秦宜宁也屈膝道:“见过定国公。”
季泽宇回头抬手示意二人不必客气,态度虽然冷淡,却并不让人觉得反感。他抬起马鞭指了指那些百姓,询问的看向卢伟贵。
第一千一百章 真相
卢伟贵还是第一次近距离与季泽宇接触。与忠顺亲王齐名的战神一般的人物,本就让人心生敬仰,加之季泽宇俊秀至极的容貌和冷若冰霜的矜贵气质,更让人心中只生的出仰望之感,再无其他情绪。
是以卢伟贵毫无隐瞒,毕恭毕敬的将城中情况细细的说了,说道秦宜宁如何化解了危机,让百姓们回心转意时,更是满脸佩服和敬意。
季泽宇点点头,转而对秦宜宁笑了一下,“辛苦了。”
秦宜宁宛然道:“谈不上辛苦。我听穆公子说你在城外的情况,着实担忧的很。鞑靼此番忽然前来,你可知道缘由?”
季泽宇神色有一瞬僵硬,缓缓的呼出一口浊气,轻声道:“鞑靼兵马全面对大周发起战争,陆衡联合旧部势力,引鞑靼骑兵入关,龙骧军主帅被陆衡策反,被鞑靼困在天狼关,兵力折损过半。鞑靼兵马趁此机会长驱直入,所过城池戒备占领。”
“什么!”
季泽宇的一番话,说的在场众人都绝望了。
多少年了,北方天域、天狼、天枢、天门四关就宛若四道屏障,被季泽宇的龙骧军严密把守着,鞑靼人提起这四关,提起季泽宇,哪有不心生恐惧的?
可如今,季泽宇被圣上削夺军权,赋闲在家,原本是虎狼之师的龙骧军却交给一个草包,且还是个被策反的叛贼!
可惜了龙骧军的汉子们!那可都是季泽宇训练出的心血,就这样被陆衡算计了!
秦宜宁虽猜到了陆衡或许会与鞑靼连纵,却没想到他竟会直接坐到这样地步。引鞑靼人来到大周的土地上,完全是引狼入室!眼下他利用鞑靼人对付李启天,可他难道没有想过,将来他又要如何将鞑靼人驱逐出去?
他难道想让大周的百姓被鞑靼奴役?
秦宜宁牙关紧咬,气的牙根儿都痒痒。
陆衡做下这等事,实在罪大恶极!他只为了一己之私,根本就没考虑过百姓的死活!
“若如此,辉川岂不是成了大周目前与鞑靼的边境?”卢伟贵忧心忡忡的声音拉回秦宜宁的心思。
秦宜宁也看向季泽宇。
季泽宇点头,手持逄枭曾经赠予他的马鞭,示意众人上城门楼。
“情况的确危险了。”看着城门外聚集的鞑靼兵马,季泽宇的声音依旧冷静,“不过虽危险,可也不至于就到了绝境,我已才上疏圣上,请求增兵,各地的兵马调动反起来花费时间,怕不能指望,不过距离最近的除了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还有虎贲军在。”
回头看向秦宜宁与卢伟贵,季泽宇唇角扬起一个微微的弧度,“王爷带出来的虎贲军,对上鞑靼胜算也不小。”
秦宜宁点头,信任的道:“定国公本事大家都是相信的。幸好有你在此地,换做别人,怕是鞑靼已经打进来了。到时不说城中百姓危险了,辉川若破,鞑靼兵马奇袭京城又该如何应对。”
到时大周可真的是要亡在鞑靼手上了。
卢伟贵等人都深感赞同的点头,崇拜和依赖的看着季泽宇。
季泽宇想了想道:“怎么没见穆公子?”
“穆公子去城中查看陆衡的下落。不过我猜想陆衡已经逃走了。”
季泽宇点头道:“依着近日的情况来判断,他的确应该已经逃了。”看着秦宜宁,想想逄枭在京城的情况,季泽宇道:“此处已是两军交战的之处,王妃乃是女眷,着实不宜久留。你就趁着现在情况还不算危急,带着人先回京城吧。”
卢伟贵也赞同的点头,“是啊王妃。眼下辉川已经成了战场,您留下来也不过是多一人陷入危险里,您还是回京吧。”
秦宜宁有些犹豫,她不放心此处情况,也想出一份力。
但是她更清楚自己的斤两,留下来遇上危险还要麻烦别人来保护。现在她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不要拖季泽宇的后腿。
秦宜宁点了点头,“二位说的有理,就依这样办吧。待我整顿妥当便启程。”
季泽宇面无表情的点头,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的。逄枭对秦宜宁有多看重他是知道的,若是在他的眼皮底下让秦宜宁出了事,逄枭该有多伤心?怕是将来他们兄弟都没的做了。
“我安排人护送你们出城。”
秦宜宁笑道:“不必麻烦,我身边的人手还算够用。悄悄地带着我混出去也不难的。”
正说着话,就见穆静湖脚步轻快的上了城门楼。
见了季泽宇,穆静湖拱了拱手,便直言道:“陆衡早在两天前就出了城。城中叛军已陆续被逮捕,不过也有可能还有不少人藏在百姓之中。要想安全,那就要多留个心眼儿了。”
季泽宇还礼,颔首道:“多谢告知。”
穆静湖摆手:“无妨。”
秦宜宁道:“那么我便去预备行囊。”
季泽宇和卢伟贵都点头。
秦宜宁与二人再度见礼,就带着人快步下了城楼,穆静湖跟随在秦宜宁身后,低声道:“陆衡逃了,你打算则什么办?”
“我一时间也想不出好办法来。”秦宜宁叹息道:“到这会子我也没想明白陆衡为何会走到这一步。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为了权力,为了财富,为了让自己变的更加强大,陆衡的所作所为,虽或许有朝一日能够达成目的,但是他也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包括他曾经光风霁月的坦荡君子心,以及他在秦宜宁心目中的形象。
一行人一路回到衙门,路上并未遇上任何危险。
但是秦宜宁知道,这座城中还隐藏着巨大的隐患,也不知季泽宇要如何应对才能彻底解决。
到了厢房,寄云等人去收拾东西,秦宜宁则与穆静湖低声说话。
“穆公子,照道理说我是不该多嘴的。只是我看你的情绪着实不大对,有什么烦心事,你只管说出来,我与王爷能帮你想法子的一定会尽全力。”
穆静湖沉默着,眼神中风云变幻,他与秦宜宁也算是老熟人了。当初她与逄枭还没成亲时,他就曾去她身边做过护卫。多年来他亲眼看着她与逄枭的感情,知道她的人品,心里对她也是信任的。
“罢了。”穆静湖的声音有些无力,叹息着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与那个女人算是彻底完了。今生都不想再与她见面。”
秦宜宁紧锁眉头,见穆静湖如此愤怒和颓然,斟酌着言辞道:“这中间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我看得出秋老板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她还未你诞下了焱哥儿,一个女子肯为一个男子孕育子嗣,就算是夫妻之间有了什么误解,也要多看开才是啊。”
穆静湖摇头,“你不知道。咱们都被那女人利用了。她简直狡诈阴险至极,将咱们都给算计了进去。包括这一次她病了那一场,也是故意装病,为了引我离开京城的。”
秦宜宁哑然,“这是怎么回事?”
穆静湖道:“你想象他们秋家作为隐世家族,与陆家这个显世家族的关系你就明白了。”
秦宜宁何等聪明,已经提醒,心里就隐约有了猜测。
不等她说话,穆静湖已愤怒的道:“一开始她拉拢之曦,为的就是利用之曦来对付她的叔伯,以夺回她在秋家的一切。如今陆衡倒了,陆家被圣上清算,显示世家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正是隐世家族登上台面的时候。
“如今朝中官员,恐怕已经有不少都是与秋家相关的了。这个女人的野心和权欲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以前她与咱们有共同的目的,一同对付陆家,所以她对咱们还算尽心。可现在秋家安插的人做了朝廷中的官员,就等于她都成了圣上那一派的。”
秦宜宁点点头,轻轻叹了一声。
李启天是天子,只有天子有安排,朝中的官员才能坐稳自己的位置。所以他们以前与秋飞珊的共同利益在陆家被灭后土崩瓦解,现在与秋飞珊又共同利益的人反而变成了李启天,什么时候他们能够灭了陆衡,平了鞑靼的事,秋飞珊的所有冤枉就相当于彻底达成。
“你说,当初最疼爱她的祖父是怎么死的?”穆静湖嘲讽,“说的好像她是个什么孝顺孙女,又说要报仇又说要做什么的,谁知现在利益摆在眼前,她甚至能跟害死了她祖父的人握手言和。”
秦宜宁更加惊讶了,“你是说,秋老板与秋源清和好如初了?”
“是啊。”穆静湖咬牙切齿道:“这女子简直太过阴险了。她的掌控欲极大,根本不肯听别人的建议和想法。她觉得我留在京城危险,便说谎骗我出来,还装病,让冰糖多做了多少白功。如今她的目的达成了,自然更不会在乎我的想法。”
穆静湖深呼吸两次才平静了内心,沉声道:”她与秋源清和好了。从前一切努力都成了笑话。她还让我装病继续欺骗之曦,说白了她就是想管着我,不想与我与之曦走的太近,毕竟从前她与之曦有共同的目标,现在可没有了!”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团聚
冰糖苦笑了一下,“奴婢问过给王爷诊治的大夫,外伤看起来极为严重,否则王爷这样刚强的性子也不会趴了这么久都没动弹。”
见秦宜宁眉头紧锁,冰糖忙安慰道:“不过您别担忧,王爷身子强健,正事恢复能力最强的年纪,已经用了最好的上药,皮外伤很快便可痊愈了。奴婢也给王爷诊过脉象,并无大碍的。”
秦宜宁闻言,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王爷此时在内宅?”
“是。”
众人便一同簇拥着秦宜宁一路往内宅而去。
逄枭此时已换了一身衣裳,重新盥洗过,胡茬也刮的干净了,知道秦宜宁马上就要回来,为免她担忧,特意换了个姿势,侧歪在软榻上,这样可比趴着要体面一些。
秦宜宁一行脚步接近,逄枭听在耳中,知道是她回来了,心都跟着剧烈跳了一下,这样欢喜和悸动,还是一如当年。
他的宝贝疙瘩总算是回来了。
秦宜宁急匆匆进屋,绕过外间地当间摆设的铜制三足香炉,穿过博古落地罩到了内室,正看到逄枭坐在软榻,手握着一卷闲书向着她看来。
他发髻高挽,露出俊美的面庞,一袭白衣显得他面容仿若羊脂白玉精雕细琢而成,握着书卷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恰到好处的诠释了何为优雅。尤其是他看着秦宜宁时候,凤眸中满是温暖的笑意,温柔的像是看到了最珍爱的宝物。
秦宜宁一与他对视,就禁不住也笑起来,快步走到软榻旁坐定,犹豫的看着他:“之曦,你伤势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逄枭展开手臂,将人搂在了怀中。
寄云等人见状忙退了下去,还细心的将屋门关好,一行人都远远地守在了院门前。
秦宜宁枕着逄枭的肩膀,双手圈住他劲瘦的腰,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熟悉的清雅气息,在外奔波劳累的心总算是踏实了,不由得和闭上眼长须一口气。
“你的伤怎么样了?最好是趴着吧,这般坐着对伤势恢复无益处。”
逄枭啄吻她的额头好几口,声音低沉又温柔,“我伤势无碍的。不过是皮外伤,这些年多少伤没受过,哪里会在乎这些。只是你这番不停劝告,不肯在城外停留,竟去了辉川县,着实是该重重的罚你。”
秦宜宁赧然,默不作声。
逄枭知道她去辉川县竟赶上了陆衡谋逆,炸毁皇陵又引鞑靼人到了辉川,简直吓的三魂丢了七魄,只怪自己伤势影响了他,不能亲自去救她回来。
自从穆静湖赶去辉川,他也是一天好觉都没睡过,做梦都梦见秦宜宁被鞑靼人抓了,或者她被陆衡给绑了。再不然是攻城时被流箭伤着了。
总归是根本没有往好处想。
如今人终于平安归来,安生的呆在了自己怀中,逄枭真真长须了一大口气。
咬了她的脖颈一口,在她痒的缩脖子躲避时,又拍了一下她臀部以示惩罚。
“看你往后还这样乱跑不了?出去就遇上这样危险的情况,你可叫我急死了。”
秦宜宁知道他是疼惜担忧自己,心里暖的像是大冬日里喝了一碗热汤,简直四肢百骸都被暖的舒舒服服。
她搂着他的脖子笑着道:“你这样担忧我,还没亲自去找我回来,可见你这次伤的严重了。你趴下,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逄枭闻言忙推拒她的手:“都已经快好了,还擦着药呢,有什么好看的。”
“你让我瞧瞧,也好安心啊。”
“怎么就这么急着看为夫的那处?”逄枭拉着秦宜宁的手耍无赖。
秦宜宁闻言,脸上腾的红了,瞪了他一眼道:“休想蒙混过关,还不让我瞧一瞧。”
拉着逄枭翻了个身,动手去掀逄枭的衣裳。
逄枭知道秦宜宁脾气倔强,一听说他被打了都能跑辉川县去要做那等大事,这会子不给看也是不行的。
他无奈,只好安分的趴下了。但口中还不停的调笑,“罢了罢了,既然爱妻如此要求,为夫也不好一直拒绝。”
秦宜宁真想照着他臀部来一巴掌,看这人还有没有贫嘴的余力。
但是当她看到从臀肉至大腿那还未曾痊愈的红肿伤势时,心都跟着揪紧了。
好好的肉,都快被打烂了。
她指尖颤抖的悬在伤口上,许久都没敢碰触。
“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还疼的厉害?有没有伤着筋骨?”
逄枭一听她说话的声音就觉得不对了,赶忙提裤子翻身,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秦宜宁已是满眼泪已,清泪滑落两腮,眼睛红红的像是被欺负恨了的小兔子。
逄枭心都要化了,赶忙安抚的将人搂在怀里,亲了又亲:“好了,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了?我伤势只是皮外伤,打板子的那些人也素来知道我在外头的威名,并不敢真的就将我如何了。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郎中。你也可以问冰糖,俺看我是不是骗你了。”
秦宜宁见他这般模样,又加之冰糖与她说了逄枭的情况,便将他的话信了,可是好好的人叫李启天按在朝会上打板子,还让满朝文武都看见了,逄枭这般骄傲的人,又怎守得住这般屈辱?
秦宜宁越想越是为他心疼,越想越是委屈,眼泪禁不住扑簌簌的往下落。
逄枭心疼的无以复加,搂着她的身子轻轻摇晃,哄孩子似的道:“好了,宜姐儿不哭,不难过了。你看我都好了。”
秦宜宁摇头,“他也太作践你了。我一定要让他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逄枭见她哭的眼眸亮晶晶的,鼻头和唇瓣也红红的,不由得心软的一塌糊涂,“好好好,我帮你好不好?别气了,乖。”
秦宜宁靠着逄枭肩头,好一会才平静了下来,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失态了。
脸上不免一阵发烧,赶忙避开他的怀抱低着头摸了一把眼泪。
逄枭见秦宜宁这般羞涩,又是喜欢又是心疼,好笑的刮了下她的鼻头,“好了,你这是故意掉眼泪叫我心疼,好让我不罚你私自去辉川的事?”
