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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光霁月     锦堂归燕txt下载     锦堂归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七十八章 误解

    “如此甚好。m.www.uu234.netUU小说这样本宫也有个能够做伴儿的人了。”皇后微笑,心下却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贵为皇后,可自己也知道在逄枭的面前,她即便是天子嫡妻也要弱势一些的。莫说是她,就连天子也只敢背地里动手脚,在逄枭面前也只能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给臣子们看,抗拒被扣上可待功臣的帽子。

    是以秦宜宁若是此时摇头拒绝,皇后还真的无法强行将人留下,她肯点头,这对于皇后来说便是一种温柔的尊重。

    皇后素来对秦宜宁的印象都很好,如今见秦宜宁这般体贴顺从,心下便是一阵舒畅。

    她不仅怀疑的想,这般聪慧又的识大体的女子,真的是妇德有亏之人吗?秦宜宁出身名门,家学渊源,从以前的相交来看,便知她人品贵重。说她与忠义伯私通,皇后是真的无法相信。

    皇后心乱如麻,但不管怎么说,人留在身边,若真的有什么私通之事,在她眼皮底下也可以断了联系,又能敲打一番,也算是她做皇后的尽了力。

    皇后吩咐孙嬷嬷为秦宜宁预备住所。

    孙嬷嬷走在前头,引着秦宜宁、寄云和冰糖沿着游廊往西跨院去,笑着道:“东跨院住着庄嫔娘娘,委屈王妃暂居在西跨院了。”

    “孙嬷嬷客气了。臣妇身份卑微,能有缘与皇后娘娘暂居在同一座宅院已是大幸。”

    孙嬷嬷听了这话,都替皇后赶到熨帖,忠顺亲王妃言语上是挑拣不出任何问题的。

    孙嬷嬷好生将人安置下来。又特地去外头告诉了替秦宜宁赶马车的惊蛰几人扮装成的车夫和小厮,“还请几位回府告知王爷一声,皇后娘娘与王妃投缘的很,留下王妃陪伴数日。”

    惊蛰听的心里一跳,他就说怎么等候了这么久人都没出来,原来是被皇后给扣下了!

    四人对视一眼,都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下来。

    回府后,惊蛰几人湿衣裳都来不及换下,就快步奔去寻逄枭。

    听闻是秦宜宁身边的人急着求见,逄枭原本还歪在书房的暖榻上看书,这会儿一个翻身坐起来,丢了书就快步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王妃可回来了?”

    “回王爷。我等送王妃到了别苑,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就有一位年长的嬷嬷出来告知,说是皇后与王妃投缘的紧,将人留在身边陪伴数日。我等不敢耽搁,就急着赶回禀告王爷了。”

    逄枭闻言,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如今的皇后,从前不过是个寻常妇人,出身算不得大门户,没有强势的娘家撑腰,性子也柔婉温厚,算不上是个特别有主见和胆量的女子。想不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的皇后,已经是能为圣上办事,独当一面的模样了。

    他再不可轻视皇后的能力和心性。

    “查。皇后为何会忽然留下王妃?她不是个无理取闹之人,这其中必定有缘由。”

    “是,王爷。”

    下面的人领命,匆匆去了。

    逄枭回到书房,面色有些不愉。

    他才从京城赶来,还没跟媳妇腻味上几天,皇后就来插一脚,他大概真的与天家的人犯冲吧,要不怎么不论做什么事,一遇上天家的人就要出变故,就连一家人都因为他们不能团圆,现在和秦宜宁还要被迫暂时分开。

    越想越气。

    但逄枭并不是会被情绪左右的人。他已在心中勾画保护秦宜宁的办法。

    与逄枭的紧张不同,秦宜宁住下的日子过的还算安逸。

    只是因有皇后的谕旨在,秦宜宁是来陪伴皇后吃拆念佛为天下平安诵经祈福的,是以整日吃的很单调,没事时还要和庄嫔一同去陪着皇后跪在佛堂之中诵经。

    秦宜宁其实并不是个急性子的人,为人性子虽直爽,但遇上事也能稳得住。只是最近的烦躁之事太多,让她火气直冒,行事也不再似以前那般温吞。

    如今跟在皇后身边吃斋念佛,反而让她浮躁的心平静了许多。

    有些事,在心绪不宁时是想不透的。

    可是念了两天的佛经,秦宜宁却觉得有些理不清的事也能想的通了。

    秦宜宁跪在下首位的厚实蒲团捻着念珠。

    跪在另一边的庄嫔就时常偷偷的睁眼去观察秦宜宁。

    即便她自小自负美貌,也成为了圣上身边的女子,可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秦氏就算穿一身素衣,一声不响的跪在那里,模样看起来都像是精心雕琢出的玉雕,着实太过赏心悦目了。

    想起她那哭唧唧又骄纵的堂妹,庄嫔忽然觉得,陆衡就算真的对忠顺亲王妃有什么感情,那也是人之常情。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

    同意时刻,陆府的内院正屋内,陆衡缓步进门,面色阴沉着,嘴角不悦的抿着,看到与卞若菡摸牌的丫鬟婆子,陆衡负手站在多宝阁旁,沉声吩咐:“出去。”

    卞若菡闻言,有些不悦的丢了手中的牌。

    “呦,伯爷公务繁忙,怎么今儿个想起回来了?真是贵脚踏贱地啊。”

    卞若菡已经有些破罐破摔了。这个男人对她那般厌烦,她凭什么还要去奉承他讨好他?她又不是生来就比什么人下贱!

    陆衡并不还口,缓步走向卞若菡。

    卞若菡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自己,让她一时间不由自主的起身后退,直到撞上了身后的条案,将上头的白瓷花尊撞的跌落在地上。

    碎瓷声乍响,尚来不及反应陆衡已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

    卞若菡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头皮的疼痛让她举起手抓着陆衡的手指,嗓音干涩的尖叫:“你做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陆衡沉声道,“有话问你,我问,你答,别让我费力。”

    “你,你算老几,凭什么这样与我说话!你这个孬种,欺负女子,你不是男人!”

    陆衡冷笑,“我再说一次。有话问你,我问,你答,别让我费力,你可听清楚了?”

    光线昏暗的房间内,陆衡唇角凉薄的笑意让人看着便觉胆战心惊。

    窗外忽而一道闪电,那白光将陆衡的半边脸照亮,另半边脸藏在阴影中,越发的让人恐怖。

    随即便是一声炸雷。

    卞若菡被吓的浑身剧震,嗓音都抖了起来,“你,你问……”

    “你去找庄嫔,说了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呀,那是我堂姐,我们姐妹见了面,自然是要说一些体己话的。”

    “什么体己话?”

    “就,就是吃什么,用什么,你,你一个男人家,为何要关切我们女子这些事!”

    陆衡噗嗤笑了:“卞若菡,你是不是觉得,每个人都是傻子,天下只有你一人聪明?”

    卞若菡瞪着眼,气的说不出话。

    “我再说一次,你们说了什么?别让我去查。”

    卞若菡被陆衡这样逼迫着,又是惊恐,又是愤怒,出口的话已经不过脑子了。

    “你这是回来逼我,你是想杀了我吗?啊?告诉你姓陆的!我把你和秦氏那个贱人私通的事都告诉娘娘了!皇后娘娘乃是天下女子典范,最看不惯秦氏那样不守妇道的娼妇,你等着看她死吧!哈哈!”

    陆衡面无表情,薄唇紧抿,手上的力道逐渐增加,拳头握的发白,将卞若菡疼的眼泪掉了出来,哇哇大哭着:“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你竟胆敢!我要告诉我堂姐去!你放开!”

    陆衡猛然甩开手,卞若菡一个趔趄就跌倒在地,手正好扎在了碎瓷片上,疼的她一声尖叫。

    陆衡道:“从未见过你这样的蠢妇,没有的事,你却硬要说有。你是巴不得将你的夫婿往外推,更巴不得天下人都嘲笑你的夫婿。我问你,我若是被惩治,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我也要让你得不到她!”

    “你这是无理取闹!我与她根本就什么事都没有!”

    “你说没有,谁信!”

    “无凭无据的事,也能被你闹的满城风雨,着实是个乱家妇。你日后就老老实实的,在不可去叨扰庄嫔与皇后。你若敢走出半步,我明年就敢再续弦。”

    卞若菡被吓的浑身一个激灵。陆衡的意思,是要杀了她?

    “你敢!”

    陆衡微笑,“你可以试试。”说罢转身就走。

    卞若菡呆坐在地,陆衡那毒舌吐信一般的笑容,让她不寒而栗。他会杀了她,他会杀了她的……她就是被毒死在这里,陆衡也能找出暴毙的理由来,她……她会死吗?

    卞若菡越想越怕,屈腿抱膝埋着脸大哭起来。

    陆衡气冲冲走回书房,进门后怒极的将桌上的烟台笔洗等物全都扫落在地。

    陆文如慌乱的进来,生怕陆衡出什么意外,可见陆衡如此震怒,他也不敢靠前,只得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前。

    陆衡气的面色发白,双手撑着桌案两侧,低垂着头闷声道,“她一定误会我了。”

    陆文如立即就明白陆衡是为了什么。

    在抬头时,陆衡红着眼咬着牙道:“她无缘无故被皇后叫去,被拘在皇后身边吃斋念佛,她一定不堪受辱。”

    陆文如小心翼翼道:“可是伯爷,王妃到底是否有不良行为,您并不知晓,或许皇后是已经查出她的赃证了呢?”

第九百七十九章 撞上

    陆衡摇摇头,“我明白她,她不是那样的女子。m.www.uu234.net她在大燕时,甚至连皇后都不愿意做,燕郡王曾贵为一国之君,荣华富贵都不能打动她,后来燕郡王对她也是一往情深,她都没有丝毫动容。再加上一个我。”

    陆衡苦笑着,“我自认不输给任何才俊,我也与她共患难过,我起初怕她抗拒,不敢表露心迹时,她爽快的将我当成好友,可我稍微表露出一些心意,她立即就开始疏远了我。她在宫里人欺辱,差一点活不下来,也从没有找我求救,甚至有难处,她男人都无能为力时,也没看她向任何男人低头。

    “文如,先前相信了卞氏的一面之词跑去无辜百姓之家捉奸,便已是对她的侮辱了。我既了解她,便该信任她。不该再无缘无故的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来怀疑她。”

    陆文如闻言,不由感慨道,“伯爷对她真的是一往情深。”

    “只可惜上天不给我们那个机会。我遇见她时,就已经太晚了。”陆衡颓然坐下,疲惫的揉着眉心,“如今我与逄之曦站在对立面上,她就与他夫婿同心,将我当做了敌人,与我断绝了关系。可她却不知道,我之所以会不择一切的手段往上爬,为的只是那渺茫的机会。”

    猛然睁开眼,陆衡咬着牙倔强又执着的道:“我若不强大起来,就只能听凭人来摆布,就只能眼看着她只属于别人,我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都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我身边离开。我怎能甘心!”

    陆文如闻言,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世道艰难,不论身份高贵还是卑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就连高贵如陆家嫡脉的陆衡,也有这么多的求而不得和无奈。

    陆衡站起身,沉声道:“去准备一番。我要去别苑。”

    陆文如一惊:“伯爷,您这个时候去,恐怕会引起更多的怀疑和非议。您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啊。”

    “怀疑,非议?”陆衡笑了笑,“你跟在我身边,尚且知道了这件事会引起非议,有损声誉,何况她被皇后拘在身边,还不知要听多少人冷言冷语。我是心悦她不假,可她并未答应我什么,她该有多冤枉和委屈?”

    陆衡现在心中想的都是秦宜宁受了委屈,也不知她会不会在心里记恨他。在外人眼中,卞若菡是他的继室,便是他的人了。卞若菡的一举一动,会不会都是他指使的?

    若是秦宜宁真的因此而误会了他,往后记恨上他,他岂不是更不讨她的喜欢了?

    陆衡现在越想越是担忧,越想越是忿恨,如果秦宜宁真的因此而恨他,他绝对不会放过卞氏!

    “备车。”陆衡再度沉声吩咐。

    陆文如再不敢有半分异议,垂首应是,快步下去吩咐。

    此时虎子回到逄枭跟前,低声道:“王爷,已经查到了。这些天皇后娘娘并未见外人,只是庄妃娘娘似乎去皇后处哭诉了两次。”

    逄枭端坐在书房的黑漆桌案后,沉着脸道:“她哭诉了什么?”

    “具体说了什么没有查到,但可以确定,当日王爷与王妃去见鸾驾回府之后,忠义伯夫人一直没有离开。”

    逄枭想了想,挑起唇角冷笑了一声。

    早前在京中,就早已有过卞若菡大闹宫闱的事,庄嫔被其牵累,差点连位分都是丢了。

    谁知卞家的姐妹不知悔改,这次依旧如此行事。

    逄枭已经能够猜测到,这次的事必定是因秦宜宁与卞若菡的恩怨而起。

    他自己的结发妻子,自己还能不了解?她素来安守妇道,从不做有亏妇德之事,这次与卞若菡之间的恩怨,根本就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卞若菡多疑敏感,又没脑子,做出的事总不计后果,显然她是已将事闹到了皇后跟前,皇后身为*又不好不理会,这才不得不将秦宜宁以作伴的理由留下。

    只是人虽是留下,逄枭也确定皇后在没有李启天的吩咐时没有胆量伤害秦宜宁,可无缘无故被人怀疑至此,对秦宜宁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逄枭挥手让虎子退下,独自一个在屋内来回踱步,片刻后便做定了主意。不管怎样,他也得去瞧瞧自家的宝贝疙瘩。

    逄枭去寻了一身夜行衣换上,怕带多了人会露出马脚,就只叫上了穆静湖。

    二人一身黑衣融入夜雨之中,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秦宜宁结束了一整日的诵经祈福,与皇后又闲聊片刻才回到厢房,这几日清粥小菜吃的她略有清减,但因心静又不自寻烦扰,秦宜宁的精神比从前还好。

    让寄云和冰糖给她留下一盏灯,秦宜宁便让两婢女先睡下,自己披散着长发,披着一件深蓝色的袄子在灯下纳鞋底。

    这是她约莫着昭哥儿和晗哥儿七八岁时能穿的大小做的。山高路远,她与逄枭又在风口浪尖,说不定做的小了,还没等送出去孩子们就不能穿了。所以秦宜宁给两个孩子做的衣裳鞋袜都是往大了做。

    寄云和冰糖其实不累,相比较秦宜宁白日里要陪伴皇后和庄嫔跪在祠堂里念经祈福,她们二人要自在的多。

    只是她们知道,王妃每一次为两个孩子做针线时身,都格外的喜欢安静,也不怎么喜欢闲聊,她们便知道秦宜宁是在借由做针线这件事来思念两个孩子,这个时候或许除了王爷,王妃估计不愿意任何人打扰。

    是以冰糖和寄云就都歪在外间临窗的暖炕上小憩。

    绢灯挑的明亮,秦宜宁垂下的长睫在脸颊上落下小扇子一般的阴影。

    逄枭与穆静湖飞檐走壁,避开层层守卫来到秦宜宁所居的屋顶,悄无声息解开片瓦,看到的正是这个画面。

    逄枭看着秦宜宁灵活的双手和专注的神情,再看她手中那一双孩子的鞋子,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心疼不已。

    平日里她虽然极少将思念挂在嘴上,可一个母亲,哪里有不想念自己孩子的?她不长在他跟前唠叨,只是因为不愿意他为难罢了。

    此时逄枭对秦宜宁的愧疚和怜惜已到达极点,对害的他们一家人分离两地的人也恨到了极点,更对造谣污蔑秦宜宁的人恨之入骨。

    逄枭和穆静湖交换了眼色。

    刚要下去见见秦宜宁,穆静湖忽而轻轻的碰触了一下他的手臂。

    逄枭立即警觉的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抬眸寻问的看着穆静湖。

    穆静湖指了一个方向,逄枭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他们所处位置的屋顶颇高,能够透过雨幕中氤氲的灯光,看到来回巡逻的侍卫,甚至看得到别苑大门前的那条大街。

    此时,一辆马车正缓缓的停在角门前。 从上头下来的人披着蓑衣,站在下人撑起的伞下戴上斗笠。虽距离这么远看不清楚面目,但逄枭还是从对方的行为举止上认出了来的人是陆衡。

    只见陆衡在角门前与那门子说了几句话,门子就利索的为他开了门,并且并未引他走正院的路,也未曾吩咐人去与皇后通传,而是直接引陆衡走了一条小路。

    很快,逄枭和穆静湖就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了。但是逄枭能够确定,对方必定是向着后宅来的。

    果然,不多时,便见陆衡出现在了内宅的一条巷子里。也不知他走的是哪一条暗道,竟然直接略过了进垂花门的程序,直接就来到了内宅。

    逄枭剑眉微蹙。

    别院里住的都是女眷,甚至还有地位尊贵的皇后和妃嫔。陆衡不经通传贸然进入,还顺利的来到了后宅,他是想做什么?他难道不怕被人逮个正着,有理说不清吗?

