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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光霁月     锦堂归燕txt下载     锦堂归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露馅

    秦宜宁心意已决,谢岳与徐渭之苦口婆心半日也没得半分效果,只能忧虑的退下。

    寄云有些犹豫的劝说:“王妃,其实谢先生与徐先生说的有一定道理。万一事发,给了圣上追究王爷的理由,到底是不好的。”

    “这一点我也清楚。”秦宜宁缓缓落座,姿仪端雅,垂下长睫沉吟道:“所以这一次的行动必须要周密一些,绝不能让人抓住把柄才行。好在青天盟的弟兄比较起王府护卫更加擅长做这类的事,倒时也不是特别难办。”

    一想青天盟是做什么的,寄云也不由得点头。

    虽担忧秦宜宁的做法,但寄云想的就比谢岳和徐渭之想的要简单的多。只要王妃做了决定,她做为贴身服侍的大丫鬟,只需忠心耿耿的追随便是。

    秦宜宁让廖知秉和惊蛰去预备启程。可这一夜秦宜宁根本无法入眠。隔着一道城门,她和逄枭就像是被隔绝在两个世界,逄枭有可能这会子也一样疼的不能入睡,也有可能正在因伤口而发高热也未可知。

    她尚且气成如此,逄枭当时被按着打板子,一定更加愤怒和绝望吧?

    抱着这样想法胡思乱想了一整夜,到次日清晨,天色泛起了鱼肚白时,她才因着实疲惫而浅眠了片刻。

    惊蛰与廖知秉不敢耽搁秦宜宁的正事,连夜点选出靠得住的人选与秦宜宁同去辉川。寄云原本还在帐外低声阻拦,说“王妃才睡下不久”,二人也打算暂且先退下了。

    谁知秦宜宁浅眠之中耳力惊人,当即便见了他们。

    “王妃,咱们此行带着四位银面暗探,寄云也同去,可以贴身服侍您。”廖知秉道。

    惊蛰也道:“廖先生与孟琴必定是要去的,此外廖先生还选了另两个身手矫健的青天盟弟兄,人贵精不贵多,统共八名侍卫一名婢女,王妃觉得这样可行?”

    秦宜宁闻言笑着颔首道:“你安排的十分妥当。我原本也打算秘密行事,不打算带着人大张旗鼓做为的,这样正好。”

    既已定了下来,秦宜宁便去告诉了谢岳与徐渭之。

    二人忧心忡忡,却也无可奈何,只想着回头王爷传出信儿来时他们必定要先将王妃要做什么告诉王爷。

    一切准备妥当,秦宜宁便登上马车,带着八名护卫以及一婢女启程了。

    同一时间的王府。

    逄枭昨夜高烧不退,辗转了半宿才稍微好些,睡的也并不踏实。

    他才刚睁眼,立即就吩咐人叫了朱瑜来回话。

    “昨儿可见了王妃?”逄枭趴在榻上,侧过脸来打量朱瑜神色。

    朱瑜拱手行礼道:“回王爷,已经见过了。”

    “王妃此时驻扎城外?他们的情况看起来如何?”

    “王妃带着侍卫们驻扎城外,属下询问之下得知,沿途王妃遇上了不少流民,半途中还遇上过一次堵截。只是具体情况属下没有问出来,想来王妃看起来安然无恙,那堵截之事便也不算严重了。”

    逄枭俊美面庞因连番上受伤而显出几分苍白疲态,闻言眉头不由紧紧皱起。

    “既是能告诉你的堵截。那便不是小事了。”想了想,逄枭又清了清略显得沙哑的嗓子,叫了身边的汤秀,“你出城去请谢先生或徐先生回来问话,另外增派人手,去保护王妃营地周边的安全。”

    汤秀面色严肃的颔首应下:“是。属下立即去办。”

    逄枭想了想又叮嘱道:“若是王妃问起来,不要透露我的伤势,就说因城中现在流民日渐增多,圣上命人肃清流民,逼的不少人东躲西藏,落草为寇的也有,待到城中情况稳定了我亲自去接她。”

    “是,属下明白。”汤秀点头便要退下。

    朱瑜见逄枭如此吩咐,心里不免觉得愧疚。

    王爷如此信任自己,可自己却将王爷不打算告诉王妃的事给说了出去。这会子他自己想想,都有些奇怪为何他当时就会那般惧怕王妃。

    思及此处,朱瑜扑通一声便跪下了,“王爷,属下有过,请王爷责罚。”

    逄枭挑眉,“哦?怎么了?”

    朱瑜低垂着头,满面为难的将他见了秦宜宁之后的事说了。最后道:“属下着不知怎么回事,虽知道要听王爷吩咐行事,可王妃一瞪眼,属下就心生惧怕,也不知怎么就把实话说了。还请王爷重罚!”

    逄枭听的半支撑起身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家宝贝疙瘩“一瞪眼”就能将朱瑜这样的一员悍将吓的说实话,那模样是该有多厉害,多可爱?

    逄枭只要一想到秦宜宁的模样,心里就一片柔软,无奈的道:“罢了,你起来吧。这也不怨不得你。”

    朱瑜惭愧的起身,垂首不言语。

    逄枭道:“是本王思虑不周,早该料到以她的聪慧和魄力一定会有所察觉,况且即便你不说,她多半也要探查城中情况的,本王被打也不是秘密,她很快就会知道。”

    “是啊。王爷,您不知道,当时王妃心疼王爷心疼的不行,眼珠子都红了。”朱瑜摇摇头道,“王妃真动了怒气,属下看着心里着实是慌乱的很。”

    逄枭莞尔,想了想秦宜宁的脾气,叹息道:“罢了,事情既已如此,汤秀,你带人出城去接王妃一行人回来吧。记着路上要避开人耳目,想办法不要引起任何一方人马的注意。”

    汤秀点头应下,出门前还对着朱瑜比了下拳头,意思是朱瑜差事没办好,回头必定要教训一下。

    朱瑜被吓的缩了缩脖子,被顶头上司威胁的滋味着实不好。

    逄枭摸了一下胡子拉碴的下巴,叹息道:“来人,服侍本王盥洗。”

    就算身上带着伤,满面病容,他也要做那个病中也最为英俊威武的人!

    只不过逄枭才刚准备好,就连床褥都吩咐人换了一床熏了淡淡薄荷清香的,汤秀却带着谢岳和徐渭之满脸焦急的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逄枭见人如此,惊讶的半撑起身子,“宜姐儿呢?”

    徐渭之和谢岳匆匆行礼,惭愧的道:“是我等的失职,没拦住王妃,今儿一早王妃就带着四名暗叹和四名青天盟的梦中,启程往辉川县去了。王妃说,待我等见了王爷便实话实说。”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宣布(一)

    “她往辉川县去做什么?”逄枭愕然。

    谢岳看了看左右,见身周围并无外人,便低声道:“王妃听说您被圣上打了板子,怒不可遏,说什么也要为您出一口恶气。”

    “是啊,王妃说,要去……要去捣毁皇陵。”徐渭之将声音压的更低,在京城里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若真隔墙有耳,这话可就成了逄枭谋大逆的证据了。

    逄枭沉默片刻:“她为了给我出气?”

    “是。”谢岳与徐渭之都点头,小心翼翼的观察逄枭神色。

    二人一时都有些摸不清逄枭的想法,怎么他们没看到预想之中的担忧和愤怒?就算王爷处变不惊,至少也要有些震惊吧?

    可他们不知道,此刻逄枭觉得心仿佛被温水包裹着,连日来的积郁都烟消云散了。

    这就是他心爱的女子,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

    他有一种被重视,被珍视的感觉。

    这么多年,他一直是强硬的,被人依靠着的,他像一座大山,踏实又可靠。但是极少有人关心他这座大山是不是真的不知疲倦,心里是否也会有脆弱的一面。

    只有在秦宜宁的身边他能放下防备,能感觉到自己也是有后盾的,也是可以依靠别人的。即便秦宜宁是个让他时时刻刻想保护在自己羽翼之下的柔弱女子,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就如此时,她也会忽然给他依靠之感。

    “王爷,您看此事应当如何是好?”谢岳按捺不住,焦急的道,“此事兹事体大,一个弄不好,就会让王爷的名声跌落谷底。王爷为人光明磊落,多年来行事稳重,又素来在百姓心目之中留有好印象,在百官心中也树立了忠君爱国的形象。若王妃这番事闹大,给有心人抓了把柄,王爷岂不是一世英名全毁了!”

    徐渭之见谢岳是真的着了急,话语都变的尖锐起来,担忧伤了主仆情谊,不由轻咳一声以做提醒。

    “王爷,王妃一心为了您,着实难得,只是老朽担忧王妃冲动之下行事失了章法,落下什么把柄给圣上是小事,若真遇上什么危险,可不是闹着玩的。 皇陵那等地方,必定守卫森严。圣上已提拔了卢伟贵为辉川知县,此人素来有谨慎之名,想来在辉川闹出那么多事后。卢伟贵赴任后一定会严加看守。”

    谢岳点头,“正是如此。王妃一个不好就可能把守皇陵的军队与当地府衙对上,真有个万一,后果不堪设想。”

    逄枭此时已从深深震撼之中回过神,两位智囊的分析鞭辟入里,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事已至此,立即命人追上宜姐儿的步伐才是要紧。汤秀,你带着人,秘密出城往辉川去,争取追上王妃,将她劝回来。”

    汤秀点头应下,立即便要动身。

    徐渭之却道:“王爷,依老朽之见,恐怕这般是劝不回王妃的。我二人早已对着王妃苦口婆心了一番,王妃依旧不为所动,势必要为您出一口恶气,汤侍卫即便去了,怕也无济于事。”

    逄枭道:“其实本王也清楚,宜姐儿性子倔强,她既做了决定,恐怕就难有回头的余地。劝不回的话,便只能加紧保护了。她带着自己的人独自去,就是不想万一事发前累着我。我也明白她一片苦心。只是多一些人手,事发的几率会更小一些。”

    谢岳与徐渭之这会子算是看明白了,王爷对王妃根本就强硬不起来。他们所想的那种“王爷派兵将人捉回来”的场面恐怕根本不会出现。

    两人不由同时叹息一声。

    逄枭看得出二人的想法,但他既不能给秦宜宁如寻常妇人那般安稳的生活,便要给她足够的空间。大步了发生了事他们一起面对,也好过于用强迫的手段伤了她的心。

    逄枭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够理智,但他碰上秦宜宁的事就是会如此,他乐在其中并且甘之如饴。

    汤秀正打算出门时,外头便快步来了个侍卫禀告:“王爷,穆公子一行人回来了。”

    逄枭闻言当即大喜,“快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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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宜宁一行一路还算顺利。去往辉川县路上遇上逃难的灾民要比京城附近少一些,车马行进时不必考虑这般避开人,速度便要快上几分。

    辉川距离京都本就不远,他们敢在月末之前就入了城。

    因秦宜宁是这里的熟面孔,进城前诸人都简单的改扮了一番。

    秦宜宁穿了一身墨绿色半旧细棉褂子,头发用深蓝头巾挽起,脸上、脖颈和手上擦了谢岳给她的特质膏子,肤色便的暗黄,即便是熟人站在面前都未必认得出她来。

    她身边的人更是如此装扮,做成了举家搬迁的一家兄弟姐妹。

    一行人去客栈投宿,也没如从前那般包下个跨院,而是选了临近的三间房,秦宜宁与寄云一间,其余八人四人挤一间。

    客栈里没什么生意做,天灾**不断,加之辉川是个敏感的地界,逃难的人不肯来,外人也少有走到此处的,掌柜见秦宜宁一行阔气的包了三间房,伺候热水干粮便十分细致。

    众人稍作休息,惊蛰和廖知秉就去城里打探消息,到了到了午后回来时,便将辉川县如今的情况低声说了。

    “卢知县为人谨慎,行事也颇为严谨,皇陵与石料厂因出了那等事,如今成了重点保护的对象,周围守备森严,等闲人是靠近不得的。您若是要行动,怕是要从长计议才行。”

    廖知秉有些叹息,现实情况与他所设想的不大一样。

    秦宜宁点头道:“这也是可以预想的。圣上那般看重皇陵,卢知县吸取前几人知县的教训,也不能不尽心尽力。”

    她揉捏着眉心,正想对策时,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鸣锣的声。

    寄云推窗往楼下瞧,就见不少百姓都好奇的涌上接头。而敲锣的人身边还跟着十好几个汉子,大家都扯着脖子高声道:

    “大家都立即去县城东边的大广场上,朝廷有要紧事要宣布!”

    百姓们一听是朝廷要宣布事,许多人都打了退堂鼓,心里抗拒不想露面,但凡是扯上朝廷二字的,他们都避之不及。

    寄云担忧的看向秦宜宁:“主子,咱们怎么办?”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宣布(二)

    秦宜宁微眯双眼,忽然道:“你看那几个敲锣唱声的汉子,似乎不像是衙门里的人。”

    寄云一愣,忙依言探出身子去看。

    “的确如您说的,看着眼生的很。”寄云狐疑,莫名紧张起来。

    他们到底也在辉川县住了几个月,逄枭的身份特殊,与衙门的接触自然不少,衙门里那些差役就算不说各个都认得,但也都眼熟的很,可面前这些人却都十分陌生,他们身上又没穿公服,却口口声声说要传朝廷的话。

    秦宜宁道:“既如此,咱们暂且不动作,先静静的听消息。谁也不要轻举妄动。”

    “是,您放心吧。”廖知秉等人都点了头,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这一次来到辉川,整个县城里处处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几人做好了随时都能动身的准备,便安静的呆在秦宜宁与寄云的房间里等消息。这样时候,自然是聚在一起更加安全。

    街上不多时又有人敲着锣大声叫道:“都去东边大广场上集合,朝廷有要紧事宣布,乡亲们都要去!谁也不得拖沓!”