“我哪里有。”秦宜宁白了他一眼,鼻音浓重,听的逄枭又是喜欢又是联系。
“好好好,你说的是,不过往后你再不可如此行事了。你反过来想想,若是我一声不吭直接就往险境里去,你说你担忧不担忧?宝贝儿,你可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分量?你若是有个万一,我都不知这辈子我是为了什么了,”
秦宜宁心下动容,逄枭说的对,换位思考一下,哪里又能真的不担忧?r如果逄枭一声不吭就去涉险,她一定会担忧的食不下咽、夜不安眠。
秦宜宁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了。往后不会了。”
“这才乖。”逄枭亲了亲秦宜宁的额头。
秦宜宁便解开外衫,陪着逄枭在软榻上休息。
两人一趴一卧着=,时不时闲聊几句,大多时他们却都是彼此开借着,说一些家庭琐事。
在如此放松的情况下,秦宜宁自然很快就睡着了。
逄枭抬起一只手,轻轻将她垂落在面前随着呼吸而动的碎发撩在一旁,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出神。
她们分开这么久,她在外头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尤其是如今内忧外患,到处都不太平,她或许还有挨饿的时候……
逄枭眉头越皱越紧,他如今树大招风,自然许多人都在盯着他,往后他其实也无法保障秦宜宁的绝对安全,他也怕被人背后冷不防的捅一刀。
秦宜宁又是一心为了他的,他真的很担心将来一旦遇上什么事,她会不顾自己安全的一心一意只为了他。
看来唯一能够保护她的办法,那就是让自己更加强大起来,有些事情即便心里是抗拒的,该做也是要做的了,譬如那个位置。
逄枭与秦宜宁安静的睡了一整天。
守在外头的仆婢听不见里头其余动静,也没见唤人,便知道王妃与王爷这是歇着了。
寄云松了一口气,与冰糖、紫苑几个打了招呼,也下去沐浴休息了。
秦宜宁一直睡到了月上柳梢,和逄枭简单的每人吃了一碗稀粥,洗漱过后就又移到拔步床上去睡。
回到逄枭身边,秦宜宁实在是**心了,这还是近日来第一个好觉。
逄枭也是如此,秦宜宁在他身边,他也睡了近日最为安稳的一觉。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帐幔照进了拔步床,温柔的洒在秦宜宁的脸庞上。
逄枭睁开眼,就看到她侧身挨着自己,脸颊近在咫尺,白皙的脸蛋睡的红扑扑的。逄枭忍不住勾起唇角,温柔的看着她,也舍不得叫醒她。
秦宜宁一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一睁眼就对上了逄枭含笑的眼睛,不由得也笑起来。
“你醒了?”声音带着初醒的娇慵。
逄枭笑道,“早起来了。看你睡的沉,就没有叫你。”说话间凑近了秦宜宁,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
秦宜宁用手背捂着嘴唇,有些羞窘,“才刚睁眼,还没擦牙洗脸呢。”
“怕什么,难道你还嫌弃我呀?”逄枭打趣道。
外头等候的紫苑等人听见屋内的动静,便去预备起热水来。
听见外头有人走动,逄枭笑唤了人进来服侍。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登门
冰糖和寄云等听闻声音立即应声,端着热水、青盐等物悄然无声进门。
秦宜宁翻身坐起,慵懒的打了个呵欠,“还是回家里了安心,许久都没睡这么踏实了。”
逄枭笑了笑,依旧趴在拔步床,歪着头看她下地趿拉着软底绣鞋,在婢女的服侍下盥洗更衣。
紫苑还想来服侍逄枭起身,但逄枭只摆了摆手,婢女便不敢靠前了。
秦宜宁的坐在妆奁前,无名指上沾了胭脂,从镜中看到逄枭的动作,笑着道:“待会我服侍你盥洗梳头。”
“那敢情好,不过劳烦你服侍我,到底过意不去。”
逄枭歪头看着秦宜宁梳妆,她穿着浅碧色的褙子,鸦青长发散落在身后,寄云和冰糖正仔细的为她梳头。卧房里一直都放着她的妆奁,可是这幅岁月静好的景象逄枭已经许久都没看过了,心里又软又暖,真希望往后可以一直这般下去。
秦宜宁笑着白他一眼,对着镜子仔细上唇妆,间或道:“难道从前还没理会你不成?”
逄枭见她那娇娇俏俏的模样,便禁不住笑了起来。
秦宜宁梳好头,知道逄枭不会希望身边婢女看到他的伤势,就叫人都退下,端来药先给逄枭换药,又端来热水服侍他洗漱,最后取了一把木梳子仔细的为他梳头。
逄枭侧坐着,秦宜宁面向他站着,是以这角度非常方便他将双手搂着她的腰,大手掐着她纤细的腰肢,逄枭不由蹙眉:“怎么瘦了这么多。”
秦宜宁莞尔,“在外头走动的多,自然瘦了一些,不过我觉得现在身子恢复的很好,比刚生昭哥儿和晗哥儿那会子好多了。”
“操劳的多了。”逄枭叹气。
秦宜宁不想逄枭胡思乱想,便道:“穆公子的事都与你说了吗?”
“他一回来就告诉了我。”逄枭有些惋惜,“其实木头对他娘子是动了真感情的。只是他们初一开始,我其实就有些担心,因为相比较来看,木头要单纯的多,偏生他还有不错的武技,又是我的好友,被利用的可能也很大。如今看来当初我的确不算是小人之心。”
秦宜宁用玉簪替他固定发髻,又捻走掉落在他肩头的一根头发,在他身边坐下道:“咱们也是听了穆公子的一面之词,或许事情不完全是他看到和理解到的样子,但是秋老板的确是做了伤他心的事才让他儿子都不顾了。我想,这件事到底是因为咱们而起的,好歹也要帮衬他们夫妻才是。”
逄枭道:“纵是其中有咱们的关系,可秋飞珊那女子不可小觑,她的心机太过深沉,多年商海沉浮也让她手段日渐狠辣,或许她观念上与咱们就不同,她也许并不能理解木头的感受。”
“这就是为何自古会有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说法,想用自己的观念去劝说另一人认同,除非对方身上发生什么事让他自己看清楚,否则只凭一张嘴后果很有可能是不欢而散。夫妻之间本就更加敏感一些,对彼此的要求也更加多一些。秋老板的做法碰触了穆公子的底线,又让他觉得失望和陌生,想来短期内想改变他的观念是不大可能的。”
秦宜宁说到此处有些无奈和叹息,“虽然对秋老板的做法我不敢苟同,这人我现在也不大喜欢。但毕竟他们是夫妻,还孕育了子嗣。眼看着他们闹成这样,我心里也不忍。”
逄枭点头:“这事儿我尽力吧,会去劝一劝他,不过眼下朝中风声鹤唳,难民之事没解决,又面临鞑靼直攻到了辉川县,一旦城破,京城便危险了。天下已然大乱,我想看看圣上有什么应对之法。”
秦宜宁垂眸,长睫忽闪着,分明是在赌气,许久方道:“从丹福县回来,他就没给过你好脸色,连打两次板子,没说咱们自己,就是外人看了也会心寒的。这会子鞑靼打了过来,他若是想起复你去迎敌那可就错了注意,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般模样,看在逄枭眼中就像是张牙舞爪的小兽,她是为了护着他,着实让他心里感动。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么,再说你不善罢甘休,又想怎么处置?”
秦宜宁冷笑,“处置谈不上,他是天子,我能怎么处置?但是总有一日我要让他尝一尝当众出丑的滋味。”
秦宜宁到这会子还在记仇,逄枭是被按在金銮殿上打板子的,以他的骄傲和多年树立的形象,李启天竟将他的尊严践踏至此,秦宜宁绝不会善罢甘休。
逄枭忽然有种自己被保护的感觉。明明是个柔弱的女子,却每次都能给他这种可以相互扶持和依靠的感觉,这样的感受逄枭已久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因为不论是他的家人还是他的下属,都是在依靠着他的,没有人能让他去依靠。
逄枭牵着她的手,拇指摩挲她细滑的手背,笑道:“好,我能不能出这口气,就全靠我们宜姐儿了。”
这样的语气说的秦宜宁脸上一热,嗔了他一眼:“就会花言巧语。”
两人用过简单的早饭,就继续留在屋内看书闲聊,聊时下的局势,也聊大周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危机。
不过刚用过午饭,秦宜宁与逄枭刚打算小憩片刻,冰糖就到了门外神色焦急的传话:“王爷,王妃!外头来了客人。”
“客人?秦宜宁疑惑的问,“什么人来了?你这样焦急做什么?”
冰糖道:“是秋老板。如今穆公子已往前厅去了。”
秦宜宁心里咯噔一跳,询问的看向一旁的逄枭。
逄枭仿佛知道秦宜宁担心什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木头还不至于会气到杀死自己儿子的母亲那地步。”但是他那直性子,定然也不会给秋飞珊好脸色罢了。
秋飞珊来不是一件小事,逄枭虽有伤在身,到底还是要见一见的,男女有别,也不方便让她来内室。
秦宜宁就吩咐人预备了一辆木质的轮椅,让虎子和汤秀搀逄枭坐上去,在逄枭不情不愿的别扭眼神之下,一路推着轮椅去往前厅。
一进门,秦宜宁就看到了一身天青色对襟宽修长衫,发髻挽起,做文士打扮的秋飞珊。
与初见时一样,秋飞珊恢复了自己日常的穿戴习惯,虽然没有故意去扮男装,但是男装穿在她的身上,丝毫不见刻意的刚硬和扭捏造作,反而觉得她即便身为女子,穿男装也是理所当然的俊逸。
穆静湖一身细棉布的灰色道袍,负手站在门口位置,与身着茧绸的秋飞珊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许是听见了是秦宜宁和逄枭一行人的声音,秋飞珊已在婢女碧莹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笑着上前道:“听说王爷受了些伤,看来伤势不轻。王爷身子可好些了?”
逄枭被汤秀和虎子推到了主位。虽然臀部的伤势坐着兵不舒服,但好过一路走过来牵扯伤口。逄枭又是个极能忍耐的人,此时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不妥,闻言只笑了笑:“本王身子安好,秋老板的身子也大好了?”
秋飞珊屡次称病,就连冰糖也去给她看过一段时间的病,大家也都知道她是装病的。逄枭趁这个时间说起此事,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秋飞珊微微眯眼,随即坦坦荡荡的笑道:“已经好了。多谢王爷挂怀。”转而望想秦宜宁,行礼道:“见过王妃。”
秦宜宁挨着逄枭坐下,只抬了抬手:“免礼。”
那冷淡的态度让秋飞珊愣了一下,再看穆静湖的那模样,心里就都明白了。
她不能再继续余晖下去,便只能开门见山。
众人落座后,秋飞珊直言道:“想必事情的经过我夫君都与王爷和王妃说了。这其中不论有多少缘由,结果的确是我藏了一些私信,还害的王妃身边的冰糖姑娘好一番忙乱,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冰糖站在秦宜宁的身后,毫不客气的翻了个大白眼。
秦宜宁也只笑笑并不多言。
若是寻常的女子,遇上这样情况怕早就无地自容了,可秋飞珊依旧沉得住气,笑了笑道:“看来王妃这是宽赦我了。”
秦宜宁不想理会她的厚脸皮,依旧不理会。
秋飞珊便道:“其实,公事是公事,家事是家事,就像是当初王爷与智潘安之间还存在一些上一辈的仇怨,可那都是国事,最后王爷也照旧迎娶了宋王妃,这便是家事了。
“我也并不是其他意思。我与夫君之间感情甚笃,焱哥儿如今都这么大了,无对夫君绝对没有二心,就算是我的想法让夫君不认可了,可那也不能抹杀掉我的位置。”
穆静湖瞪着秋飞珊,满要压抑不住的愤怒。
秋飞珊叹息道:“我与你的夫妻感情这一辈子都不会变的,我与王爷如今能够合作,也是因为咱们有共同的目标,这并不冲突。”
逄枭听秋飞珊这样说,嘲讽的道:“本王还以为秋老板是因为舍不得木头,特地来解释清楚的,没想到你是特地来与本王谈合作的?本王可不记得几时与你合作过,也不知与你有什么共同的目标。”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游说
秋飞珊自然知道逄枭素来不是好相与的,但如此直白的将嘲讽之话说出口,她面上多少还是有些窘迫。
秋飞珊压下心里的不快,道:“王爷真是贵人事忙,这样的大事您也能忘了。不与过不打紧,从前合作做了什么就暂且揭过去,咱们为的是往后。”
几人都沉默,在如此尴尬的气氛之中,穆静湖甚至想直接将秋飞珊的嘴堵上将人丢出去。
秋飞珊却丝毫不在意,续道:“如今陆衡勾结鞑靼攻打大周,那辉川县距离京城这么近,若是沦陷,恐怕京城想要防备起来都不能及时反映,到时怕不是生灵涂炭?
“虽定国公是一员猛将,又有打败鞑靼的经验,可当初准备充足,情况远不是现在这般局面可比的。”
逄枭丝毫不为所动,神色淡淡的问:“你有什么话想说的,直言便是,何必绕弯子?”
秋飞珊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微微一笑:“好,既如此我便只说了。且不论其他的事,从前我与王爷之间的合作,应当称得上还算愉快。我希望能与王爷继续合作。王爷只要肯答应请旨出征,驱逐鞑靼,消灭陆衡一伙,那么朝廷上拿不出的军饷,我愿私下里为你填补。”
说到此处,秋飞珊站起身,声音中充满义气,语气十分激昂:“朝廷拿不出赈灾的银子,更别说击退鞑靼的银子了。百姓们身处危难之际,最希望的是什么?王爷若此时神兵天降,信手拈来的解除外患,别的不说,战神王爷的威名便更胜过从前了!”
走近几步,秋飞珊拱了拱手,“我知道王爷是胸有城府的大英雄,自然明白到了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如此一举两得,咱们互利双赢的做法,王爷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穆静湖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几乎要捏出咔嚓响声。这个如此市侩,趁着国难之际来与逄枭谈条件的女人,竟然是他儿子的母亲!穆静湖真恨不能将她掐死!
秋飞珊自信满满等待逄枭的回答,她相信以逄枭的聪明,最是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的,他绝不会放弃这个绝佳的表现机会。
是以当逄枭嘲讽的笑容挂在唇角时,秋飞珊还有一瞬的怔愣。
“秋老板的算盘打的不错。”逄枭声音闲适,说出的话却并不友好,“这样与你说吧。即便将来本王要出征,要去平鞑靼之乱,那也是本王自己想去。和你并无任何关系,更不存在什么合作关系。银子不够,朝廷自有安排,本王也无须秋老板的资助。”
秋飞珊一愣,进门以来一直信心满满的她终于彻底明白了现状。逄枭并非任人摆布之人,他的强硬她是知道的,可没想到,眼下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逄枭竟还不肯与她合作!
“王爷,请你仔细想想,如今的情况对百姓着实太过不利,再拖延下去,鞑靼人一旦攻破辉川,后果不堪设想啊!”
“你关心的是百姓?”逄枭嘲讽之意更明显了,“这般心怀天下又有正义感的人,怎么能不在乎杀害亲生祖父之仇?据我所知,你祖父将你捧在手心,精心培养长大,而杀害你祖父的正是秋源清。如今你还能与秋源清站在一跳战线上,秋老板行事着实让本王看不透。”
“不过这些都不打紧,本王也不想去看透。本王是莽夫,有些事既摸不准,那也没有非要强迫自己的必要。道不同不相为谋,秋老板,你还是不必费心说服本王了。”
穆静湖站在一旁,听了逄枭的话,早已都替秋飞珊羞的满脸通红。显然已是深以秋飞珊的做法为耻。
秋飞珊却是在怔愣之后逐渐恢复了平静。丝毫不在意逄枭的嘲讽,甚至堪比打脸的一番话,而是道:“忠顺亲王是聪明人,你想想,你现在答应与我合作,将来出兵之后还能得到粮饷上的资助。可你若不答应,将来你说不定依旧要出征,到时你指望圣上给你粮饷吗?”