    但是很快,逄枭微蹙的眉头就紧紧的拧了起来。因为陆衡分明是往西跨院来,甚至看门的婆子也轻易的就给他开了门,还殷勤的走在前头为他引路。

    秦宜宁这厢正将针在鬓发上擦过,趁着针尖滑了一些以顶针按着针往鞋底里扎。

    就在这时,屋门被轻轻叩响了。

    外间的冰糖和寄云一个激灵便翻身坐起,警觉的看向门口。

    秦宜宁则是放下了鞋底,将小袄穿好,又一边拢着长发一边走向外间。

    “是谁?”寄云轻轻走到门前,侧身贴着门板浑身紧绷防备,声音却带着一些懒睡时的迷糊。

    门外回应的是看门的婆子:“是我。”

    寄云闻言蹙眉,疑惑的回头看着秦宜宁。

    秦宜宁垂眸想了想,这别院里住着皇后守卫森严,想来并无大碍,也不好叫外头的人就等, 只怕是皇后临时有事吩咐呢。

    是以秦宜宁颔首。

    寄云就打了个呵欠,道:“来了。这么晚,又下着雨,到底什么事啊,我们王妃才歇下你就来叩门。惊扰了王妃你担待的起么。”

    将门闩抽去,刚打开门,门外就闪身挤进来一个人。

    寄云被唬了一跳,警觉的就拦着此人,一抬头,对上陆衡的视线,当即就愣了一下,“伯爷,怎么是你?”

    秦宜宁和冰糖此时也警觉的拉着手后退了两步。冰糖皱着眉,秦宜宁更是将惊讶和嫌恶都写在了脸上,低声斥道:“忠义伯,此处是皇后暂居的别院,你深更半夜忽然来访,到底为何?”

第九百八十章 为难

    陆衡反身关上屋门,对上秦宜宁那防备和厌恶的视线,心头便是一哽。www.uu234.netwww.uu234.net

    以前秦宜宁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他也不是没有过悄悄来见他的经历,那时的她对他非常信任,她身边的婢女也不会用这般防备的眼神来看他。

    所以,她还是误会他了。

    她这些天看起来清减了不少,跟在皇后身边吃斋念佛,说不得还要受人白眼,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也不怪她会生气。

    “你不必紧张,我不会做什么。”陆衡苦笑着抬起双手以示安抚,斗笠和蓑衣都在不停的滴水,在他的脚下氲出了一圈水痕。

    秦宜宁冷下脸来,“伯爷当然不会做什么。以你高贵的身份,也没必要纡尊降贵的对付一介女流。”

    听她这样说,陆衡的心像是被人一把攥住,硬生生的挤出一把血来。

    “我没有!”陆衡的语气非常急切,“我没有对付过你!这一切都是卞氏私下里做的,我……”

    “忠义伯若是有什么吩咐,就请直言吧。天色已晚,你我二人着实不合适在此时此地见面,一旦叫人看到,我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陆衡听着她清冷不含丝毫感情的声音,难过的闭了闭眼,“你终究是怨我的。这也不能怪你,即便一切都是卞氏所做,可在所有人眼中,她都是我的妻子。你是不是觉得,她对你做的那些事,都是我背后指使的?”

    猛然上前一步,陆衡想靠近一些,却被寄云格挡开了。

    陆衡却不在乎这里还有两个婢女在,目光只专注的望着秦宜宁:“我没有,我的心意,你早就清楚,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害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秦宜宁皱着眉,拉着冰糖和寄云又退后了几步。

    “忠义伯莫不是又吃醉了?你有什么事,就请直言,否则就请离开吧。”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陆衡失落的叹息,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要被抽干了。

    屋顶上将一切看在眼中的逄枭,气的差点直接进门来将陆衡拎出去。

    秦宜宁已对他一再拒绝,一直都在问他有什么事,有事就直说,可他却像聋了,还在一直叨叨自己那些话!他对着一个已婚的女子,说的都是些什么!

    穆静湖见逄枭气的手发抖,不由轻轻碰了碰他。

    此时身并非闯出去的好时机,若被陆衡看到,吵嚷开来,皇后所居的别院岂不是成了谁都可以来的集市了?何况陆衡好歹是利用关系来的,逄枭却是飞檐走壁来的,万一被扣上一顶谋害皇后的帽子呢?

    逄枭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可任何一个男人,眼看着有人对自己的妻子别有用心,竟然还趁着他不在时半夜三更跑来诉衷肠,就算自己的妻子一直立场分明的拒绝,这样的感受也绝不会让人觉得愉快。

    逄枭简直用了今生最大的忍耐力,才没有跳出去直接掐死陆衡。

    陆衡却不知自己正徘徊在生死边缘,“你我好歹共同经历过生死患难,我的为人你应当清楚。我虽然对你难以割舍,可你看我几时纠缠不休过?几时又对你用过卑鄙的手段?当初圣上将你困在太后宫中,太后着实是想饿死你的,你当是谁动用了宫里的人脉来给你送吃食?”

    秦宜宁惊讶的睁圆了眼。

    当时慈安宫中那内侍对她的看管忽然放松了起来,竟是陆衡背后走动的结果?

    若真是如此,加上当初杀了阿娜日的事,他已经救了她两次了。

    “你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忘记。只是恩情是恩情,其他是其他,我想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忠顺亲王妃,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至于这一次我被污蔑了名声,你特地来解释,我也清楚了。你的确不是这种卑鄙之人,更不是那般无脑之人,我相信你,这件事你并未插手。”

    秦宜宁叹了一声,略微缓和语气,但依旧礼貌又疏远:“伯爷还请回去吧。若是久留,恐怕生出事端,对你我都不好。”

    陆衡哪里只是来解释的?

    他是真的想见秦宜宁,他想见她,想的早就要发疯。求而不得的苦他明白,偶尔的一次见面和放纵,对他来说却像是饮鸩止渴……

    若不是秦宜宁那严肃又决绝的模样让陆衡三思,他恐怕已经冲上去将人搂在怀中。这个女子越是对他冷淡,他的心思就越是熄不了,恐怕只有真正能够拥有她时,那一直悬着的心才能放下。

    陆衡不说话,只默默地望着秦宜宁,专注的眼神仿佛她是稀世珍宝。

    秦宜宁被盯的一阵恶寒,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再不留半分情面的道:“还请伯爷离开吧。”

    说罢转身就往里屋走去。

    冰糖跟着秦宜宁进侧间去。

    寄云则谨慎的留在原地,浑身紧绷防备的望着陆衡,皮笑肉不笑的道:“伯爷,我们王妃要休息了。”

    陆衡置若罔闻,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秦宜宁离开的方向,那模样仿佛他随时都会冲过去。

    寄云不由得再次道:“伯爷,您请离开吧。请不要让奴婢为难。”

    陆衡缓缓的收回视线,仿佛现在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个寄云一般。

    “你……好生伺候你家主子。”陆衡声音干涩。

    寄云沉着脸,“不劳烦伯爷费心,我家王爷早已吩咐过了。”

    陆衡一瞬就变了脸色,只是碍于身份,不好与个婢女发火,只能堪堪忍耐。

    屋顶的逄枭可以看陆衡那吃瘪的模样,便禁不住一阵暗爽,心里暗暗的夸了寄云一声“好样的”。果真是他家宜姐儿教出来的,说起话来怎么就这么让人心情舒畅。

    秦宜宁回了里屋,又有个婢女门神似的杵着,陆衡虽有心硬闯,却无法不在乎自己的身份。这宅子里到底还住着皇后与妃嫔,一旦闹大了,对他的名声不好。

    陆衡也只能忍下这口气,垂首转身推开了房门。

    寄云就站在原地,客气话都懒得说一句,那明显含着鄙夷的眼神盯着陆衡的背影,让陆衡心里更加不适,离开的脚步显得越发慌乱,甚至多了几分落荒而逃之感。

    陆衡心乱如麻,他甚至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他若斟酌一下用词,不那么急着表明心迹,或许秦宜宁也不会那般冷漠的急着催他离开。他或许还能多与她相处一会儿。

    可是他还是没有按住性子。

    在秦宜宁心里他的形象此时已经与登徒子无异了吧?说不定他还成了个敢做不敢当的臭无赖。出了事就将一切过错都推给妻子的人渣。

    陆衡自嘲的想着,胸口处竟然传来一阵阵钝痛,让他不由得放缓了步伐,捂着心口扶着廊柱,低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静下来。

    一道闪电将漆黑的夜空撕裂,照亮了游廊上陆衡的身影。轰隆的雷声掩盖了脚步,所以陆衡缓过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时,并未发现背后一个转角处,皇后与孙嬷嬷正相携而立,两人的脸色都十分纠结。

    孙嬷嬷张了张口想说话,被皇后一把捏住了手腕。

    两人撑着伞,跌跌撞撞的赶回了正院卧房,小心的观察过,见并无人跟着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后,刚才那是忠义伯,一定是忠义伯!他这样时候跑去忠顺亲王妃的屋子做什么,他们二人难道真的……”

    皇后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先别慌。也未必是我们想的那样。或许是有什么事情商议,也未可知。”

    “可是皇后娘娘,此处是您暂居的别苑,忠义伯一个外臣,未经传召,是根本不能进内宅来的啊!他呢,不但来了,还直接进了内宅,更去到了西跨院,还不知在里头呆了多久。这话若是传开来,恐怕不仅是忠顺亲王妃,就是对娘娘您都以后极为不好的影响啊!”

    皇后心乱如麻,一时差点没了主意。

    她回想着平日秦宜宁的一举一动,又想当日庄嫔与卞若菡是如何在自己跟前哭诉。

    她等了两天才叫秦宜宁来,就是想等风头平息,也好暗中观察,秦宜宁住下的头两天,她经常带着孙嬷嬷悄悄地来走动,原本风平浪静的,没想到今天却真的出了这样的事。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忠顺亲王妃与忠义伯私通,这样的事是绝对不能脑开来的。一则,这对朝廷的颜面有损,传扬开来就是圣上的面上也无光,二则,这两人的身份着实太特殊,真的闹大了,牵扯甚广,忠顺亲王那样性子一旦炸了脾气,恐怕就连圣上都要压不住。

    所以她为什么要搀和进这样的乱事来?

    皇后揉着额头,简直无比后悔,当日庄嫔的哭诉她就该装没听见,让她安分守己过日子去。如今她却是被拉下水了。

    “娘娘,这件事您看应该怎么处置?要不要告诉忠顺亲王?”

    “不。”皇后一个激灵,连忙摇头,“你可不要乱说,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这种事,着实有碍妇德。想不到忠顺亲王妃看起来斯斯文文,竟然是这样的女子。”孙嬷嬷撇嘴。

第九百八十一章 接人

    “你不明白,本宫也有本宫的为难。www.uu234.netUU小说”皇后幽幽叹息,“忠顺亲王是个什么性子?这种耻辱之事,不论真假,宣扬开来都会让他面上无光,他必定会记恨的。更何况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咱们只是看到忠义伯走动,又没真的看到他们怎么样,一旦说开, 秦氏一句‘有事商议’就能搪塞过去,到时本宫岂不是成了挑拨人夫妻关系的小人了?”

    “可是娘娘,此事既已被庄嫔告到了跟前,您若是不理会,恐怕对您也不好。”

    “所以此事才难办。”皇后站起身,揉着眉心道:“本宫当日就不该理会庄嫔的叫嚷,让她自己去想办法,如今可好,事情这般为难,岂不是将本宫也给牵扯进去了?”

    “娘娘您就是太过心善了,见庄嫔哭诉的可怜,您便不落忍。”

    皇后无奈的道:“这些年在宫里 过那勾心斗角的日子,也没叫本宫学会彻底的狠下心。我总想着,都是女子,日子过的都不容易,丈夫纳妾便罢了,与有夫之妇私通,简直是比养外室还要侮辱人的事。当时一时气愤就昏了头,如今却是骑虎难下。”

    “娘娘,这件事您打算如何处置?真的放任不管吗?”

    皇后知道孙嬷嬷性子直率,最是看不过这些腌臜之事。可是这件事她若是真的插手过多,才是发给自己惹火烧身。

    “即便要管,也要先考虑自身为重吧?”

    孙嬷嬷闻言,立即意识到自己言语上过于冒犯,过多的插手了主子的事,垂首道:“皇后娘娘恕罪,是奴婢逾矩了。”

    皇后温和的摆摆手,“本宫并无怪罪之意。不过此事也的确不好办。若直言便会被卷入这件事中,若不理会又有失公平,怎么变个法儿,委婉的将表现出本宫已尽了责任便是了。”

    “皇后说的是。”孙嬷嬷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只是就怕到时候庄嫔与忠义伯夫人又要来吵嚷。”

    皇后笑了笑,“本宫来此地,又不是来给他们伸冤来的。”

    孙嬷嬷眼睛一亮,抚掌道:“对啊!皇后娘娘为的是祈福来的,您要忙着求佛祖保佑大雨早停,哪里有那些个闲工夫去搭理他们这些琐碎事?与天下苍生比起来,她们可没那个分量。若是敢吵嚷,就说他们扰娘娘念佛!”

    皇后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只是如何委婉的表达出来,本宫还是要仔细琢磨一番。”

    秦宜宁此时正憋着气,坐在桌前拿起未纳完的鞋底,又愤然将之放下,啐道:“这么大一人了,做事竟如此鲁莽没道理,他是自来如此还是娶了媳妇脑子都丢了!本来我和他已经被人怀疑,正在风口浪尖上呢,皇后的眼皮的地下,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竟就这么来了,这是没人瞧见,若叫人撞上,我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王妃别生气。与外人置气伤了身子不值当的。”寄云劝说。

    冰糖也道:“是啊,王爷素来信任您,就算知道忠义伯深夜来访,也只会怪罪忠义伯,不会胡思乱想的。”

    “话虽如此,但莫名被他们夫妻抹黑名誉,仍旧让人烦躁。”秦宜宁深呼吸了几次,依旧不见怒气消减,“这几天吃斋念佛好容易静下心,被他气的都白费了。”

    正说着话,窗格上就传来轻轻地扣响。

    三人同一时间猛回头看去,又相互对视了一眼。

    寄云快步走去,低声问:“谁?”

    “是我。”

    “王爷!?”

    听到低沉的男声,寄云忙开了窗。

    随即就见一个高大修长的黑影轻巧灵活的翻窗进了屋,回身随手关了窗子,又吹了窗畔的绢灯。

    逄枭一身黑衣湿透,紧贴在肌肉紧实的身上,地上很快滴落了不少水迹。

    秦宜宁却顾不得那么多,快步过去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惊喜道:“你怎么来啦?”

    逄枭扶着她纤细的腰将人往外轻推,她长发披散,藕臂缠着自己脖颈投怀送抱的模样实在太叫人心动,逄枭的心跳都快了起来,湿冷的身体都火热起来,甚至贴身的衣裳都感觉快蒸干了。

    “乖,我身上是湿的,别冷着你。”

    秦宜宁笑着道:“怕什么的,我又不冷。你两天过的如何?”

    “你不在家,我过的好坏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逄枭笑了笑,指头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将雨水留在了她的鼻梁上,“我怎么摸着你又瘦了呢?”