    秦宜宁与几人对视了一眼,“若是朝廷有什么消息,也不至于这般大张旗鼓,贴出榜文自然会有人去看,也会有识字的大声宣读出来,这一次却似卯足了劲要让全县人都去东边广场似的。”

    “您说的是,我也有这等感觉。要么咱们再等等吧?”

    “只怕咱们不去,最后会有人来检查,若是查出咱们不肯去,反倒引人注意。”

    众人一时拿不定主意,秦宜宁不发话,众人也都不动作。

    待到街上又有人再度敲着锣大吼,且开始逼迫一些人家不乐意抛头露面的妇孺也要去广场时,秦宜宁站起身道:“咱们怕是躲不过去,就趁着这会子去看看吧。”

    大家都知道这样是躲不过的,便只好跟着秦宜宁下了楼。

    一到街上,一行人就完美的融入了正往东边去的寻常百姓队伍里。也幸而他们来之前做足了准备,扮起寻常百姓来没有一个打眼的,能够完美的融入到人潮中。

    不多时,一行人便顺着人潮来至于广场。

    放眼望去,全县城百姓至少来了大半。

    他们的身后,似乎还有许多妇孺被催促着往这边走。

    秦宜宁疑惑的道:“果真没看到一个差役。”

    “是。”惊蛰低声道,“主子,这情况瞧着不对。”

    廖知秉也道:“倒像是有人控制了衙门的人,叫了所有百姓过来要做什么的。”

    毕竟辉川县是皇陵之所在,位置实在太过敏感,任何人只要是想针对李启天的,在碰触不到李启天本人时,看在李启天又对皇陵如此珍视的份儿上,谁不会对皇陵动心思?

    秦宜宁沉声道:“别急,咱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就暂且隐藏在人群里便是。”

    自觉来的百姓已经将广场上拥挤的水泄不通。而后来的那些许多都是不情不愿,有的在低声咒骂朝廷又要闹幺蛾子,有那个闲工夫为何不想想怎么让百姓吃饱。也有人在骂那些去传话的人狗仗人势,对待人太过于凶恶。

    秦宜宁觉得自己掉进了蜜蜂窝,周围都是一片嗡嗡。

    不过很快,她便无暇顾及这些了。

    因为她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登上了广场前头临时搭的高台子。

    她身边的人自然也看到了,寄云压低了声音:“是陆衡!”

    秦宜宁的面色一下便凝重起来。

    陆衡已不是本地知县,他以朝廷名义着急百姓在此处,要做什么!

    陆衡好歹也在辉川县做过知县,百姓之中不少人认得出他的,不只是秦宜宁身边的人惊讶,百姓们一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陆大人不是不做知县了吗,怎么宣布朝廷的事没看卢大人来?”

    有第一个人有了疑问,便有第二个,第三个,这样的议论宛若荡开一圈圈的涟漪,不少百姓都交头接耳起来,猜测着朝廷又有什么事要做。

    不知情,只当陆衡是被圣上安排去别处当差。

    可秦宜宁等人却是心情沉重。

    陆衡这一次怕是摆明车马与李启天斗上一场了。

    近些日,陆家被削弱的七零八落,陆衡逃走时虽带走了陆家的主要中坚力量,可一个庞大的家族,却在这等时候被人始终踩在脚下,陆衡岂能甘心?

    秦宜宁结合陆衡的性子,以及近些日他所作所为和各地灾民的情况,心都跟着颤了几颤,喃喃道:

    “他怕是要反了。”

    身边的寄云和惊蛰听的最是真切,二人一时只觉得手脚冰凉,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当初他们是在大燕亲眼见证了一个朝代的灭亡,更加知道当年昏君当道,百姓之中又有都少人揭竿而起最后以失败告终的。

    寻常百姓行事没章法,可陆衡这等老谋深算熟读兵书的却又是另外一个模样,他在辉川县要做什么,已经等于明明白白的摆在面前了。

    “乡亲父老。诸位乡亲父老!”这时,站在高台上的陆衡卯足了力气大声道,“今日召集乡亲们前来,乃是陆某的主意。耽搁了各位的时间,陆某真真是过意不去。”

    “可是陆某一家所遭受不白之冤和虐待,却要在此时借次机会伸冤。还请各位乡亲们听我一言。”

    广场上百姓虽多,但此时人都专注在陆衡的身上,陆衡一句“陆家的不白之冤”就成功勾起他们的好奇心,大家都安静下来听着陆衡的说辞。

    “众所周知。我陆家乃是百年望族,向上追溯,打从北冀国还没建朝时我们陆家就已是当地大族了。

    “这些年来,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陆家之所以效忠于圣上,为的就是能够结束乱世,给所有的百姓一个安稳的生活。

    “可大家看看,圣上到底拿着我们陆家支援的银子做了什么?

    “有银子不肯想法子给老百姓卖粮,却是一门心思的想修皇陵!圣上的心中,自己死后哀荣甚至要比天下百姓的命都要重要!”

    陆衡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继续大声道:“我着实受不了圣上所作所为,劝说无果,圣上又刚愎自用,一怒之下,甚至杀光了我家中老小!偌大一个陆家,如今几乎没剩下多少人!”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毁掉

    陆衡所言,令在场之人无不心情沉重。

    没有人希望生活在乱世,更没有人愿意面对毁灭和死亡。

    陆家这样根基深厚的大家族,竟然也有家毁人亡的一天,陆衡这样高的地位,又是侯爵,又是大世家的家主,如今也要过上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更何况他们这些寻常百姓?

    百姓们面色凝重。

    秦宜宁也不得不佩服陆衡煽动情绪,令人与他产生共情的能力。他的话抓住了普通百姓的心理,将自己的行为立在了正义的一方,又让人对他的遭遇心生同情,如此接下来不论做什么都更加名正言顺了。

    陆衡环视在场的百姓张开双臂朗声道:“这样的天子,当真是天命之子吗?北冀国时昏君当道,大家吃不饱穿不暖,过的朝不保夕,那年头,谁家里都有一两个饿死病死的,本以为到了大周朝一切都会好转了,可是当今圣上竟与北冀那昏君一个模子出来的!他不顾百姓死活,有银子全用来修皇陵!”

    陆衡愤怒的一指皇陵动工的方向,字字句句都仿佛含着血泪,悲切的道:“那里头,掺了多少咱们老百姓的血汗?又有多少人为了修皇陵,命都搭了进去的?

    “圣上拿咱们当骡马使唤!将咱们利用个尽,还要吃咱们的肉,喝咱们的血!大家伙儿在辉川还好些,你们不知道,大周朝各地饿死了多少人!不说远的,就说上京寻求圣上庇护的饥民,那都被圣上派兵堵在了城门外,宁可让他们在城门外饿死,也不许进京城!而京城里,照旧歌舞升平,圣上照旧带着头的领着那些贪官享乐!

    “这是咱们的大周,这就是咱们给予厚望的皇帝!你们说,这样的昏君,配得上咱们的信任吗?配得上做这个位置吗!”

    陆衡的吼声震天,百姓们的情绪被煽动,却极少有人敢应和他的话。

    但人群中总有一些头脑简单热血冲动的年轻人,只要有人带了头,情绪有被煽动起来,他们一时就顾不上许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陆衡提前安排,人群中有人第一个吼出了“不配!昏君不配!”随后立即便有稀稀落落的迎合,最后竟变成了群情激奋!

    早在秦宜宁与逄枭还在此地时,粮食就已有不够吃的迹象,为此,秦宜宁还命钟大掌柜想法子调派粮食,且引导一部分人耕种梯田。

    如今长久以来挤压的怨愤终于在陆衡有意引导之下爆发,民怨一旦沸腾便很难压制下去了!

    空地上人人都在怒骂,怒吼之声震的人心都跟着打颤。

    陆衡站在高处,也跟着挥拳怒骂,随即便一指皇陵方向,大声道:“昏君不管咱们死活,为的不就是皇陵!我今既敢站出来,就敢出这个头!我要去将那皇陵给他毁了!这事儿与在场诸位无关,就算有朝一日昏君真的怪罪,也是我一人承担!今日大家就给我做这个见证!”

    陆衡说着就爬下高台,当即便有汉子左右护着陆衡,摩西分海一般穿过人群往皇陵方向而去。

    百姓们自动让开了一条路,随即好奇的逶迤在后头。

    秦宜宁一行也被裹挟着顺势跟了上去。

    廖知秉压低声音在秦宜宁耳边道:“咱们要做的还没做完,就这么着被抢先了?”

    秦宜宁抿唇道:“此时已其他法。他既干这般站出来,必定已做了完全的准备。我的计划恐怕没有机会实行了。”

    惊蛰低声道:“这样也好,也省了些事。”

    秦宜宁笑了笑,眼神中却满是忧虑,“虽是省了事,可他煽动百姓情绪,毁坏皇陵,便等于造了反,辉川距离京城又近,还涉及到皇陵之事,恐怕会引起朝廷的疯狂镇压,倒时这些百姓……”

    身边几人听见的,一时都静默无言。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陆衡作了一场随时都可以撤离,倒霉的是留在原地的百姓。

    秦宜宁之所以要悄然毁掉皇陵,怕的就是大张旗鼓做起来,会连累所有人。

    可现在她也无力去改变现状了。

    浩浩荡荡的人潮涌向皇陵,陆衡似是早有准备,到了一定距离时,便有汉子列队阻拦百姓的去路,高声道:“各位乡亲父老,再靠近是要危险的,我们要用火油!大家往后退,往后退!”

    一听说用火油,百姓们知道厉害,就都不敢往前了。

    但是皇陵毁之一旦就在眼前,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了队伍前方,有人爬上树,有人爬上大石头,也有人寻一块高地,都在等待着皇陵被毁的一幕。

    所有百姓之中,只有一部分人面带忧虑。

    毁掉皇陵可就是造反了,就算陆衡说一切他来承担,可谁知道上头会不会怪罪到整个县的百姓头上来?

    要知道,先前丹福县那可有亲戚说过,当日丹福县百姓在压门前聚众闹事,圣上就差点要将全县百姓都杀了,圣上连兵马都给派来了,还是忠顺亲王给求情才免了他们的苦难。

    如今忠顺亲王又不在,陆伯爷万一毁了皇陵就跑了,这黑锅谁来背?

    有人想到这些,就连热闹也不想看了,拽上亲戚朋友往后退。

    但是他们都没能成功的离开此处,因为不知何时,四周已有大量手持兵刃的汉子将这一块场地包围了,回去的路已被堵死!

    他们想出声理论,但是对方的刀子就架在脖子上,他们根本就不敢出声。因此被包围在中间的人,根本就无法发觉边缘那些情况,一个个还都议论着,伸长脖子看着前头。

    只见陆衡上前,高举着火把,弯腰将地上长长的一条引线点燃,随即就往后退。

    百姓们眼见着那火星宛若一条蛇,吐着猩红的信子就往木料搭起的方形洞口而去。

    众人等待着,时间似被无限的延长,谁也不知火油什么时候会被点燃,更没人去想,皇陵周围原来把守着的那些朝廷安排的兵马都去了何处。

    等了许久都不见他们想要的场面,有人低声嘀咕,“是不是没成功?”

    然而这人话音方落,众人就只感觉到地面一阵剧烈的晃动,“轰隆”闷响宛若天雷降临,轰然在耳边炸开!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盘查

    “地动了!地龙翻身了!!”

    “别慌张,是皇陵,皇陵要塌了!”

    真正面临灾难,方才还一个个伸长脖子看热闹的百姓这会子着了急,慌乱不已的往后退散。

    秦宜宁被人群裹挟着往后退,踉跄着险些摔倒。寄云扶着她手臂,好容易才稳住二人身形。

    地面的震动还在持续,紧接着皇陵入口处便传来坍塌之声。这些年来被李启天当做一项事业,投入大笔人力物力所修建的皇陵,不过片刻功夫就已逐渐坍塌,甚至近处原本平整的地面都有开裂下沉之兆。

    百姓们终于是被惊着了,大家惊慌的四下奔逃,只怕将自己陷入皇陵那一片废墟中尸骨无存。

    秦宜宁被混乱的人群冲撞,若不是身边有人护持,这会儿说不定都已跌倒被人踩踏了。

    正仓惶躲避之事,秦宜宁从人群的缝隙看到了被侍卫围拢在中间的陆衡。

    陆衡的神色平静,仿佛眼前这一切混乱不是他引起的,也仿佛地面坍塌让那些百姓陷落活埋也与他无关。他的眼神是秦宜宁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冷漠,他似已置身尘世之外,用冷漠目光旁观着这一处生生死死的闹剧,所有事都牵不起他的情绪。

    秦宜宁抿着嫣唇,趁着陆衡没有发现她时别开眼,拉着寄云的手快速逃开。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陆衡似有所感的向她的方向看来。

    那个背影高挑纤细,包裹在粗布衣裳之下的是玲珑的身段。美人在骨,秦宜宁就拥有这样的特质,陆衡心里“噔”的一跳,眼看着多少百姓随着地陷而陷入深坑都没有丝毫动容,此时却心跳加快,禁不住疾步追了两步。

    “主子?”身边侍卫正要带着他逃出此地,却被陆衡忽然带偏了方向,赶忙将人拉回。

    陆衡紧盯着一个方向,依旧在涌动人群之中失去了那个人的踪迹。

    是她吗?

    他不会认错的!

    虽然惊讶前一阵还在京城人,此时竟会来到皇陵,可陆衡却丝毫不会怀疑。

    或许,这是一个他能永远得到她,将她彻底留在身边的绝佳机会!