这话面上看来是在摆事实讲道理,可实际上却是明摆着的威胁。
穆静湖早说过,秋家与陆家在陆家失败之后便渐渐完成了调转,如今的秋家成了显世家族,朝中埋了多年的人终于能够启用,加之秋飞珊利用秋家的财力与人脉,朝堂之中她若想左右什么事,有的是能够出头的人。
逄枭现在不答应秋飞珊的合作,她就有本事让逄枭照旧还是要出征!且到时候很有可能朝廷根本拿不出银子。
不答应合作,就会迎来更加窘迫的结局!
“够了!”不等逄枭开口,穆静湖已忍无可忍,怒声道:“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秋飞珊被穆静湖吼的当即愣住,呆呆的看向穆静湖,“你……”
“我怎会娶了你这样的女子!你满心里都是利益,看谁都可以利用,是不是我与你的这段亲事,也是你可以拿来随便利用的?”
“你怎能这样说?”秋飞珊终于失了沉稳,焦急的道,“你我夫妻之间,我何曾害过你?你仔细回想,我可曾做过对你不利之事!我做的所有事,都没有将你牵扯进来,方才我也说的清楚,家事是家事,大事是大事,怎可混为一谈?我就是在外做了再多,我也从未害过你!”
“够了!你请回吧!”穆静湖大吼,上前拉住秋飞珊的手腕就将人推搡出去。
碧莹忙来搀扶秋飞珊,愤怒的尖叫道:“姑爷你这是做什么呀!我们家小姐……”
“闭嘴!有你什么事儿!”穆静湖毫不客气的吼回去,将两人一起撵了出去,“不够你们丢人现眼!给我滚!”
秋飞珊和碧莹踉跄了几步,好容易才站稳,抬头看着台阶上眼中满是愤怒的穆静湖,秋飞珊眼中是已聚了泪。
秦宜宁担忧穆静湖愤怒之下下手没有轻重,忙让人推着逄枭,带着人都出了门来。
穆静湖道:“你走吧。往后在不要想利用我们。不论是我还是之曦,都不是你手里的提线木偶,可以任凭你随意摆弄。”
“我没有,我对你……”
“我不想再相信你的话。”穆静湖一步一步迈下台阶,打量着秋飞珊含泪的双眼,嘲讽的道:“你说,你这张巧嘴从前究竟欺骗了我多少?我无形之中又做了你多久的帮凶?你这般行事,就不怕将来焱哥儿也有样学样?你还能对谁有一句真话?”
秋飞珊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穆静湖心中大悲,眼眶也红了,为免失态,转身便往侧院而去。
秋飞珊再看面色平静的逄枭与秦宜宁,张了张嘴,最后终究只挤出了一句:“告辞。”便带着碧莹快步离开了。
秦宜宁蹙眉看着秋飞珊仿若落荒而逃的背影,幽幽叹息:“这可怎么办,好好的一对小夫妻……”
逄枭也不无叹息,穆静湖毕竟是他的兄弟,因为卷入他们的事才会闹的小两口如今这般局面,他心里着实也过意不去。
秦宜宁与逄枭回了卧房,除去外衣,两人相对沉默。
许久秦宜宁才道:“之曦,我觉得秋飞珊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她真的会动用手中势力,说服圣上下旨拍你出征。”
逄枭点头:“我也是这样觉得,这女人别看眼下在为了木头的一番话伤心,可回过头来还不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是个聪明狡诈之人,必定留了后手。”
正如逄枭与秦宜宁所猜想的,御书房中,李启天穿着墨色常服端坐在书案之后,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臣子。
户部侍郎房守儒已年过半百,但依旧老当益壮,回起话来声音洪亮,铿锵有力:“……是以臣请圣上恩准启用忠顺亲王,将其从前所犯之错暂且搁置不究,为今之计,先将鞑靼驱逐出国土才是要紧。若忠顺亲王与定北候能够合作,又有虎贲军的力量注入,想必鞑靼必定溃败,到时被困住的龙骧军之危也可解了。”
圣如今龙骧军依旧被困,幸而人多势众,又经过季泽宇的训练,加之鞑靼兵力也被分散,这才能够勉强支撑着谁也不能立即大败谁。可是长久下去,龙骧军的损失只会越来越巨大,到时岂不是让人痛心?
李启天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这几天已经不只是一个臣子在是向他谏言启用逄枭了。不只是北冀国老臣一派,就连他的嫡系也都是如此想的。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一说到打仗,大家就都想起逄枭来?难道这世界上没有了逄枭,打仗就没法子打了?
见李启天并未立即回答,房守儒又急切的道:“圣上,臣……”
“好了。”李启天打断了房守儒的话,“你且先退下。朕还需在考虑。”
房守儒的话被噎在喉咙不上不下,吸了一口气才终究冷静下来,垂首恭敬的应下,叩拜之后才悄然离开。
李启天许久不言语,依旧安静的坐在书案后,似在思考当下局势。
而房守儒离开宫门后,立即吩咐小厮将一封信送了出去,信皮上虽然什么都没写,可信中抬头的第一个字却是个“秋”字。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请求
秋飞珊自然知道逄枭素来不是好相与的,但如此直白的将嘲讽之话说出口,她面上多少还是有些窘迫。
秋飞珊压下心里的不快,道:“王爷真是贵人事忙,这样的大事您也能忘了。不与过不打紧,从前合作做了什么就暂且揭过去,咱们为的是往后。”
几人都沉默,在如此尴尬的气氛之中,穆静湖甚至想直接将秋飞珊的嘴堵上将人丢出去。
秋飞珊却丝毫不在意,续道:“如今陆衡勾结鞑靼攻打大周,那辉川县距离京城这么近,若是沦陷,恐怕京城想要防备起来都不能及时反映,到时怕不是生灵涂炭?
“虽定国公是一员猛将,又有打败鞑靼的经验,可当初准备充足,情况远不是现在这般局面可比的。”
逄枭丝毫不为所动,神色淡淡的问:“你有什么话想说的,直言便是,何必绕弯子?”
秋飞珊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微微一笑:“好,既如此我便只说了。且不论其他的事,从前我与王爷之间的合作,应当称得上还算愉快。我希望能与王爷继续合作。王爷只要肯答应请旨出征,驱逐鞑靼,消灭陆衡一伙,那么朝廷上拿不出的军饷,我愿私下里为你填补。”
说到此处,秋飞珊站起身,声音中充满义气,语气十分激昂:“朝廷拿不出赈灾的银子,更别说击退鞑靼的银子了。百姓们身处危难之际,最希望的是什么?王爷若此时神兵天降,信手拈来的解除外患,别的不说,战神王爷的威名便更胜过从前了!”
走近几步,秋飞珊拱了拱手,“我知道王爷是胸有城府的大英雄,自然明白到了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如此一举两得,咱们互利双赢的做法,王爷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穆静湖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几乎要捏出咔嚓响声。这个如此市侩,趁着国难之际来与逄枭谈条件的女人,竟然是他儿子的母亲!穆静湖真恨不能将她掐死!
秋飞珊自信满满等待逄枭的回答,她相信以逄枭的聪明,最是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的,他绝不会放弃这个绝佳的表现机会。
是以当逄枭嘲讽的笑容挂在唇角时,秋飞珊还有一瞬的怔愣。
“秋老板的算盘打的不错。”逄枭声音闲适,说出的话却并不友好,“这样与你说吧。即便将来本王要出征,要去平鞑靼之乱,那也是本王自己想去。和你并无任何关系,更不存在什么合作关系。银子不够,朝廷自有安排,本王也无须秋老板的资助。”
秋飞珊一愣,进门以来一直信心满满的她终于彻底明白了现状。逄枭并非任人摆布之人,他的强硬她是知道的,可没想到,眼下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逄枭竟还不肯与她合作!
“王爷,请你仔细想想,如今的情况对百姓着实太过不利,再拖延下去,鞑靼人一旦攻破辉川,后果不堪设想啊!”
“你关心的是百姓?”逄枭嘲讽之意更明显了,“这般心怀天下又有正义感的人,怎么能不在乎杀害亲生祖父之仇?据我所知,你祖父将你捧在手心,精心培养长大,而杀害你祖父的正是秋源清。如今你还能与秋源清站在一跳战线上,秋老板行事着实让本王看不透。”
“不过这些都不打紧,本王也不想去看透。本王是莽夫,有些事既摸不准,那也没有非要强迫自己的必要。道不同不相为谋,秋老板,你还是不必费心说服本王了。”
穆静湖站在一旁,听了逄枭的话,早已都替秋飞珊羞的满脸通红。显然已是深以秋飞珊的做法为耻。
秋飞珊却是在怔愣之后逐渐恢复了平静。丝毫不在意逄枭的嘲讽,甚至堪比打脸的一番话,而是道:“忠顺亲王是聪明人,你想想,你现在答应与我合作,将来出兵之后还能得到粮饷上的资助。可你若不答应,将来你说不定依旧要出征,到时你指望圣上给你粮饷吗?”
这话面上看来是在摆事实讲道理,可实际上却是明摆着的威胁。
穆静湖早说过,秋家与陆家在陆家失败之后便渐渐完成了调转,如今的秋家成了显世家族,朝中埋了多年的人终于能够启用,加之秋飞珊利用秋家的财力与人脉,朝堂之中她若想左右什么事,有的是能够出头的人。
逄枭现在不答应秋飞珊的合作,她就有本事让逄枭照旧还是要出征!且到时候很有可能朝廷根本拿不出银子。
不答应合作,就会迎来更加窘迫的结局!
“够了!”不等逄枭开口,穆静湖已忍无可忍,怒声道:“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秋飞珊被穆静湖吼的当即愣住,呆呆的看向穆静湖,“你……”
“我怎会娶了你这样的女子!你满心里都是利益,看谁都可以利用,是不是我与你的这段亲事,也是你可以拿来随便利用的?”
“你怎能这样说?”秋飞珊终于失了沉稳,焦急的道,“你我夫妻之间,我何曾害过你?你仔细回想,我可曾做过对你不利之事!我做的所有事,都没有将你牵扯进来,方才我也说的清楚,家事是家事,大事是大事,怎可混为一谈?我就是在外做了再多,我也从未害过你!”
“够了!你请回吧!”穆静湖大吼,上前拉住秋飞珊的手腕就将人推搡出去。
碧莹忙来搀扶秋飞珊,愤怒的尖叫道:“姑爷你这是做什么呀!我们家小姐……”
“闭嘴!有你什么事儿!”穆静湖毫不客气的吼回去,将两人一起撵了出去,“不够你们丢人现眼!给我滚!”
秋飞珊和碧莹踉跄了几步,好容易才站稳,抬头看着台阶上眼中满是愤怒的穆静湖,秋飞珊眼中是已聚了泪。
秦宜宁担忧穆静湖愤怒之下下手没有轻重,忙让人推着逄枭,带着人都出了门来。
穆静湖道:“你走吧。往后在不要想利用我们。不论是我还是之曦,都不是你手里的提线木偶,可以任凭你随意摆弄。”
“我没有,我对你……”
“我不想再相信你的话。”穆静湖一步一步迈下台阶,打量着秋飞珊含泪的双眼,嘲讽的道:“你说,你这张巧嘴从前究竟欺骗了我多少?我无形之中又做了你多久的帮凶?你这般行事,就不怕将来焱哥儿也有样学样?你还能对谁有一句真话?”
秋飞珊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穆静湖心中大悲,眼眶也红了,为免失态,转身便往侧院而去。
秋飞珊再看面色平静的逄枭与秦宜宁,张了张嘴,最后终究只挤出了一句:“告辞。”便带着碧莹快步离开了。
秦宜宁蹙眉看着秋飞珊仿若落荒而逃的背影,幽幽叹息:“这可怎么办,好好的一对小夫妻……”
逄枭也不无叹息,穆静湖毕竟是他的兄弟,因为卷入他们的事才会闹的小两口如今这般局面,他心里着实也过意不去。
秦宜宁与逄枭回了卧房,除去外衣,两人相对沉默。
许久秦宜宁才道:“之曦,我觉得秋飞珊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她真的会动用手中势力,说服圣上下旨拍你出征。”
逄枭点头:“我也是这样觉得,这女人别看眼下在为了木头的一番话伤心,可回过头来还不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是个聪明狡诈之人,必定留了后手。”
正如逄枭与秦宜宁所猜想的,御书房中,李启天穿着墨色常服端坐在书案之后,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臣子。
户部侍郎房守儒已年过半百,但依旧老当益壮,回起话来声音洪亮,铿锵有力:“……是以臣请圣上恩准启用忠顺亲王,将其从前所犯之错暂且搁置不究,为今之计,先将鞑靼驱逐出国土才是要紧。若忠顺亲王与定北候能够合作,又有虎贲军的力量注入,想必鞑靼必定溃败,到时被困住的龙骧军之危也可解了。”
圣如今龙骧军依旧被困,幸而人多势众,又经过季泽宇的训练,加之鞑靼兵力也被分散,这才能够勉强支撑着谁也不能立即大败谁。可是长久下去,龙骧军的损失只会越来越巨大,到时岂不是让人痛心?
李启天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这几天已经不只是一个臣子在是向他谏言启用逄枭了。不只是北冀国老臣一派,就连他的嫡系也都是如此想的。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一说到打仗,大家就都想起逄枭来?难道这世界上没有了逄枭,打仗就没法子打了?
见李启天并未立即回答,房守儒又急切的道:“圣上,臣……”
“好了。”李启天打断了房守儒的话,“你且先退下。朕还需在考虑。”
房守儒的话被噎在喉咙不上不下,吸了一口气才终究冷静下来,垂首恭敬的应下,叩拜之后才悄然离开。
李启天许久不言语,依旧安静的坐在书案后,似在思考当下局势。
而房守儒离开宫门后,立即吩咐小厮将一封信送了出去,信皮上虽然什么都没写,可信中抬头的第一个字却是个“秋”字。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抉择
逄枭与秦宜宁也在思考应对的办法,可二人将秋飞珊的处事习惯和近日发生的事联系起来去前思后想了一番,最后得到的结论始终是一个。
“这么看来,圣上安排你出征的几率颇高。若真的有旨意下来,你到时又该如何是好?”秦宜宁抿着唇挨着逄枭。“国库空虚,圣上内帑大约也为了修皇陵倒空了。若让你上战场,又不给粮饷,将士们吃什么,喝什么?”
其实逄枭的心里也有担忧,只不过事已至此,他再担忧也没必要在秦宜宁的跟前表现出来,平白惹得她也跟着担心。
搂着她纤弱的肩膀,逄枭在她脸颊印下一吻,“不必担忧,我自有分寸。”
有分寸?他就算再有分寸又能如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打仗,这些人估计会满腹牢骚吧?