    秦宜宁摸了一把鼻子笑起来,“没事,我觉得现在这样日子也不错。吃斋念佛嘛,没有吃那些大鱼大肉,自然瘦一些,不过轻巧了许多。”

    “你原本就太瘦了,这样下去可不行。”逄枭沉声道:“回头我去问问皇后,到底要让你陪到几时,陪着她住上几天也就罢了,我也该接你回家了。”

    “可别,皇后若是动了气可不好办。”

    “不管,我媳妇儿凭什么不能回我家?她就是要让你小住,我也答应了,又没当场拂了她的面子,怎么我接人她就不许?她男人都不敢在我面前这样嚣张。”逄枭的语气非常霸道。

    秦宜宁听的咯咯直笑,方才的愤怒一扫而空, 只要见了逄枭,她就满心满眼都是他了,烦忧都能忘记。

    逄枭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乖,你在忍耐一夜,明儿我就来接你。”

    “好。”秦宜宁踮起脚尖,也亲吻他的生了胡茬的下巴。

    两人就就这么站在窗畔搂在一起,卿卿我我的说着话。

    冰糖和寄云这会儿早已经躲去外间了,穆静湖则将瓦面盖好,蹲在屋顶提逄枭把风。

    逄枭丝毫不提陆衡的事,更不提这些天调查的结果,就只哄着她开心。

    可秦宜宁在逄枭的跟前是憋不住事的,将她这两天在皇后这里的猜测和刚才陆衡突然前来,莫名其妙解释了一番的事情都告诉了逄枭。

    “他们夫妻两人真的是让人无言以对。好好的日子不过,偏生闹出这些枝节来,卞若菡脑子里约莫着是有个坑,忠义伯也跟着被拐进了坑里。”

    听秦宜宁这么说,逄枭被逗的忍不住笑起来,“好了,好了,不要气了。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不就得了?他们夫妻俩怎么行事为人那也是他们的事,明儿我接你回家,咱们好生过咱们的,不必管别人。更何况这事儿我看也过不多久就解决了。忠义伯要忙宝藏的事,又要想办法不受乌特金汗到来的影响,忙着呢。不用咱们多做什么,他自然会让这风波快速过去。”

    秦宜宁点点头,靠着逄枭的肩膀打了个呵欠。

    逄枭笑了笑,“困了?时辰不早,你赶快叫他们服侍你更衣,就睡下吧。我也不能久留,这便回去了。”

    秦宜宁被他肩头湿冷的衣裳冰的精神了不少,笑道:“好,你快回去吧,记得回去泡一泡热水,吃一碗姜汤。”

    “知道了,我明儿就来接你,你好好的睡一觉,明儿咱们就回家了。”

    秦宜宁笑着重重点头。

    两人手拉着手依依惜别,舍不得分开,但想着明天秦宜宁就能回家,心情又轻松了不少。

    逄枭离开后,秦宜宁换了一身衣裳,果真一夜好眠。

    次日起身,照旧跟着皇后吃斋念佛。

    午后时分,秦宜宁正与庄嫔一同跪坐在皇后身后,佛堂外孙嬷嬷就轻声道:“娘娘,忠顺亲王求见。”

    皇后猛然睁眼,手中的念珠紧紧攥,心里莫名紧张。

    她也并未做什么对不起逄枭的事,可是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偏生又不好直接告诉他,到底有些心虚。

    镇定情绪片刻,皇后才缓缓道:“请他去前厅。”随即叩首全了礼,起身笑着对秦宜宁道,“既然王爷来了,王妃便陪着本宫一同去吧。”

    “是。”秦宜宁恭敬的应下,便跟随在皇后身后走出了佛堂。

    庄嫔垂首恭敬的立在角落,直到二人出门,才缓缓抬起头。

    她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眼神中满是哀怨。

    明明都已将事情告知皇后了,可皇后却一直温温吞吞,只将秦氏叫来身边又有什么用?她卞家女儿所受的委屈,难道只换得秦氏吃斋念佛几天?若是皇后都不能为他们出头,她们家女子的委屈又要找谁诉?

    若是依着以前的性子,庄嫔是谨小慎微,能够不往皇后的身边凑就尽量不去的。今日想了想,却是一咬牙就跟了上去。

    忠顺亲王都来了,她很想知道皇后打算怎么处置秦氏。

    前厅之中,皇后刚一进门来,便看到了身着深蓝色箭袖衫的逄枭负手而立的背影。他身材高大,窄腰宽肩,安静驻足时背脊挺直的仿若一杆标枪,仿若有月华在他的周身流转,清冷的让人无法直视,不敢靠近。

    皇后看的驻足一瞬。

    孙嬷嬷已高声道:“皇后娘娘到。”

    逄枭闻言回身,寒星一般的眸子看了过来。

    “皇后娘娘。”逄枭行礼。

    皇后笑道:“免礼。怎么今日来了?”

    说话间皇后已端坐在首位。

    逄枭笑着行礼,大咧咧的道:“回娘娘,臣想媳妇了。”

第九百八十二章 素宴

    他这般霸道清冷的男子,竟会为了秦宜宁在他面前耍赖似的说“想媳妇儿”,皇后听的不由轻笑,心底深处却有些羡慕秦宜宁。www.uu234.net

    且不说秦宜宁妇德是否有亏,在逄枭的眼中秦宜宁始终是那个陪着他共同经历风雨的结发妻子,何况她生的这般美貌,又为了逄枭诞下过一对双生子,后来又因逄枭的原因失去了孩子乃至于家人。

    逄枭是个重感情的血性汉子,对与一个如此美丽又为他付出良多的女子,不提男女之情,只是恩情都已足够捆住他一辈子,何况男人若对女人有了亏欠之心,他便会更加加倍的好好对待她。

    不过皇后心里也明白,这些一切的感情,都要建立在一个深情又有正义感的男人身上,若是薄情者,不说远的,只说天子,嫌弃糟糠也是叫人没有办法的事。

    皇后心念电转之间,压下心头涌起的那一股酸涩,笑着道:“这才分开几天,你就这般想媳妇想的不成了?当初战场上征伐也没见你一心只想媳妇。”语气轻松亲近,就像是寻常人家的长嫂与小叔说话。

    在皇后心里,记忆最深刻的仍旧是当年逄枭与季泽宇对着她叫嫂子的那个年纪。

    逄枭笑着道:“谁说臣不想了,臣那时候就算想,不是也没辙么。如今皇后娘娘在此处,有商量的余地,臣这才厚着脸皮来的。皇后娘娘就体谅体谅微臣,年纪轻轻的就与我家宜姐儿聚少离多,您就将她借给臣几天呗?若您想她,大不了让她白日里来陪着您,晚上再回家。”

    这话说的,皇后若是不答应,就像是欺负人小夫妻一样。

    更何况逄枭用他那张俊脸笑的那般灿烂,还像是跟亲近的长嫂耍赖似的,这样的央求,着实让皇后无法拒绝。

    看着秦宜宁温婉的站在一旁,再看逄枭时不时就看向秦宜宁那深情的眼神,皇后的心中越发的羡慕,想到自己的深宫冷清,想到李启天对她的置之不理,皇后心中又有一阵酸涩和对秦宜宁些微的妒忌。

    不过很快,皇后心中便有念头闪过。

    她一个外人尚且如此,若是让忠义伯看到逄枭对秦宜宁的深情,让秦宜宁看到卞若菡对忠义伯的爱慕,他们心里恐怕更酸?到时候,他们或许就会歇了对彼此的心思了。这样一来,她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不管结果如何,她这个做皇后的好歹不算对庄嫔和卞若菡的请求置若罔闻。

    思及此处,皇后心里爽快不少,笑道:“好吧,你们年轻小夫妻,本宫哪里能一直做‘王母’呢?待会儿本宫让他们预备素宴,大家一起用过,你便带着媳妇回去吧。”

    逄枭早知道皇后会答应,但依旧欣喜的拱手行礼:“多谢娘娘!”

    他那傻小子模样将皇后逗的直笑,转而叫过孙嬷嬷到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是,奴婢这就去办。”孙嬷嬷行礼快步退下了。

    众人只当皇后是在吩咐孙嬷嬷预备素宴。

    待到皇后吩咐赐坐,秦宜宁才注意到庄嫔也默不吭声的跟了进来。庄嫔方才不知站在哪个角落,没得皇后传召便自行跟来,也不好直接就凑去皇后的身边。可依着她妃嫔的身份,又不能陪坐在末席。

    看到庄嫔如此主动,皇后自然猜得出她的想法,心下便很不悦。

    因为庄嫔带着卞若菡来哭诉,已经让皇后置身于别人的家务事中,为难了那般久,刚才好容易才灵机一动想到个办法,她竟然还好意思追着来?

    若是没有外人在,皇后定然是要训教庄嫔几句的,只是当着逄枭和秦宜宁的面儿,她也不好太过不给庄嫔脸面,就警告的看了她一眼,温声道:“庄嫔便挨着本宫吧。”

    庄嫔被皇后那一眼扫的背脊发寒,已后悔追着进来了。但是皇后并未当场驳了她的面子,她还是略微松了口气,加之她也想看看皇后是打算如何处置秦宜宁的事,是以便温顺的行礼道谢,挨着皇后身边下首位坐下了。

    皇后就不再理会庄嫔,只与秦宜宁和逄枭闲聊一些家长里短的事。

    皇后与逄枭本就认识的早,早年相处的就像是一家人,此时李启天不在场,二人说起话来不用考虑那么多的政事纷争,一起回忆起从前那些事,反而聊的热火朝天起来。

    那般熟稔的模样,看的庄嫔不自觉的抿紧了唇瓣。

    皇后与逄枭的关系这样的好,还会处置逄枭的媳妇吗?若是不能当场处置秦氏,他们卞家的脸面又该往哪里放?

    庄嫔下意识的看向了秦宜宁。

    秦宜宁何等敏锐,当初在山野之中求生所养成的意识依旧存在,对人或者动物的视线非常敏感。立即察觉到庄嫔的视线,含笑回视过去。

    而庄嫔因为心里想着事,对上秦宜宁的视线时下意识便闪躲起来。等别开了眼神,才意识到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心虚的应该是秦宜宁,她有什么好躲藏的?

    思及此处,庄嫔又理直气壮的瞪回来,谁知正看到逄枭将一把剥好的花生随手塞给秦宜宁,自己又抓了桌上的花生,边剥边和皇后闲聊,那态度自然的仿佛他伺候媳妇吃果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庄嫔哪里受过这样的优待,一时又羡又妒,更为逄枭惋惜。他这般对待秦氏,秦氏却早就已经红杏出墙了!

    “娘娘,忠义伯与忠义伯夫人到了。”宫人忽然笑着来回话。

    皇后下意识的用眼角余光瞥了秦宜宁一眼,“让他们进来吧。”

    皇后的眼神算不得非常友善,还有几分怀疑和探究,秦宜宁立即就察觉到了。

    今日是怎么了,庄嫔和皇后都在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秦宜宁心下立即生起一股子无名火,只是碍于身份,无法发作。

    逄枭方才还与皇后笑谈时的轻松表情也转为严肃,俊美无俦的一张脸绷着,已现出极度不悦,随手将花生丢回了碟中,连皮带花生粒儿,落在磁碟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像是敲在人心头。

    皇后看向逄枭,抿了抿唇。

    刚才还聊的那么愉快,这会儿却一下子降入了冰点,这种落差着实让人心里堵得慌。

    皇后斜眼看向罪魁祸首庄嫔,心里就更堵得慌了。

    陆衡与卞若菡一前一后走到近前,齐齐行礼。

    “臣(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吧,赐座。”皇后回过神,

    有宫人端来交椅,陆衡与卞若菡就依着身份坐在了另一边,正与逄枭和秦宜宁相对。

    卞若菡穿着一身浅粉锦绣缠枝葡萄的交领褙子,头上还簪着红石榴串的宫花,打扮的又娇又艳。

    她知道来别院见得到秦宜宁,为免输了阵仗,特地如此打扮,秦宜宁一身素服,她就特地反其道而行,她就是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输给秦宜宁。

    尤其是皇后娘娘已经知道秦宜宁妇德不佳的时候。

    她来时路上一直在猜测,皇后专程叫了他们夫妇二人前来,是不是打算惩治秦宜宁了。

    若真如此,她就更不能在容貌上输给她!

    陆衡与卞若菡来后,皇后先前与逄枭和秦宜宁闲聊时的轻松氛围便彻底消失无踪,皇后与陆衡说的多是当地的雨势,还有百姓的粮食问题。

    话题是这些,就难免会让气氛沉重。

    皇后非常的忧心,这年头,天灾**频发,季泽宇好容易打退了鞑靼,天下才刚安定了多久,就又闹出这样的灾祸来。皇后自己过过苦日子,就越发不想让百姓继续受苦,她担忧百姓,为民祈福的心思是非常虔诚的。

    所以说起这些,她的心情就越发的压抑了。

    因为气氛紧绷,卞若菡好几次想偷偷的去问问庄嫔进展如何,但看气氛不对,并未敢上前。

    好在孙嬷嬷这时笑着进来回话,“娘娘,素宴已预备妥当了。这就命人传膳?”

    “嗯。”皇后笑着点头。

    秦宜宁正想着是要去何处用餐,便见孙嬷嬷引着宫人们,将几个条案搬了进来。

    一张条案摆在首位皇后的面前,一张摆在庄嫔面前,另外两张一左一右,正好秦宜宁与逄枭一张,陆衡与卞若菡一张。

    随即便有宫人仆妇抬着黑漆螺钿食盒上来,很快桌上就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素菜。

    皇后笑着道:“阴雨天,骨头都酸痛的很,也懒怠动弹了,咱们都不是外人,便在此处一起用膳吧。”

    陆衡与逄枭都笑着道:“微臣之幸。”

    如此坐法,男女不得分席,秦宜宁到乐得不去与卞若菡单独接触。刚拿起筷子,逄枭就已经给她面前的碟子里夹了许多的菜。

    “你这些天瘦了不少,多吃点。”

    秦宜宁心下一暖,笑着道:“你也多吃点。”

    逄枭笑着点头。

    逄枭在外人眼中是个性情霸道冷硬的枭雄,谁能想得到,他这样的人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他在秦宜宁的跟前,就像是收起利爪的雄狮,乖巧的家猫一样,虽然他们夫妻俩不再多言,讲究食不言的规矩,可他们时常就将自己觉得味道不错的菜夹给对方,两人再相视一笑。这样的场面温馨又甜蜜,看得出生活之中他们就是如此相处的。

第九百八十三章 杀念

    一个人对另一人的爱意是如何都藏不住的。m.www.uu234.net就算什么都不做,不说,眼中流转的光芒也能让人一眼便看出其中的感情,更何况他们二人如此温馨的互动?

    陆衡昨夜彻夜未眠,只要一闭上眼,就是秦宜宁转身前那嫌恶鄙夷的眼神。她已彻底误会了他,也不肯听他的解释了。

    逄枭不就是替她布菜吗?与他带给她的痛苦相比,这又算的了什么?若是秦宜宁肯答应与他在一起,他对她的疼爱绝对要比逄枭多上百倍千倍,最要紧的事他不会害得她失去亲人,失去孩子,让她承受生离死别之苦!

    可是就算他对她再认真,她依旧只看得到逄枭,不肯给他机会,就算他那么好的条件摆在她的面前,她也不肯答应!

    当陆衡看到秦宜宁也给逄枭布菜,还对着他笑的那般温柔时,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掏出来用力的搓揉,揉的鲜血淋漓还不肯罢手。

    也许皇后今日让他们一同来赴宴,只是想表示公平。不想让他知道她曾经单独宴请过逄枭与秦宜宁。

    可是这般亲眼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甜甜蜜蜜,对于陆衡来说简直是最大的煎熬。

    陆衡面无表情,食不知味的随意吃着菜。

    而卞若菡早已快咬碎满口银牙。

    那*做出那样的事,竟然还能得到忠顺亲王的宠爱,难道王爷瞎了眼?还是说男人都只在意秦氏的外表,其他的根本都不在乎?

    再看秦宜宁,笑的那样幸福甜蜜,在这样的宴会上,忠顺亲王那样伟岸的男子竟然肯屈尊照顾。她卞若菡到底比姓秦的差在哪里?她的男人世家出身,论容貌气度才华学问,哪里比不上逄枭?