    “命人迅速包围此处!不要让任何人逃脱。”陆衡一边加快步伐,一面沉声吩咐,“此时情况特殊,人群中不知有几方人马,若走漏风声,你我恐怕难保性命。”

    下属闻言越发明白事情的严重,立即将陆衡的吩咐传了下去。

    秦宜宁一行人已接近广场边缘,惊蛰立即看到了包围在四周手持兵刃的汉子。

    “主子,怎么办?”惊蛰没敢轻举妄动,借着许多百姓都在上前质问和推搡之时退回秦宜宁身边。

    秦宜宁抿唇道:“看来,引所有人来看皇陵被毁只是个引子。他真正想做的只是要聚集全县百姓在此处。”

    “聚集这么多人做什么?”寄云忐忑的问。

    秦宜宁笑了笑,笑意却并未达眼底,“他既谋逆,自然要占领此处。将人聚集在此处筛查一番,将可疑之人灭口,他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廖知秉面色严肃的抿着嘴,下拉的唇角将他法令纹都加深些许。

    “盟主,若是如此,咱们恐怕不容易逃脱。”

    他们自然不易逃脱,因为他们对于陆衡来说就是可疑之人。

    秦宜宁贝齿轻咬下唇,乔庄之下苍白的嘴唇多了几分血色,“咱们只能见机行事,必要时候杀出去。”

    她来做的事还不等亲手做,就被陆衡抢了先,若是再被他抓了去拿来做威胁逄枭的筹码,那此行可就太失败了。

    就在这时小雪疑惑的侧头道:“我好想听见马蹄声了。”

    “我也听到了。”惊蛰也道。

    四周喧闹,百姓们叫嚷声音不断,秦宜宁压根儿听不见外头的声音,但小雪和惊蛰这样说,她自然是相信的。

    “咱们就在此处等候机会。想来是陆衡的兵马来增援了。辉川县这么多的百姓,他想筛查可不是一时就能做完的。咱们趁机逃出去。”

    “是。”

    几人都点头应下。

    说话的功夫,已有兵马如涨潮一般涌了过来,将四周回城中的路堵死。

    百姓们此时早已惊慌失措,不少亲朋都已殒命在皇陵塌陷之时。此时再见乍然而来的兵马,所有人都要吓破了胆。

    陆衡这时已到了外围,依旧站在高处,高声道:“诸位乡亲不要惊慌。放才那只是个意外,是无人可以预料的。我毁了皇陵,必定触怒了昏君!我知道乡亲们都是正义之士,侠肝义胆,但诸位之中难保不会混进昏君的走狗,所以大家安静的排队,一个个的经过检查,只要能够相互证明身份,就可以家去了,从此我也不会让人打扰乡亲们的生活,大家伙儿还照常过日子!”

    陆衡话说罢,身边立即有人混到人群之中,高声将他的意思再复述一遍。

    形势比人强,百姓们都快被吓破胆,这时刀把握在别人手里,他们除了听话,还有什么法子?

    回去的路上,此时已有关卡布置起来,众人一拥而上,相互证明着身份。

    陆衡的手下便记录起来。

    一些身边没有亲朋的不予放行。统一站在了一处。

    有人满心忧虑,但也有人满心怒火不肯屈从,到了盘问时倔强的问一句:“你们算老几!你们这是谋反!老子是大周人,绝不听反贼的摆布!”

    此话一出,不论是陆衡的手下还是周围的百姓,都被唬的脸色煞白。

    陆衡也听到这人的质问,沉声道:“这人必定是昏君的走狗!是昏君鱼肉百姓的帮凶,杀了他!”

    一声令下,那反抗之人还不等再为自己分辨两句,便已被一刀看在脖颈。

    鲜血噗的一声窜上了天,百姓们被吓的连声音都发不出,一个个只知道往后退。

    这样鸦雀无声的场面让陆衡十分满意,声音温和的道:“不必担忧,我杀的都是昏君的走狗。只要你们能够相互证明身份的清白,我绝不会对任何人动手。是以也请乡亲们为了自己而好生配合,可不要学错了道。”

    说着一挥手,示意盘查继续。

    秦宜宁看了看身边的几人,几人神色都很紧张。他们如今是外乡人,除了彼此根本无人能够证明他们的清白,加之秦宜宁与陆衡的熟悉,他们暴露可能太大了!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追逃

    面临如此情况,秦宜宁也难免面色凝重起来。

    陆衡不是寻常人,他对她又存了别的心思,自然关注的多一些。秦宜宁不知道别人,反正若是她面对自己在意的人,对方不管怎么乔装,即便只看到一个背影,她也能第一时间将人认出来。

    她紧张的捏了捏手指。

    这一次她只将皮肤擦的暗淡了一些,跟本不似谢岳为她易容时那般叫人认不出是她。她不敢在陆衡的跟前冒险,因为陆衡若是有机会,一定会再度将她劫走,到时逄枭岂不是难办?

    “主子,咱们怎么是好?”寄云压低的声音很是紧绷。

    秦宜宁抿唇,轻声道:“寻机会逃出去。”

    百姓们逐渐接近盘查之处,邻里亲戚之间都在急慌慌为彼此作证,即便是那些通过了盘查已能证明自己的百姓也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站在不远处围观此处,以免落下什么人。

    大部分百姓如此听话,可少部分人依旧满心的不服气。

    就算在对方杀一儆百之后,也依旧有一些有学识有胆量的百姓质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如此作为,你们又比北冀昏君所谓高明多少?”

    “你这是不顾天下百姓安危,想要谋朝篡位不成?”

    更有那一心忠于大周的誓死不肯屈服,梗着脖子吼道:“姓陆的,你这样作为,就不怕子孙万代被嗤笑!”

    陆衡在高处站定,听了这话不由噗嗤笑了,“子孙万代?陆家已被昏君祸害至此,我们哪里还有子子孙万代可传承?我看你是昏君身边的奸细!抓起来!”

    “是。”陆衡手下的兵马训练有素,闻声当即整齐的高吼。直将说话那人捆了带到一边。

    眼前着陆衡没再继续杀人,许多百姓都悄然松了一口气。

    秦宜宁面色却更加凝重了。

    陆衡若上来就大开杀戒,说明他为的只是为陆家报仇,未必是有反叛之心,可但如今秦宜宁却更加确定他所图的恐怕更多!否则也不会在立威之后立即转变自己在百姓之间的形象。

    如此看来,再继续等下去也毫无用处。

    秦宜宁便吩咐身边几人,只要一有机会,立即便冲出去。

    就在廖知秉和惊蛰带着人仔细观察寻找时机之时,城中方向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秦宜宁清楚的看到站在高处的陆衡侧耳听了人回报后脸色有一瞬僵硬。紧接着,惊蛰几人就发现,守在外围并不是非常紧要位置的兵马在悄然退后,似往城里而去。

    秦宜宁心头一动,立即道:“趁现在!”

    廖知秉和几个青天盟的兄弟反应的快,立马大吼起来:“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姓陆的分明是要杀了咱们!乡亲们,快逃!”

    百姓们心里本就担忧,不管他们是否能够彻底明白陆衡的所作所为和他们这些人的处境,可眼下有一点是明白的,陆衡并非不会屠杀平民,他杀人,随便安上一个更加有说服力的罪名,谁又能保证,他们这些人不会被清算?

    有人带头,便有人符合,原本规规矩矩等盘问的百姓再度闹了起来。众人推搡着就往外涌。

    秦宜宁等人顺势混入其中,也跟着惊慌失措的往外冲。

    陆衡的人有一部分被调派离开,包围和便不如最开始那般严密,秦宜宁一行选了最薄弱一处攻击,很快就与其他百姓一起冲出重围往外逃去。

    百姓们乱成这般,陆衡自觉得焦头烂额,急忙吩咐人阻拦。却不能命人痛下杀手。

    杀掉个把个人能起震慑作用,可大开杀戒,日后这辉川县百姓岂不是都成了他的敌人?那样便不好管控了。

    是以陆衡只好吩咐人:“尽量将人抓起来,不要伤人性命。”

    有了这一句,秦宜宁一行面对着不能下杀手的对方兵马,加之秦宜宁带的都是精锐,对方的能力却是良莠不齐,他们很快就抓了空子逃了出去。

    陆衡回头往人群为骚乱之处望去,正看到方才那个让他觉得熟悉的身影裹在一队人之中里往外跑。

    他的心里一个机灵,急忙大声吩咐身边之人:“追!将那个女子给我追回来!”

    下面的人立即应下,顺着陆衡手指的方向冲了过去,只留下少部分人继续盘查。

    虽然百姓们人多势众,可在陆衡再度吩咐人杀掉两人以震慑场面之后,怕死的百姓们终究是没敢再做出头鸟,他们又不是什么“可疑之人”,不过是彼此证明身份,盘查就盘查吧。

    大家又都忍气吞声的配合起来。

    这一阵骚乱很快平息,场面依旧还是让陆衡觉得满意的场面,只是他的脑海里始终都浮现刚才那匆匆一瞥的身影,越想越觉得那就是秦宜宁。

    就在陆衡皱着眉头,琢磨着增派人手抓捕秦宜宁时,秦宜宁一行已与陆衡派来的追兵正面相遇。

    陆衡的手下并无平庸之辈,惊蛰和廖知秉等人护着秦宜宁逃脱,更不想让秦宜宁受一点伤,是以一路十分艰难,在县城偏僻处的巷子里东奔西跑,几乎要分不清来时的方向。

    秦宜宁已疲惫的喘起了粗气,惊蛰等人见状心忧不已,低声道:“主子,咱们这样无头苍蝇似的恐怕很快就会被逮住,咱们得想个出路。若被他抓了去,恐怕属下难以保全您。”

    “尽量寻找马匹,有了马匹便可离开此地,只靠双腿是敌不过追兵的。”

    众人应下,更加奋力的往客栈方向而去,一则是因为距离较近,二则他们来时带的马匹还都在客栈的后院草棚里。

    陆衡派来追劫的那些兵马,见对方小小的队伍竟有如此精湛的功夫和匪夷所思的逃命本事,越发觉得狐疑,更加奋力的追捕起来。

    对方人多势众,即便秦宜宁带来的都是精锐,一块好铁又能碾几根钉?众人很快便意识到,在对方人数的碾压之下,他们根本无法顺利逃脱。想去客栈抢夺马匹,更是难于登天。

    惊蛰和廖知秉等人要护着秦宜宁周全,又要左冲右突的寻找出路,已是焦头烂额。

    秦宜宁自然而然想到了当日樱井挡在她身前为她而死的那一幕,心中顿时一个激灵。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决定再害了身边之人的性命!

第一千零九十章 衙门

    秦宜宁被护在当中,刀兵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她被护的密不透风,可长久下去万一陆衡增派人手,他们可就插翅难逃了!

    一行人渐有寡不敌众之势,为护秦宜宁周全,只能且战且退。只是正如秦宜宁所想,对方人手逐渐增多,惊蛰等人动作也越发的吃力了。

    “这样下去不行,咱们怕是坚持不到客栈。”惊蛰低声道。

    不等秦宜宁回答,又有一阵错杂的脚步声靠近。

    “主子,这么下去不行。”寄云面色严肃的拉着秦宜宁的手就往邻近的巷子里跑。其余人呈半圆之态抵挡着追兵且战且退。

    “咱们必须寻个藏身之处!”

    秦宜宁跑的气喘吁吁,“可是,这会子咱们往哪里藏?”

    举目四望,街市上一片安静,除了背后的追兵与惊蛰等人的打斗声,街道上一片寂静,被逐渐放回的百姓们根本不敢在街上逗留,回了家就将门锁死。

    他们能藏在何处?

    正当此时,众人转过街角正来到辉川县衙门前。

    此时衙门大门紧闭门外竟有更多的兵马聚拢起来,显然是要攻打衙门。

    秦宜宁大惊失色,敌手越来越多,他们如何是好?

    心念电转,秦宜宁当即拿出藏在腰间证明忠顺亲王妃身份的的印信塞给寄云:“快去侧门,就说是我来了!”

    “是!”

    众人都急忙往侧门所在的巷子败退。

    因巷子狭窄,追兵反而不能一拥而入,大大的缓解了冲击,加之他们来的赶巧,陆衡的人刚到正门,还没来得及布置在侧门,众人很快就到了侧门前。

    惊蛰等人抵挡之时,寄云拉着秦宜宁用力的砸门,“快开门!王妃来了!是忠顺亲王妃,快开门!”

    门内有人走动,却没立即开门。

    追兵显然也听到了寄云的声音,几人讶异不已,更加悍不畏死一般发力进攻,惊蛰等人已是浑身染血,有他们的伤口,更多却是追兵的。

    秦宜宁抿唇高声道:“你们收留我,王爷必定会派人来营救,到时你等也可脱险!”

    许是忠顺亲王的名头太响亮,又或者是他们也想借王爷的兵马来平乱,侧门终于被打开一条缝隙,两个差役挥着手:“快快!快进来!”

    寄云忙拉着秦宜宁钻进门。

    惊蛰等人大松一口气,也且战且退陆续的进了衙门的侧门。

    差役赶忙将侧门关紧,用门闩将门拴好,还寻了重物来顶住大门。

    秦宜宁打量四周,见院子里站着不少差役,大家都浑身紧绷把守在周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得叹道,“若对方强攻,可有胜算?”

    为首的差役摇头:“若对方用火攻,毫无胜算。”

    秦宜宁凝重的点头,“你们知县呢?”

    话音方落,便见一中年男子带着数名随从快步走来。

    见了秦宜宁,男子脚步微顿,随即行礼道:“辉川知县卢伟贵,参见王妃。”

    “卢大人免礼。”秦宜宁担忧的问:“我看陆衡是彻底反了,卢大人可有章程?”