秦宜宁幽幽一叹,低声道:“若实在不成也有办法,咱们藏在金港外的东西,关键时刻也可以解燃眉之急。”
“你说的法子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凭空出现这么多的银子,任凭是谁都会心生怀疑的。”
见秦宜宁认真的望着自己,逄枭也担忧她会误会自己舍不得用宝藏那笔银子,笑着解释道:“我不是舍不得用银子,那些银子取之于民,自然应该用之于民,我只是考虑到咱们自身的安危,想用个万全之法。”
“我明白的。”秦宜宁失笑,还当逄枭是想说什么,“我难道还不了解你的为人?我也正想说这个意思,救人是要的,但也至少要保存自己,咱们才可以做更多的事。”
逄枭禁不住轻笑出声:“你说的对,我不会轻举妄动的,你放心。”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朝局混乱,战事吃紧,可仿佛他们两人只要能够聚在一起,便能寻得一片安宁。
接下来的几天,秦宜宁一直小心照顾逄枭的身体,许是有秦宜宁的在身边逄枭的心情一直很好,他的伤势照比前两天也好转了许多,让身边所有人都能松一口气。
逄枭自被当殿打了板子便闭门休养,再不参与朝会。可接连几次朝会上争的最激烈的便是鞑靼的问题。逄枭从自己的人脉处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李启天正为是否启用他而与臣子之间进行激烈的讨论。
逄枭倒是无所谓,丝毫不慌乱的安心等着消息。但许多大臣却是沉不住气了。
连续几日,原本门可罗雀的王府忽然访客不绝,就连王府的管事和茶水房的婆子都忙碌起来,每日要待客送客忙的不亦乐乎。
又送走了一位大人,逄枭累的嘘了一口气。
秦宜宁从内室转出来,笑吟吟道:“怎么样,这几天是不是累坏了。”
逄枭顺势就靠在走到他近前的秦宜宁身上,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点头,“可不是么,与这些人说话太累,他们关心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我要将话颠来倒去掰开揉碎给他们说。”
秦宜宁被他逗的忍俊不禁,“那么多拜访你的人,要么是想劝说你为了国家大义为国出征的,要么是觉得你可能会起复,特地来巴结你的,更有意味深长来安抚你情绪的。我看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感受,这是要打仗了,用得上你出手了,他们才来这么一趟,倒像是其他人都是傻子似的。”
“在其位谋其政,他们也估计是实在想不到可靠的办法了才想起我来。”逄枭无所谓的摇摇头,“我就是觉着,如今大周的朝堂之中情况非常可悲,所有人都在为自己那么一丁点的蝇头小利,却不见他们对大周的百姓有多么的照顾和爱护。你说这样的一个朝堂,这样的一些官员,他们真能带领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吗?”
秦宜宁安抚的拍拍他的手,“水至清则无鱼,历来朝中大人们的相处不就是如此么。为了自己的蝇头小利,便可舍弃和牺牲大周朝更加重要的东西。他们的眼里怕是只有自己,只有白花花的雪花银才是实惠,那种在你的跟前故意做出这种姿态的人根本就心怀叵测。也是如今朝堂之中的大部分。”
“道理都明白,但是想一想还是觉得无奈。”逄枭拦着秦宜宁的肩膀,幽幽的的叹了口气。
就在二人低声说话时,外头忽然传来寄云略显得焦急的声音:“王爷,王妃,圣上身边的熊总管来了,这会子正安排在前头品茶呢。”
秦宜宁与逄枭对视一眼,心中都是咯噔一跳。
他们知道,李启天终于是沉不住气了。
逄枭想了想,翻身往软榻上一趴,对外头道:“去告诉熊总管一声,就说本王这会子行动不便,若不嫌弃,请熊总管来内宅一叙。”
“是。”寄云快步去了前厅,将逄枭的话复述给他听。
熊金水素来圆滑,听闻此话也不动气,他是打定主意了要左右逢源,且逄枭挨了板子也不是秘密,他来时路上就已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甚至还想过若是逄枭气不顺,即便是踹自己一脚,他也不能存半点的怒意以免将来丢了小命。
是以寄云一说,熊金水当即笑着道:“是咱家思虑不周了,本该由咱家去王爷休息之处叨扰的。”
寄云知道这人是个人精,也知道这一关过了,便笑着在前头引路,引熊金水到内宅见到了趴在榻上脸色苍白的逄枭身边。
熊金水不敢怠慢,行礼道:“见过王爷。”
“原来是熊公公,免礼。”逄枭摆了摆手,示意熊金水起身,又笑着道,“本王伤势未痊愈,未能亲去迎接熊公公,着实失礼了。”
熊金水忙连声道不敢,恭敬的道:“王爷,咱家此番前来打扰,为的是传达圣上的意思。”
说着向宫皇宫方向拱手,以示尊重和恭敬:“明日正是大朝会的日子,圣上吩咐奴婢来告知王爷,请您明日准时参加朝会。”
秦宜宁不悦的蹙眉,故意做出霸道的模样来:“圣上的吩咐自然是要听从,只是王爷这伤势……熊总管您别往心里去,妾身也只是为王爷着急罢了,这些天王爷一直高烧不退,今儿个还都没好转呢,若是去参加大朝会,那么一挪动,一折腾,伤势加重了,那可如何是好?”
说到此处,霸道的不满一转就成了满腹委屈,秦宜宁应是迅速滑落两行清泪:“我们一家子都为了大周朝牺牲了性命,就连我那苦命的儿……这会子王爷伤势这样重,不让好生将养着,却要去参加朝会。熊总管能否与圣上商议商议,就饶了我家王爷吧。”
熊金水听的额角冷汗都流了下来,差一点想叫秦宜宁一声姑奶奶。
“您快饶了奴婢吧,您也太高看奴婢了。奴婢是什么身份,哪里有资格与圣上商议什么,不过是圣上吩咐下来,奴婢照做罢了。”熊金水说着不由得跪下了,“求王爷开恩,看在咱们共同为圣上办差的份儿上,可千万别让奴婢交不得差啊!”
逄枭忙单手搀扶:“熊总管的处境也为难。更何况圣旨既下,我遵旨便是了。”
熊金水见逄枭肯为自己说话,秦宜宁又不似会反驳的模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给逄枭行礼。
“多谢王爷体谅,多谢王爷体谅!”
“哪里的话。”逄枭莞尔道,“您是圣上身边伺候的人,素来服侍的尽心尽力,说一句大实话,若是圣上身边儿没有您张罗,圣上哪里能够事事顺心处处便宜呢?你我同为圣上的臣子,自然是相互体谅为上。”
熊金水看不出逄枭对他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假,但他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与逄枭又寒暄一番,熊金水便行礼告辞了。
谁知一出门,秦宜宁就又送给他一个小荷包,里头是个雕工精巧黄金嵌翡翠巴掌大的貔貅。
只看这貔貅的雕工,还有那翡翠的水头,熊金水当即心头一震剧跳,压着嘴角欢喜时忍不住上扬的弧度,笑着道:“多谢王妃了。”
“不当什么的,我一个妇道人家,脑子有时不灵光,说的话也欠考虑,方才情急之下说出那样话来,还请您别放在心上。”秦宜宁笑着道。
熊金水心里别提多熨帖,但若是说忠顺亲王妃也有脑子不灵光的时候,他是断然不会相信的。只能说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 王妃还能向着王爷行事,不离不弃的,这样感情便是他一个内监也觉得羡慕。
“哪里的话,王妃与王爷伉俪情深,急王爷所急,思王爷所思考,都是能够理解的。奴婢对王爷与王妃非常敬佩,也不会胡乱宣扬的。”
秦宜宁暗道跟在李启天身边的人若是不通透一些或许都活不到现在,笑着客客气气的送了熊金水离开。
回了卧房,却见逄枭眉头紧锁,似正在思考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秦宜宁知道他此时也陷入了两难,是以也不多劝,她相信逄枭总会做出最为妥当的抉择。
次日大朝会,就在众人还在议论纷纷之际,逄枭乘坐一顶双人抬的小轿子来到了了奉天门外。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猜测
“哎呦,忠顺亲王,许久不见了。” 有几位大臣笑着上前来行礼,“多日不见,王爷身子可好些了?”
逄枭笑着颔首,“烦劳几位挂念,本王已好多了。”
便有人压低声音含笑道:“圣上安排的大朝会,便是身子还没好利落,王爷为了圣上也是要来的。”
逄枭斜眼看这人,能在大朝会上来到奉天门外听政的都是四品以上京官,此人是吏部老臣,隶属于北冀国老臣一派。
“林大人倒是了解本王。”逄枭淡淡笑着,让人看不出喜怒。
但是身旁明眼人都听得出,这位所言颇有歧义,很容易就让人觉得他是在讽刺逄枭。而逄枭也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情绪。
有路过的勋贵武将见逄枭如此忍让,不由得满心愤怒都快压抑不住。
他们在外头淤血拼杀保家卫国时,这些文臣就只知道勾心斗角,不帮忙就罢了,还有背后使绊子的。打仗拼命的是他们,位高权重的却是这群尸位素餐的家伙。逄枭是何等人物?那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王爷,背后都叫他煞胚的!如今却被圣上连番打压苛待,闹的家破人亡不说,此时连王爷的脾气也给磨没了。
这是受了多少委屈,才能让王爷低头?低下头的王爷,又与被拔掉利齿的虎狼有何区别?
武将和勋贵们心里不舒服,有人善于隐忍,低着头走过去也就罢了,也有人脾气暴躁,当场就啐了一口,也不指名道姓,只道:“一群蠹虫!”
逄枭看的好笑,并不多言,摇头前往朝会议事所在之处,依着身份站在了武将第一位。
这些日朝中大臣们都在关切鞑靼之战的情况,季泽宇虽早有破敌的经验,可是逄枭既在京城,连同个人联手成功的几率又大一些,是以许多人不论有没有表态,是否去过王府游说,心底里都是希望逄枭能够站出来与季泽宇一同对抗鞑靼的。
逄枭不管其他人的想法,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圣上若是下旨,他即刻领旨办差也就是了。他的心思很简单。不论李启天做过什么,大周朝的国土就是大周朝的,谁想来搀和一手都要做好被砍掉手的心理准备,鞑靼在如何也是外族,他绝不容许百姓们落在鞑靼人手中。
今日的奉天殿前格外安静。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本账。
就在此时,属于内监独有的沙哑高亢嗓音响彻广场。
“圣上上朝,群臣,跪!”
众人便山呼万岁,整齐下跪行礼。
逄枭虽伤势未去哪预,但也与其他人一同行礼叩头,并未有半分逾越规矩之处。
李启天一身明黄走上御阶,端坐首位后先看向了武将之列为首之人,果真逄枭并未推三阻四而是真的来了,他心里舒坦了不少。
臣子们安静的等候吩咐,只等“有本早奏无本退朝”之言后,便要向圣上进言,准忠顺亲王出征鞑靼。
可今日的李启天在想什么没有人能知道。
他咳嗽一声,内监们纷纷退后,李启天便站起身来慷慨激昂的道:“今日大朝会,朕有几件决策要宣布。”
所有人都是心理忐忑,等着李启天后头的话。
逄枭垂眸,眼观鼻鼻观心,一如往昔那般稳重自持,宛若宝刀还在刀鞘一般,仿佛丝毫不为此时有所触动。
逄枭沉得住气,可一些官员却都紧张起来。
李启天将众人表现看的分明,他一句话就能引起这么多人的紧张,李启天十分的满意。
可是看到逄枭依旧还是原来那副表情,仿佛什么事都不能动摇他一般,李启天只觉得满心都是难以压抑的气氛。
又是这样,好似他一直在嘲笑自己,嘲讽自己,他的旨意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李启天此时越发能确定自己决策的正确!
李启天站起身,先声夺人道:“敕命高文亮为虎贲军主帅,帅军十万增援辉川!”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上鸦雀无声,众人都目瞪口呆,嘴巴大张,许久反应不过来。
虎贲军勇猛不假,但是能够将虎贲军能力发挥到极致的,只有一手带出虎贲军的逄枭!
今日朝会之前,许多人都认为逄枭必定会奉旨出征,重新掌虎贲军兵权。只是谁也想不到,圣上对逄枭竟然已经忌惮到了这种地步,宁远被鞑靼威胁,也不肯将虎贲军再教给他!
那些希望逄枭出征的文臣武将在惊愕之中无法回神。而那些暗地里隶属于秋家的官员,此时更是惊涛骇浪,紧张的浑身颤抖。
他们已经做足了功课,圣上那都命人去劝说过了。谁承想到了现在,圣上竟然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想法!根本无法放心的安排逄枭出战!
至于高文亮,这时已惊的无以复加。他曾是季泽宇的手下,后来仕途顺遂一路高升,心里对季泽宇和逄枭都是佩服的。这也不稀奇,整个大周朝又有哪个武将不敬佩季泽宇与逄枭的?
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做了虎贲军的主帅!
“圣上。臣……”高文亮大步跨出,行大礼,粗声粗气的道:“臣惶恐,臣……”
“怎么,高元帅还想抗旨不成?”
李启天不等他将话说完,便已先拉下脸,沉声斥责道:“难道你不愿意为过出征,去与定国公一同抵抗鞑靼?”
“臣当然愿意,只是臣经验尚浅,只怕会……”
“无妨。你只管接旨!”
听李启天的声音都拔高了,高文亮再不敢多言,只能赶鸭子上架一般行礼应下。
期间,李启天一直在观察逄枭的情况。只见逄枭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丝毫不在意外间之事,李启天个更加的愤怒了。
逄之曦难道就不是大周人,对于出征之事就没有一点情绪的波动吗?
既然如此,李启天也不在迟疑,“逄之曦。”
“臣在。 ”逄枭大步上前 ,恭敬行礼。
所有文武都往逄枭的方向看去。
李启天道:“南方灾情严重,当初地龙翻身时便有你在外头赈灾,经历必定丰富的很多。应对赈灾之事也跟更有把握。民为大周朝的国本,朕将这个差事交给你,你为赈灾特使,出使南方,治理平息水患,以免去百姓之苦!”
所有人比刚才惊愕的合不拢嘴还要更加夸张。
大加上都是聪明人,到了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圣上分明是忌惮忠顺亲王,不敢让他沾上虎贲军一星半点,宁可让他一个能力卓绝,极为有可能驱逐鞑靼的战神王爷去赈灾!
的确,逄枭有过赈灾的经历,经验丰富。可当初去南方赈灾,是因为地龙翻身,受灾之处必定有限大小。
可如今呢?今年大周朝天灾**不断,圣上有将本就不够用的银子拿去修皇陵。国库空虚也并未想出一个妥当的办法来解决问题,而是放任自流,导致国库的粮食没有得到充分的补给,关键时刻,大周的各地粮仓竟然撑不过去!
百姓们没饭吃,还有各地的黑心商人囤积粮食高价售出发国难财的!百姓们平日里吃饭都要计算,何况是那些黑心商户卖的天价粮?他们吃不起,就只能忍着,去吃树根草皮。有一部分人在老家活不下去便出来逃荒,还有人组织者去攻击各地衙门,揭竿而起造了反的只这个月就听说了四个地儿,
如今圣上将这差事给了逄枭,要做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抵御外敌,就算穷,圣上也会掏出钱来。
可逄枭去赈灾,圣上不拿银子出来,赈灾就无法进行,若赈灾无法进行,天下人怨恨的是谁?到时他们首先怨恨的就是逄枭这个主办的官员!
圣上这一招太毒辣了。他利用这次的大乱,想让逄枭彻底交代在这里,让他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为逄枭罗织罪名,如此便可除去心头大患。
可是,这般内忧外患之际,圣上还只顾着除去逄枭这个威胁皇位的隐患以巩固自己的位置,这样真的算是负责吗?
逄枭自嘲的勾起嘴角。
他这会子是不是该感慨自己在李启天心目之中的分量?
如此被力气太难着重针对,他还真是应该荣幸。
可李启天真的不在乎鞑靼外敌了吗?