    可她虽然嫁了个好男人,她的男人却不肯如逄枭照顾秦宜宁那般去照顾她。

    卞若菡咬着牙,给陆衡也夹了一筷子菜。

    可陆衡手上动作一窒,就嫌恶的别开了眼,只当碟子里没有多出东西来。

    卞若菡的脸一瞬涨的通红,是气的,也是羞的。

    人忠顺亲王与王妃那般恩爱,陆衡却演戏都不愿意与她演,她堂姐可在上头看着呢,皇后娘娘也在场,陆衡这般不肯给她体面,让她往后在人前如何立足?

    宴上的气氛因此而变得诡异起来。

    皇后在首位,哪里会看不到这两对的动作?一边恩爱如初,一边却仿佛陌生人。这与她最初预想的场面大相径庭。她原本想着,陆衡就算记恨卞氏将他的事说出来,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在逄枭面前定然不能让自己丢了体面,自然会比照着做出亲密的举动来,这样让秦宜宁瞧着也能死心。

    可谁想到,事情会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皇后愁的食不知味,事情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庄嫔背后必定会来找她,到时又要多费唇舌,真是腻味的慌。

    想起当初在宫里,卞若菡就不停的找麻烦,曾经闹的圣上都龙颜震怒了。皇后对卞家的女儿印象也跟着跌落了谷底。

    一餐素宴用罢,皇后吩咐上茶,众人吃了茶,逄枭便起身告辞了。

    皇后笑道:“本宫已经让人去将王妃的行装整理妥当了。这些天陪着本宫吃斋念佛,王妃着实辛苦,回去之后好生休养着。”

    “能够陪伴娘娘鸾驾是臣妇的荣幸,哪里谈得上辛苦?多谢娘娘的体恤之恩。”秦宜宁笑着行礼。

    皇后摆摆手,示意她可以随着逄枭去了。

    事情就这么完了?

    卞若菡瞪圆了双眼,着急的看着庄嫔。

    怎么皇后对待秦宜宁还是那般温柔可亲的态度,甚至不打不骂的,还赐了一餐饭才放她离开。

    那她的冤屈又怎么办?她难道白与陆衡吵闹了那一场?

    皇后如此做法,让卞若菡心里着实怒火中烧,不等逄枭与秦宜宁走远,卞若菡已经快步上前急切的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站在皇后身后的庄嫔心里咯噔一跳,赶紧给卞若菡使眼色。

    皇后的做法就已经是一种明确的表态了,此时若聪明人,就该轻轻放下,不该再纠结此时事,卞若菡却忽然蹦了出来,她要做什么?难道她还想将最后的一层遮羞布也扯掉?

    庄嫔虽然*后不给卞家的女儿做主,却也能理解皇后不愿意搀和进桃色事件之中的心情,皇后不表态,她也能够压的下心里的想法。

    可是卞若菡若是在皇后跟前一闹开,就等于将皇后逼上风口浪尖,逼迫她做抉择!

    如此一来,即便今日皇后即便做了决定,在忠顺亲王面前她所作的决定对秦氏也必定造不成什么太大的伤害,但是反过来,他们在皇后心目之中的位置可真就一落千丈,往后恐怕在也找不到机会重新博得皇后的重视了。

    庄嫔一瞬间心念电闪,忙笑着道:“忠义伯夫人想来也是想回去休息了?”

    陆衡也不想让卞若菡丢人现眼,笑着道:“既如此,皇后娘娘,臣与拙荆也告辞了。娘娘为民祈福辛苦,今日也早些休息吧。”

    皇后暗自松了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去吧,去吧。”

    陆衡就一把攥住了卞若菡的手腕,面上带笑,手上却使劲的将人往外拉。

    卞若菡疼的脸一下就白了,却不想在秦宜宁的面前丢脸,就只能强迫自己忍耐着。她的心思都用在了忍痛和气愤上,又被陆衡拉扯着走出了屋子,就已失去了去找皇后评理的机会。

    看着一行人都走远了,皇后终于放松了坐姿,摸了一把额头。

    她一看到卞若菡出来,心就提到嗓子眼,幸而庄嫔和陆衡的反应都不慢,才没让卞若菡当场将此事说出来,否则她又该如何处置此事?

    庄嫔知趣儿的没有多问,行礼道:“娘娘辛苦了,嫔妾不扰娘娘休息,嫔妾告退。”

    皇后从鼻子里冷淡的哼出了一声算作回应。

    这样的反应在平日里皇后是做不出的,今日也着实是让卞若菡气到了,在联想庄嫔的做法,堵着气才会如此。

    庄嫔惊恐的心脏狂跳,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回去便想着怎么要给卞若菡传个话,这件事往后再不可提起。

    而逄枭带着秦宜宁撑着伞来到马车旁边,冰糖和寄云已经将一切都预备停当,两人脸上都是轻松的笑容。

    秦宜宁笑道:“回家了,这下就不愁认床了。”

    逄枭扶着秦宜宁的手上车,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是愁认床,还是愁人床上的人?”

    秦宜宁霞飞双颊,狠狠瞪了他一眼:“没个正经!这是在外头,你就胡说八道!”

    逄枭受教的点点头,“那回去再说。”

    秦宜宁脸上红透,不敢去看冰糖和寄云的表情,气哄哄的坐进了车里。

    逄枭也上了车,紧挨着她坐下。

    冰糖和寄云忍笑忍的脸都涨红了,两人都不打算去打扰王妃和王爷相处,便上了后头汤秀赶的一辆马车。

    一行人缓缓的驶离别苑,直到马车远远地消失在雨幕之中,陆衡才面无表情的收回眼神,将车帘放下。

    他的身边坐着正捂着脸呜呜哭泣的卞若菡,烦扰的他头都跟着疼起来。

    “我已经说过了。”陆衡的声音温和,音量并不高。

    卞若菡缓缓的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陆衡。

    陆衡笑了笑,“我说过,这件事本就是你自己无中生有,不许你再闹。看来你是忘了。”

    陆衡虽然在笑,可是卞若菡的眼中,他现在的笑容却阴冷的仿若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我,我……”卞若菡声音颤抖,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陆衡道:“我说的话,你全当做耳旁风,你执意如此,往后我也帮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一句自求多福,就像宣告了卞若菡的死期一样。

    她摇着头,本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可是出口的话却几乎是尖锐的气音,“你不能这样对我!”

    “怎样?我怎样对你了?”陆衡微笑,转而将车窗推开一个缝隙去看倒退的街景。

    湿冷的空气进入了马车之中,卞若菡打了个哆嗦。

    她咬着牙,喃喃道:“为何会如此,明明是她勾引你,我明明抓到了她与人通奸,她还要杀了我灭口,为何你不肯相信我,为何皇后娘娘也不肯为我做主!”

    陆衡闭上眼,“你无凭无据诬赖他人,反倒还有理了?我劝你安生一些吧。否则我是真的不介意再续弦一次。连你这样的破落户我都能忍受,随便续弦一个,许都比你要好的多。”

    “你!”卞若菡泪水扑簌簌的掉,隔着眼泪狠狠的瞪陆衡。

    陆衡却已将卞若菡的事放下了。

    一个擅长作死的女人,并不能熄了他对财富和权力的**,宝藏就在眼前,偏生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好容易想到上疏圣上的办法,假以时日便能够光明正大的调查石材了,偏乌特金可汗要来,还要让他护送。

    怎样才能转变这窘境呢?

    秦宜宁回了家,好好洗漱一番便睡下了。

    次日清早,秦宜宁起身时,逄枭都已去练了一趟拳回来。

    两人一同用早饭,冰糖就快步进来道:“王爷,虎子有要紧事禀告。”

第九百八十四章 迎接

    “是什么事?快让他进来吧。www.uu234.ccUU小说”秦宜宁放下碗筷,接过紫苑手中的帕子沾了沾嘴角。

    逄枭也西里呼噜将碗里的粥吃了,端茶碗漱口。

    虎子大步流星的走进正屋,在多宝阁旁站定,行礼道:“回王爷,王妃,咱们在外的探子探查到了鞑靼乌特金可汗与可敦一行人的行踪,约莫至多五日便要抵达县城了。”

    逄枭漱口之后又擦擦嘴,笑着道:“他们的速度也太慢了,这若是在战场上,可要延误多少?”

    虎子咧嘴笑,“爷,谁带兵能有您这么雷厉风行啊。再说现在外头闹水灾,路也不好走,乌特金汗也算是娇生惯养习惯了,能在雨天里长途跋涉来到辉川就已经不容易了。”

    “是啊。”秦宜宁也道,“对待蛮夷不能要求那么严格。”

    几人都笑起来。

    逄枭道:“这下子忠义伯要忙碌起来了。”

    难题就摆在眼前,陆衡现在是既要考虑圣上对他的看法,又要保证宝藏不会脱手丢失,还要保证护送鞑靼可汗的差事办的妥当。

    如此为难的局面,逄枭都替他抹汗。

    逄枭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将秦宜宁搂过来揉了揉她的脸颊。

    “多亏得你聪明,早早的就将包袱甩了出去,否则现在为难的就是我了。”叹了口气,又道,“往后啊,我有什么事儿都问问你,人都说听老婆的话会发财,我看果真不假。”

    秦宜宁被逄枭说的禁不住又笑起来。

    “好了,好了。有闲着的时间快过来试一试这件外袍。我总觉得袖子好像长了一些。”

    秦宜宁拉着逄枭的手去试衣裳。

    逄枭就回头对虎子摆了一下手。

    虎子立即明白,退下继续去监视鞑靼的动静。

    思勤一行随同的鞑靼臣子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切行踪都被逄枭掌握在手中,他们用了三天半的时间来到了辉川县城外,在城外安营扎寨,并派遣人进城与陆衡交涉。

    次日,天气依旧阴沉,连月的纷纷细雨早已造成路面上严重的积水。陆家来王府传话的仆从连背脊上的衣裳甩的都是泥点子。

    “回王爷,乌特金可汗与可敦一行以至县城外,方才已来人告知了伯爷,伯爷特地吩咐小人来知会王爷一声,请王爷前往衙门,与伯爷一同出去迎接。”

    “知道了。”逄枭面无表情的应下。

    待到人走后,谢岳叹道:“果真如王爷所料,忠义伯命人来寻您一同迎接鞑靼可汗了。”

    徐渭之问:“王爷打算去吗?当初圣上下旨,可是忠义伯一人接旨的,照道理说,忠义伯去迎接圣乌特金汗是天经地义,找上您来,您完全可以不予理会。”

    “是啊。”谢岳也道,“忠义伯用上您了就来人告诉一声,回头还不知道暗地里使了多少小手段,这样的人王爷不与理会便是。想来您便是不去,忠义伯处也挑不出任何错处来的。”

    逄枭指头点着桌面沉思片刻,嗤笑一声道:“陆衡这人阴险的很,乌特金可汗的经历与众不同,在大周人眼中,他是个又有城府,又能够上马杀敌,还非常善于谋略的人。这样的人,在寻常人心中必定是个有几分凶相的存在,陆衡虽然出身世家,可身为文臣,到底容易在气场上丢了份儿。

    “虽然圣上没有安排本王迎接,但陆衡特地安排人来告知,关键时刻,本王就不能不去了。本王若推辞,回头难免会被陆衡逮住了机会参奏一本,不论圣上还是其他同僚都会觉得本王关键时刻不知以国家为重。所以陆衡这是逼着本王去帮他压阵。”

    谢岳和徐渭之闻言都是一阵沉默。

    他们不得不承认,细想之下逄枭说的是对的,可是身为逄枭的幕僚,却要眼看着逄枭在这些人跟前受这等鸟气,他们的心里都在为逄枭感觉委屈。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谢岳犹豫道:“王爷若是不想去,其实大可以称病不出门。反正王爷的‘病情’还未曾痊愈,加之连月的阴雨天,王爷病情复发也不是不可能的。”

    逄枭闻言,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这一次本王还真的不打算称病避开。”

    “王爷?”谢岳与徐渭之皆很疑惑。

    “思勤当初是怎么对待宜姐儿的,别人忘记,本王却没有忘记。这仇本王可还没有报!”

    秦宜宁当初被思勤绑去鞑靼,途径沙漠时,差一点就被放弃,与青天盟的廖太太等人一样被丢进沙漠。到了鞑靼后,又处处受阿娜日与思勤夫妇的欺负,后来又被追杀,这其中之苦简直一言难尽。

    逄枭当时不知秦宜宁死活,为此急的白了多少头发?

    如今思勤肯踏上他们的地界,还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经逄枭这样一说,徐渭之和谢岳都是心头一跳。

    王爷有多看重王妃,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当初王妃在鞑靼受过的苦楚就不提了,单说绑架之后带来的种种后患,着实是让秦宜宁受尽了委屈。不说远的,就连王爷生母都怀疑王妃的贞洁,虽然这对于王妃来说并不公平,可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乌特金可汗造成的。

    王爷既疼爱王妃,又哪里能忍耐下来?

    何况王爷爱妻如命,乌特金可汗却是与王爷完全相反之人。他为了夺取权力和地位,亲手杀死了对他情深义重的妻子阿娜日可汗,这样的人,毒辣的就像是沙漠中最毒的蝎子,让人预除之而后快。

    所以谢岳和徐渭之深知逄枭的性子,此时已经不约而同的担忧逄枭打算怎么收拾乌特金可汗了。

    “王爷,您打算?”

    “不必紧张。”逄枭笑了笑,“最蠢笨的办法就是当场闹将起来,本王不会这么做的。何况宜姐儿好容易才帮本王争取来现在的局面,我可不能浪费了她的一片心,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谢岳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王爷想的明白,倒是我们两个老家伙担忧过甚了。”

    “哪里的话?二位先生肯知无不言,那是你们的忠心,本王感激还来不及。”逄枭笑着道。

    徐渭之叹息道:“不过王妃为了王爷,着实付出了许多。”

    想到秦宜宁对待他的种种,逄枭心里就像是被惯了蜜一般甜,再想到她因他而受的那些委屈,他心里又酸楚的难以言喻。

    沉思片刻逄枭起身道:“本王这就去找陆衡,好歹先将乌特金可汗迎进来,之后到底地要怎么处置,那就要看忠义伯了。”

    “是,老朽陪王爷同去?”

    逄枭点头答应,转而让人去内宅里给秦宜宁传了个话,自己带上人出了门。

    陆衡已穿着妥当,一直等候在陆府门前。

    陆文如带着一众随从立在后头,等候这么久也不见人来,不由得上前低声问道,“伯爷,忠顺亲王会不会不肯前来,故意让您在此处空等?不如让人去探一探?”

    陆衡摆摆手,笃定的道:“他谨慎的很,不会落人口实的。”

    果然陆衡话音方落,就听见街角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的确是王府的马车和侍卫赶了过来。

    到了近前,车帘撩起,逄枭端坐其中,笑道:“雨天难行,让忠义伯久侯了。”

    “哪里的话,王爷肯拨冗前来,下官心中也能踏实一些。”陆衡客气的笑着,转身吩咐后头的人,“备车,出发。”

    “是!”陆家的侍卫声音整齐划一,很快就预备好了陆衡乘坐的马车。

    两队人马合二为一,径直往辉川县城的大门之外赶去。很快就来到了陆衡与乌特金汗约定的地点。

    逄枭与陆衡都下了马车,由身边的人撑着伞,并肩驻足不过等了半个时辰,远处就传来一阵号角声和铃铛的脆响声,随即便看到长长的队伍缓缓蜿蜒而来。

    鞑靼的队伍浩浩荡荡,汉子们穿着各色窄袖长袍,女子也是窄袖的长袍,头戴着各式的帽子,长发编成长辫,这些人行走之间唱着歌曲,手上坐着整齐的欢庆动作,簇拥着一辆华贵的马车走在前头。队伍的后头则是穿戴整齐的鞑靼军兵护送着装满了贡品的车队。

    逄枭一看到鞑靼的马车,眼神便冷了下来,只是唇角扬起,依旧露出得体的微笑。

    陆衡已先一步上前,笑着行礼道:“鞑靼可汗亲临,我朝天子特命臣在此亲迎,请可汗移步城中驿馆安置。”

    鞑靼的队伍安静下来。

    华贵的马车车门被婢女推开,车窗上的红色纱帘也被掀起,只见思勤端坐其中,身着象征着高贵的玄色锦绣窄袖长袍,头上戴着镶嵌了珍珠、宝石和红珊瑚的帽子。

    相比较从前,蓄了须的思勤显得更加儒雅成熟,倒是颇有几分谋士风范。

    可谁也不敢小看这个人,因为他在战场上同样是一员猛将。

    思勤抬头,锐利的眼神扫过拱手做礼的陆衡,眼神落在逄枭的身上,“本汗当是何人来迎接,原来是忠顺亲王。劳动王爷大驾,本汗心里惶恐非常啊。”

    若是他的语气真诚一些,挑衅之意淡一些,或许他的这句“惶恐”的嘲讽之意还会淡一些。

第九百八十五章 要求

    “乌特金可汗依旧容光焕发,只是这胆量照比从前可要小很多了,怎么,被我朝定国公的威风震慑住了,就连见了本王也惶恐?”