    卢伟贵眉头拧的能夹死苍蝇,满脸愁苦的摇着头。“回王妃,下官真是毫无办法了。陆贼兵马颇多,若真一拥而上,他们之中这些人手根本就不是对手。下官早已做好殉国的准备了。”

    以圣上的脾气,闹出这样大的叛乱,卢伟贵若不以死谢罪,怕是家里九族都要受牵连。

    秦宜宁无奈点点头,四周严阵以待的差役们,安抚道:“大家放心,陆衡暂且还不会对衙门进行火攻。”

    众人都疑惑的看了过来。因秦宜宁在辉川县住过不短的日子众人看她都眼熟,也素知道逄枭的英名,对秦宜宁就更多几分尊重。

    是以虽然一个女流之辈开口,众人也并未有分毫轻视之意。

    秦宜宁道:“方才广场上,陆衡所作所为虽不在乎百姓生死,但是嘴上却像是抹了蜜,他在打感情牌。而且若他真想不留一点好念想,就不会费力的召集了人去将话,而是直接命人屠城了。

    “是以,陆衡明显是有所图谋,他还是希望辉川县能够安稳保全下来以图后用的。若是真的对衙门用了火攻,百姓们必定惊慌不已,届时安抚百姓便是一大难题了。陆衡是聪明人,不会在他事尚未成之前对咱们下杀手,那会给他带来极不好的后果。”

    秦宜宁话音不疾不徐,听的差役们都跟着点头。

    卢伟贵也恍然,敬佩的道:“王妃说的极是,却是下官情急之下失了分寸了。着实是事发突然,下官只来得及将大门关上。”

    也幸而衙门与寻常百姓家的院墙不同,否则他们还未必守得到现在。

    就在众人说话时,门外的脚步骚乱声已停止。

    有个长者的声音越过了院墙:“昏君无道,不顾百姓死活,你们衙门口当差的难道就甘心做昏君的走狗吗!速速开门,我们绝不会伤及尔等无辜之人性命。若拼死顽抗,怕是得不偿失!”

    话音方落,又就又有个年轻一些的声音道:“将忠顺亲王妃叫出来,我等必定不会屠杀衙门之中任何一人!”

    “对!交出王妃!”外头的汉子吼声震天。

    卢伟贵听的脸色煞白,手都在打颤,犹豫又担忧的看着秦宜宁。

    秦宜宁却丝毫不见惧怕,冷笑了一声道:“你们看到了,对方是铁了心要占领此地,此时最应趁着城中事情尚未结束而死守他们,拖延时间等待朝廷的援救。”

    辉川距离京城太近了,此处又有皇陵,且还被人用火油恶意毁了。李启天这样性子的人哪里能够容忍?反贼说占领辉川便叫他们占领,李启天龙威何在?

    是以秦宜宁断定援兵必定很快就道。

    卢伟贵也点头,“王妃放心,我等忠君爱国,必定不会容许看乱臣贼子兴风作浪!”

    一番话,坚定了一众人的信念,差役门无不想守住眼下等待援兵到来。

    是以对于门外陆衡手下人马的叫嚣,众人无动于衷,只将四周安排更加紧密起来。

    秦宜宁见状,知道暂且不会有事,便回头告诉惊蛰等八人:“你们的伤势不轻,快些去处置一番,这里暂且没事了。”

    惊蛰等人哪里放心将秦宜宁单独留在此处,闻言都拒绝,“王妃放心,我们皮糙肉厚,这都是皮外伤,不打紧的。”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劝降

    廖知秉和惊蛰等人都是在大燕朝见识过山河破碎场面的,深知此时的危险。

    王妃虽表现的镇定,可他们一行人到底是被困在了衙门。

    也亏得衙门院墙高大坚固,若是个寻常民宅,对面人早就攻了进来。

    然而即便如此,就凭衙门里这少数人手,要对抗陆衡的人也是难于登天,他们现在还想活捉秦宜宁才不强攻,若不在乎秦宜宁生死时,恐怕火油一用,他们无一人能生还。

    “王妃不必劝了,我们都不会离开您身边的。”寄云用帕子擦擦脸颊上沾染的血滴,顽皮的笑道,“王妃若是不落忍,回头赐宴犒劳咱们一顿好的就是了。”

    “正是如此。”廖知秉为首的青天盟四人也都附和着点头。

    千军万马在外,陆衡很快就会知道她在此处的消息,必定会命人将此处重重包围,说不定还会无所不用其极的逼迫他们交出她。可如此危难之际,她身边的人都不曾放弃她。

    秦宜宁心里一阵温暖,眼神更加认真了。

    她得为身边的人想个出路,决不能让他们在此处丢了性命。樱井那样的惨事,她再也不想看到了。

    卢伟贵带着随从和师爷在衙门里巡视了一圈,嘱咐手下之人千万提高警惕,又将秦宜宁方才的分析不厌其烦的与不在场的差役皂隶们说了一遍。

    辉川距离京城近的很,圣上必定迅速动作起来,绝不会轻纵了叛贼,救兵很快就能赶到!

    有了这样的想法,即便危难就在眼前,所有人也都打起了精神,至少他们不必无止境的支撑,他们可以全力守到救兵赶到的一刻。

    卢伟贵恭敬的行礼道:“王妃,不若趁着此时先做休息?下官吩咐人预备一些吃食来?”

    秦宜宁颔首,与卢伟贵走到一旁,低声询问:“衙门中粮食够吃几日?”

    卢伟贵苦笑,将声音压的更低:“若是顿顿吃稀粥,全府上下所有人左不过也只能撑半个月。”

    可顿顿吃稀粥,衙门里那些差役皂隶怕是要浑身无力,到时又怎么打的了仗?

    他们现在就仿佛被困在一座孤岛,四面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水,没有食物,没有淡水,孤立无援,看不到出路和希望。

    秦宜宁垂下长睫,随即一笑:“也无须如此悲观,圣上得知此处消息,必定立即派人过来,若五军营骑兵出动,不过一天就能兵临城下。粮食省着吃是对的,但也不必太过担忧了,期间咱们在寻机会想法弄一些粮食来。”

    “王妃说的是。”卢伟贵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心下略松,道,“下官这便吩咐家眷移出内宅来,王妃稍候。”

    “不必如此麻烦。”秦宜宁笑着摆摆手,“我还想听一听外头情况,住在外院刚好,卢大人随意寻个厢房给我歇歇脚便是了。”

    卢伟贵觉得不妥,又与秦宜宁商议了一番,但见秦宜宁心意已决,又不似会为此而动怒的模样,这才打消了念头,寻了个干净厢房让人打理干净,请秦宜宁一行人暂去休息。

    惊蛰等人自不肯离开秦宜宁身边,住在了秦宜宁厢房隔壁的一间屋,且秦宜宁的屋门前还安排了人轮流值守,以免衙门里有不长眼的冒犯了秦宜宁。

    秦宜宁带着人轮流休息之时,衙门外,陆衡已带着人赶了过来。

    “家主,忠顺亲王妃已确定就在此处。方才属下看的清清楚楚。”

    陆衡抿着薄唇,俊俏儒雅的面容再无寻常那般温柔的笑意。

    “真是难为了她,怎么又陷进麻烦里了。”陆衡唇畔轻扬,笑容凉薄,“去,告诉里面的人,将王妃好生伺候好了。待到我率人围剿时,可要让王妃留个全尸。”

    陆文如以及其余随行侍卫知道陆衡对秦宜宁心意的,此时都惊讶不已。

    陆文如犹豫着道:“主子,您别说气话了。若是忠顺亲王妃真的殒命了,您……唉!”

    陆文如到底还是没将话说完。

    所有人都知他心悦秦氏却求而不得了?所有人都知道他舍不得杀了秦氏,即便杀了也会后悔?

    陆衡自嘲笑笑,足可见他有多失败。

    所有人都知道他对秦宜宁情根深种了,偏偏她不肯领情。

    “罢了,你们先带着人去城中大户人家。”陆衡从袖中拿出一张名单递给陆文如。

    毕竟在此地做过知县,谁本地谁家里富有陆衡了若指掌。

    “将他们家中攻破,将财物米粮分给城中百姓。”

    陆文如点头,“是,只是若遇到反抗……”

    “那就问问他们,要钱还是要命。若不要命了就成全他们。”

    “是,小的立即安排。”

    陆文如带着人快步离开。

    陆衡则缓缓踏上丹墀,站在鸣冤鼓旁,随手拿起了鼓槌敲了几下。

    鼓声一响,衙门中人立即浑身紧绷,纷纷蹑足至院中往外张望,更有皂隶与差役小心翼翼的观察高高的墙头,生怕有人翻墙而入。

    陆衡道:“忠顺亲王妃,我知道你在此处。想不到你如今竟也与朝廷走狗同流合污,你忘了过去种种了?这般做派,着实让我看不上。”

    秦宜宁刚刚洗了脸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头发还没梳好,只用发带扎成了一束,此时缓步走到门前,秀眉微微蹙起。

    她没回话,卢伟贵却先道:“乱臣贼子,打着为百姓的旗号来谋逆,为的却是自个儿!你如此做法就不怕天下人耻笑?还是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不成!”

    陆衡哼笑一声,“卢大人倒是硬骨头,死到临头了还能嘴硬。行,给你考虑的时间。你好好想想你的妻儿老小。只要你交出忠顺亲王妃,我保证不会动你家人,甚至衙门里任何人,只要不予以顽抗,我都会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如寻常百姓一般生活。”

    “你白日做梦!”卢伟贵气的大吼。

    陆衡哈哈笑道:“卢大人,仔细想想吧,为个陌生人,为了只管自己不顾百姓的昏君,你牺牲家人到底值得不值得。我不要你做其他的,你打开大门,交出忠顺亲王妃,交出印信,我立即就撤去衙门的包围。城中百姓我可一指头都没动,我也不至于在你这里大开杀戒。”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审时

    卢伟贵双拳紧握,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紧咬牙关下颌处都已紧绷,显然内心天人交战。

    秦宜宁安静的站在一旁,见卢伟贵如此,心下也并无不满。毕竟涉及到家人性命,挣扎和犹豫都在所难免。站在卢伟贵的角度,陆衡所言也并无什么不妥,她的确是个陌生人,若真能交出她就还所有人活命,那真是个再好不过的买卖。

    秦宜宁知道身边之人忠心耿耿,危难之际宁可牺牲自己也不会将她交出去的。可是卢伟贵还还有手下的众人却未必这么想。

    “好一招攻心之计。”秦宜宁轻叹了一声,长眉微蹙,水眸中有了然,更有担忧。

    若是衙门里其余人都动了这个心思,那不必等陆衡动作,他们自己就先要内讧了。

    秦宜宁的声音不高,却让卢伟贵听的清楚,他猛然回过神,紧握拳头的双手倏然松开,高声道:“你这乱臣贼子,朝廷正是危难之际,你不说好生报效,却做这等趁火打劫之事!简直卑鄙之际!你这等小人的话,我们懒得听!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何苦来。”陆衡微笑,唇角弧度满含嘲讽,“原以为卢大人是个聪明人,不料想你也是个愚人,你想报效的,究竟是朝廷,是昏君,还是百姓?嗯?”

    他的声音隔着一道门清晰传入院中,卢伟贵一下就被问住了。梗着脖子半晌方满脸通红的吼道:“休要再胡言乱语!我不会信了你的话!”

    “随意你信与不信。”陆衡朗声道,“我给你时间考虑,若两个时辰内你不能交出忠顺亲王妃,我便命人强攻府衙,你仔细想想,你们这几个人守不守得住,到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陆衡说罢将鼓槌随手一丢,转身负手下了丹墀。

    衙门院中许久没有动静,包括秦宜宁在内,都在侧耳细听门外的动静,只听得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就显得四周更加安静,心情也越发忐忑了。

    许久都不听门外的声音,陆衡似真的是给他们时间思考,秦宜宁这才缓步来到卢伟贵跟前,微笑道:“卢大人不必如此为难。咱们尽力守住此处,若不成,就将我交出去也无妨。”

    秦宜宁已盥洗过,擦去谢岳给的易容药膏,肌肤恢复了平日的白皙光泽,一身素淡更显得她眉若远山,唇若含丹,这一笑端的是艳若桃李。

    卢伟贵看的一呆,脸上一红,忙垂下头行礼,大义凛然道:“王妃休要如此,我等吃朝廷的俸禄,便尽心竭力为圣上办差。姓陆的如此行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能捉拿反贼是我等的无能,若再将王妃交给反贼手上,那我们这些大老爷们除了无能,就连为人最基本的品德也失去了,王妃切勿再提此事了。”

    卢伟贵的声音洪亮,听的差役们一时也热血沸腾起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少人都因方才一时的动摇而羞愧。

    但秦宜宁却知道,他们内心既有动摇的一瞬,危险临头倒戈便是早晚的问题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能怨怪他们。

    是时候再想个退路了。

    秦宜宁又与卢伟贵寒暄一番便回了房。

    惊蛰只留两人在门前把守着,其余人都跟了进去。

    寄云俏脸煞白,压低声音焦急的道:“王妃,奴婢瞧着这情况不好,若两个时辰后陆衡真的率领人强攻府衙,那些人怕是真的会将您交出去。”

    “是啊王妃,我才刚仔细观察了四周,发现那群人似乎都有所动摇。要不咱们还是趁乱快走吧。”

    廖知秉焦急的道:“可现在想逃出去简直难于登天,城中正乱着呢,你们听墙外的动静,恐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在外头守株待兔,就等着咱们出去呢。”