逄枭心念电转便明白了。
李启天不是不在乎鞑靼,也不是不想灭了鞑靼一振国威。他做的是“双管齐下”的决定,季泽宇曾经破了鞑靼一次,这一次又有虎贲军加入 ,李启天是 笃定了此时就算逄枭不在,季泽宇和高文亮也能够轻松将鞑靼拿下。
到时外地去除干净,再将逄枭安上个罪名解决,李启天就可以真正高枕无忧了。
他笑了笑,眨眼之间想透了这些,面上就已经前所未有的平静了。
“臣遵旨。”逄枭躬身行礼,牵动了臀上的伤口,疼的他动作有一瞬之色。不过逄枭没事人似的站起身,当殿便问:“圣上,南方灾情严重,圣上预备了多少米粮银钱和药材去赈灾?如此吩咐下来,臣也好去清点起来,提前做好准备。”
李启天闻言,脸一下就黑沉下来。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物资
逄枭闻言猛然坐起身,然起的太急,竟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疼的他“嘶”的吸了一口凉气。
秦宜宁被吓了一跳,忙扶着他的手臂让他找一个舒坦的角度:“怎么如此鲁莽,自己还伤着呢都忘了?”
逄枭却一抬手,“我知道了。后日出发之前,一定要将赈灾之物当众仔细查看清楚。”将秦宜宁搂在怀里摇了摇,“宜姐儿,你可真是我的宝贝。”
“这些你也未必就想不到。只是一时想迷了罢了。”
“才不是呢,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逄枭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秦宜宁脸上腾的红了,捶了他一下:“怎么这样讨人厌!”
逄枭却不以为意,依旧看着她笑。
一天的时间眨眼过去。逄枭将出行之事安排妥当,谢岳、徐渭之等一众谋士便分别先行离开。
未免发生危险,逄枭还安排汤秀率人跟随保护。
秦宜宁又将内宅的仆妇们聚在一起,给了他们双倍的月钱。
“此番去赈灾,还不知几时归来,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三年五载,这么长的时间,王府只需人看屋子罢了,待到我与王爷归来在请各位来。”
仆妇们自然无不听从,领了银子散了。
剩下的人,便都是此行要带了去的。
虽然李启天给的时间紧张,只一天,逄枭与秦宜宁也将一切都预备停当。
十一这日清早,逄枭与秦宜宁一行刚刚穿戴整齐,外头就有人来禀:“王爷!圣上亲自来为您践行了!”
秦宜宁与逄枭对视了一眼,已猜出李启天要做什么,二人便率众出了王府大门,在门前恭敬的跪下行礼迎接。
李启天步下御辇,垂眸看着恭敬行礼的夫妇二人,笑着上前道:“这是做什么,之曦你身上伤势未曾痊愈呢,何况朕与你兄弟之间,你又何须如此。”
说话间,王府门前就已有许多人聚集,陆陆续续有马车缓缓驶来,依次停在王府门前的大路边。
逄枭眼角余光扫过那一排马车,整整有二十两,转回头恭敬的道:“圣上虽如此说,可君臣之礼不可废,臣子就是臣子,天子就是天子,臣哪里能够马虎了规矩?”
李启天笑着点头,睨了一眼逄枭身后的秦宜宁,“王妃也是多日不见了,前些日去了何处游玩?”
秦宜宁知道李启天还曾命人追踪和绑架自己以作为威胁,可她幸运的很,没让李启天的人遇上,这位天子如此小肚鸡肠,对女人都肯下手,秦宜宁对这样的人颇为不耻。
“回圣上,不过是随意走走,天灾**日益严重,便回了京城。”
李启天想了想,到底没有再追问下去,更不提当日逄枭与秦宜宁的无礼之举,只笑着道:“之曦。赈灾之事的重要就无须朕多言了吧?你此番去,一定要竭尽全力解百姓的疾苦。朕不愿意看到那些百姓们流离失所凄惨的景象。”
可这就是眼前这位造成的。
秦宜宁垂下长睫,将眼中的鄙夷完美的藏了起来。
逄枭道:“圣上说的是,怕臣尽全力为圣上分忧。”又看向停靠在路边的马车,笑着道:“这些便是赈济灾民的物资?”
李启天笑着点头:“是。这些已登录在册,你一并带去了吧。”说着回头示意。
熊金水当即双手碰上个深蓝色封皮的小册子。
逄枭接过来,恭敬的谢了圣恩,拿着账本转身就走,将之交给虎子,“你带着人清点物马车上的物资,要当众拆开来展示。
“是。”虎子恭敬的点头,快步去了。
李启天眉头紧皱,脸上发热,心也有些慌乱起来。
逄枭告罪一声,便带着秦宜宁上前去帮忙。
李启天忙道:“登录在册子的那些都已经带了过来,快到启程的吉时,你们也准备一番吧。”
逄枭却似听不懂李启天的话,笑着道:“是,臣正在准备。”
眼看着逄枭跟着忙碌起来,李启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朕说的是良辰已到,不能耽搁了启程的时间,否则钦天监算过,这是大不吉的事。之曦,你与王妃还是快些上车,立即启程吧。”
李启天的语气虽是商量,可是他是天子,说出来便是金口玉言。
逄枭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抗旨,就只得带着秦宜宁走向马车。
虎子却是大张旗鼓的检查起来,根本不在乎原本已经装好的马车是否会被翻乱。
李启天额头血管青筋直冒,当即便道:“朕吩咐立即出发,你们听不见不成!”
熊金水跟随在帝王身侧,皇帝都这样说话了,他哪里敢沉默?
熊金水快步走到逄枭跟前道:“您快一些,圣上旨意不能违拗啊!”
逄枭对熊金水并无恶感,是以态度也算客气,只是说话的声音响亮如洪钟。
“圣上既说不能违拗,那就更应该查探清楚,不能叫人钻了空子,万一有人借此机会侵吞赈灾物资呢?那还是当面查看清楚的好。免得臣到时平白的给人背了黑锅。”
逄枭这话说的实在是直接,在场之人无不惊愕,远远一条街外围观的百姓都被御林军隔在外围,见了也不由得低声议论起来。
“天下都乱成这副模样了,还有人会侵吞赈灾物资?那岂不是天理难容!”
“你们不知道,南方那边有更可恶的粮商还在发国难财呢!说不定眨眼之间,就有人用假冒的物资来欺骗王爷也未可知。
李启天听的咬牙切齿,偏生今日打定主意要做个仁君,无法发作出来,就只能面带微笑的点头,“罢了,你既然信不过朕,那当面点算清楚也是对的。”
“臣惶恐。臣哪里敢怀疑圣上。”逄枭立马扑通一声跪下,身上伤口也不在乎了。
秦宜宁也急忙跟着跪下,身为女子不方便进言,就只低垂着头瑟瑟发抖,仿佛被李启天的话给吓坏了。
百姓们不明所以的,看到王爷都跪下了,他们也便跟着跪。
忠顺亲王在朝廷的呼声是在太高。有许多关心朝政的百姓甚至觉得逄枭能够出征鞑靼,没想到圣上竟安排他去赈灾.
百姓们心里不踏实,仗着距离远,议论声便越来越大。
更有人在耳语逄枭那般大功劳的武将,如今竟然英雄无用武之地,还要被圣上如此压制能力,就只能服服帖帖的跪下磕头,话都不敢多解释明白。
百姓们如此想着,就有那行事不够谨慎的议论声更高了。
李启天虽然不知百姓们都在想什么,但看众人的表情就已猜出了一个大概。
他怎么就忘了,逄之曦这厮最擅长博取人的同情,从而让人与他站在一队。
愤怒之余,李启天却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对策,也不再慌乱了。
原本他今日也只不过是投机取巧碰碰运气,若能以此法制服逄枭就算意外收获,若不能也无所谓,他是天子,难道还震慑不住一个小小的异姓王爷?
是以短暂的愤怒后,李启天话锋一转,“你检查的也对,朕毕竟日理万机,并非任何事都要亲力亲为的。就比如这一次赈灾的物资,因用的急,量又多,朕也没来得及细看。你仔细检查一番也好,免得到时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是对不起受灾的百姓了。”
逄枭低垂着头看着地面,李启天的影子被清早的阳光拉长,投射在他面前的青石砖上留下一道影子。
看来李启天是一计不行立刻收手了,打算安排人顶缸了。
逄枭心里腹诽,面上却是笑着,磕头道:“是,臣必然会仔细检查。”
果不其然,不多时虎子就带着人将车上物品查看过了,将册子交给了逄枭,道:“王爷,车上没见什么金银,这二十车的粮草,其实集中起来也不过能装十两马车罢了。册子上写的金银一律都没有。”
逄枭将册子呈给了李启天,笑着道:“圣上,这其中差了的部分臣也不追究了。只是一点,圣上一定要严查这个记录假账册的,又或者是这个人贪墨了朝廷的银子!臣看这个动手脚的人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您想啊,臣去了南方办差就是您的颜面,自然承您的恩情,臣又是圣上身边得力的人,若是借此离间了君臣关系,往后赈灾之事就不好办。”
李启天连连点头,心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幸而逄枭有不同的想法,并未直接怀疑道他的头上。否则不说远的,就是这些百姓面前他也无法交代。
“你放心,臣一定彻查!”李启天面沉似水。
逄枭恭敬的道:“是,臣多谢圣上。”话毕就转身吩咐虎子,“带着人,将粮草归拢起来,便于出行之后管理,否则队伍拉的太长总会出乱子。”
虎子立即领命,带着人去搬运物资。
搬运至时王府护卫也并未让百姓避开。大家一双双眼睛紧盯着,根本没人有机会动手脚。
直到将这些粮草物资或者麻布衣裳反装好车,逄枭点着马车的数量笑着道:“明明八辆马车就能运送的粮草,户部那群人竟给装了二十车。”
李启天嘴角下垂,闭了闭眼,才回复了清明一般,道:“你放心,做下这等事的人朕不会轻饶。”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粥棚
“圣上英明,臣就知道圣上不会轻纵想要诬赖微臣,挑拨君臣关系的小人!”逄枭满脸崇拜的行礼,态度真诚丝毫看不出破绽。
李启天却被气的心脏狂跳,表情险些绷不住!逄之曦胆敢指桑骂槐,骂他是小人!偏生他又不能发作!
李启天此时只觉得自己与逄之曦果真是命中犯冲,这人偏生就是来克他的吧!
再不想多看逄枭那得意的嘴脸,李启天挤出个亲和的笑容,道:“朕虽会严查此事,但赈灾耽搁不得,你还是即刻启程,这些粮草先讲究着用。”
“是,臣遵旨。”逄枭见李启天甚至没提补上那十二车粮草的事,心里便有了数,也不多分辨,带着秦宜宁以及手下随从恭敬的给李启天行大礼。
李启天对逄枭如此礼数周全很是满意,心气略顺了一些,点头允准众人启程。
逄枭一行人就押着八车粮草启程,往城外方向而去。
看着逄枭一行走远,李启天也回了御辇,起驾回宫了。
远处伸长脖子围观的百姓纷纷跪拜叩头,山呼万岁。
李启天的心情并未因此而好一些,今日计谋不成就罢了,还被那么多百姓也看到了这一幕,这件事很快就会一传十十传百的闹的京城人尽皆知,到时又会有多少张嘴在背后诋毁他,造他的谣?
是时候拿出一些态度来。
思及此处在心下暗自做了决定。
而秦宜宁与逄枭离开了京城,却也没将心思再放在李启天对此事的解决之法上。
“他是个要脸面的,被这么多人瞧着,必定会想办法做样子。”秦宜宁侧身坐在马车里,将大部分空间让给逄枭趴着,“只是想不到他竟真能想出这样诋毁你的法子,我先前信誓旦旦提醒你,要你提防着,心里却是觉得我那想法有些小题大做。”
“也亏得是听了你的话。”逄枭叹息了一声,“若是到了半途在发现,或者被动的等着圣上的下一步,那也就太傻了。”
秦宜宁宛然一笑,撩起车帘回头看去时,就看到了那八辆马车。
一想到整个南方赈灾,圣上只给了八车的糙米杂粮,这对于如今灾情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看来必要时候,那笔宝藏是要动的。
正如秦宜宁所料,这八车粮食根本就不够支撑着他们走到南方,沿途遇上小镇,逄枭适当观察,就已用了一车粮食,看到那些饿得面黄肌瘦,头大脖子细的孩子光着脚追着粮草车跑,就是为了要一碰米回去煮了粥给已经饿得爬不起来的爹娘吃,秦宜宁的眼睛都红了。
“我一直以来都被你保护的太好了,即便知道闹了灾,没亲眼看见也无法感触到这些。”
金港城外,秦宜宁和逄枭站在路边看着随行的王府侍卫们搭建粥棚,再看看远处,已经聚集过来的百姓们那小心翼翼不敢上前的样子,秦宜宁下定了决心。
“之曦,若说从前对于启用宝藏我还有一分犹豫,现在我却是一点犹豫都没有了。”
逄枭也面色凝重,牵着秦宜宁的手点了点头,“我也同样如此。”
秦宜宁觉得手指尖都凉了,将指尖往逄枭温暖的手掌心里缩了缩。
粮草不足,搭设粥棚都只能分稀粥。可即便粥汤都照的出人影儿来,百姓们依旧非常珍惜。
这些粮草是不过三天就吃光了。
逄枭手里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马车。离开粥棚往金港城中去时,百姓们那一双双绝望又麻木的眼睛,当真让人深深的刺痛。
在天灾面前,人的力量真的是太过渺小。可他们幸好还有抗争的机会。
金港城中的景象照比城外又要好上一些,但比秦宜宁上次前来时的情况可不如的多。
逄枭带着这么多的随从,还赶着空马车,行头派头都很扎眼,他一路赈灾而来也没故意宣扬自己的身份,如今也一样低调行事,是以金港不少人只一味他是个趁着国难倒腾生意发财的。
他们尚未找到安顿的所在,半路却被新上任不久的陈知县,拦住了。
“王爷,您可算是来了。您带了粮草来不曾?从得到您奉旨赈灾的消息,下官就一直都在做准备,会等着您来了好放粮放粥,以解燃眉之急呢!”
前一任的金港知县,因金港码头大火,传出火龙示警消息的事而被李启天降罪。
如今新任金港知县才刚上任不久,为人非常刚正不阿,虽是前朝末年的进士出身,但因为人太不知圆滑变通,一直只能做个七品的外放官。
逄枭对这位陈知县有所耳闻,今日一见,就知外头传言不假,这位陈知县的确是个直肠子,说起话来毫无顾虑。
若是搁在其他官员,谁会说这样引起歧义的话?倒像是他一个小小知县胆敢质疑王爷办事能力似的。
只不过,面对陈知县那张满是期盼脸,逄枭便知他并无他意。他反而不知自己改怎么去回应他的期盼。
“陈大人。本王出京时,圣上给安排了八车粮草,这一路行来遇上灾民无数,本王不能见死不救,只得路边搭建粥棚给百姓活命。是以如今到了你这里,本王所带来的粮草是已全都用了。这次还想请大人帮呢。”
陈知县一听,四十好几的人竟委屈的如同个孩子,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八车粮食,多大的马车?”嘀嘀咕咕说到此处,陈知县已经看到了逄枭带来的空车,那不过是寻常大小的马车,让人出来赈灾,却只给这么点粮食?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圣上难道不知外头粮草不够?他老人家难道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被活活饿死?”
“陈大人,您还是息怒,慎言为好。”
逄枭难得见到这么一位为了百姓能质疑天子的实诚人,自然舍不得让他背负上罪名。
可实诚的陈知县并不理解逄枭的想法。
“忠顺亲王是天子身边的人,自然是向着天子说话,您在京城里养尊处优,自然不知道百姓们到底饿死了多少。这八车粮食,您怎么就点头给带出来了?”陈知县直跺脚。
“放肆!”虎子听不下去了,斥责道:“国库空虚,圣上的内帑也没钱,多年战乱,你当都不用银子的?何况圣上还要修皇陵!难道圣上用银子修皇陵还不对了?如今没银子赈灾,能带来八车还都是王爷争取来的,你还敢挑剔起来!你难道不怕圣上得知了重重的责罚你!”