    此话挑衅意味十足,思勤眉头立即紧皱起来,思勤身后随行了四位大臣,也都眉头紧锁,甚至还有个脾气急躁一些的要上前来理论。

    谁知逄枭话锋一转,又笑了起来:“还请乌特金可汗放心,我们大周朝自古就是礼仪之邦,不会做出尔反尔之事,既然接受了你鞑靼的降书顺表,便不会主动挑起什么争端,更不会趁着可汗与可敦在我们大周的国土上就为所欲为,所以可汗的惶恐,着实没有必要。”

    一句话就点明了两国此时的身份地位。

    鞑靼是大周的手下败将,思勤虽然贵为可汗,可当初被季泽宇打的哭爹喊娘俯首称臣的难道不是他?

    他是该惶恐,见着与季泽宇齐名的大周朝战神,他一个手下败将能不惶恐吗?

    若是他还敢耀武扬威,可不要忘记他们还在大周的地盘上呢!

    逄枭的一席话,说的思勤面色铁青。

    大周随同之人却都心里畅快,暗赞忠顺亲王这话说的好,硬气的真真恰到好处,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锋芒毕露时就连别国可汗都要礼让三分。

    若是在鞑靼可汗面前唯唯诺诺,岂不是丢了大周的脸面?

    思勤咬牙,他是上位者做久了,习惯了有话脱口而出不必担忧会有人反驳,这才开口就嘲讽。谁料想这个逄之曦,竟然会在这样的时候直接出言反讽回来?

    就在场面尴尬的众人都在怀疑乌特金可汗会不会直接黑脸时,陆衡笑着道:“大周与鞑靼是友邦,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城中驿馆已预备妥当,宴已齐备,这一路上天公不作美,想来可汗、可敦与诸位臣工已是疲惫,不如请可汗先移步至驿馆稍作休息?”

    有了台阶下,思勤暗自松了一口气,沉着脸“嗯”了一声保住了身为可汗的尊严。

    陆衡便回身吩咐人开路,与逄枭让开了一条路,让思勤一行人入城。

    逄枭似笑非笑的看着陆衡。

    陆衡则是笑着道:“毕竟远道而来,又已经俯首称臣的人了。若是当场闹僵了反而不好。”言下之意,竟是在怪逄枭说话太过尖锐,险些引起争端了。

    逄枭笑了笑:“不打紧,你我二人总要有个唱白脸的。”

    意思是逄枭将充好人的机会让给了陆衡。

    陆衡心里冒着火,面上依旧笑的温润儒雅,“王爷果真智谋超群,在下佩服。”

    “忠义伯客气了。”

    两人彼此面带微笑的看了对方一眼,笑意却都不达眼底,彼此拱拱手,各自回了车上。就缀行在思勤的马车后进了城。

    至于鞑靼随行而来的人,陆衡额外安排了人去安置,自然是不会允许这么多鞑靼人一同入城的,留了大部分的鞑靼人看守贡品,只有鞑靼四名大臣随着进了城门。

    陆衡与逄枭将人送至驿馆,众人下了车依着身份先后进门。

    陆衡原想着与逄枭一同去送思勤安置,逄枭却是将手一背,笑着道:“还是忠义伯请吧。本王粗枝大叶惯了,万一不留神碰坏了桌椅板凳就不好了。”

    “王爷行事张弛有度,哪里是这等粗枝大叶的人?”陆衡笑了笑,“看来王爷是怕多劳了。”

    “哪里,忠义伯既接了旨,便快去办差吧。”

    陆衡咬了咬牙,面上笑容已是越来越僵硬,若不是不好此时与逄枭撕破脸让鞑靼人看了笑话,他怕已要反唇相讥了,逄枭说不定就是看准了他这时不能反驳,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陆衡深吸一口气,以惊人的意志力压抑住怒火,笑道:“既如此,王爷便在此处稍作休息吧。”

    逄枭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语,颇有闲心的观赏起周围不甚特殊的景物来,仿佛初来此处格外新奇一般。

    陆衡快步到了屋内,笑着招呼了思勤与可敦。

    也是此时他才看到可敦的模样。

    那是个身材高挑,略微丰满,面似满月的年轻女子,生的算不上多出众,眼角眉梢带着鞑靼贵族特有的傲气。

    年轻的可敦好奇的打量着陆衡,她听得懂大周话,但说出来的发音有些怪,“你就是陆家的家主?”

    陆衡还没见过这样正式场合男人没开口家里女人先说话的。不过鞑靼的女子都可以做可汗,何况这样场合说句话呢。

    “是。见过可敦。”

    “嗯。你,很懂规矩。比那个忠顺亲王好。”可敦笑着,“你是要打算办宴会吗?”

    陆衡笑着应:“是。”

    “那我不与你们喝酒。我们女子要和女子喝酒。”

    陆衡笑了笑,道:“宴会上拙荆必定回来陪伴可敦。”

    “拙荆?你家的女人?不不不,我要见忠顺亲王家的女人。”可敦冷笑了一声,“那个杀了阿娜日可汗的罪人,我要亲眼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妖孽!”

    陆衡听闻可敦这般说话的方式,一时都有些无言以对,他着实极少应对这般说话直接的女子。偏偏对方又是身份高贵的可敦。且乌特金汗一直都沉默的听着可敦说话,显然是默许她这一行为,也不介意秦宜宁在宴会上出现的。

    然而当初阿娜日可汗是怎么死的,他与秦宜宁、穆静湖都比任何人要清楚。

    秦宜宁背黑锅背的久了,恐怕连思勤都快忘记事情真相了。

    陆衡到底舍不得秦宜宁出来受罪。可敦身份高贵,现在看来又是个骄傲又不懂得颜色的人,他担心秦宜宁出面会被可敦拿捏。

    “回可敦,忠顺亲王妃是否前来还要再行安排。”拒绝之意虽委婉但也明确。

    但可敦听不出其中之意,“安排什么?到时候叫你们的忠顺亲王也一起来,让他带着她的女人,大家一起,热闹。我们可汗来了,难道你们国家不能让本地最尊贵的人来作陪吗?”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却着实不给陆衡这个负责迎接的官员留脸面。

    在这位可敦的眼中,陆衡就算是陆门世家的家主,就算是伯爷,地位也赶不上一个早已经失去兵权的莽夫!

    陆衡心下暗自生怒,但他早习惯了,与人打交道,形形*性子的人都见过,也不至于真的与个无知女流较真。

    他不能失了风度,又不能确定逄枭是否会舍得让秦宜宁来,也不好拒绝可敦。

    正要开口委婉的作答,可敦已经不悦的道:“难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思勤笑道:“算不得过分,我想大周既与鞑靼成为友好邻邦,可敦这样小小的要求,忠义伯不至于也要驳本汗的颜面吧?”

    “哪里的话。可汗言重了。”陆衡笑应,心中却警觉起来。

    看来可敦开口即便不是思勤授意的,思勤对秦宜宁也颇有“兴趣”。怎么,这男人杀了阿娜日可汗,还想看看替他顶了罪名的女子过的如何?

    陆衡陪着稍聊了片刻便暂且告退。

    到了门外立即问陆文如,“忠顺亲王何在?”

    “正在前头吃茶,伯爷有何吩咐?”

    陆衡也不作答,一言不发的快步就往前头去。

    逄枭虽懒得去招待思勤,但也不好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是以暂且留在此处,防备万一有什么情况。

    谁知刚续了一杯茶,陆衡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气还没喘匀,就着急的道:“可敦提出要与王妃一同用晚宴,乌特金汗并未反对。”

    逄枭闻言,手中的茶碗便缓缓放下了。

    沉默片刻,逄枭才笑了笑:“是么。看来可敦是个开朗之人。”

    陆衡想不到逄枭开口是说这个,不免有些恼,“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忧?”凑近逄枭跟前压低声音,“当日阿娜日可汗之死,根本与王妃无关,乌特金汗利用王妃背了那么久的黑锅,现在又带着新可敦来,明摆着不怀好意,你怎么还能如此淡然?你可别忘了,当初王妃会被绑去鞑靼吃了那么多的苦到底是为了谁!”

    逄枭脸上笑意彻底消失,冷笑道:“为了谁,也不会是为了你。忠义伯,你如此焦急,不觉得有些多余了吗?”

    陆衡素来八风不动,闻言也不由得面色涨红,双目微眯,“王爷此话何意,下官可听不懂。”

    “是吗。”

    逄枭站起身,负手走到陆衡面前。

    他比陆衡高上大半个头,战场上尸山血海里爬过的人,不悦时周身上下的煞气毫不掩饰,眼神就像月光下闪着寒光的利刃,被他盯着的人只会感觉到浑身战粟,那是被凶猛的野兽盯上时的本能反应。

    饶是陆衡见过的大场面不计其数,为人也沉稳,不是那般禁不得吓唬的人,此时也觉得背脊上的每一个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只是面对逄枭这样出身的,他身为世家嫡子的傲气不允许他露怯,何况他们还是情敌,在情敌面前示弱,那他就彻底输了。

    “王爷还是不要胡言乱语的好。随意诋毁同僚,我可以去圣上跟前参你一本。”

    逄枭忽然哈哈大笑,那笑声传出很远去,让屋外的陆文如、虎子等人都忍不住回头往屋里看。

    陆衡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也顾不得再打什么官腔,“你是何意!”

第九百八十六章 情敌

    逄枭凑近陆衡的耳边,低声道:“本王以为,有胆量深更半夜去到别家妇人闺房之中说话的人,应该懂得本王的意思。www.uu234.cc”

    陆衡闻言,瞳孔骤缩。

    逄枭竟然知道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是秦宜宁与他说的?或者是秦宜宁身边的婢女背后偷偷告诉逄枭的?

    若是婢女偷偷告诉倒也罢了,若是秦宜宁自己说的,那她这么做可是真的让人难懂了

    一般女子遇上这样的事,不是都该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吗?秦宜宁对待逄枭莫非就这么信任吗?她就不怕逄枭心里在意?

    陆衡本不想承认,可是转念一想,他既然敢做就没有什么不敢当的,想到秦宜宁对逄枭一片痴心,又为逄枭付出良多,万一因为此被逄枭误解,或许她会伤心,陆衡便又开始心疼起她来。

    “是。我是去了。不过我只是去说了几句话。我站在门口,她屋里两个婢女隔着,还站的离着我丈许距离,说了话我就走了。她从都到尾对我不假辞色,没有做过丝毫逾越之事。王爷若是因此而对她心怀芥蒂,那可就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心了。”

    即便他期待着逄枭对不起秦宜宁,让秦宜宁厌烦了逄枭离开他,这样他才有更大的机会。

    可事到临头,陆衡最在意的到底还是秦宜宁的感受。他还是不忍心让她伤心难过。

    逄枭听陆衡这样说话,心里简直腻味的要死。

    “辜负不辜负,不是你一个外人说了算。本王可是将你的话都听的清清楚楚的,她的事情本王自然上心,也无须你提醒。本王还要提醒你,你家中的媳妇,是个乱家种子,最好管住了,不要让她再似疯狗一般出来胡乱攀咬红口白牙诬赖好人,否则本王不会轻易放过你。”

    陆衡咬紧牙关,下颌骨绷出清晰的轮廓。

    此时的他像是被人当面掌掴,逄枭竟会当面将此话揭开,一点脸面都没有给他留!

    他知道,于礼数上,他随意深夜去寻他人妇是不对的,可他到底发乎情止乎礼,最后也什么多余的事都没做就离开了。

    陆衡笑了,“下官家务事自然会处理好,这就不劳王爷费心了。只是,我虽对她抱着想法不假,可我从来也舍不得强迫她什么,于感情上,我付出的也不比任何人少,我至少可以说自己对得起她,王爷呢?”

    这话说的真真是直扎逄枭的心。

    逄枭没有做过对不起秦宜宁的事,可他一直都在带累她!外人不知道的,甚至当秦宜宁的家人是因他的缘故才绝了户的,甚至那一对双生子的死亡也是因逄枭而起。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可秦宜宁也的确因为他受了不少的苦,被绑架,被谋害,被追杀,被谋杀,而且大多数都是秦宜宁靠着自己自救才得以存活,他则是鞭长莫及……

    逄枭不甘示弱道:“对不对得住她,都是本王与她的私事。即便本王对不住她,那本王也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的弥补,外人却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和时间。”

    两个男人都咬牙切齿的望着彼此,他们心里有着同一个女人,甚至懒得去讨论晚宴的事,只不遗余力的说着能够刺伤对方的话。

    陆衡心里憋闷,逄枭也同样压着火气,二人是第一次如此撕破了脸来说这件事,虽然说话的声音都不大,可身周的气场已颇为紧绷。

    陆文如在门外回话时,甚至都禁不住放软了声音,小心翼翼。

    “伯爷,宴已快预备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问陆衡,是否要接卞若菡过来,若是要接就要尽快了。

    陆衡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道:“去接夫人来。”

    逄枭也想起迎接鞑靼可汗之事。

    既然可敦点名让秦宜宁来,若是一味的阻拦倒也不好,况且逄枭就不信,有他坐镇,还能有谁为难秦宜宁什么。

    是以逄枭也高声吩咐虎子:“回去接王妃,外面湿冷,嘱咐王妃多穿一些。”

    “是。”门外虎子应声,就飞奔着往王府赶去。

    见了秦宜宁,毫无保留的将今日所见所闻都说了。

    “王妃,我瞧着王爷与忠义伯之间气氛不对,两人像是大吵了一架似的。您说在鞑靼可汗跟前,王爷不会再与忠义伯计较吧?”万一真的在鞑靼人跟前闹内讧,到底不好看。

    秦宜宁已换了一身牙白色交领暗绣云纹褙子,坐在妆奁前让寄云和冰糖替她挽发梳妆,闻言对外间等候的虎子笑着道:“放心吧,他们俩不和也不是一天了。王爷心里也有数,莫说吵嘴,就是要打架,他们也会偷背着人打的。”

    虎子听屋里的动静,不由的玩笑道:“王妃就不担心王爷吃亏?”

    “论吵嘴抡拳头,陆伯爷都不是王爷的对手吧。”秦宜宁选了一对珍珠耳珰戴。

    冰糖也笑着道:“王爷聪明的很,若真存心,一张嘴能气死人,吵嘴不会输的。”

    寄云道:“是啊,忠义伯也不是个傻的,不会真与王爷动手的,那不是找挨揍吗?”

    虎子在外头哈哈大笑。

    秦宜宁抬起下巴,让冰糖帮她戴上葡萄缠枝的领扣,“虎子,今日让我也去赴宴,是王爷吩咐的?”

    虎子闻言正色道:“回王妃,不只是王爷吩咐,是鞑靼可敦要求的。具体怎么说的属下也不清楚,但忠义伯得到消息就出来告诉王爷了。”

    秦宜宁垂眸,蝶翼般的长睫微微颤动,“看来来者不善。”

    冰糖担忧的道,“那怎么是好?”

    秦宜宁笑道:“没事。就算我和鞑靼可敦吵起来,那也是女人家的事,两国的和平可不会受此影响的。”

    冰糖一愣,随即噗嗤一声就笑了,“王妃可真是,奴婢又不是担心这个。”

    寄云也笑道:“就是,王妃的安危是第一,国事可不是我们俩丫头在意的事。”

    秦宜宁安抚的拍了拍他们的肩头,笑道:“放心吧,就算鞑靼可敦没事找茬,有王爷在呢,我也吃不了亏。你们都跟着我去吧。”

    “是。”二人正色,跟随在秦宜宁的身后出了门,到廊下伺候她披上了藕荷色的莲花纹披风。

第九百八十七章 尖锐

    下面已有人预备妥当了车马,冰糖和寄云一左一右为秦宜宁撑着大伞,怕雨水淋湿了她的衣裙。www.uu234.ccwww.uu234.cc秦宜宁在绣鞋外头套了一双双良木屐,小心的迈过门槛,避开水洼上了马车。

    冰糖和寄云也随后上车。

    虎子穿戴好雨具,与惊蛰几个一同骑着马护送秦宜宁去了驿馆。

    谁知刚来到驿馆门前,就迎面遇上了从另一方向赶来的陆府马车。

    “王妃,对面好似是忠义伯夫人的马车。”惊蛰低声问,“咱们要不要再快一些?”