    众人一筹莫展。

    秦宜宁想了想道:“此时的确不是突围的时机。陆衡想抓我,一定在四面八方各个有可能出的去的位置都有了布置,就等着我自投罗网,暂时还是呆在府衙里最安全。”

    抬眸看向几人,秦宜宁安抚道:“不过我也知道,陆衡即便抓了我也不会要我的性命。咱们现在是等守住府衙就竭力去守,若真的失手,叫陆衡的人闯了进来,你们也不必与他的人硬拼,我佯作被抓,你们想法子跟住了,知道我的方向才好让王爷的大队人马来救我。”

    小雪抿唇道:“王妃,我们绝不会将您交给姓陆的。”

    “是啊盟主。”孟琴也急了,“您说的这都是哪里话,危难之际难道我们能眼睁睁看您被抓去?我们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

    “这么点事,不值当拼命的。”秦宜宁打断了孟琴的话,沉声道,“又不是生死攸关,我被抓了还有被救的机会,你们若是拼了命可就没有生还机会了。别忘了你们的身份,要听我吩咐才是。这件事不必再议,就依着我说的办。”

    秦宜宁强硬的吩咐过后便端了茶。

    众人面面相觑,想再劝说几句,可是秦宜宁的性子他们都清楚,她是下了决定就不会回头的。况且他们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眨眼之间,两个时辰便已过去,天色已经全黑了。

    城中却不似平日里那般到了宵禁便熄灯,今日街上格外热闹,从府衙高墙上方还可见外头透来的灯光 。

    城中似乎格外的热闹,也再没听见百姓的哭喊吵闹,秦宜宁甚至还听到有人在笑着。

    陆衡来至于府衙门前,声音含笑的问:“怎么样,你们可想清楚了?交出忠顺亲王妃,事情就都解决了。否则你们将成为刀下冤魂,你们还是想想家里老小,再算算自个儿就这么为不相干的人丢了命值得不值得。”

    衙门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言语。

    秦宜宁带着人走到院中,看到卢伟贵正皱出一脸褶子,苦大仇深的攥着拳头。

    差役们更是不必说,有几个手中提着刀的,手臂都自然垂着,已完全失去了斗志。

    秦宜宁轻叹了一声,知道今日必定难逃陆衡之手了,要么自己走出去,要么赔上这么多条性命再被抓去。同样时被抓,还是前者的代价更小。

    “我随你去。”秦宜宁温柔的声音在夜风之中传出了府衙大门。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千钧一发(一)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安静的夜里,夜晚,秦宜宁和的声音即便不高,也传进了门里门外人耳中。

    陆衡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向前一步,几乎紧贴着衙门大门。

    她答应了,果真答应了!

    他就知道秦宜宁是懂得审时度势之人,她的心地善良,绝不会愿意看着旁人为了保护她而送命,他就知道,他的威胁会起作用。

    陆衡深呼吸几次,竭力保持声音的平静,以免跌了体面。

    “忠顺亲王妃果真是聪明人,既如此,那便请出来吧。”

    “王妃!”

    寄云担忧不已,一把拉住了秦宜宁的手臂,惊蛰等人也都围在秦宜宁周围,阻拦之意明显。

    卢伟贵等人脸上发烧,眼看一个女子因为他们一时的胆怯挺身而出,他们只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女子尚且能坦然面对这样的情况,为何他们这些人就不行,难道他们比女子还不如?

    “王妃,您不能去。”卢伟贵大步到近前,慷慨激昂道,“关键时刻将您推出去,用您来换大家的安全,这样事儿我们怎么做得出?就算今日苟活,往后又有何颜面在外行走?难道叫人一说起我们,就想起我们是那种将您推出去顶缸,而我们躲在后头瑟瑟发抖的人?”

    差役与皂隶们有些点了头,可见天人交战之下,有些汉子选择了颜面,打算豁出去。但也有人沉默不语,显然不赞同卢伟贵的做法。

    秦宜宁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自有了想法。

    她若不出去,恐怕衙门里这群人内讧也是早晚的事,到时自己人内部都不安生,根本就守不住此处,到时让陆衡硬闯,怕会有许多人会丢命。倒不如将一切安排妥当,是跟着陆衡去便是了。

    陆衡对她的心意秦宜宁知道,所以她断定,陆衡眼下不会立即杀了她。只要她还有命在,那么之后的一切就都还有希望,相信此时逄枭已经知道了她的处境,必定会立即来救她的。

    秦宜宁摆手示意众人住口,转而望着卢伟贵道:“卢大人不必多言了。我意已绝。”又看惊蛰、廖知秉等人:“你们依着我的吩咐办事即可。”

    汉子们紧握双拳,示牙关紧咬,担忧的看着秦宜宁。

    寄云道:“既然主子执意如此,那奴婢便随您同去。”

    秦宜宁摇头,蹙眉道:“你去做什么,你老老实实呆在此处。”

    “不。奴婢贴身服侍王妃惯了的,若离开了您还真的不能适应。王妃既已决定,那奴婢陪着您同去,还可贴身侍奉您。想必陆家主也不会反对的。”

    陆衡在门外听着里头隐约说话声,正将寄云这一句听的分明,不由得笑道:“不必,婢女我会安排,你自己出来便是,跟随你的人,我不会轻留,所以劝你还是不要带着人去 ,以免出了什么事我大开杀戒引得你再平添伤感。”

    寄云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低声骂了一句。

    秦宜宁面沉似水的走到衙门大门跟前,门子立即往一边躲开,看着秦宜宁的眼神有几分敬佩,但更多的是内疚。

    惊蛰几人追了上来,紧随秦宜宁身旁。

    卢伟贵、当地县丞与卢伟贵的师爷此时都面色严肃,却并未立即阻拦。

    秦宜宁知道这就是人的本性,趋利避害是常态,面对这样场面也并不意外,何况对方也并未说要交出自己去,是她主动提出的。

    秦宜宁打开了门。

    随着木门吱嘎一声推开,门上缝隙逐渐变大,秦宜宁穿着石青色素面窄袖收腰褙子,乌发松挽娇美平静的模样便映入陆衡眼中。

    陆衡当即上前一步,若不是身周还有这么多的人,陆衡必定会将秦宜宁狠狠搂在怀中,禁锢着她,让她没有丝毫反抗的心思。

    可现在不是时候。

    秦宜宁在陆衡面前站定,借着明亮的灯光,将衙门门前的情况看了个清楚。

    许多百姓抓了草垫子便在街角打起地铺。

    还有人试图与城中巡逻的叛军套话。

    秦宜宁似笑非笑看着面带喜色的陆衡,笑道:“多日不见,陆家主更加心思细腻了。”

    “过奖了。”陆衡听出秦宜宁这是在讽刺自己,立即便有怒意翻涌,他最恨的就是在秦宜宁的跟前出丑,可是看着她娇美的面庞和举手投足皆为风情的婀娜体态,陆衡就什么怒意都消失了。

    这样的美人儿,又是被他逼着出来的,见了他会平静面对才奇怪,说几句风凉话也是不打紧的。

    陆衡转身吩咐身后的随从:“来人,预备马车。”

    陆文如忙扬起声应下,快速安排起来。

    陆衡手下包围着府衙的兵马此时也都鸦雀无声,伸长脖子想看清楚他们主子威逼利诱才得到的忠顺亲王妃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秦宜宁不为所动,道:“陆家主既答应了,便应该能做到吧?”

    陆衡笑望着秦宜宁,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你放心,既答应了你我哪里会做不到?难道要你往后记恨我不成?你既肯跟着我,你身边这些人我就绝不会动他们一指头,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那就好。”秦宜宁走向陆衡。

    “王妃!”寄云快步追上来,却被衙门门前陆衡的兵马横刀拦住了。

    陆衡看也不看门前被阻拦住的寄云等人,只望着秦宜宁走向自己时宛若步步生莲一般的婀娜身形。

    而卢伟贵等人,早已脸色紫涨,恨不能寻个地洞去钻了。

    就在此时,夜空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不是炸雷,也不是其他,而是城门方向传来的,闷闷的仿佛有什么重物撞击城门的声音。

    陆衡眼神已凛,一时并未有动作。

    陆文如快步跑到近前,“家主,似乎是城外有人在攻城。属下命人去看看是谁的队伍来了。”

    这么快?秦宜宁心下又惊又喜,虽没调查,但心里已猜测必定是朝廷的兵马打了过来。而陆衡要率人抵抗朝廷镇压,就根本没时间顾得上她这里的事了!

    思及此处,秦宜宁转身就要往回走。

    陆衡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秦宜宁纤细的手腕,将人一把拉入怀里,手臂紧紧箍着她纤细的腰肢,“你要去哪?嗯?”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千钧一发(二)

    秦宜宁嫣唇紧抿,竭力挣扎,外人眼中的她是美丽娇柔的,被她的外表所欺骗,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她的力气很大。

    陆衡拉着她的手腕,原本是怕捏疼了她,是以并未用多少力。

    秦宜宁趁其不防头,猛然发力,一脚跺在陆衡脚面,趁他吃痛之际挣脱束缚。

    惊蛰几人趁陆衡手下注意力被吸引去,闪电般出手制住了门前几个侍卫。秦宜宁则快速闪进了衙门大门。

    “关门,快关门!”廖知秉大声吆喝。

    卢伟贵也回过神来,急忙的大吼着关门。

    差役与惊蛰等人配合着,将门前人杀退,迅速进去关上了大门。

    陆衡脚被踩的生疼,直到秦宜宁逃回衙门里,他还觉得不可思议,到了嘴边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他好不容易才抓到了秦宜宁,却让她就这样轻而易举的逃回去了!

    “给我打,打进去!把忠顺亲王妃给我抓出来!”陆衡脸色铁青,声音都因暴怒而颤抖。

    陆衡的手下听了吩咐,立即就往衙门的大门冲去。

    就在这时,陆文如骑一匹枣红马快速奔来,气喘吁吁翻身下马,紧张的话都快说不利索:“家主!不好了,是季泽宇,这次带兵攻城的是季驸马!”

    陆衡手下之人听闻率领军队而来的人是季泽宇,人人面色凝重,有那胆子小一些的,甚至唬的尿都要出来了。

    陆衡眉头紧锁,只愣了一瞬便嘲讽笑了:“我早该料到,他对自己的皇陵素来舍得。”

    一门之隔,秦宜宁还因紧张而气喘,隐约听见门外的说话声,得知圣上派来的是季泽宇,心里不由微松,方才还背脊挺直无所畏惧,这会儿却似失去了力气,摇晃着靠在了寄云身上。

    她根本没想到自己能成功逃回门里。

    若不是外面攻城及时,让陆衡和手下的人分了心,她恐怕根本就没有机会!

    寄云欢喜的笑起来,拉着秦宜宁的手摇晃,“王妃,咱们能得救了。是定国公来了!”

    以王爷与定国公的交情,他们必定会被保护起来的!

    门外的陆衡猛然转身看向衙门紧闭的大门,面色凝重,天人交战。

    这是他想要得到秦宜宁最好的机会,是他太过大意,才让逃了!可是若不趁此机会将衙门攻下,将人劫走,恐怕在想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昏君真是好快的动作,季泽宇为何这么快就到了!怎么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择这个时候攻城!难道连老天都在阻挠他!

    陆文如与其余人焦急的看着陆衡,只等他的吩咐。

    朝廷派兵来,那可不是小事,陆衡带来的人不少,但对上的却是与逄枭齐名的季泽宇。当今天下,领兵打仗能与季泽宇有一战之力的除了逄枭,也就只有乌特金可汗了。

    陆衡很想立即攻破衙门抢人,但是理智告诉他,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家主?”陆文如忐忑不已,生怕陆衡一个冲动,就不顾大局了。

    陆衡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衙门沉声道:“罢了。这或许就是天意。将此处包围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

    “是。”陆文如点头。

    一旁却有那一心巴结陆衡的手下低声询问:“家主,要不要用火攻?就不信那人不会逃出来,到时咱们正好抓个现成的。”

    陆衡看了那人一眼,只摇摇头道:“不必。只听我吩咐,严密看守此处便是,切记,火攻不能用,也不能命人硬闯。”

    可是弟兄们都已经聚集在此处了,他们等了许久的机会,好容易有了机会。

    陆衡看得出众人的想法,沉声又命令道:“你们只管听我的吩咐行事便可。”

    陆文如赶忙带头应下。

    陆文如牵了马过来,陆衡翻身上马,再度回头看向衙门。

    隔着一道门,自然是看不到门里的人,可陆衡似乎想象得出,此时秦宜宁紧张贴着门时那眉头紧锁的模样。

    这一次他不得不以大局为重,那就要舍弃这次得到秦宜宁的机会。他也许会后悔一生,可是为了他的基业,也就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上天不肯帮他。真是无比的遗憾!

    陆衡带着人策马离开。

    剩余人只得听吩咐,依旧重兵将衙门包围取来,就连出入一直苍蝇都要做到心中有数。

    虽然他们并不明白陆衡这番安排的用意。

    秦宜宁众人贴在门里,听着外面的马蹄声渐渐远了,说话声也弱了下去,知道陆衡已率部分人离开,心下松了一口气。

    众人与秦宜宁一样,也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卢伟贵窘迫的上前给秦宜宁行礼,愧疚道:“王妃赎罪,下官方才一时糊涂了,竟会让您出门去涉险。幸好定国公来的及时吸引了陆衡的注意您才能回来,否则我们这一辈子岂不是都要良心不安。”

    若没有季泽宇帅军打来,秦宜宁被陆衡抓走来换取他们的平安,恐怕即便活下去,他们这些人也要一生都被困在阴影之中,因为他们的性命,是靠牺牲一个柔弱女子才换来的。

    秦宜宁能够理解卢伟贵,不由笑着道:“卢大人言重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虽然秦宜宁表现的宽宏。可接下来的时间,差役皂隶们见了秦宜宁身边随同之人的态度就都变了样。原本还有的一些轻蔑,此时却都殷勤起来,显然就是心里有愧疚。

    秦宜宁不在乎这些,吩咐惊蛰和廖知秉、孟琴等人:“今天陆衡应该不会强攻衙门。即便想动手也没有那个精力了。大家留个上夜的,其余人都要好生休息,养精蓄锐才能更有体力去面对突然发生之事。”

    “是!”众人对秦宜宁的吩咐自来是无条件服从的。

    不过回了房,寄云还是担忧的道:“王妃,姓陆的真的不会派人闯进来吗?”