秦宜宁在一旁听的暗自摇头。逄枭身边的人,自然都学了他的一些行事风格,虎子一番话看似为圣上说话,可实际上内容却只会增加陈知县对圣上所作所为的不满,真真是无形之中就给李启天又赠了罪名。
陈知县听的大怒,却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刚才话说的那么冲,王爷没降罪都已是王爷的仁慈,王爷身边的人开口自然是王爷的意思了。他若顶撞这个侍卫,岂不是也顶撞了王爷?
陈知县压着火气,低眉顺眼却又十分坚决的道:“王爷,您奉旨赈灾,既到了金港,那就要赈灾为主,金港百姓能否活命就全看王爷了。”
逄枭无奈,“本王也要上疏圣上请求米粮运输来,眼下还无法保证什么。”
眼见逄枭竟然不敢担保下来。陈知县又急又怒,一把就抓住了逄枭的袖口:“王爷,您可不能见见死不救。这么多口子人可都等着您救命!您必要时不能想出个章程来,您可别怪下官做事太绝,下官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让您离开金港。”
秦宜宁听的直咂舌。
这位大人未免太强硬了。他还真敢说出要将逄枭扣押在此处的话来?
这人分明是将逄枭的想法给摸清楚了。知道他并非是会针对百姓的人,也不是会为了这种事治他罪的人,才敢提出这样强硬的要求来。
秦宜宁摇了摇头,轻轻一叹。面对这样不讲理,偏生又是为了百姓好的官员,逄枭还真的对他没办法。
逄枭果真没有发怒,只是安抚的拍了拍陈知县的肩头,道:“本王即刻便上折子,请求圣上运送粮草来。还请陈知县配合,近些日安抚住了百姓,包括城外等候施粥的那些灾民,本王不走,等此处百姓能活命了,本王再往大燕旧都的方向去。”
陈知县已被逄枭如此和蔼又讲道理的态度惊呆了。他甚至想过王爷一怒之下会不会杀了他,可是他还是那么做了,赌的就是天下传言忠顺亲王乃是仁义之人的消息是真的。
如今果真看清了忠顺亲王的为人,陈知县不自禁收回拉扯逄枭袖子的手,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的发紫了也不在意。
“下官为了金港的百姓,多谢王爷!”
逄枭忙将人搀起来,安抚的道:“你我为的是一个共同的目的。赈灾本就是本王的本职,哪里担的起陈大人如此大礼?”
陈知县摆了摆手,摇头惭愧的笑。
逄枭则道:“这些日还要陈大人多配合了。”
“一定,一定!”陈知县仿佛这会子才脑子才会转,忙道:“下官这就带您去安置的所在吧?”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议事
“那便有劳陈大人。”
“请,王爷请。”陈知县热情的在前头引路。
逄枭颔首,回头看向秦宜宁。
秦宜宁笑着示意他先行,自个儿带着婢女与随从跟随在后,再后头便是空置着的马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衙门方向。秦宜宁也算是来过金港多次,这一次来,却见街上处处是凋零颓败之态。
所幸此处临海,情况要比沿途所见略好一些。可被饥荒阴云笼罩的城中依旧死气沉沉,莫说百姓们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枯草,就是屋顶瓦片幌子酒旗都破败许多,杂草从地砖缝隙里钻出来,又因天渐冷了而枯黄,整个金港像是被笼罩了一层黑雾,死气沉沉又颓败的无法形容。
陈大人因着逄枭一行来到衙门,笑道:“知道王爷要来,下官早就将家眷安置在了别处。王爷与王妃只管安心住下,下官就在外头,您有任何指示,随时吩咐便是。”
“真是有劳陈大人了。”逄枭和气的道谢。
陈大人却是摇头,直率的道:“王爷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下官当做的,只求王爷能尽心尽力,为百姓谋个生路,下官就是当牛做马都心甘情愿啊!”
一句道谢,竟让陈大人大发感慨。
秦宜宁在一旁看着,着实觉得陈大人年过不惑还是这样直性子着实难得,更难得的是这人心思纯正,为的都是百姓,而非只为自己,这便让人不得不尊重了。
陈大人很快便告辞去忙着安抚百姓。
逄枭与秦宜宁则是暂且整理了行礼安置下了。
虎子和惊蛰将卧房四周看守的很严实,秦宜宁便放心的低声问逄枭:“谢先生他们走到哪里了?身应该也快到了吧。”
“他们早咱们出发,绕了些路,又故意避开咱们怕引人注目,想来也便是这两日就能到了。”
秦宜宁点点头,接过寄云从包袱中取出的柔软鸭绒坐褥铺设在临窗放置的官帽椅上,轻拍了拍,道:“你来歇会儿吧。一路上这样颠簸劳累的,伤口也不知裂开了不曾。”
逄枭看着又厚又软的坐褥便禁不住笑。
这还是出门前,秦宜宁担忧他乘车时不舒服特地连夜赶制的。他坐起来觉得非常舒服,
“我又不是纸糊的,这都快好了,伤口哪里就会裂开了?你放宽心便是了。”
虽然这么说,可坐下时是伤还是有轻微疼痛的。
逄枭自然不在意,他在战场上厮杀,受过的大伤小伤不计其数,有些落在身上的伤疤,他自己都记不清是几时因什么而受的伤了,不过是挨了板子的皮外伤,对他来说挨打这件事本身比疼痛更令他愤怒。
可逄枭不在意的疼痛,秦宜宁却仿佛感同身受,看他坐下时动作滞涩一瞬,秦宜宁忙道:“这些天你也不要急着去做事,先养养伤才是要紧。你若想探查城中情况,交给下面的人分头去办便是,这样能查探的更清楚。”
逄枭笑着点头,抬起手掐了一把秦宜宁白皙柔嫩的脸蛋,“小小年纪就这样唠叨,都快成了老妈子了。”
“换个人我还懒得说。”秦宜宁白了他一眼,潋滟的眸子仿若波光流转。
逄枭只觉这女子时时刻刻都如此勾人心魄,只看这一眼,便叫他心神荡漾,一把将人揽入怀中,将秦宜宁吓了一跳。
“做什么?”
没得到逄枭的回答,只有他温热的唇落在她白皙的面庞和脸颊。
他珍视的动作仿佛秦宜宁是他好容易得到的稀世珍宝。
秦宜宁尽量不去压着逄枭,免得他伤口疼。可他温暖坚实的怀抱珍惜又欢喜的眼神让秦宜宁的心里一片火热和动容。
他们成婚多年,一路坎坎坷坷,聚少离多。可他从未被繁华所左右,对待她始终如一。
秦宜宁的身子和心都软了下来,靠在他的肩头享受这难得的片刻静谧。
此时两人不想谈论国事,她只想与逄枭在一起,若能安生过自己的小日子便已足够了。
她不需要什么荣华富贵,她只想全家人都能安安稳稳的聚在一起。
只是眼下天灾情日益严重,各地到处都有揭竿而起反对李启天的,李启天又对逄枭如此忌惮,
大周朝如今可谓是外有强敌,内有内患,还赶上了天灾。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偏生逄枭的身份无法将这些都置之不理。
秦宜宁也只容许自己有那么片刻的软弱。
因为她知道,若想实现她的梦想,一家人太太平平的生活,眼下趁着天下大乱,也的确是有一些事能做。
“之曦,这些天还是命人仔细观察城中情况吧。谢先生他们既快到了,咱们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对上她明媚的双眼,逄枭心里已根本已顾不上其他,在她腮边又落下几个轻吻,才在她不依的眼神之下妥协,“放心吧,这些我会去小心处置。不过依着我现在看来,恐怕不动宝藏不足足以让百姓们活下来。”
秦宜宁面色也有几分沉重,点头道:“你是这样觉得?”
“圣上若能弄的来粮食,又何苦又作假又设计的,谁有粉不知擦在脸上呢?如此看来,圣上的确是没有银子购置粮草,加之多年各地粮仓的荒废,这才关键时刻拿不出米粮来。
“咱们大周的确经历了天灾**,但也至于整个大周朝都绝收了。粮食还是有的,往年的库存也必定有,但是这些都不在圣上手里。”
逄枭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秦宜宁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各地发国难财的人都有,那些商贾、财主的人家到底也比寻常百姓诰命一些,又有财力能够支撑,今年天灾早有预兆,他们从那时候开始囤粮,到如今高价出售,又可以大捞上一笔,又能够养活自家人,简直是两全其美。”
“可不是吗。你将他们的心里都分析透彻了。”逄枭大手拍着她纤弱的肩膀,笑道:“不过你放心,他们屯粮就是用来做生意的,若是圣上着实拿不出米来,咱们就要想办法从这些有屯粮的富户手中去购置了。”
提起购置,自然是要动用宝藏的银子。
“我知道。那宝藏我也觉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是好的。只不过我有些担心,毕竟宝藏之事,知道的那些人就都是你的亲信,他们如此尽心竭力的辅佐你,不能否认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想谋个从龙之功的心思。
“这些人是你身边的中流砥柱,你最好不要做出让他们寒心的决定。”
逄枭无奈一叹:“寒心是不会,但时我已经能够预料到,那笔宝藏想要动用,必定会经历繁复的过程,他们许多人不会舍得让我拿银子来平白的给百姓用的。”
秦宜宁面色凝重:“我担心的正是这个。你的随从、谋士们跟着咱们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他们的情绪自然是要顾虑到的。但是这银子到底要不要给百姓们用,也能成为讨论的话题,便是说明这些人是反对的。
“你若是不能劝说他们,恐怕他们会对你越来越不满。这也可以理解,他们追随你,为的就是想让你走上那个位置。”
逄枭没有说话,只是搂着秦宜宁的腰,将人按在自己怀里。
秦宜宁说的意思很是简单明了。她担心他若执意要动用宝藏,会让这些追随他的反叛了出去而他们的手中掌握了大量他的秘密。这对于他来说是非常大的变故。
可他能因为担忧这些就不去管百姓死活吗?
若是他这么做了,那可就真的成了李启天那样的人了。
“你放心吧。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好。”
秦宜宁听逄枭这样说,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正结果对于他们来说都一样,只要他们为了百姓,说不定就很难逃脱一些固定的命运。
接下来的一整天,秦宜宁和逄枭都安排了人去城中调查情况。
得到的消息,依旧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令人失落和无助。
即便是这般临海的城市,如今却是有半数的百姓活活的饿死。
虽然这里照比来时途中遇上那十室九空的惨状要好一些。但秦宜宁的脸上依旧是再挂不住笑了。
待到傍晚,天边红霞满天时,虎子来回:“王爷,王妃,汤秀护着谢先生、徐先生以及另外几位先生赶来了。此时已由侧门到了二院前头的大厅。”
逄枭想了想,起身对秦宜宁道:“你先歇着,我去看看几位先生。”
秦宜宁知道他是要去商议正经事,便笑着点头:“去吧,等着你回来一起吃晚饭,遇上什么事儿了你也不要急躁,好生商量着办。”
秦宜宁既这样说,就是断定他此行必定会遇到阻碍了。
“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也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
秦宜宁起身送逄枭出门。
到了二门,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儿。你小心一些。”
逄枭回头看追着自己唠叨的秦宜宁,见她漂亮的眉都拧了起来,禁不住安抚一笑:“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处理。”
秦宜宁只得点头,带着寄云和冰糖忧心忡忡的回了房。
而逄枭到了前厅,见了谢岳、徐渭之为首的一众谋士亲信,吩咐虎子、汤秀在外头带着精虎卫好生看着不准人靠近,这才低声问:“此番一路行来,所见景象,诸位先生有何见解?”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说服
谢岳与徐渭之当即便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其余几位谋士也都面色凝重。
“实不相瞒,这一路所见所闻,着实令人心中憋闷。多少年来老朽这一众人追随王爷,所求的也不过是不再见到这般凄惨的景象。”
“正是如此。圣上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天下这般凄惨景象他老人家难道不知道?”
说起这话,几位谋士都义愤填膺,纷纷不满的斥道:“圣上如此做法,着实太过寒人心了。身为帝王,整日里想的不是怎么给百姓谋福利,想的却是如何集中全力,全不管底下人的死活。”
“是啊,如此行径,这般小家子气,着实叫人看不起。”
他们追随逄枭日久,以谢岳和徐渭之为首,能接触到许多旁人不曾接触到的秘辛之事,譬如宝藏之事,在场之人便是知情者,逄枭如此信任他们,让他们接触到最为隐秘之事,众人心中自然觉得自己的地位比其他的那些未受邀的谋士要高一层。
是以此时当面说起这些事来,众人全无顾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逄枭任由一众人将心中所想尽数发泄出来,这才沉声道:“事已至此,再多想圣上所作所为究竟为何已是无用。眼下灾情肆虐,诸位一路行来想必也看的分明。”
逄枭发了话,众人便沉默下来,询问的看着逄枭。
“天灾肆虐,圣上赈济的粮食只给了本王八车。从京城走到此处就已耗尽了。去往南方路途遥远,朝廷的赈济一时半刻的不可能送到。天气一日寒冷过一日,百姓饥寒交迫,又如何熬的过去。”
谢岳与徐渭之等人闻言,隐约猜到了逄枭今日找他们说话的意图,一时都没开口,而是仔细在心中衡量利弊。
谋士们各个心思敏锐,善于谋算,逄枭的话无须说透,大家就都明白逄枭为了赈济灾民,打算动用宝藏了。
“王爷。您一片善心,一心为民,老朽深感敬佩。可是您也要想想,当初那宝藏得来的又多艰难。而这笔宝藏可是您的一个杀手锏啊!”
“是啊王爷。”
一人开了口,便有人跟着附和。
“王爷是仁义之人,为了百姓可以不在乎金银。但天子对您一直忌惮,几次三番要致您于死地,您眼下不为了别的,就是只为了王妃,您也要保存实力。”
“正是如此。王爷,成大事者可不能妇人之仁,平白的将机会推给旁人,牺牲了自个儿,给别人做嫁衣。”
“您一路走到现在不容易啊,为了大周朝,为了忠于圣上,您付出了多少?可圣上又是怎么对您的?这赈济灾民的事情本就该是圣上做的,他不肯出粮,却让您来赈灾,为的就是让您平白的出力。”
“这样昏君,着实不值得您辅佐。鞑靼人都已打到辉川了,昏君竟还只想着忌惮功臣,根本不肯给您去往辉川的机会。”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心中积压许久的不满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逄枭自然知道,这些肯追随他至今的人,个个都是忠心耿耿。他们所说的也的确是事情。
这一次若是他因为看不过去眼,不想让百姓受苦而拿出宝藏,结果很可能是在谋士们锁担忧的那样,他出银子,功劳却全被李启天占了去。
而且即便大家都不说,心里也明白。赈灾这笔银子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大周朝受灾的百姓那么多,逄枭一路去往燕朝旧都,大小地方要路过多少?那宝藏就算再多,他又能支撑多久?
谢岳叹息道:“王爷,这天下百姓吃粮的事,真的不该都丹福在您的肩上。”
“王爷为了百姓,为了大周,以付出了太多了。”一听谢岳也这样说,其余谋士立即有了主心骨。
逄枭身边谢岳与徐渭之是最为亲信的两个,可以说众谋士平日做决策或行事找不准方向时,都要先看看这两位的口风。他们所猜测的,基本都是逄枭所想的。
所以谢岳这么一开口,其余谋士就都纷纷言语讨伐起李启天,将他自私自利毫无心胸,可待功臣不顾百姓死活的做法批了个体无完肤,甚至还有拍桌子站起来大骂昏君的。
“王爷,您可千万不能妇人之仁啊!您想着为了百姓,可说不定到最后那些人吃着您想法子弄来的粮食,最后却不感激您呢!”