    驿馆门前停车的位置有限,谁的马车先到谁就先下车,另一个就要等前头一辆车赶走了才能下车。

    秦宜宁无所谓先后,刚要开口说话,对方的马车却忽而狂奔起来,也顾不上颠簸不颠簸了,急急忙忙的就往驿馆门口而去。

    秦宜宁笑了笑,“不必着急,让他们先。”

    “是。”惊蛰应了,心里却很不悦。

    虎子冷笑,“让他们先便让他们先吧。不是我说,忠义伯夫人也真够小家子气的。”

    “本来就是小家的。”冰糖在马车里附和道,“论出身,她能跟咱们王妃比么。论夫家,就更比不得了。既知道自己处处都落下风,她当然什么都要争先恐后的,唯恐暴露自己的短板。殊不知位置高的才都压轴呢。”

    寄云听的噗嗤笑了,“什么话叫你们俩一说,可就尽了。”

    马车外的虎子听的嘻嘻笑。

    冰糖却是红了脸,嬉笑着掐了寄云一把,“满口浑说,仔细我叫王妃打你!”

    秦宜宁笑道,“我可什么都没听见。谁浑说了?浑说了什么?”

    冰糖的脸更红了,“哎呀,王妃您怎么也跟这小蹄子学!”

    这厢马车里外都是一阵欢笑。

    卞若菡紧赶慢赶的赶在秦宜宁之前下了车,正得意着就听见王府马车上传来一阵笑声,那声音却仿佛是在嘲笑她一般。

    卞若菡当即冷下了脸,得意之色荡然无存。

    若不是身边跟随了陆衡特地安排给她的两位年长的嬷嬷一左一右用力扶着她的手臂,她差一点就要回身去问问秦宜宁到底在笑什么!

    卞若菡便道:“走!”

    举步就要往驿馆里走。

    可她刚刚迈了一步就被左右两个嬷嬷用力拉住了。

    左边微胖的是张嬷嬷,面上温和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声音也是慢条斯理的,“夫人且慢,伯爷吩咐了,今日来驿馆用宴,是为了给鞑靼可汗与可敦接风洗尘,在此处用饭代表的是大周的脸面。本地只有忠顺亲王和忠义伯两位的官职最大,夫人与王妃便要作为代表去与可敦接触,您可不能冲动,在鞑靼人的跟前丢了大周的体面啊,若叫人传开来,于您,于大周,可都是一辈子抹不掉的耻辱。”

    右侧高瘦又冷脸的翟嬷嬷就面无表情的道:“奴婢也要提醒夫人,您自进这个门起,代表的就不只是您自己了。还请您言行举止上都要三思,不要丢了伯爷的体面才是。”

    卞若菡一张小脸被气的通红。

    “你们两个算是什么东西!”她不敢大声叫嚷,怕叫人看了他的笑话,只能压低了声音怒斥。

    张嬷嬷和翟嬷嬷都不为卞若菡怒意所动,笑着道:“奴婢只是奴婢,不过是听吩咐办事罢了。还请夫人不要为难奴婢。伯爷说了,夫人自小娇养着长大,于大事面前拿捏不轻分寸,才特地吩咐奴婢们仔细伺候,关键时候也可提醒夫人的。还请夫人听话,不要辜负了伯爷的一番好意。”

    好意?这叫个狗屁的好意!说她不会拿捏分寸,还让两个粗壮的仆妇一左一右看犯人一样的夹着她,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指手画脚!这叫什么好意!

    卞若菡与两仆妇正争执时,秦宜宁已经下了马车。

    她并未在意卞若菡的异常,也懒得去听他们主仆都在讨论什么,踩着双良木屐脚步轻盈的走向驿馆大门。

    来至卞若菡身旁时温和笑道:“忠义伯夫人是在特地等我?不如咱们一同进去吧。”

    卞若菡哪里是特意等人?她厌烦秦宜宁还来不及!

    不过秦宜宁这话可是在给她台阶儿,就算卞若菡听不懂,张嬷嬷和翟嬷嬷也都明白。二人礼数周全的先给秦宜宁行了礼,暗中却是在轻轻的掐卞若菡的手臂,提心她答应下来。

    卞若菡心里憋着气,还要被仆妇掐手臂提醒行事,差点气的晕过去,面对秦宜宁自然没有好脸色,她愣是硬气的不肯回答,而是高傲的扬起下巴哼了一声。

    秦宜宁也不甚在意,看卞若菡的眼神,就与看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棵小草没有什么分别。

    秦宜宁见卞若菡不回答,自然也不强求,先一步进驿馆了。

    卞若菡看着秦宜宁高挑纤细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明明是她先下的车,怎么这会子她还是沦落到要走在秦宜宁的后面,就好像自己比她低了一头似的!

    都怪这两个老不知羞耻进退的!

    卞若菡咬牙切齿的跟上,不情不愿的走在秦宜宁的身后进了驿馆。

    此时宴早已经摆下,众人也都入了席,驿馆的官员陪同忠顺亲王和忠义伯,一起招待鞑靼可汗以及四名鞑靼的官员,大厅里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音靡靡不断。

    可敦闷闷不乐的用鞑靼话问思勤:“不是说了要找人来陪着我,怎么还不来,他们是不是觉得咱们鞑靼好欺负!”

    思勤并不回答这话,只当做没听见。

    陆衡笑了笑,便用鞑靼话解释道:“可敦安心,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全因下官急着摆宴,才会没等着他们来便开了宴席,外面雨天湿泞,路不好走,还请可敦体谅。”

    话虽说的平和,也都是事实,但这话说出来便是在嘲讽可敦,怕他们赶路饿着肚子才摆下宴,结果又嫌人女眷不来作陪。这里外男多,更何况还有鞑靼的官员在,就算是王妃与卞若菡都不来,也绝对挑不出他们的错处来,怎么这位可敦还胡搅蛮缠起来?鞑靼着实是个不知礼数的蛮夷之族!

    可敦黑着脸,刚要反问,就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有人快步在门廊下回道:“忠顺亲王妃、忠义伯夫人到。”

    陆衡笑了笑:“您看,人这不是就来了。”又回头吩咐,“请进来吧。”

    逄枭放下了酒盅,抬眸看向门前,原本冰冷又有几分不耐烦的眼神逐渐变的温柔起来。

    秦宜宁穿着一身素衣,披着云肩先一步走进了厅中,高悬的八角宫灯将屋内照的格外明亮,秦宜宁的肌肤都细腻的仿佛与她身上的锦缎相同,都泛着柔和的亚光。

    她并无多余的表情,只保持着端庄的微笑,便仿佛步步生莲,一下下都踏在人的心上。

    陆衡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鞑靼那些随行官员都直接看呆了去。

    逄枭站起身,笑着去拉着秦宜宁的手引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笑着道:“路上可顺利?冷不冷?”

    秦宜宁笑着摇摇头,转而便先给思勤和可敦行礼致意。

    思勤看着秦宜宁,漆黑的眼瞳深邃的仿若深不见底的寒潭,“多日不见,王妃依旧风采依旧。”

    秦宜宁笑着道:“可汗也是。”

    当初见面时,可汗还是驸马,如今他杀害妻子夺取可汗之位,日子过的倒是很滋润。

    思勤看她这样,眉头都忍不住动了动,这女人真是有气人的本事,才一句话,就让他想起了当日的种种。

    幸而她片面之词,也并不能撼动他内心分毫。

    而此时的卞若菡已经被张嬷嬷和翟嬷嬷送到了陆衡的身边,她已经快气的要炸了肺。

    明明她是与秦宜宁一同进门的,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贱人身上,就连他的夫婿也是!

    忠顺亲王知道起身去迎一迎王妃,可她的夫婿却只会傻呆呆坐在那里去看别人的妻子。

    这也就罢了,想不到秦氏那贱人竟然与鞑靼可汗都是旧相识,都能说上话?

    卞若菡咬牙切齿,一时根本想不到自己改如何找回丢掉的面子。

    就在这时,可敦上下打量着秦宜宁,不阴不阳的道:“你便是忠顺亲王的妃子?”

    秦宜宁听她说话的内容怪异,却也并不去纠正什么,笑了笑道熬:“是。”

    可敦的眼睛像是带着一把小刀子,上下将秦宜宁都刮了一遍。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女子。我还当你是是一个身高七尺,膀大腰圆,力大无穷的人呢。”

    此话引得在场之人都有几分疑惑。

    但是没有人会傻到在不知对方目的时就随意的接话。

    可卞若菡不同。

    听见鞑靼可敦心里对秦宜宁的印象竟然是那样,她在脑海之中勾画了一番“身高七尺、膀大腰圆、力大无穷”的女子,将这些都安在秦宜宁的身上,差一点禁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鞑靼可敦对秦宜宁的印象不好,卞若菡便有心亲近,不经大脑的问道:“为何可敦会如此觉得呢?”眼神明亮,还带着几分讨好之意。

    “不身高七尺、膀大腰圆,如何能杀得了我们阿娜日可汗呢?”可敦似笑非笑。

第九百八十八章 天灾

    明明是两国交好的宴会,鞑靼可敦却偏要这么说!

    卞若菡面上笑容一僵,暗想可敦怎么在这样场合忽然提起这件事?  她似乎在不经意之时惹祸了!

    卞若菡就有些无措的看向身边的陆衡。www.uu234.cc

    陆衡不悦的抿着唇,毫不掩饰不悦的看着卞若菡,将卞若菡看的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一时间,气氛僵硬的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鞑靼可敦忽然这样说话,思勤也不加以阻拦,更不肯开口打圆场,仿佛根本没听见这句话似的,足以证明这件事是思勤默许的。

    鞑靼战败对大周俯首称臣岁岁纳贡,却也没有搁下血液里的好战和野性!

    大家都是聪明人,当然能够想明白,反正现在这样的场面,一个女子开口说话是做不得数的,莫说是女人们拌几句嘴,就算是女人们动手打起来,互相抓头发踹几脚,只要两国还需要和平,那就会一直和平下去。

    所以鞑靼人根本就是肆无忌惮的在下大周的体面!若是大周的男人们不好开口,那就只能等女子们开口!

    大周人期待的看着在场最有发言权的两个大周女子。

    卞若菡正蒙着,哪里想的出该如何应对?

    秦宜宁莞尔一笑,“想不到可敦是个如此有幽默感的女子。不知是性情如此?还是近朱者赤?亦或是每日见花便满目皆花了?”

    说到此处,秦宜宁起身摊开手,原地转了一圈儿,步态轻盈,裙裾飞扬,举手投足带着无尽的韵味与美态。

    “谣言猛于虎,又一说人言可畏,想来可敦如今见了我,便也知道,我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杀害贵国巾帼不让须眉的阿娜日可汗简直是难于登天,恐怕在给我一辈子时间勤修武艺我也是做不到的。”

    秦宜宁的话先是敲打,后又自嘲,直白的洗脱罪名,又巧妙的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可敦似乎也想不到秦宜宁竟是个如此口齿伶俐之人,愣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每日见花便满目皆花”,难道是在讽刺她每天在鞑靼见多了五大三粗的女子,所以才会将她想象成那样?

    这不是在嘲讽她鞑靼女子粗糙吗!

    可敦哼了一声:“早听闻忠顺亲王妃能言善道,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可敦着实过誉了。小女子也只是幼承庭训罢了。可敦温柔贤惠,端雅可亲之名也早传遍朝野,今日一见,果真传言诚不欺我。”

    可敦看着秦宜宁那张明媚笑脸,一时间甚至分辨不出她的话是真是假,是真心夸赞,还是故意嘲讽。

    见鞑靼可敦几句话就被秦宜宁说的没了脾气,在场的大周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一口气,心情舒畅。

    陆衡不想表现的太过明显,可是他的眼睛已经不听使唤,总是忍不住往秦宜宁的方向看。就连秦宜宁身边碍眼的逄枭他都可以忽略掉了。

    与惹事又不知如何圆场卞若菡想必,秦宜宁举止得体,反应迅捷,甚至比男子都要强上百倍。

    再看逄枭那得意的仿佛捡到面盆大的金元宝的表情,陆衡的心里又是一阵膈应。他不过是运气比他好罢了,他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卞若菡咬着下唇,她的一句话引出可敦刚才的言辞,她还没想好怎么圆场,就被秦宜宁几句话对付过去了。和着她是专门惹事的,而秦宜宁才是专门平息事端的,怎么就显摆她的厉害了?

    卞若菡如今最看不得的就是秦宜宁出风头。

    眼角余光再见陆衡面带微笑,眼神温柔望着秦宜宁时候那痴迷的眼神。

    不论是温柔还是赞许,那都是她从未从陆衡那里得到过的。

    一团火在卞若菡的心口燃烧,还有酸涩在血脉四肢中翻腾,一口气几乎要顶上脑门,卞若菡横眉怒目,脸色涨红,却找不到这个场合上可以用什么话来反讽秦宜宁。

    可在场之人都是人精,各个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又哪里看不出卞若菡对秦宜宁的排斥和敌意?

    陆衡眼疾手快按住了卞若菡的手臂,趁着她诧异回头看来时,警告狠狠掐了她一下。

    卞若菡疼的吸了一口气,差一点惊叫出声,却也立即冷静的回过神来。

    这是两国的接风宴,不是家宴,她不能在鞑靼人跟前与秦宜宁掐起来,那样丢人可都丢去鞑靼了!

    众人的眼神交锋之间逄枭衣端起酒碗来敬了思勤一杯。

    思勤自然不会拒绝,与之共饮。

    思勤的举动仿佛是一个讯号,鞑靼随行而来的官员的态度立即明朗起来,从前若是还有几分银灰的敌意和隔阂,仿佛在一杯酒后,立即就变的亲切友好起来,仿佛鞑靼与大周根本就是兄弟友邦,从来都没有过战火交锋。

    好容易场面终于缓和起来。可敦与秦宜宁说了几句,便知道自己在秦宜宁的面前恐怕占不到口头便宜,是以接下来的宴上她也安静了不少。

    就在宴毕之时,门外忽然快步走来个小厮,悄然凑近陆衡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陆衡闻言,脸色一下就变了。

    陆衡的表现太过直白,引得众人纷纷看来。

    思勤也将眉头蹙起,似在猜测大周是不是在弄什么幺蛾子。

    陆衡起身拱手道:“可汗,方才下官得到消息,去往京城的毕竟之路上出现了山体滑坡,沿途的路已被封死。连日来雨势不歇,如今闹出这样天灾,也不知有多少百姓遭殃。”

    逄枭心头一跳,下意识与秦宜宁对视了一眼。

    秦宜宁看到逄枭的眼神,就明白过来,这或许就是陆衡想出的留住思勤一行人的办法。

    天灾或许会有,但此事难保不是**。

    为了宝藏,陆衡也算是绞尽脑汁费尽心血,只不知这山体滑坡,会否有无辜百姓为此送了性命。

    “沈伯爷,山体滑坡之处百姓情况如何了?”逄枭适时地问出了秦宜宁现在最想知道的事。

    陆衡忧心忡忡道:“这还要仔细查看。可汗,您看?”

    思勤的脸色又恢复如常,十分通情达理的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贵国太后圣寿还有段时日,也不急于启程。”

    “是。这段时间下官必定还好生安排起来,尽快护送可汗如京,不会耽搁可汗的正经事。”

    “那便好。”思勤大度的道,“左右也是出门来,都没有广袤的草原和大片的羊群,在哪里还不是一样。”

    思勤带来的官员们闻言,都在用鞑靼话说着思勤心系百姓。

    逄枭与秦宜宁见这场面,只是笑而不语。

    秦宜宁更在意的其实是山体滑坡之事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到底是不是陆衡为了留住鞑靼可言一行人,为了拖慢他们的脚步才这样做的。

    若是如此,当地的百姓会不会有事,若有事,岂不是又多了一些为了宝藏而殉葬的人?