    “当然不会。”秦宜宁躺在临窗暖炕上,身上盖着的是一床薄薄的蓝细布棉被,在暗淡灯光下,将她皮肤衬的如雪一般莹润。

    “他已有独大自立之心,否则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叫了所有百姓去广场。他当时杀鸡儆猴,死去的百姓毕竟是少数。后来我隔着门,却听说他在外头做了不少‘劫富济贫’之事。城中百姓没见他滥杀无辜,且他还给大家分银子钱,你说,这样的情况,百姓们是否会非常动容?”

    寄云想了想道:“应该是会的,不说别的,就是那么多的百姓,平日看着富贵人家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他们那里能不眼红?陆衡想来正是抓住了这一点。给这些百姓们一些甜头,那些活着的,又与死去百姓无亲无故的人毕竟是全县城百姓的大部分。”

    “是啊。他想要好名声,好容易通过‘劫富济贫’来提高的了声望,不至于因为我一个小女子闯进来,若是真将衙门里的人杀了,那定然会引起百姓的恐慌,恐怕他的坏名声就怎么洗都洗不掉了。“

    寄云点点头:“所以如今咱们还是最安全的。”

    秦宜宁颔首,掩口打了一个呵欠:“城中之事爆发,我总觉得是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再按牵扯着一桩桩一件件,一步步让你我来到此处。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这样混乱的情况,你家王爷没有亲身经历,否则他身上那般重的伤势,还不知他会疲惫成什么模样。”

    秦宜宁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了,寄云侧躺在炕沿,见秦宜宁疲惫的睡下,自己也打了个呵欠,强迫自己闭眼假寐。

    这个时间,随时都会出事,他们全然不敢放任自己。

    一夜好眠,天亮后秦宜宁询问了卢伟贵城中的情况。

    卢伟贵道:“城中百姓怕是已吓的不敢出门了。昨夜工城之事进行了一夜,到了凌晨才平息。”

    说到此处,卢伟贵神色有些犹豫,喃喃道:“只是有一点……”

    “什么?”秦宜宁挑眉。

    卢伟贵道:“陆衡对百姓们宣扬,皇陵毁坏,大家都在场,圣上必定会杀掉所有在场之人,所以陆衡才会让兵马对攻城之人负隅顽抗。百姓们都相信了陆衡的话,很多人自发的去帮忙,昨天定国公攻城时炮火无眼,误杀了不少帮忙的百姓。这会子城里估计都乱了。”

    秦宜宁一下就将眉头紧锁。

    稍微动动脑就知道,必定是陆衡利用此事来抹黑李启天。

    他想胜过李启天,只要有本事,秦宜宁都会觉得敬佩。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寻常百姓的性命,好似牺牲个把老百姓在陆衡眼中就像死了一只蚂蚁一样。

    这样罔顾人命达成目的的陆衡,还是从前她认识的那个陆衡吗。

    “王妃。”惊蛰低声道:“不如咱们趁着外头正乱,想办法冲出去?此时也不知定国公的进展如何了。万一对陆衡构不成威胁,给了陆衡喘息时间,您这还是危险的。”

    惊蛰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大家都怕秦宜宁会被抓了,是以纷纷点头,“此话有理,咱们就该把握机会冲出去。”

    秦宜宁沉吟片刻,询问的看向卢伟贵:“卢大人,您是父母官,您拿个主意,这会子咱们是该守住此处,还是该想法子闯出去?”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意料之外

    卢伟贵知道王妃肯开口问自己,那是尊重自己,若是她拿了主意吩咐自己,他依着身份也是要照做的。毕竟这位王妃可不是寻常人,她是忠顺亲王的妻子,而眼下帅军攻城的季泽宇是忠顺亲王的结义兄弟。

    “王妃真是抬举下官了。”卢伟贵叹息道,“下官此时已经没了主意,依着下官说,趁外头混乱闯出去是好事,只是衙门外重重防守,却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若万一造成伤亡,岂不是对不住兄弟们。”

    秦宜宁暗道话都给卢伟贵说了,她如今想的不也正是这一桩,困难都摆在眼前,皆是显而易见的。

    但是秦宜宁立即就明白了卢伟贵的想法,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官场上混老了的,行事这般谨慎也是难免,秦宜宁也不预为难旁人,便道:“外头的人数众多,现在是陆衡不想用雷霆手段,是以咱们暂且无碍。定国公帅军攻城不知结果如何,万一陆衡一怒之下恼羞成怒杀咱们泄愤,或者想抓咱们为人质,到时就凭咱们的人手能是外头那么多人的对手吗?”

    卢伟贵摇着头叹气:“正是这个道理,不说别的,就是对方用火,咱们这些人就都要闷死在这里。王妃,您的意思是搏一搏?”

    秦宜宁道,“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

    所有都面色凝重,对眼下的危险和未知的未来心生恐惧。

    但是他们也同样明白,若不拼一把,怕是要丧命在此处。

    秦宜宁观察众人,见所有人都冷静下来思考前路,这才缓缓道:“咱们没必要让兄弟们去搏命,我不想牺牲任何人。咱们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若战事焦灼之时,咱们或可寻个机会冲出去。”

    卢伟贵赞同的道:“王妃说的是,待到城外战况最为紧张之时,陆衡许就会调派人手增援,此处防卫自然会放松。”

    差役们闻言都点头,仿佛已看到了希望。

    秦宜宁犹豫着,恐众人因有错误的判断而轻敌受伤或殒命,只得道:“也未必会如此,咱们这些人若是逃出去,陆衡可就腹背受敌,相当于后院起火了。他那个人,有心对外时,也必定会保证无其他隐患。”

    如此一说,卢伟贵也觉得自己将问题想的太过天真了。

    “可这样一来,咱们若想逃出去岂不是难于登天。”有差役深受打击,不由自主的开口。

    秦宜宁道:“大家不必紧张,不论能否冲出去都不打紧,再不济咱们还可以死守此处。必不会让大家白白去送命的。”

    众人都点头,但是到底有多少人相信秦宜宁所言便是未知了。在大家的心目中,如王妃这般出身高贵之人,是不会将手下人性命看在眼里的,必要时候,他们都是去送死的垫背。

    秦宜宁也知道空口白牙说这些不足以取信旁人,她也不强求所有人都相信自己,是以也不再多做解释。

    众人各自散开,回到各自的所在防备着陆衡的人随时攻进来。

    秦宜宁一行则回了先前卢伟贵给安排在外院的厢房暂做修整。

    这一日,城中时常便会传来声响。本来不大的县城,打起仗来的喊声他们很难不去听见。加之百姓们相信了陆衡的话,生怕朝廷的人是来屠城的,都自发的去帮衬守城,如此一来各家都安排了几个人去,可战场上刀剑无眼,季泽宇命人攻城时,投石流矢不经意伤了一些平民,城里那些得到自家子弟死讯的人家又哪里能够平静?

    整个辉川县都被笼罩在战争的恐慌之中。

    而衙门外陆衡安排的那些叛军却依旧死死地守住此地。

    惊蛰几次小心翼翼的想出去探查,但就算凭他过人的功夫,也无法在两步一岗十步一哨的严密防守之下逃过众人的眼睛。

    “眼下竟是除了硬闯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卢伟贵得知结果,不可置信的道。

    院内一片愁云惨淡。

    即便是差役皂隶们轮流休息,可高度紧绷着的精神依旧让众人疲惫不已。他们想活命,如今却被人待宰羔羊一般困在此地。粮食早晚有不够吃的时,陆衡也早晚有失去耐心命人强攻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之下,等待是一种煎熬,折磨的他们心力交瘁,有那承受力弱一些的甚至在想,若是对方现在就攻进来就好了。打不了拼死了事,也不至于像这般等着头顶上落下一把刀。

    秦宜宁也会在衙门里走动,见所有人状态都急躁又恐惧,气氛压抑毫无斗志,不由也担心起来。

    “王妃。”卢伟贵请秦宜宁到了个无人的角落,低声商议:“王妃,要么这会子组织人强攻出去试试?若万一能逃脱呢。再这样下去,怕是还不等咱们成功冲出重围,就要有人先投降了。”

    秦宜宁也担心这个。

    若有人趁人不备投降,将衙门大门打开……

    这样情况,简直不能想。

    “可现在想冲出去,胜算真的不大,恐怕还会有兄弟为此而牺牲。”秦宜宁无奈,“若是牺牲了兄弟们还不能逃脱,往后事情可就更难办了。”

    卢伟贵愁的快抓掉头发,“真真是进退两难啊!”

    秦宜宁叹息,“可不正是进退两难。”

    她来毁皇陵,虽然不是自己动手,但是也算达成了目的,给逄枭出了一口气。只是没想到李启天果真按着她先前所猜想的最坏的情况来做了。

    为了皇陵,能不顾听如今饥荒之下百姓的死活,还能兴兵引战,这样的人也配为君王?

    他们此时不能强冲,就只能等待时机。

    可是还不等他们等到冲出去的时机,竟听见一墙之隔不少人忧心忡忡的议论声。

    “怎会如此呢!原本咱们守的还好好的,定国公一时半刻也不能将咱们辉川县城如何,可鞑靼人竟忽然出现了!”

    “鞑靼不是都被定国公打的俯首称臣了吗,这会儿竟忽然赶来,必定早有预谋。”

    “定国公顾不上攻城了,一心对付鞑靼人,倒也是好事。”

    “好什么好!你脑子里装着豆腐脑不成?若是鞑靼打退了定国公,下一个直面鞑靼的就是咱们辉川县城。你说,咱们有多少本事能与鞑靼人对抗?”

    此话一出,墙外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气氛顿时僵住了。

    秦宜宁等人听到此处,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回到厢房,秦宜宁负手来回踱步。

    情况怎会变的如此复杂?

    这里可是距离京城不远的辉川县。前朝虽有天子守国门只说,将都城定在了北方京城,可多少年来,也再也没有出现过鞑靼人长驱直入的情况!

    如果鞑靼人出现在此地,那么辉川县以北的城池呢,是不是都已落入鞑靼之手?

    若是鞑靼攻破此地,那么鞑靼人急行军不出一日就能到达京城,兵临城下!

    到时李启天就算手握虎符,也无法缩地成寸,让虎贲军、龙骧军和平南军眨眼就赶过来吧?

    秦宜宁对李启天的皇位丝毫不关心,她心疼的是百姓!

    真叫鞑子铁蹄踏过,百姓们哪里还有活路?连年战乱,天灾**就罢了,饥荒尚未解决,若再有鞑靼人攻来烧杀抢掠,要让几经波折的百姓们低头认外族为主,这也太……

    秦宜宁焦急之下,嘴角一下就起了燎泡。

    不只是秦宜宁焦急,衙门院墙里外的人此时都心思浮动。就算他们站在不同的阵营,可到底都是大周儿郎,他们又哪里愿意看得到山河破碎?

    可他们都有不同的身份与使命,此时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大人。咱们要不就冲出去罢了!若是拼死了兄弟们也认了!就这么着在此处等死,要么被反贼杀,要么被鞑子杀,这也太折磨人了!”

    “是啊大人,您一声令下,大家伙儿立即拼杀出去,绝没半分犹豫!”

    卢伟贵也同样焦急,十月的天,他鼻洼鬓角都是热汗,领口衣襟都被汗水浸的潮湿了。

    这么多人等他的一声吩咐行事,他着实承受不来这样大的压力。

    “要门咱们与忠顺亲王妃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卢伟贵抹了一把脸,道:“忠顺亲王妃毕竟身份高贵,想来她有一番独特的见解,再不济,紧跟着她也容易存活。”

    “好。”不少人都应和。

    师爷与当地县丞对视了一眼,就都跟在卢伟贵的身后往秦宜宁所居厢房而去。

    听了卢伟贵的来意,再看卢伟贵带来的那些神色焦灼的差役们,秦宜宁就知道这下子人心不是一下便能安稳下来的了。

    她也正为此事头疼,被困在此地,她就算有千万种办法也施展不开啊。

    廖知秉、惊蛰等带人守在秦宜宁的身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面前这些人。

    就算情势再紧张,他们的首要任务也是保护王妃安全。

    而就在场面紧绷之时,县丞忽然开了口,“鞑靼人若是攻既来,咱们想活命,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秦宜宁和卢伟贵不约而同猛然看向此人。

    卢伟贵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县丞道:“若是定国公都败了,咱们难道除了投诚,还有别的办法?”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及时雨(一)

    秦宜宁并未立即表态,眉头微蹙的看向县丞,眼神中充满探究。

    梁县城毫不退缩的与秦宜宁对视,一她深信自己的正确,丝毫没有心虚之意,他笃定自己是在为兄弟们寻找生路,甚至为了给弟兄们出头甘愿去得罪忠顺亲王妃这样的权贵。

    他如此模样,秦宜宁哪里猜不出来他心中想的?

    “住口!”卢伟贵这时愤然起身,怒道,“梁秋平!你这话是何意思!你想投敌?”