逄枭闻言一抬手,众人的声音这才渐渐停下,期待的看着逄枭。
逄枭看向徐渭之,笑了笑:“徐先生,你以为呢?”
徐渭之抬眸看向逄枭那张俊逸的脸,见他笑容温和,丝毫不能读出情绪来,眨眼细想了片刻,当即就明白了。
“王爷,老朽以为,有句话说的很好。”徐渭之站起身躬身道。
逄枭想笑着挑眉:“哦?徐先生说的是那一句。”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又有一说,得民心者的天下。”徐渭之笑的老谋深算,也不细说,便坐回原处。
众人闻言,不免疑惑的看向徐渭之。
不过众人都是明白人,不过眨眼就明白了徐渭之的意思。
心里不免都有些失落。
脾气稳重一些的尚且能够忍住不发一言。
而急躁一些的,已是焦急的道:“王爷,您可要想清楚啊。那宝藏得来不利,那很可能是往后您用兵的根本。这会子动用了,救了那些不相干的百姓,说不定还要把金贴在昏君脸上。您到底图什么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爷,您可千万不能妇人之仁!”
谢岳却是摇头:“诸位大概忘了,当初咱们追随王爷的初衷是什么。”
几人的目光就都移向谢岳。
谢岳道:“诸位兄台说的都有理。咱们也都是为了王爷的大事才会如此,而王爷之所以值得咱们这般追随,宁可为王爷洒出满腔热血来,不正是因为王爷的品格吗?
“王爷若是在此时不考虑百姓死活,只想着保存宝藏,那所作所为,又与昏君有何区别?”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一时间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谢岳道:“老朽赞同徐兄的说法,如今正是王爷得民心的时候。千金散尽还复来,王爷前途似锦,又何须拘泥于眼下这些黄白之物上?”
室内一片静默,众人都在分析谢岳与徐渭之的一番话。
可见,王爷是已有了决定了。
逄枭见众人不言语,站起身语速缓慢的道:“本王当初追随天子揭竿而起,因的是北冀昏君昏庸无道,鱼肉百姓,天下就没有个太平的时候。本王想还这天下一片清明,这才继承先父遗志,追随了天子。
“这些年来,本帮行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即便是牺牲了家人,受一些委屈,本王也都能忍耐下来。因为本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本王想要的从不是个人的荣耀,而是这天下,会变成本王期待中的模样。
“天下之大,山河壮丽,若是没有了百姓,田地如何耕种?后代如何繁衍?一个没有了人的大周,又怎么抵抗外族的入侵?到时鞑靼打谷草,还不长驱直入直接策马到了京城?”
众人听着逄枭铿锵有力的一番话,不免都是一阵热血沸腾。
是啊。多年来他们追随逄枭,出谋划策,历经风雨,他们虽想要从龙之功,可是当初追随逄枭时,谁又不是满腔热血,为了天下能够的议案定呢?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距离成功越来越近,却是将最初的想法给忘了。
“咱们为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逄枭沉声道:“本王决定是动用大燕宝藏赈灾,真正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诸位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一番长谈,谁还能不明白逄枭的想法?
有人心里反对。觉得这银子使在此处不值得。可是逄枭那昂扬的身姿与镇定自若,最要紧是他始终保持着最初的目的,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心情,着实让他们佩服。
一直在计算着从龙之功未来前程的几人,如今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什么叫做热血豪情。甚至将他们固有的思想都冲淡了。
逄枭见没人反对,便道:“既如此,本王打算吩咐人吩咐人将宝藏悄然会送回来。今年时令不好,大多数百姓家里颗粒无收,有富商早在灾情初现之时便已大批量屯了粮,这天下粮食并不少,只不过不在圣上手中罢了。
“如今本王打算取回宝藏后,便开始让人四处探访寻找合适的购置粮草人选。即便是米价贵了,那一大笔宝藏怎么也能支撑一阵子。等熬过了这个冬季,来年春暖花开,让灾民们回乡重新务农,日子便会好起来的。“
“王爷所言有理,发国难财的奸商着实不少。只怕王爷去收购粮食,到时一个弄不好要落得满身腥。”徐渭之叮嘱。
逄枭莞尔,“本王知道了。这些人本王自然有法子对付。”
谋士们见逄枭已经拿定了主意,且他们再多进言也无法改变逄枭的想法,便都安静下来,不再指手画脚,只想着怎么帮逄枭将事做好。
“王爷,此事倒也不难办。寻常购置粮食罢了,待到咱们往后设置粥棚,用的粮食就更多,就不信那些奸商会不趁此机会发一笔财。”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买粮
秦宜宁摇摇头,素手无意的摆弄压裙的青玉葫芦,转回身与寄云和冰糖缓缓往里头走。
这些日金港的粮食紧张,可到底逄枭舍不得让秦宜宁挨饿,逄枭是顿顿稀粥,秦宜宁吃的还要比逄枭好一些,每次有了粥送来,逄枭都将干的捞了给秦宜宁吃,秦宜宁的饭量不大,又故意省一些,可每顿饭逄枭都在吃秦宜宁剩下的。
主子们都如此,其余人情况也类似。
寄云和冰糖等人看着就心疼,恨不能将自己的口粮也贡献出来。可秦宜宁每次都拒绝了,并且看着他们吃下去,每次都告诉他们: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能活命便可。
这样为他们着想的主子让他们感动。
所以粮食危机就成了压在每个人头上的千斤重担。
“王爷也是实在没有别的法子,金港城中的情况还算好,城外的情况更加凄惨。陈知县每天都命人出去查看情况,将死去的百姓集中起来处理,就是怕闹出什么疫病来。”寄云道。
冰糖叹息道:“可是百姓生活在这样的氛围里,每天都看着亲人朋友死去,就算往后活下来,精神上怕也是要崩溃。”
几人回了房,秦宜宁在临窗铺设厚鸭绒坐褥的暖炕坐下,叹息道:“现在只能尽努力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有情绪,至于心里上能否接受,只能交给时间。”
这话题过于沉重,几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
秦宜宁撑颐看着半敞的窗外,几片黄叶飘零,蹁跹着落在整齐的青石地砖上。
就在这时,却见一人快步而来,踏过了地面上几片落叶。
“王妃。”来的是廖知秉。
一见是廖知秉来了,秦宜宁蹭的站起身,眼前黑了一瞬,让她立马扶住了方桌。
寄云和冰糖忙扶着秦宜宁,“王妃,您起身慢一些。”
“没事。”秦宜宁快步走到屋门前,“廖先生,怎么样?”
廖知秉笑道:“幸不辱命,第一批宝藏已换成了金银和银票,这会子已在城外。王妃,是否吩咐人将这些东西运送进来?”
秦宜宁想了想,笑道:“不,进城里来太引人注目了,咱们立即带着这些宝藏去一趟惠民村,王爷今日去拜访柳员外了,为免被人误会成‘土匪’,还是越快赶去越好。”
众人闻言,都禁不住轻笑出声。
廖知秉得知自己一行赶来的及时,心下也很欢喜,忙着下去安排。
秦宜宁责让人预备预备车,带上冰糖和寄云,在惊蛰等四名暗探的护卫之下离开了衙门。
天气渐冷,街上萧瑟,满街都不见个人影儿。凄凉的景象让人瞧着便心情郁闷。
出了城门,远远地看到陈知县命人搭设赈灾粥棚,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影,秦宜宁都觉得背脊上发寒。
若是处置不当,弄不来粮食,这些人里还不知会有多少人丧命。
一想这些,秦宜宁眼神都变的坚决,吩咐人尽快。
廖知秉此番是与几名精虎卫一起行动,几人都跟随秦宜宁去过水泽国,都是熟面孔,见了就多出几分亲切。
而这些人给秦宜宁行礼时,也多有几分亲近和随意。
一行人快马加鞭的往惠民村赶去,不多时就已到达了目的地。
整个村落只有一条宽敞的大街,路两侧是鳞次栉比民宅和院落,此时家家都挂了白,此时又是秋季,满目苍凉只叫人觉得萧瑟无比。
然而还有一家与众不同,在这村落之中看起来宛若鹤立鸡群。
只看那院墙就是寻常人家院墙两倍高,四角还有望的高台。虽建筑算不得多精美,可看起来就比寻常人家气派。
目标如此明确,倒是省去了寻找的时间。
秦宜宁带着人往那院子方向去,不过多时就看到了整齐列队在院门外的百名王府护卫。
院门敞开着,逄枭与个身着宝蓝色宽袖细布袍的花甲老者正在说话。
那老者态度不卑不亢,“……王爷是为了百姓,这老朽能够理解。可是您看看,老朽家里还有好几十口子人呢。再说我手中粮食也并不是大风刮来的。王爷是仁义之人,辅佐圣上,爱护百姓,比前朝的昏君可要高明仁义到哪里去了,这会子王爷带着这么多人来堵住老朽的家门,您说要叫老朽怎么办?”
这话说的看似无章法,实则软硬兼施,若眼前真是个不讲道理的,怕会直接要治这位老者不敬之罪,可逄枭偏偏不是这种人,想来老者也是看准了逄枭的性子才敢这么说话。
逄枭笑了笑,听见脚步声和车马声回头看来,正看见秦宜宁撩起车帘看着他。又看到秦宜宁身后跟着的廖知秉一行和几辆马车,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了。
他家宝贝疙瘩,是怕他没银子寸步难行,平白背上个土匪名声呢。
逄枭原本也没打算强抢,只是眼看着城中百姓一个个死去,圣上有没有反应,他不忍心看着那么多人活活饿死,在宝藏没到之前,他是想先赊账,先解决燃眉之急的。
可是这位柳员外是个老奸巨猾的,根本软硬不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没用,说的重了一些,就要躺地上威胁逄枭说他虐待寻常百姓。逄枭态度缓和一点,他又端出方才那副嘴脸来。
逄枭甚至都在想要不要施压威逼,可秦宜宁赶巧正这个时候来了。
逄枭道:“柳员外的意思本王明白。本王不过是个莽夫,也不敢与任何人相比。这粮食,本王也不是要抢你的,这么半天站在这里不也是在跟你商议价格么。柳员外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本王的耐心非常有限吧?”
柳员外见了,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反思自己方才所说的话,禁不住出了一层冷汗。
逄枭又道:“今年时节不好,天公也不肯成全百姓,百姓们饿了这么久的肚子,恐怕耐心早已没了。朝廷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米粮就在你这里。你说,若是给人知道了你手里又那么多的存粮,又会如何呢?”
柳员外脸色一下就白了。
他手里有粮食的确不假,但也是不敢张扬开与任何人说的,就是家里养的护院,都可能不知他仓库里头放置了什么。
这世道谁的拳头大谁就说了算。如果这位忠顺亲王命人强抢,或者他直接此事宣扬开,恐怕不用忠顺亲王派人来,就是饥民也能将他们家抢个精光。
到时说不定一家人命都没了!
想清楚这一点,柳员外的五官都纠结的皱成一团。
逄枭见此人终于有了惧怕,这才道:“柳员外无须紧张。本王不过是陈述事实,并无其他意思。说到底,今日本王是来购置粮草的。本王不会要求柳员外必须依着什么价格来出售,但是同为大周人,眼看这么那么多的人饿死,柳员外也好歹想想用个什么价格合适。你放心,只要价格合适,本王立即就命人送银子来。绝不会拖欠,更不会见了粮食就明抢。”
柳员外见逄枭已经站这里与他说了这么久的话,若是个脾气不好的,或者性子霸道的,说不定有说话的这个工夫,兵马都已经冲进去了。
思及此处,柳员外道:“王爷莫怪,老朽也是没办法,您说,家里这么多人呢。更何况如今的确是缺粮食。老朽不能将所有存粮都卖给您,还请王爷谅解。”
“好说。”逄枭洒脱的一摆手,道:“你只说个价格便是。”
柳员外想了想,冲着逄枭比了一个几根手指。
逄枭闻言心下不由得冷笑:“看来本王的话还是没与柳员外说透彻啊。亦或者,柳员外自己还是想不通?”
回头四望,逄枭叹息:“这里山山水水,住着多舒心。只可惜年景不好,饥民越发多了,不少落草为寇的也不知藏在哪座山里,真是叫人心焦啊。”
柳员外看向逄枭那双隐含着凛冽杀意的眼睛,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谈心,赶紧收起两根手指,“王爷,不能更少了。再少老朽就是赔本儿了,您想想,这大雨下了多久。粮食的价格一天一个样儿,您好歹要体谅老朽啊。”
逄枭见自己一吓唬就起了作用,柳员外竟然吓的脸色惨白,满头冷汗,哆嗦着唇松了口,不由得心下暗笑.
面上逄枭还是严肃模样,沉着脸不开口。
一旁陪同而来的精虎卫见状,立即机灵的上前来进言,“王爷,您看这柳家员外也并非诚心与您做生意,您不如问问柳家,附近还有谁家里屯粮多吧?这里放着以后再说也行。”
什么是以后再说?
柳员外吓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紧张的盯着逄枭,咬着牙又收起一根手指,“王爷,您可行行好,真的不能再少了。您总不能说是来卖粮食,还要让老朽倒搭您银子吧?”
“放肆!”惊蛰听了半天,立即机灵的上前呵道:“胆敢对王爷无礼!你难道是不想要项上人头!”
“王爷,王爷,要不您说什么价格,您说个数老朽听听。”柳员外差点就抱着头躲避。
逄枭见吓唬的够了,笑着道:“不必。本王也不至于让你赔钱,你这里的粮草,但凡能用的,就都卖给本王吧,另外柳员外还认识的粮商,也给本王推荐几个。”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成就感
柳员外的内心是抗拒的,这个节骨眼上,推荐哪一家就是害哪一家,此事过后那些人还不恨死他了?可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柳员外还是颤抖着声音说了两家。
逄枭点点头,笑道:“柳员外果真是明白人。那么就依着柳员外要求的,就这个数吧。”逄枭比了一根手指。
柳员外当场大哭的心都有。他比了一只手出来,最后愣是被吓的连连败退,只敢伸一根手指,王爷千岁居然还好意思腆着脸说是“依着他的要求”,这位王爷怎么还这么厚脸皮啊!
可柳员外怎么也不敢将这话说出口,最开始的盛气凌人早就被吓的粉碎。着实是兵马就摆在自家门前。他也发现了者为王爷着实不是个好相与的,肯给银子就是给他脸,还是见好就收的好。
柳院外一声吩咐,府里就忙碌了起来,逄枭吩咐人在这里守着过称,又叫人立即去往柳员外说的那两家有存粮的商人之家打探虚实,转身来到马车旁,冰糖和寄云立即下了车。
将车帘一撩跃上马车,逄枭挨着秦宜宁坐下,“怎么来的这样及时?不然都快被当成强盗了。”
秦宜宁被他逗的噗的笑出声来,“你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先赊账吗?反正也就是这两天就运到了。”凑近他身旁,打量他的坐姿,低声道:“骑马来的?伤口疼了没有?”