    直到宴会结束,秦宜宁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额,还在忍不住想着这件事。

    逄枭搂着秦宜宁的肩膀,一腿伸展,一腿曲起,手臂毫不客气的搂着秦宜宁的纤腰,见她一路都不说话,间或还要叹气几声,就知道她在担心山体滑坡的事。

    “还在想?别担心了。回头我叫人去看一看,尽量救人便是了。”

    秦宜宁闻言,心里一阵熨帖,歪着身子抱住逄枭的腿,脸颊贴着他的膝盖。

    “你说思勤会相信这些吧 ?”不等逄枭回答,秦宜宁已又道,“他又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如何也不会联想道宝藏上去,想来也不会怀疑的。”

    “是不会怀疑。这些事忠义伯做起来是不会有漏洞的。咱们就只放心等着便是了。”

    除了等消息,秦宜宁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鞑靼可汗一行人来到了辉川县,让辉川县的百姓都紧张起来,都不必官府要求,大家能不出门的也都尽量不出门了。

    连日来的大雨未曾放晴,如今黑云压成,不能出门又担忧粮食的百姓们的恐慌就越发的严重了。若不是官府一直都在这里, 没有见差役或者大人们逃跑,他们怕是早就要想办法去了 。

    接下来的几天,皇后再未曾找过秦宜宁去做陪,卞若菡也不知被怎么管束住了,也没有来找她的麻烦,秦宜宁的日子反倒轻松了起来。

    除了鞑靼人居心叵测,总是王府里送珠宝送美人,生活已接*淡完美。

    “王妃,前头又人了!咱府上如今都成了集市了,鞑靼那官员脑子里也不知都怎么想的!”冰糖快步跑进来,衣裳被雨水打湿了都不在意,拉着秦宜宁的的袖子就连珠炮似的,“刚才虎子说,鞑靼官员又亲自送了两个美人来,这会子正在书房里与王爷谈天呢。他们这什么意思啊!难道看到王爷与王妃恩爱,他们看不惯,就故意横插一脚?”

    秦宜宁正低头对比绷子上的花样,闻言抬眸笑了起来,“你呀,急什么。送财宝,送美人,这些都是官场上的老手段了。若是真心诚意的给也就罢了,若不是真心,那其后的目的便也多了。”

    “目的?王妃,他们都能有什么目的?”

第九百九十章 万佛寺(一)

    孙嬷嬷笑道:“娘娘说的是。www.uu234.cc只是这万佛寺距离此地至少要两日路程,如今雨势方歇,出行多有不便。娘娘若是想去,不如容奴婢一些时间好生预备一番,安全上也能更有保障。”

    皇后笑了笑,不甚在意的道:“这有什么可预备的?带上足够的侍卫,咱们缓缓地走,沿途可以欣赏雨后风光,累了便歇一歇,困了就睡一睡,虽说是去万佛寺祈福,可也就当做是出去散闷的。”

    孙嬷嬷闻言略有意动,不过她是皇后身边的人,自然是要为皇后的安全负责,若是皇后有个什么不测,她可是首当其冲要被治罪的。

    是以孙嬷嬷竭力劝说,才让皇后没有强行今日便出行,好歹给了准备的时间。

    此时的王府,逄枭刚刚黑着脸送走鞑靼的随同大臣。

    这人见了逄枭就将上次秦宜宁自称善妒,死活不准鞑靼女子进门的事加油添醋的说了一番,离间的心思就写在脸上。这次带来的四名鞑靼女子又不一样,仿佛逄枭不点头,这鞑靼人就能一直骚扰下去,简直让人烦不胜烦。

    逄枭大步流星的回了内宅,脸黑的仿若锅底。

    秦宜宁正在吃牛乳,见逄枭这样表情进了门,不由疑惑道:“这是怎么了?就气成这个模样儿?”

    逄枭夺过秦宜宁手里的天青盖盅,将半盅牛乳吃了,嘴唇上留了一圈白,意识到自己抢秦宜宁的牛乳吃,不由得有些尴尬。

    “我这是让鞑靼那群人给气糊涂了。他们未免也太过执着了,整天来吵着让我答应纳妾,今儿那个人脑子上不知有多大的坑,居然还来我面前说你的不是。我真想闭门谢客,下次直接不许鞑靼人进门。”

    秦宜宁听的好笑,“既不喜欢,那下次不见便是了。只不过思勤带着人来,若是直言不见,总显得太过失礼,也容易叫人拿住了话柄。”

    逄枭拉过交杌挨着秦宜宁坐下,“倒不如我带着你出去逛逛。四处走走。你看,皇陵到如今修建与否还没得明旨,也不知忠义伯上疏彻查材料的事圣上做何打算。不过天气转好皇陵开始动工后,咱们可就没机会出去了。倒是不如趁着现在得闲,到辉川县附近玩一玩。一则可以散心,二则也可以多开鞑靼那些扰人的苍蝇,免得叫人暗中揣摩我是不是与鞑靼人串通达成什么协议。”

    秦宜宁听的有些心动,和逄枭一起出去,原理纷扰,只顾游山玩水,这自然是好。

    “这主意倒是好。只是这会子咱们走了,会不会不大好?”

    毕竟鞑靼可汗还在此地,临时走开,万一出了什么乱子可不好。

    逄枭知道秦宜宁的担忧,禁不住揉了一把她的长发,笑着道:“怕什么的?忠义伯能力卓绝,可不会这么一点事都办不好。有他守着,咱们只管出去便是。”

    “你对他的本事倒是了解。”秦宜宁被逄枭无所谓的语气逗笑了。

    逄枭笑道:“自然是了解的,作为对手,至少要做到知己知彼。想来他对我的了解也不少。”不想在秦宜宁的面前提陆衡,免得叫人心里堵得慌,逄枭笑着转移了话题,“怎么样,咱们也不要带着太多的人,一切从简,去这附近游玩几天,怎么样?”

    秦宜宁笑着点头,“能跟你一起出去,当然是好的。”

    逄枭大手拦着秦宜宁的肩头,唇落在秦宜宁的额头,“好,只要你答应,准备的事情就都交给我。我先去打听清楚辉川县附近有什么有趣儿的去处,咱们出去玩上个三五日再回来。等回来休息的足了,咱们再琢磨下个去处。”

    秦宜宁自然笑着答应下来。

    逄枭兴致勃勃的去安排人预备行程,冰糖和寄云就进了屋,笑着道:“王妃,咱们也预备起来?”

    “嗯,带上轻便的衣裳和鞋子,再给我带上男装,易容用的药水也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两婢女笑着应下,同样兴高采烈的去预备。

    秦宜宁就想着,回头让逄枭将虎子和汤秀也带上,天气放晴,大家都有了玩乐的心思,况且寄云和冰糖也随秦宜宁闷了许久了,能出去透透气自然是好的。

    逄枭要带秦宜宁出去游玩,自然谁也不必通报。两人带上亲信,留了人看家,次日就直接出了城。

    辉川县周边地区广袤,地处北方是以即便是夏日也并不炎热的难以忍受。只是雨刚停不久,路上湿泞之处较多,并不十分好走。

    好在一行人也不急着赶路,一路走走停停,遇上风景不错的地方便停下来看看,遇上村落便可投宿,倒也自在。

    此时的忠义伯府,陆文如小心翼翼的站在陆衡面前,低声道:“今日鞑靼人又去了王府。可王府门子将人拦下了,说是王爷与王妃出门去了,鞑靼人只好将美人儿又带了回去。”

    陆衡盘膝坐在炕桌旁,手上一下下转着白瓷盖碗的盖子,指尖发出轻微的瓷器摩擦声。

    半晌,他笑了笑,语气中满是无奈:“他们倒是自在着实令人羡慕。”

    陆文如垂首不敢多言。

    圣上的旨意在,陆衡自然要遵旨迎接和招待鞑靼可汗,鞑靼人总是登门骚扰,预行挑拨大周君臣关系之事,留在城中自然是躲不开,就算什么都不答应鞑靼人,只看到鞑靼人经常出入府邸都足够人怀疑了,只有躲出去,才能彻底清净。

    陆衡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碗,幽幽的道:“有时我真是羡慕他。他有头脑聪慧能够帮衬他的妻子,又有能够由着性子的胆量和魄力。”

    陆文如低眉顺眼的笑着,“伯爷您不要这么说,您拥有的,旁人也没有啊,您可知道您是多少人心中羡慕的对象。”

    陆衡笑了笑,摇头道:“这到底是不同的。或许人就是永远都不知足吧。”陆衡转而又道,“鞑靼的美人儿都已退回去了?”

    “是。”陆文如正色道,“您安排的人亲自押着夫人去将人送走的。不过夫人这会子还将自己关在房里,想来是在生气。”

    “生气?她还有脸生气?”陆衡嘲讽的道,“她再这般继续做事不动脑子,将来丢的可就不只是脸面了。”

    陆文如低下了头,这类事他是从来不敢多插嘴的。

    “皇后出行的车马预备的如何?”

    “回伯爷,都已妥当了,只要皇后开口,随时都可以出行。”陆文如有些担忧的道:“只是皇后千金之体,若是出去遇上什么危险怕是不好。闹个不好是要带累伯爷的。”

    “这也是无奈。皇后想来是久在宫闱之中,做够了笼中雀,出来了便想寻着机会玩一玩。这也是无可厚非,唯一便是万佛寺上山路难行。想来皇后到了此地,便会知难而退了。”

    “伯爷说的是。”陆文如笑着点头。

    陆衡沉思,叫陆文如到身边来,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陆文如端凝了神色,立即应下,退了下去。

    秦宜宁与逄枭一路走走停停,经过了三日的时间来到了辉川县所辖的聚璜山脚下,仰头望去,整个高山仿佛都缠绕着白色的雾气,颇有几分云雾缭绕之感。

    虎子手搭凉棚仰头看着山顶,那里隐约可见是一座宝刹依靠在悬崖峭壁之间。。

    “那里应该就是万佛寺了。不过这山路陡峭的很,马车应当是上不去了。”

    秦宜宁扶着逄枭的手下了车。逄枭仔细的为秦宜宁理了理裙摆。

    秦宜宁不由得仰头看去,禁不住笑着道:“这万佛寺建在如此高的山上,也不知当初废了能工巧匠们多少心血。”

    “是啊。这万佛寺据说十分灵验,山上还有一株古树,据说十几年前那千年古树已经哭死了。可是去年却发了新芽。诚心在此处许愿者最后都能够实现。”逄枭拉着秦宜宁的手向前走了两步,来到路旁的树荫之下站定,笑着道:“咱们一起上去许愿,一定能够实现,可好?”

    秦宜宁笑道,“自然是好的,多亏我带了轻便的衣裳和鞋子,马车上不了山不打紧,咱们可以走上去。”

    逄枭笑道,“正是如此。咱们稍后将车马停放在一处,带上足够的干粮和水,一同走上去便是。”

    冰糖仰头看着那山顶缭绕的云雾,不由得吞了口口水,“王妃,奴婢要不留下看马车得了。”

    秦宜宁回头望去,一看冰糖苦着脸,就禁不住噗嗤笑了。

    虎子蹦到冰糖跟前,笑着道:“不打紧,我可以拉着你走上去。看马车有什么意思?咱们一起上去,去看古树,一起许愿。”

    冰糖红着脸退后两步,“我才不想和你一起许愿。”

    虎子追了两步,“你怕累?没事,你走不动我也可以背你上去。”凑近冰糖低声道:“抱你上去也成。”

    冰糖羞的脸上通红,用力的跺了一脚虎子的脚面,就跑去秦宜宁身边了。

    虎子被踩了脚,还咧着嘴傻笑,那模样简直没眼看。

    汤秀看虎子和冰糖如此,不由心生羡慕,犹豫的看向寄云。

    只可惜寄云武艺不弱,恐怕轮不到他来背人,想献殷勤也不得其法。

    一行人准备一番,逄枭嘱咐精虎卫跟在谢岳和徐渭之的身边,就拉着秦宜宁的手道:“走吧,咱们进山。”

第九百九十一章 万佛寺(二)

    进山的道路七出还很平坦,山坡极缓,逄枭牵着秦宜宁的手走在前头,身后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跟上,欣赏着沿途的风景。www.uu234.ccUU小说

    心情愉悦时,即便道路泥泞黏鞋子脏了裤脚和裙摆也没人在意,眼中只有满目的风景和身边的人。

    秦宜宁低声与逄枭说着生活琐事,难得他们抛开政事,全身心的投入自然之中,秦宜宁觉得心情都格外的轻松愉快。

    不过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山路就便的更加陡峭起来。

    “这路也太难走了。”冰糖叉着腰,小脸累的红扑扑的,额头鬓角全是热汗,头发都被汗水黏在了脸上。

    虎子站在冰糖身旁,拿了一片大树叶给她扇风,“累了吗?我背着你走啊?”语气跃跃欲试。

    冰糖大眼睛一翻,推开虎子,踩着路边略不那么厚的泥土走了两步,只是脚下泥泞湿滑的太过,她差点就滑个大马趴。

    “哎呦!”

    虎子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人捞起,哈哈笑道:“本来就是个土豆精,若是再跌掉了门牙,往后更没法看了!”

    秦宜宁喘着气回头看他们,好笑的摇了摇头。

    放眼望去,他们来时的路上一行人已经拉开了距离,谢岳与徐渭之和他们身边的精虎卫早就已经被落在很远的地方,几乎看不见人影了。

    她与逄枭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惊蛰四人是,虎子和冰糖再次,寄云走在冰糖后头,汤秀则是小心翼翼的跟着寄云,一路上不敢靠近寄云超过三步远。

    “这雨下了两个月,山路难走是一定的,幸而山坡存不住水,又有草木固定着,且这聚璜山在往上去就是悬崖峭壁居多了。否则我还真不敢带着你上来。”逄枭用袖子替秦宜宁擦了擦汗,“这样的大雨过后,一般的山是不能上的,容易遇上滑坡和泥石流。”

    秦宜宁笑着点头:“你说的是,我知道你一切都安排妥当才来跟你爬山,不过冰糖说的对,这湿泞的路太不好走,我鞋底上都已沾粘着厚厚一层泥了。”

    秦宜宁拉着逄枭的手小心翼翼挪到路边,在一株大树上蹭了蹭鞋底。

    逄枭笑道,“有泥土也没什么,重要的是玩的开心便好。原来你的身体多好,自打跟着我,身子就越来越亏损,若搁着从前,莫说是让你这样走路上山,就是让你跑上去你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秦宜宁笑着摇摇头,她不愿逄枭想起过去那些不愉快。

    “身子弱了,好好养着,多动弹,慢慢的就好了。”秦宜宁往后头看了看,“谢先生他们还没跟上来,咱们要不要等他们一会儿?”

    “不打紧,我安排着人跟着他们的,他们慢慢走上来便是。咱们继续慢慢的走。”逄枭又替秦宜宁擦了擦汗。

    他爱极了秦宜宁如今面色红润鬓发汗湿的模样,这样的她,仿佛退去了被世事逼迫出的沉稳和成熟,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只是他的宜姐儿生来就命运坎坷,最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她就已经在为生活奔忙了,她难得有这般纯粹轻松的时候,只单纯带她出来走走,都能让她这般快乐。

    逄枭的大手拉着她略有寒湿的小手,配合着她的脚步每当她脚下打滑或者面上显出男色时候,他都拉她一把。

    “等以后一切结束了,我就多带着你出来游玩。”逄枭微笑着,“到时你不必再受这些琐事烦扰,也不必忧心什么时候咱们又会被人对付。你就只管去关心时下有什么新鲜花样子,有什么好用的胭脂水粉,只管操心孩子们的事。”

    秦宜宁唇畔挂着浅浅的笑,逄枭所畅想的生活太过美好,她都不敢去想。

    李启天哪里会放过他们?局势这般复杂,宝藏尚未有归属,鞑靼背后动手脚,他们既已身在这个圈子里,想要拔足出去就不容易了。

    只是秦宜宁舍不得让逄枭心里添堵。

    “好啊。先前咱们不就说好了,到时我只管带孩子,什么都不理会了。”

    逄枭内心歉疚,笑容也染上了几分怅然。

    听着他们二人说话,与惊蛰几人走在一起的穆静湖也想起了远在南方的秋飞珊。他们二人虽有书信往来,可到底不如人就在自己的眼前让人安心。

    也不知他儿子下次见了他,认不认得他这个爹。

    穆静湖想到此处,不由轻叹了一声。

    逄枭五感敏锐,回头看来:“怎么了?莫不是累了?”