    “难道我说的不对?大人,您是不在乎弟兄们生死,关键时候您还可以吩咐大家伙儿去给您开路,怎么也要找法子活命!可这么多的兄弟,难道都要因为大人一时的愚昧而丧命不成?”

    话虽是对卢伟贵说,可梁县丞的眼神却总是王秦宜宁的身上扫,显然是在指桑骂槐,暗指秦宜宁自己有退路就不管其余人死活。

    卢伟贵大怒,吼道:“本官哪里有罔顾大家安全的意思!若是真有,又何必不趁早突围,要等到这会!”

    “大人既没有如此想,为何不为手下之人多考虑?”

    “正因要考虑,咱们才在此处议论此事,本官才没自己做决定!可你说的是什么话?投诚鞑靼,然后做鞑子杀害大周人的刀子吗?”

    “否则还能怎么办!你们这些贵人一个个都有出路,我们这些人就该死不成!”

    ……

    卢伟贵与梁县丞吵的脸红脖子粗,二人各执己见,却已将各自想法都说的明白了。

    卢伟贵想让所有人都活命,但绝不会去投降鞑靼去对付陆衡。陆衡就算是谋逆,可到底也是大周人。

    但梁县丞却是为了活命甚至甘愿出卖大周的。

    秦宜宁不想评价二人谁对谁错,只是道:“二位都先听我一言。”

    两人炸毛的斗鸡一般互相瞪视着,许久才怒气未消的看向秦宜宁。

    秦宜宁道,“现在城外的情况到底什么样,咱们谁都不清楚。鞑靼是否真的打了过来?定国公又是否真的与鞑靼没有一战之力,亦或是陆衡的人是否能守住城,咱们如今都不知道,只听人在外头说了几句话便要做决定,未免太过草率。”

    卢伟贵深吸一口气,赞同的道:“王妃说的是。”随即又鄙夷的瞪了梁县丞一眼,“现在还不等尘埃落定城被攻下,梁县丞就已经先想着投敌,这是否太早了一些。”

    “你!”梁秋平被气的不轻,一下子却也找不到话去反驳。

    秦宜宁见二人又有要吵嚷起来的趋势,蹙眉道:“事尚没摸清楚,还没想到办法你们二人就先内讧了。难道不怕叫人看了嗤笑?你们的决定做的是不是太早了?”

    卢伟贵一愣,随即便渐渐想明白了,脸色也尴尬起来。

    梁县丞却不似卢伟贵那般想法,心里依旧是压着一股火气,语带嘲讽的道:“王妃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您身份贵重,就算是城破,到时您也能找到拼死护着您离开的人,可兄弟们呢!朝廷再乱,鞑子再进,又与我们什么相干!平时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不是我们,出了事却要我们去送死!”

    不得不说,梁秋平极擅长煽动情绪,争吵之时,随同而来的差役们就已是有人感同身受,此时几句话,又将差役皂隶们的情绪调动了起来。不论朝廷待遇是否优厚,人都有贪婪的特性,给了一点好,就还想要更多点好,他们只会觉得梁县丞的话说的有道理,正戳中他们的心思。

    众人原本还算安静,听闻梁县丞的话,一个个都越发的情绪激动起来。

    着实是兵临城下,面临死亡的感觉太过糟糕了,这种刀子悬在头顶,已是走到穷途末路的感觉,并非他们这些平日优于寻常百姓一等的人能够体会的。

    秦宜宁被一番抢白,倒也并不动怒。

    在恐惧的压力之下,人心本来就敏感浮躁。她此时就算多说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会让人更坚定自己的想法。

    秦宜宁便心平气和的道:“我不会让人去白白的送死,现在咱们被包围着,不能知道外头的真实情况,想要得知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也不容易,你们若是心里存了疑惑,也不便急着立即做决定,大可以先观望一阵再做决定。”

    说到此处,秦宜宁嘲讽的笑了笑:“你们又不是我带来的人,我本也没有什么命令你们的资格。若是你们觉得跟着我活不出个出路来,你们大可以自己随意。但是有一点我要先说清楚。”

    秦宜宁环视一周,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这才道:“鞑靼人非我族类,多年饶边,对边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打谷草,伤的是咱们的百姓。面对这样的豺狼,谁若是存投奔之心,我绝不会轻饶。”

    汉子们闻言不由一阵沉默。

    有人在反思,也有人并不服气。

    “王妃说的轻松。你是出身高贵,锦衣玉食,又怎会明白下面百姓疾苦?定国公是忠顺亲王结拜弟兄,关键时刻一定会来救你,”梁县丞嘲讽的道,“你自己有了出路,就不考虑弟兄们的死活了?到时你跑了,你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下去?我们不去投奔鞑靼,难道就心甘情愿去死?”

    秦宜宁简直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人,竟能将通敌卖国也说的理直气壮。

    秦宜宁越发懒的去说服对方,因为狗只关注眼前的骨头,猪只看食槽里那点东西,与不是人的东西说人话,他们听不懂。

    秦宜宁摆摆手道:“你们自便吧。”说毕转而进了里屋。

    惊蛰、寄云等人立即站回原位,这里毕竟是府衙,是卢伟贵的地盘,他们也不好送客,但是拒绝交谈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卢伟贵只恨梁县丞这样说法,出门后就大步流星去了书房。

    梁县丞则与师爷低声交谈了几句了,这才转而招呼着弟兄们各自回去守着。

    屋内,秦宜宁低声告诉惊蛰:“你注意安排人手,暗中保护卢知县的安全。如此生死危难关头,有许多人为了生存会不择手段。”

    惊蛰点点头,低声道:“您怀疑他们会对卢知县下手?”

    “说不定他们不会杀了卢知县,却会将人绑了当做筹码去与鞑靼人谈判。其实,他们最好的筹码不是卢知县,而是我。”

    寄云想起当初秦宜宁在鞑靼时的精力,背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王妃,您别乱说,您可再不会遭遇那些了。我们都会尽全力护着您,决不让您落在鞑靼人手里。”

    秦宜宁见寄云如此紧张,不由得拍拍她的手,笑道:“我知道,所以护着卢伟贵之余,你们也要想法护着我才是。”

    惊蛰严肃的道:“王妃放心,就算豁出性命, 我等也会护您周全。”

    秦宜宁摆了摆手,“哪里要你们如此?况且从现在起,若是没有机会突围出去,我便不出去了,也方便你们保护。”

    惊蛰笑着应下,见秦宜宁在如此紧张时候依旧能够谈笑自如,不由得敬佩,就连自己紧张的情绪都缓解了许多。

    “王妃,您说定国公能赢吗?”惊蛰问。

    秦宜宁道:“定国公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若是稍有坎坷,想必也是被对方出其不意了。不过只要顺过一口气,给了定国公调整的时间,他便一定能够守住此处,不被鞑靼入侵。”

    说来也可笑,前一刻还在城外攻打辉川县城的人,如今却要反过来直接面对鞑靼。

    鞑靼人到底是怎么来的?是乔装改扮进了大周,还是直接兵马推进达成目的?亦或是,有人接应?

    秦宜宁想到此处,面色越发严峻。

    若是真有内鬼,季泽宇的动作就要艰难了。

    也不知逄枭这会子伤势好一些没有?若是他没受伤,想来此时早就该直接接她回去了。

    秦宜宁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便是一个时辰过去。

    期间众人都在仔细听墙外陆衡手下说的话。他们发现不只是自己担忧,陆衡手下之人也在同样担忧鞑靼入侵。

    待到傍晚,外头的对话又有所改变。秦宜宁

    “定国公可能也是强弩之末了。就这么败给了昔日对手,难道他不曾唏嘘?”

    “定国公若是带着龙骧军来,必定能将鞑靼打的哭爹喊娘!”

    “可现在咱们被这般放弃在此处,咱们也快要‘哭爹喊娘’了。”

    “也不知现在城外到底是什么模样了。”秦宜宁皱着眉道。

    寄云摇摇头,刚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值守的大寒低沉的声音:“你是什么人!这里是辉川县衙门,岂是可以出入之地!”

    话音方略,却又听大寒大惊道:“是您来了!快请进。”

    后态度相差之大,让秦宜宁都觉得疑惑。

    寄云去撩起门帘,就见个瘦高的身影走进了门,他手里提着一张薄如蝉翼的易容面具,眉目清秀,正是穆静湖!想来方才在门前被盘问,也正视因为穆静湖摘掉了易容才让人冷静下来态度急转。

    秦宜宁惊喜的道:“你怎么回来了?这会子怎么不多在家陪一陪秋老板和焱哥儿?”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及时雨(二)

    穆静湖闻言,面上笑容有一瞬的不自然,只道:“说来,咱们也是前后脚,我与虎子、冰糖回京时你才刚出发。逄狐狸知道你要来辉川,担忧的你的安危,我就赶来看看你的情况。”

    抖了抖手上薄如蝉翼的面具,又笑道:“我本来想悄悄地潜入,但谢先生说以往万一,偏要给我弄这劳什子,刚才我进门时差点被没被认出来。”

    秦宜宁笑着点头,隐约察觉穆静湖在特意避开关于秋飞珊和焱哥儿的话题。

    但是此时人多,也不是仔细询问的时候。

    寄云听说冰糖和虎子都已回京,欢喜的道:“冰糖已经回去了?”

    “是啊,担忧会有我危险,王爷便留下他们在京城了,只我自己来的。”

    寄云连连点头:“王爷啊思虑周全,此处的确是危险。不过有穆公子在,王妃的安全便可以保障了。”

    穆静湖的本事,无论是银面暗探还是青天盟的人都知道,他一来,众人立即落下了心中大石,仿佛外头即便有千军万马也不能让他们惧怕了。

    “这下可好了。有穆公子在,咱们只管配合着,必定能保护王妃安全突围出去!”惊蛰喜道。

    廖知秉、孟琴等人也都是长嘘了一口气的模样。

    秦宜宁心里也是一阵轻松,让人沏了茶,众人便坐分别落座。

    秦宜宁问:“你是如何潜入没被发现的?外头的情况如何?我们一直困在此处,只能听见墙外有人在议论战事,似乎情况并不乐观,可定国公的情况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定国公真的兵败如山倒?”

    穆静湖笑道:“潜入这里倒是容易。外头的情况紧张,但是也并非就兵败如山倒了。我进城之前先去了定国公的大营,虽然鞑靼人忽然出现,趁着定国公攻城之际在背后下黑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也损失了不少兵士,可他到底身经百战,及时应对,与鞑靼还有一战之力。”

    秦宜宁闻言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即便看不惯李启天的种种做法,但大周终究是大周,百姓是无辜的。秦宜宁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鞑靼铁骑踏入大周,肆意践踏他们的国土,残害百姓的生命。

    “只不知鞑靼人是怎么来到辉川县的。要知道这里虽然地处北方,可距离边境也还远着。”

    “定国公也没有调查清楚。”穆静湖道,“我去了他那也只看了看,因也不是非常熟悉,恐有刺探军情之嫌,便也没有细去问。”

    秦宜宁理解的点头:“定国公治军严谨,想来你能打探到这些消息便已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了。只要定国公那里还有一战之力便是好事。眼下这情况,定国公帅军驻扎在城外,鞑靼与辉川县城里陆衡的兵马等于对他前后夹击,我想,不不如咱们想法子解决了辉川县城的危机,放定国公的人进城来也好。”

    众人一阵沉默。

    “王妃的想法是好,只是事情并不容易办。陆衡在辉川县城邀买人心,加之定国公攻城时误伤了不少去帮忙守城的百姓,想必即便咱们放了定国公进城,百姓们也是不答应的,照旧要背后动手脚。”

    听了廖知秉的分析,在场之人都不免唏嘘。涉及到自身的利益,百姓的情绪就最容易被煽动。没有伤到自家人性命,大多数人都只看得到自己的好处,陆衡将城中大户人家打砸一番,将银子分给百姓,成功的邀买人心,随后又设计让百姓们去参与守城,等于让他们去送死,可是一句“圣上要杀了他们”的谎言,就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去了,他们被季泽宇误杀一些,就更加深了先前他们对朝廷的认知。

    这样的情况,秦宜宁若想与季泽宇里应外合倒不难,有穆静湖在,相信衙门外守着的那些陆衡的兵马都不敌一合,可百姓的情绪又该如何安抚?

    就如陆衡与季泽宇在搞攻守之战时要严密的看死了衙门,生怕他们杀出来背后捅刀子,季泽宇在率军守城对抗鞑靼时,最怕的也是百姓捅刀子啊。

    秦宜宁叹了口气,“我带着怒气前来,首先就失了冷静,并未发现城里的异样,等于是一步一步踏进了陆衡早就筹谋已久的圈套里。他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为的就是引发战争。”

    “是啊。他毁了皇陵,煽动百姓情绪,引得圣上的人前来镇压……”廖知秉说到此处,忽然道,“王妃,鞑靼人赶到此处的时间也未免太巧了,您说,有没有可能是……陆衡故意引了鞑靼人来?”

    秦宜宁也正想到这一层,“若是北方诸城尚好,那就还好,若不是……”

    那么陆衡就是勾结外敌的罪人!

    秦宜宁与陆衡的想法不同。人可以为了自己,也可以自私,但是不能失去最后的底线。伤害无辜的百姓达到目的,难道将来站在百姓的尸骨上享受荣华富贵,就不会觉得心虚?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又压抑起来。

    秦宜宁吩咐众人去外头听一听墙外陆衡安排的叛军是怎么说的。

    待到屋内没了别人,只剩下一个寄云,秦宜宁才问:“穆公子,是不是秋老板那里出了什么事?”