“哪就这么娇贵了?”长臂一伸揽过秦宜宁的肩膀,逄枭在的手落在她肩头,触到她纤弱的骨骼,眉头禁不住皱了皱。
这段日子吃不好睡不好,殚精竭虑的生活,秦宜宁瘦了许多。他们身在灾区,百姓们每天都在面临死亡的威胁,粮食都吃不饱,就更不要说调养了。才刚给她的脸蛋上养出一些肉,才走到金港就又瘦了下去。
秦宜宁靠着他肩头,眼眸亮的宛若夜空中璀璨的星。
“亏得你想到这样的好办法,圣上的赈济咱们是等不到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饿死,兴许沿途咱们还能用这个法子,”忽而想到什么,坐直身子嘱咐逄枭,“行事也需得低调一些,也别将这些商人刺激的太狠了,免得叫人猜忌咱们银子的来历。”
宝藏的事本就是李启天心尖的刺,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都没找到,若是引得他怀疑到逄枭头上,恐怕日后更加会腹背受敌。
逄枭就爱看她为自己操心时的可爱模样,那感觉就像被某种软绵绵毛茸茸的小动物,用毛乎乎的小爪轻轻拍了一下。
“好,都依你。我会竭力小心的。”
秦宜宁听见他充满愉悦的声音,禁不住抬眸看去,正撞进他温柔的眼波里。
他虽然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的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她,可秦宜宁依旧听见自己的心不听话的砰然了两下。似乎每一次只要逄枭用这样软的眼神看她,她就几乎要忘记自己姓甚名谁,要做什么。
逄枭爱极了她水眸迷蒙的模样,禁不住亲了亲她的眼睛。
正当这时,马车外传来脚步声。
“王爷,已经点好了粮,足够城内外百姓吃上三天稀粥呢!”
逄枭闻言欢喜的掐了一下秦宜宁的脸蛋,“那个老狐狸一定还有存粮没拿出来,我再去探一探。”说罢就像个孩子是的跳下马车,仿佛伤口都一点不疼了。
秦宜宁裹着云肩安静等待,逄枭不多就与柳员外谈好,待到回城时,他们的后头跟着足六辆马车,还有数十名挑担的挑夫。
同样是秋日里满目疮痍的景象,带着粮食回去是,可足以让人心情愉悦。
秦宜宁一直没下车,但撩起窗帘,看着城外粥棚那些百姓们用满含期待的眼神望着逄枭时,心里便升起强烈的满足。宝藏用在此处,是值得的。
逄枭与秦宜宁先将一部分粮食送到城外粥棚,安排人熬粥,又迅速回了城中安排。
他们的动作极快,回城后还没来得及告知陈知县,就先一步将粮食送去城中两个粥棚,以为内早一刻让饥民们吃到粮食,就能少几个人死去。
陈知县听说逄枭果真带着粮食回了粥棚,当即便赶了过来。看到灶上升起炊烟,大锅里熬上了浓稠的杂米粥,百姓们已拿着陶罐、海碗在粥棚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陈知县激动的差点滚出男儿泪。
“王爷,多亏了有您!下官代表全城的百姓感谢您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陈知县结结实实的跪在逄枭面前,连磕了好个响头。
距离近一些的百姓听了陈知县的话,纷纷激动的跪下一起磕头,人群中都在议论,多亏了王爷弄了粮食来,才让大家能挨过这几天。百姓们也都跟着陈知县跪下,向着逄枭道谢的声音几乎响彻云霄。
逄枭忙扶陈知县起来,“陈大人这是做什么,这都是本王分内之事。本王无能,害大家伙平白的多挨了那么多的饿,本王着实惭愧。”
“王爷可千万别这么说,圣上不给粮草,王爷又不是神仙,难道能平白变出粮食来?这一次若不是王爷自己掏腰包去买粮食,大家伙哪里能活命啊!”
陈知县心直口快,激动之下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话出口,他才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即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圣上不给粮食这样的事着实太容易引发议论。可是转念一想,圣上身为天子圣上就竟然做的连王爷都不如,他既然敢做,难道还怕别人背后议论?
反倒是忠顺亲王,为人亲和仁善,行事又低调。他刚才都问了,这些粮食都是王爷买来的,他说的狠辣,可到底去了柳员外家也只是吓唬了一番,到最后也给了钱的。
王爷肯为了百姓活命,在圣上不派粮食的情况下,动用私人的银子买粮给大家吃,这样的高尚情操,王爷自己不宣扬,他却不能让这事儿就这么压下去。
果然,陈知县这样一说,百姓们立即议论起来,这消息像被潮水推远,很快人群里就都是百姓们的称赞声。
逄枭与秦宜宁对视了一眼,却是颇为无奈。
他们一直低调,为的就是不让人多想,眼下这一处还好一些,王爷手里有些银两可用也并不引人注目,可是他们是打算一路往南方一直赈济的,那可就是一笔庞大的数目了,到时难保不会有有心人多想,万一去李启天跟前多嘴说一句,逄枭可就解释不清了。
是以逄枭和秦宜宁,包括徐渭之、谢岳等谋士,也一直都在犹豫要用什么方法宣传开来,既能让逄枭博得民心,又能不让李启天猜忌。
可谁料想,计划跟不上变化,他们的办法还没想出来,陈知县却先一步帮他们做了决定。
见逄枭面色有些尴尬,陈知县只当王爷是性子如此,不愿意为这种事出风头,心里对这位年轻的王爷跟多几分好感。越发觉得王爷做了这样的好事还默默无闻太过亏了一些。
逄枭与秦宜宁见粥棚在陈知县的安排之下,百姓们都秩序井然,年轻力壮的那些也没因为自己力气大就挤在前头,而是先谦让老人、孩童和妇人,虽然大家已饿的眼冒金星,也没有失去做人的风度和底线。
秦宜宁和逄枭心里都很欢喜,也不由得感慨陈知县治下的金港的确与来时所见地方不同,不知是因为这里沿海,灾情较轻的原因,更要紧的是这里的民心淳朴,人人还都保留着善良。
一个知县,要维持一个地方的安定已是难事,是更可贵的是他让百姓们始终保持着淳朴之心,并未产生任何不良的风气,即便是在死亡的阴影笼罩之下依旧如此,这就是陈知县的本事了。
逄枭与秦宜宁回了衙门暂作休息。
谢岳、徐渭之等谋臣听了消息,则带着护卫四处走动,查看城中的情况。
百姓们都知道这些粮食是忠顺亲王用自己的银子买了给他们吃的,如今吃上了热腾腾的粥,真是比什么美味都然觉得真贵,想起王爷,就更加赞誉有加,连带着从前逄枭在战场上那些英勇事迹也被提起来。这让出来探查情况的谋臣们一个个都觉得与有荣焉,心里自豪又动容的无以复加。
一开始反对逄枭动用宝藏赈济灾民的那些谋士,如今再看这样情况,总算彻底明白了谢岳和徐渭之主张的“得民心者的天下”的道理,也有人在想,幸好当时王爷没有采纳他们的建议。
秦宜宁与逄枭回房,寄云和冰糖不多时就送来了一罐熬煮的是稀烂是的杂粮粥。
逄枭端起碗来盛了一勺,抿唇道:“真不容易,终于吃上一顿干一些的。”
秦宜宁被他那委屈又哀怨的模样逗笑了,“你多吃一些。这些日还要劳你四处去找粮商谈价格呢。”
逄枭哈哈大笑,将盛出那一碗都是米粒的粥递给了秦宜宁,随后自己捧着瓦罐剩下的。
“放心吧,有了这样一个良好的开端,不出几日,金港的情况就可以缓解了,到时咱们便可以启程去往下一站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舆论
秦宜宁吃了半碗干饭,将剩下的一半米直接倒进逄枭捧着的瓦罐,端起白瓷杯漱口。
逄枭皱眉:“怎么吃这么少?现在有了粮食,你无须再如前一阵身了,我一个大男人,就是几天不吃不喝都没事,可你看你瘦的。”
说着又给秦宜宁盛粥。
秦宜宁却摇头:“真的吃不下了,许是这些天习惯了少吃,冷不防多吃这么多就不容易克化,咱们以后粮食越来越充足,还怕我吃不好吗?回头好一些我让冰糖煮药膳粥来吃。”
逄枭闻言,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可是刚才吃在口中觉得香甜的稠粥,此时也失了味道。
他真的不愿让秦宜宁跟着她再受苦了,可每一次显示总是狠狠的给与他迎面痛击。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会到如此地步?
秦宜宁见逄枭进食的速度方面,显得心不在焉,不必细想都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凑上前搂着他的手臂,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歪着头去看他的双眼。
她一凑过来,逄枭就回了神,再看她缠着自己爱娇的模样就像只柔软可爱的奶猫,心都快跟着融化了。
为了这么好的宜姐儿,就是那些不想去做的决定他都能果断的做决定!
逄枭与她贴了贴脸,近乎凶狠的吃了完了粥,叫了冰糖到一旁低声嘱咐她秦宜宁的身子,便又忙着往外头去了。
冰糖和寄云进屋里来,叫了紫苑和含笑进来收拾,又陪着秦宜宁说话。
“才刚瞧着王爷那样子有些吓人,好像谁惹怒了他似的。”寄云心有余悸。
冰糖却是笑着摇头:“王爷那分明是心疼王妃了。”
秦宜宁紧了紧云肩的领口,眉目间是淡淡的笑意:“他总是这样小题大做。”
“哪里是小题大做?”冰糖笑着拉过秦宜宁的手,指头搭在她寸关尺处,“王爷是瞧见您掉根头发都要心疼一阵子的,会觉得是自个儿没护好您。如今您眼瞧着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整天跟着他挨饿,他身哪里能不心疼?”
寄云连连点头,莫说是逄枭这样,就是汤秀都暗地里给她送过好几次干粮,都是他从口粮里省下来的。
一想到汤秀,寄云的脸就有些红。
秦宜宁见冰糖给自己诊脉,便也笑了笑没说话。逄枭的心意她怎会不了解?只是眼下就是这样的情况,大家能活命就已经很满足了,饥荒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艰难也不过是暂时的。
冰糖探过秦宜宁的双手,摇头道:“王妃就是吃的太少了,加之忧虑过重,才会如此虚弱,您得听奴婢的,什么事都没有您自个儿的身子要紧,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昭哥儿和晗哥儿您也得保重啊,给您说,这样整日里心事重重的,人老的极快,可别下次见着两位小公子,孩子们都认不出您了。”
冰糖说的固然有夸张的成分,就是想利用两个孩子刺激刺激秦宜宁,让她别不拿自个儿的身子为重。
可秦宜宁听了,心里却是咯噔一跳。
他们都这么久不见,孩子走时本来就年纪小,待到天下太平他们团聚时,还不知要多久之后,到时候说不定孩子们真的不认得她了。
更有甚者,他们现在的情况如此紧张,能不能保住性命都还不一定,一个不好往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么一想,秦宜宁的眼圈都红了。
冰糖被秦宜宁这模样吓了一跳,忙道:“王妃恕罪,奴婢只是怕您消沉,奴婢说着玩的,您可别当真。”
“是啊王妃,您还不知道冰糖,这丫头就爱危言耸听。做大夫的为了给人瞧病,怕病人不肯听话,总要吓唬人。”寄云暗地里给冰糖使眼色,让她赶紧劝说。
明知道王妃整天都在想孩子,偏生在王爷的跟前又不能表现出来,灾区没有吃饱的条件是不假,李启天步步紧逼情况也是紧张,可谁又能说秦宜宁的忧虑和压抑不是因为孩子呢?
冰糖这丫头,也未免太鲁莽了。
秦宜宁见两人都紧张的很,笑着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冰糖说的对,就算是为了昭哥儿和晗哥儿,我也要打起精神来。”
“是啊,”冰糖连连点头,“南方一路还长着呢,您若眼下就这般模样,将来哪有体力帮王爷出谋划策?”
秦宜宁笑着点头应下,“下次我努力多吃点。”
冰糖笑道:“待会儿奴婢给您扎几针,散了郁积就好了。”
三人说笑了一阵,就一起拿了针线来做。
接下来几天,逄枭忙的陀螺一般,他不只是在附近收购粮草,还提前将是即将去往南方赈灾的路线计划清楚,从而选好了途中所经的城镇,命人提前去探查灾情、当地官员的情况,以及周围又什么府上屯粮发国难财的,这些都要各路斥候携带的舆图上体现清楚。
秦宜宁也依着冰糖所言,逐渐增加了饭量,许是信念更加执着,她整个人仿佛都充满了力气,闲着无事时还会带着人去城里和城外的粥棚帮忙。
王爷为了能让大家吃饱饭自掏腰包,王妃那样精雕玉琢似的美人儿又每天都混在粥棚里尽做一些粗活累活,时而还会组织吃饱了饭的男丁去城里修缮房屋,搭建窝棚,天气转寒,也好收容外地而来的灾民。
王爷与王妃这样亲力亲为,着实令人动容。
逄枭和秦宜宁在金港附近的名声比从前还要响亮,人人提起这夫妇二人都要比起大拇指称赞。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朝廷的赈济依旧没到,但是金港的百姓已经看到了生存的希望,而这些都是忠顺亲王给大家带来的。
“王爷,这些日子真是多亏您和王妃,金港的百姓安顿好了,外地来的灾民也妥善的收容起来,登录在册,大家伙儿今年冬天只省一点,怎么也能熬过去,这些都是多亏了您。您这会子要走了,下官和金港的百姓们着实是舍不得。”
陈知县说的发自内心,感人肺腑,听的周围众人都禁不住眼眶发热。
逄枭笑道:“本王奉旨赈灾,不能停留在一处,南方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本王。陈知县是心思醇厚之人,加之能力卓绝,一心为民,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将金港交给陈知县,本王也很放心。”
陈知县被夸奖的红了脸,对于他来说,逄枭这样位高权重、用兵如神又人品贵重王爷对他的评价,着实要比考绩评优还能让他开怀。
告别了陈知县,逄枭便依着原计划带着秦宜宁启程。
谁料刚出城门,便看到了路两旁骨瘦如柴的百姓。秋日里风冷的很,灾民们穿的都单薄,但一个个伸长脖子看着城门前,并没有人想先离开。
眼见着逄枭一行的队伍出了城门,人群之中有人说“来了来了”,随即便有人带头,一众人跪下高呼着“王爷千岁”,还有人已感激的泣不成声,高声谢王爷活命之恩。
秦宜宁与逄枭并肩坐在车中,听到那震慑人心的呼声,看到这般热烈的场面,二人心中都十分动容。而跟随逄枭的谋士此时也一个个与有荣焉,只觉自己追随了这样一位仁慈英明的主子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因逄枭早有准备,接下来赈灾的路程虽有坎坷,可到底一切也都在逄枭的掌握之中。
只是逄枭这厢刚取大陆来至下一个城镇时,京城中李启天也得到了金港传来的消息。
“他自个儿出钱卖粮?”李启天泄愤一般将折子往桌上摔,“就显摆着他仁义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是天下之主,朕都没处倒腾银子去,他哪里就有?”
熊金水低垂眉眼,竭力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御书房中其余小内侍也都将头埋的低低的,生怕自己成为圣上下一个迁怒的目标。
李启天气的来回踱步,鞑靼战事吃紧,高文亮不中用,同样的虎贲军,在高文亮手中一成力气都没发挥出来,季泽宇咬牙坚持,可到底军饷跟不上,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又能发挥几层?
可鞑靼有陆衡助阵,思勤本人便是狡诈多端,加上一个狐狸似的陆衡,再有陆家的经济支撑,这一仗打的着实太过艰难。
“熊金水。”
“奴婢在。”熊金水躲不开,只好低着头上前来行礼。
李启天道:“去把雷国能和宋德秋给朕叫来。”
“遵旨。”熊金水立即应下,飞奔着去寻这两位大人。
而逄枭这里呆着秦宜宁又来到一座新城,发现陈大人当日所言造出的影响竟波及这样远,秦宜宁便有些担心。
“百姓们信任你,对你的评价高,这些都是好事。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忧。名声是想要,可是我也不想让天子疑惑你的银子哪里来的。若是他不说那是宝藏,而是诬赖你这些年贪墨呢?”
逄枭点头:“这些都有可能,不过好在谢先生给想了个好法子。”
“什么法子?”秦宜宁好奇。
逄枭却卖了个关子:“现在不告诉你,待会进城时你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