    “别提那女人。”穆静湖的脸色瞬间黑沉下来。

    秦宜宁惊讶不已。穆静湖性子说不上温和,但对待自己的妻子那是没的说的,秋飞珊是穆静湖自己抢去的媳妇儿,又辛辛苦苦为他剩下焱哥儿,当初秋飞珊生了病,穆静湖急的什么似的,急匆匆就带着冰糖去给秋飞珊治病,怎么眼下就变的这样了?

    秦宜宁斟酌着道:“是不是拌嘴了?小夫妻之间,拌嘴也是有的,我与王爷也有拌嘴的时候,不过转头各自也就丢开不气了。秋老板一个女子,被家族那般摆布,又要经营四通号,还要照顾焱哥儿,更要对付秋源清,她还病着呢,你也体谅体谅她。”

    “体谅?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她。”穆静湖咬牙起身,拂袖而去。

    秦宜宁惊愕的看着穆静湖的背影,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寄云也同样惊讶,半晌方道:“穆公子也有这般闹脾气的时候……这是怎么了。”

    秦宜宁摇摇头,眼神中有一些担忧。

    秋飞珊虽然最开始立场不明,她与穆静湖的亲事一开始也有强迫的成分在,更掺杂了不少的利益关系。可她看得出,秋飞珊对穆静湖是动了真感情的,穆静湖更是喜欢秋飞珊喜欢的不得了。她到底是希望穆静湖的家庭能够和睦幸福的。

    如今看穆静湖这般,必定是有了疙瘩,她还要想法子给说和说和才是。

    又是一夜过去,次日清晨,惊蛰、廖知秉等人听墙根听了个坏消息。

    “王妃,定国公帅军与鞑靼人交战,已有败北之势了。城里百姓现在都慌乱了,鞑靼人打退了定国公,下一个怕不是就要攻城?到时百姓们可该如何是好。”

    秦宜宁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当即站起身来,面色严肃的道:“不行,咱们必须尽快想办法,季岚带着兵马在城外腹背受敌,同样都是大周人,辉川县这群人却给他拖后腿,这样下去怎么行。”

    秦宜宁立即率众去找了卢伟贵。

    卢伟贵身边如今师爷和县丞都没带着,秦宜宁派人保护卢伟贵,发现县丞有杀了卢伟贵,提着他首级去投诚鞑靼的心思,立即就将人给绑了。卢伟贵非常感激秦宜宁,是以见了秦宜宁感激不已,态度较从前又恭敬了几分。

    秦宜宁就将她得到的消息都说了。

    卢伟贵一张脸皱的像是苦瓜皮,“王妃,这可怎么办?下官着实是太没用了,这会子就应该提刀冲出去,将陆衡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反贼给拿下!可下官只是个书生。”

    秦宜宁道:“卢大人已经做的极好了。只是现在着实不是咱们死守衙门的时候,我想,咱们应该冲出去,占领城门,双开门放定国公的兵马进城才行。否则定国公若一败,大周朝对抗鞑靼可就少了一个大的主力。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平乱,这涉及到大周朝的国祚。”

    “是,王妃说的极是。”卢伟贵摸了一把汗,虽然心有惧怕,但依旧大义凛然道:“下官这便聚集人手,想法子冲出去,就算拼死也不能让鞑靼人得逞。”

    见卢伟贵这般表态,秦宜宁心下放松不少,只要他不反对,不拖后腿,事情就有转机。

    秦宜宁安抚的笑道:“卢大人不必担忧,王爷安排了高手来。”一指身后已经易容成寻常面目的穆静湖,“这位侠士武艺高强,外头那些守军在他手里不过是几招就解决的问题。若大人答应了,咱们这便将弟兄们聚集起来,待这位侠士将外头的人解决一些,咱们就可以趁机冲出去,先去想办法捉拿陆衡,占领县城,将城门打开迎定国公进城。”

    卢伟贵听的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位大侠,一个人,就能抵挡衙门外那几百号人?”

    穆静湖不说话,转身就往外去。

    秦宜宁立即道:“卢大人,快些安排差役们跟上吧。留几个人守着后衙,其余人都一起出去。”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占领

    卢伟贵此时还有一些呆怔。这位侠士看起来面容平凡,脾气却不寻常,话都没说一句竟转身就走,甚至不给他安排人手帮衬他的时间。这人到底是太过个性,还是太过有本事,根本不在乎是否有人帮衬?

    心中纳闷,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卢伟贵当即就吩咐手下众人赶紧跟上。

    秦宜宁与卢伟贵相同,都知道自己出去无非是给人添麻烦的,是以此时安静的等候在此处,屏息凝神的听着墙外的动静。

    很快,一墙之隔之处就传来了一阵斥骂:

    “他娘的!哪里来的龟孙子不长眼!这里可是陆门世家家主圈定的地方,一只雀儿都别想飞出去,你们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难道都不想活命了不成!”

    “老老实实回去呆着,或许能饶你们性命,若不肯听我等全靠,胆量敢硬闯,那便只有格杀勿论!!”

    听着对方这样说,秦宜宁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穆静湖的武技高超不假,可对方到底人多势众。秦宜宁并不是不信任穆静湖,而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事并非特例。

    她没听见穆静湖的回答,但是眨眼之间,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阵拳脚相碰声和惨嚎声。

    寄云听的又好奇又兴奋,想去看热闹,又担心秦宜宁的安危。

    秦宜宁见她那似被小猫抓了似的心痒模样,不由笑道:“你去瞧瞧,回来告诉我情况。”

    寄云脸上一红,却立即点头,脚步轻快的跑到墙根处,寻了个梯子爬上去看外头状况。

    这一看,寄云已震惊的瞠目结舌。

    穆静湖所在之处就只能看到他砍瓜切菜一般倒下一片的人,衙门那些差役皂隶扶着刀跟在穆静湖身后,甚至都没出手的机会。陆衡安排的叛军虽多,但架不住穆静湖在武技上的碾压,不过这么一会子功夫便已失去了斗志,越发显现出颓败之势。

    寄云忙将所见告知秦宜宁。

    秦宜宁白皙的脸上绽出多日来第一个最为灿烂的微笑:“甚好!机不可失,咱们便趁此机会冲出去。”回头又嘱咐了卢伟贵,“命人留下,将院门看收好,让家中女眷不要轻易外出,好好安排人保护着。”

    “是,多谢王妃挂心,下官这就去安排。”卢伟贵激动的点头,吩咐了一番就带着人跟随秦宜宁一行人出了衙门。

    这时地上横七竖八到处都到着叛军,且满地没有一个活口,血腥味刺鼻的很,秦宜宁微微蹙眉,面上却还算从容。

    但卢伟贵却不似秦宜宁这般镇定。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横尸遍地的场面。加之那些叛军被拧断脖子的,折断腰椎骨的,徒手撕破胸腔的……简直什么样凄惨的死法都有,他若不是碍于面子,身边还有这么多的人在盯着,卢伟贵差一点要跳起来。

    众人这会子都是一阵静默,跟随在秦宜宁的身后一路往前而去,心中不由得感慨,亏得这位侠士是自己人。若他是陆衡安排的人,他们那里还有机会死守衙门?怕是早就被撕了!

    秦宜宁自是知道穆静湖的本事,但是以如此残忍的手段虐杀对手,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穆静湖腰间是有软剑的,可他却不用,偏要用手,这样暴戾又酣畅淋漓的杀戮,不仅让敌人胆寒,就连自己人看了也觉得心里惴惴的。

    秦宜宁忽然想起方才自己问了穆静湖关于秋飞珊的事,穆静湖当时就已非常烦躁了吧?

    他或许,是借此机会发泄情绪罢了。

    秦宜宁便叹了一口气。

    小两口拌嘴竟能让穆静湖有如此大的反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胡思乱想之际,一行人已成功的跟随穆静湖身后离开了衙门。

    此时陆衡安排的那些叛军早就已经撒丫子狂奔逃命去了。

    穆静湖抓了一块手帕擦擦手上的血迹,将之随手一丢,便向着秦宜宁走来。

    秦宜宁身后的卢伟贵等人齐齐的向后退了一步,眼神中充满惧怕。

    穆静湖似乎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也懒得理会旁人,只问秦宜宁:“咱们现在去夺取城门?”

    秦宜宁点点头,眼神中充满忧虑,想询问穆静湖与秋飞珊到底怎么了,可张了张口,到底还是将疑问吞了回去。

    穆静湖似对秦宜宁所想有所察觉,但是他的表情都被一张薄薄的面具遮挡住了。

    穆静湖转身,大步走向城门方向。

    卢伟贵当即吆喝着手下的差役们:“快跟上!夺回城门,抵御鞑靼!若是叫鞑子进了城,全城百姓就危险了!”

    差役们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大家都是辉川人,家人老小都在城中,他们自然也是最关心此处百姓生存的人。

    众人浩浩荡荡往城门赶去。而百姓们此时都躲在家中,即便听见外面的动静,也没几个有胆量出来查看的。

    衙门附近的百姓闻到空气中那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当真是吓的三魂七魄都要升天。

    只有哪些被陆衡煽动起来去是守城抵抗朝廷兵马的壮丁,此时依旧毫无畏惧的依旧在城门上镇守着。

    眼看城门就在面前,秦宜宁对走在自己前头的穆静湖道:“此处不要杀掉平民,一面惹了民愤,往后咱们行事不方便,另外‘擒贼先擒王’,咱们需想法子寻到陆衡的下落,将人抓了便可以知道他的部署,也好知道他到底与鞑靼达成了什么合作。”

    穆静湖颔首,“我先助这些人攻下城池,便去寻陆衡的下落。”

    “陆衡身边高手众多,你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这难不住我。”穆静湖笑笑,转身先踏上了台阶。

    差役们见那位武艺高强的侠士冲在前头,自己也一瞬热血肺疼起来,一个个都抽刀跟着冲了上去。

    秦宜宁被寄云、惊蛰和廖知秉等人围在中间小心的护着,此处他们看不到城墙上的情况,却能听到一声声惨叫和惊呼。

    不多时,秦宜宁便见穆静湖快步蹬蹬的下了台阶。

    “已经结束了?”

    穆静湖点头道:“已将上头的寻常百姓都绑了,城池也夺回了。但是我瞧着眼下这情况有些不大对。”

    “情况不对?”秦宜宁的声音略有些拔高。

    穆静湖道:“这城门出夺回的简直太过轻松。如此要紧的地方,竟然没有多少陆衡安排的守军了,大多数都是城里抓来的壮丁和自愿来守城的百姓。”

    秦宜宁眼神一厉,“这情况几时开始的?”

    “从鞑靼人偷袭定国公开始。”

    秦宜宁垂眸,鸦羽似的长睫在白皙的面庞投下两排小扇子一般的阴影。

    她樱唇抿的苍白,许久后才道:“我有个不大好的猜想。北方的城池,怕是都已不保了。”

    卢伟贵此时带着人正在城墙上收拾残局,秦宜宁见身边只有自己带来的人和穆静湖,便低声道:“陆衡显然是在鞑靼到来后撤走了手下的主力。这城墙上把守着的不包过是被舍弃的弃子。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毁掉皇陵,而是引鞑靼人来到此地。”

    静默宛若蜿蜒的藤蔓,将所有人都缠绕在其中,越勒越紧。

    他们无法想象,陆门世家的家主,曾经的忠义伯,那般光风霁月一般的矜贵君子,如今竟然会做出引鞑靼人进入大周朝国土,丝毫不在乎百姓死活的事来。

    这个人曾经在秦宜宁的心里有多贵重的品格,如今那形象就跌的有多粉碎。

    一个人不该自私到为达成目的不管他人死活的。何况陆衡所算计的还不是一条人命。从炸毁皇陵开始,不,或许更早时开始,他就想以血还血,以无辜百姓的鲜血来偿还陆家家族中被李启天清算的那些人命了。

    “王妃,眼下咱们该如何是好?”寄云有些忐忑的道,“奴婢总觉这里有些阴森森的,您说陆衡会不会带着人再来杀个回马枪?故意将咱们引来此处,为的就说将您拿下。”

    “不会的。”秦宜宁道,“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城中百姓也都被他利用够了。短期内他是不会在动作了。他是聪明人。最明白左右添柴然后坐山观虎斗的好处。”

    就在这时,城楼上卢伟贵兴奋的声音传来,高声呵道:“开城门,派遣斥候禀告定国公,就说辉川县城现在已经被初步掌握,请定国公帅军进城。”

    “是!”

    众人应下,便立即有人往城外军营而去,告知季泽宇随时都可以进城。

    秦宜宁看着被卢伟贵率人带下城墙拴粽子似的一串大活人,原本悬着的心逐渐可以放下了。

    “王妃,这些都是城中的百姓,应该怎么处理?”卢伟贵来至秦宜宁跟前,恭敬的行礼。

    秦宜宁挑眉,缓步在这百余人跟前走过,见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壮丁,还有少部分的妇人和老人,笑了笑道:“你们方才帮助陆衡的叛军去对付朝廷派来平乱的定国公了?”

    老百姓们一个个低着头,抿唇一言不发,显然被陆衡一番说辞煽动起的情绪道如今还未曾平息。

    秦宜宁见众人不说话,笑了一下道:“好,你们既不能认识到犯下的错事,那本王妃可不会轻纵你们。国在家才能在,你们通敌卖国,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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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归燕介绍:
身为丞相嫡女,襁褓中就被换到市井苦苦求生。 好容易认祖归宗,却陷入绵绵不绝的内宅争斗中。 她想和睦姊妹,孝顺长辈,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极品们一个个都不想让她如愿! 所以她认清现实! 想要过得好,宅斗谋划少不了! 斗白莲,虐绿茶,一手烂牌也能玩逆天。 只是—— “那个奸臣,别锦堂归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堂归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堂归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