    “哪会。”穆静湖走的非常轻松,“这么一点山路还难不着我。我只是觉着……这样的时光难得,还是尽快结束这个乱世吧。”

    逄枭抿唇一笑,抬头望着遮挡在头顶的繁茂绿叶。珍惜的阳光从树叶的罅隙之中投落下来,在他们的脸上、身上都勾画出斑驳的影子。

    许久,就在秦宜宁都以为逄枭不会回答穆静湖时,才听见逄枭道:“好。”

    结束这个乱世,与结束一段统治,完全是两码事。

    逄枭做下这个承诺或许要付出更多,或许不只是生命,甚至还有一生的时间。

    一行人又向上走了约莫两柱香时间。

    此时他们的队伍便已经拉的很长,人也都稀稀落落的因体力原因而分散开来

    幸而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他们走在前头不必担心后面的人找不到去往万佛寺的路。不过秦宜宁时鬓角的长发都已经被汗水沾湿了。

    仰头向上看去,身在山中,有树木遮挡,已经很难看出距离山顶还有多远,仿佛这条崎岖的山路永远都走不完。

    “来。”秦宜宁一低头,就看到逄枭背对着自己蹲在身前。

    “上来,我背着你。”

    秦宜宁摇头,素手轻轻的拍了一下逄枭的背,“不用,我虽有些乏了,却也不是难以坚持。等到我走不动了你再背我不迟。”

    逄枭有些失望,回头望向山下方向,隐隐约约能隔着树木的枝叶看到虎子背着冰糖的身影,寄云和汤秀已经落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好吧。”逄枭叹气,拉着秦宜宁的手迈上一块比较干净的缓坡,“你体力这样好,着实太可惜了。”

    秦宜宁愣了一下才明白逄枭想表达什么,面上不由得越发的热烫了,暗中捏着他的手臂掐了一把,引的逄枭哈哈大笑。

    山中寂静,他们的队伍又已分散开来,是以逄枭的笑声在山中凭空便传出很远去。

    “来者可是忠顺亲王?”

    忽然,从远处隐约传来一个女声。

    秦宜宁逄枭闻声脚步皆是一顿。

    那声音十分熟悉,可秦宜宁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逄枭却凑近秦宜宁,低声耳语道:“我听着像是皇后。”

    “皇后?”秦宜宁惊愕的瞠目。

    逄枭回头,对着手头的穆静湖比了一个手势。

    穆静湖凛然,立即颔首,从一个不易被人察觉树丛悄然退出了上山的路,惊蛰等四人则是快步走到了秦宜宁的身后,眼中皆有防备之色。

    逄枭见穆静湖已经依着他们先前约定隐藏去了暗处,这才拔高声音,疑惑的问:“敢问是何人再此?”

    “果真是忠顺亲王?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是的人,皇后娘娘銮驾在此!”

    秦宜宁听的大惊失色,皇后怎么会在这里?

    逄枭便牵着秦宜宁的手,带着惊蛰等四人往声源处去。

    又走了一会儿,一约莫两丈的缓坡就出现在眼前,平台上,皇后带着孙嬷嬷和一名侍卫,正狼狈的在路边树荫之处休息。

    逄枭忙牵着秦宜宁的手快步上前行礼:“臣逄枭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皇后摸了一把额头的汗,好奇的道:“你怎么会在此处?”

    秦宜宁敏感的察觉,皇后的语气似乎与平日的高高在上不同,她现在对着逄枭说话时的语气神态,就像是个寻常人家的主母一样,端庄后又透着亲近。

    逄枭笑着道:“回娘娘,臣看着天气好转,心下欢喜的很,就带着媳妇出来逛逛。听说这聚璜山上有一座万佛寺十分灵验,就过来瞧瞧。”

    不着痕迹已经将四周打探过,逄枭想了想道:“皇后也是来游玩的?”

    皇后疲惫的摇摇头:“本宫是来万佛寺祈福求大周朝平安的。只不过本宫来的不是时候,山路难走不说,原本本宫也是预备了轿子命人送本宫上山的,可是那轿子半路突然掉了底,差点将本宫摔山崖下去,为了挽救,本宫带来的得力的侍卫还摔断了腿,本宫只好吩咐了下山去送侍卫救治,那侍卫不能走路,跟着四个小内侍轮流抬着他,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逄枭恭敬的道:“皇后娘娘为民祈福,一片诚心着实让人感动。”

    逄枭要与皇后说话时,依礼数将头低下,恭敬的姿态一览无余。只是他的手却始终都在背后牵着秦宜宁的,仿佛秦宜宁是他最珍爱的宝物,片刻也不能放开。

    皇后看到逄枭对待秦宜宁那护的极为严实的模样,心下便有一股难言的酸涩在蔓延。

    看看逄枭如何对待秦宜宁?

    她的丈夫却是有多少年没有牵过她的手了?

第九百九十二章 万佛寺(三)

    “本宫所做的不过是分内之事,又有什么好感动的?”皇后揉了揉酸疼的腰,若不是碍着此处人多,她甚至都想捏一捏疼的像不是自己了的脚,“只是这去往万佛寺的路太过难行了。www.uu234.ccwww.uu234.cc亏得忠义伯还提前告诉了本宫,本宫却不肯听他的劝告,害的侍卫跌断了腿不说,这会子停在此处,上不去下不来的。”

    皇后的语气颇为无奈和遗憾。

    孙嬷嬷不由扶着皇后的手臂劝说道:“娘娘莫要如此,您为了祈福之事已是尽了力了。怪就拐万佛寺所建之处太过险要,娘娘是千金之躯,哪里能上得那样危险的地方?既然已经尽了全力,便也不要强求了才是。否则娘娘若真闹出个好歹来,奴婢的心可怎么能安?”

    皇后素来体恤下人,孙嬷嬷知道,她的话一说,以皇后平日的性子,必定会考虑到下人们的感受。

    她贵为皇后,如果真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闹出什么事,莫说大事,就是扭伤脚,他们回去后也是要受罚的。

    可今日孙嬷嬷却错估了皇后的心思。

    “本宫已经来到此处,那么远的路都走得了,剩下的这一段路只要走过,便能到达万佛寺了。本宫不能在此处放弃。”

    皇后仰起头,看着缓坡尽头处那一条根本算不上是路的路。

    接下来的山路,几乎都是那种陡峭的石壁,有些地方有凸起的石头可以落脚,有些地方则是不知用什么办法搭了木板子。只不过许是年头久远,那些木板已有不少腐烂的痕迹,仿佛踩上去就会咔嚓一声断裂,人就会摔下来。

    这路陡峭的,让人觉得即便是爬上去了,也是下不来的。

    “娘娘,这着实太危险了。”孙嬷嬷苦口婆心,“奴婢想服侍娘娘左右,可这路莫说娘娘您,就是奴婢也是爬不上去的。咱们身边儿又没有了人,若是小内侍们没有被打发下山,这会子还能抬着娘娘往上爬。可是奴婢又信不过那几个小内侍的体力和身后,万一磕着碰着一星半点的,那可是闹着玩的吗?”

    皇后垂眸听着孙嬷嬷的话,虽知道她说的颇有道理,可心里却也是极不服气的。

    人都已经来了,却要在此处半途而废,反观秦宜宁,她的手被逄枭牵着,逄枭似乎打算一直带着秦宜宁走上去。

    秦宜宁能走上去,她难道就不能?

    “不成,本宫祈福雨停已经初见成效,如今南方的水患依旧严重,可不是所有的城镇都如辉川县附近这般好运,既然本宫知道祈福有用,哪里路过万佛寺,却因行路艰难就退缩的道理?”

    “可是娘娘,咱们身边没有合适的人抬您上去啊。您看,要不咱们现在先下山去,下去休整一番,等奴婢将人安排妥当了,过些日子再送您上山来,您看如何?”

    皇后知道孙嬷嬷说的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被逄枭牵着手的秦宜宁,再看秦宜宁堪称干净的衣裙和自己身上的狼狈,皇后心里的酸涩和不甘就越发的难以抑制了。

    她是皇后啊,可是在一个臣妇面前,她竟然拍马不及,这样陡峭的山,秦氏能登上去,因为她的男人在意她,一直在身边守着她。可她即便已经是这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在这件事上也只有羡慕旁人的份儿。

    她怎能甘心?

    再度仰头看向陡峭的堪称悬崖的山路,皇后摇头道:“本宫今日一定要登上山去。”回头看向逄枭,“相信有王爷护送,本宫应当无碍。”

    “娘娘!您……”

    “休要再言。”

    皇后声音坚定的打断了孙嬷嬷继续劝说的话,转而又笑了一下,道:“有忠顺亲王在,你怕什么?”

    孙嬷嬷看了看山路,又看看手拉着手一言不发站在一旁的王爷和王妃,不由得无奈起来。

    忠顺亲王带着王妃上山,拉拉扯扯,甚至搂搂抱抱都属寻常。人家是夫妻俩。可皇后要让忠顺亲王照顾着,又会如何?

    这路陡的很,以皇后那平日养尊处优的身子,她恐怕没走多久就要又累又吓的打退堂鼓了。难道皇后还打算让逄枭也以原计划打算帮助秦宜宁的法子来对待她?

    皇后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孙嬷嬷在想什么,不由轻笑了一声。

    “无妨,你不必担忧。说句不中听的,在本宫眼里,忠顺亲王就像弟弟一样,当年他与圣上结拜时才几岁?本宫与他的关系,不往远了说至少也是叔嫂关系。不过是登山而已,又有什么上不去的?”

    孙嬷嬷见皇后心意已决,无奈的唇角翕动,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才能让皇后放弃今日出行。

    而皇后这时已经走到逄枭跟前,看着逄枭访若无人一般捏着秦宜宁的手指头。

    那一股子酸涩和妒忌仿佛又将口腔填满了,皇后笑容如常,“忠顺亲王可否助本宫一臂之力?”

    逄枭仔细察言观色,见皇后的神态不做假,心里就已将这些日闹沸沸扬扬的的场面暂且先放下了。

    逄枭并没有立即就答允下来,也没有要求身边必须有多少婢女,每天都吃用什么。”

    因为山路陡峭,寻常的宫人和婢女是无法将皇后送上山顶的。

    若是一个不留神,还有可能伤及无辜人性命。

    皇后见逄枭犹豫,心中简直百味陈杂。逄枭可以带着秦宜宁去,背着抱着都是他愿意,可是她不一样,她虽贵为皇后,可是在逄枭眼里,秦宜宁才是第一重要的。

    这样强烈的落差,让皇后不由自主咬着下唇。

    见皇后这样表情,逄枭垂眸沉思起来,片刻后无奈的道:“娘娘,微臣身边还带着侍卫,不如让侍卫来护送娘娘?”

    皇后闻言脸色一变,片刻后沉着脸道:“你想让那些侍卫来送本宫?他们都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对待大周死心塌地的忠诚吗?若是针对忠诚也就罢了若是不忠诚呢?你放心将本宫交给别人?还有最为要紧的一点,他们根本不配碰触本宫,难道本宫要眼睁睁看着你们上山去,自己只能在山下等候吗?”

第九百九十三章 动心

    皇后平日性子温柔惯了,极少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www.uu234.ccwww.uu234.cc秦宜宁在一旁看着皇后如此表现,颇觉得奇怪。

    怎么看皇后这意思,是想让逄枭帮她上山了?

    秦宜宁笑了笑道,“娘娘,您乃千金贵体,这山路险要,既然侍卫不能碰触您,宫人就更没法子了。您从前在佛堂都已求得辉川县大雨停歇天气放晴,想来只要心诚,也神佛也并不在意您是在哪里,这山路险要,危险的很,臣妇觉着您还是不要冒险为好啊。”

    皇后猛然看向秦宜宁,只觉得她那汗湿的脸庞白里透红,气色好起来,整个人也都鲜活如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般。皇后已近不惑之年,人老珠黄,原本今日看逄枭带着秦宜宁,而自己只能干瞪眼心里便已有些微妒忌,再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就越发堵得慌了。

    “王妃说的固然有理,只是本宫如今已走到了这里,人都说万佛寺灵验的很,若本宫半途而废,也不知会否降下惩罚?这类事谁能说的准?若因本宫的一时退缩,大雨再至,谁又能因此负起责任?”

    秦宜宁听皇后如此说,便知她是已经打定主意了,再强行相劝,恐会将抵触转为仇视。

    思及此处,秦宜宁便不再多言,将决定权交给逄枭。

    逄枭一双剑眉已蹙起,不赞同的道:“皇后娘娘诚心礼佛着实令人敬佩,只是太过冒险未必是好事。”

    皇后被连番劝说,已积了火气,只是面对逄枭这个小叔尚且能压下,“本宫心意已决。”

    “好吧。”逄枭叹息了一声,“既如此,娘娘便随同臣一起吧。”

    皇后见逄枭点了头,这才稍缓神色,心气也顺了一些。

    逄枭便牵着秦宜宁的手走向算不得是台阶的台阶,迈开长腿登上一块石头,转身拉着秦宜宁的手,温柔笑道:“宜姐儿,上的来吗?”

    “上的来。”秦宜宁生的高挑,早些年又有多年在山中生存的经历,不论是体力还是经验都远超于寻常女子,此时虽然疲惫,却也不至于连步子都不会迈。

    她拉着逄枭的手借力,灵巧一跃就跳上了石阶,因石阶的空间有限,她便松开手,自己攀上下一节用原木搭建出的阶梯,俯身用手扶着,登上另一块大石。

    惊蛰等四个就紧跟上秦宜宁,在她前后左右同行。

    她如此灵巧的向上攀,站在下面的皇后仰头看着,心里也生出几分信心来,便也抬腿向上迈,只是才刚踏上,另一只脚了地,她就觉得脚也疼,腿也酸,已经是没了力气,差一点向后仰倒。

    “娘娘!”紧随其后的侍卫就要上前来扶,却碍于皇后方才的话,不敢碰触她玉体。

    逄枭眼疾手快的拉住皇后的袖子,将人一把提了上去。

    皇后惊魂未定,煞白着脸拍了拍胸口,转而仰头对身边高出自己许多的伟岸男子道谢:“多谢了。”

    逄枭既已答应了帮忙,自然不会摆臭脸色给皇后瞧见,笑了笑道:“娘娘客气了。”

    他容貌昳丽,剑眉凤眸,笑起来时候眼角眉梢的弧度都透出几分柔软。这份柔软在一个沙场征伐手腕铁血的名将身上出现,就显得格外的珍贵,二人站在同一块石阶上,距离如此的近,皇后甚至能闻得到逄枭衣袍上淡淡的皂荚香与一种清雅浅淡的茉莉花香。

    她知道,那是秦宜宁常用的胭脂膏子和头油的香气,定然是逄枭搂着秦宜宁时沾染上的。

    皇后脸颊发热,心跳莫名加速,别开脸转而去登下一阶。

    逄枭只得走在后头,护着皇后与秦宜宁。

    孙嬷嬷在缓坡上急的团团转,她年老体衰,根本就爬不上山顶,侍卫紧紧护着皇后,又无法帮衬她,她只好给逄枭行礼:“王爷,求王爷好生保护娘娘,奴婢在此谢过了。”

    逄枭回头居高临下的道:“孙嬷嬷不必担忧,本王带来的侍卫走在后头,稍后他们会带您上山。”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孙嬷嬷大喜,跪下来给逄枭行礼。

    逄枭微微颔首,就跟上了皇后的脚步。

    他担心一马当先的秦宜宁,想紧挨着她,又不能扔下皇后,是以他走的立皇后很近。

    皇后甚至能感觉到身边这个强壮高大的男子身上传来的热意。

    “宜姐儿,你小心,上头那块土有些松了,不要踩那里。对,你踩旁边的那一块。”

    逄枭担心秦宜宁踩不稳,纵深一跃轻松的跳上了秦宜宁前头,在平稳的大石上俯下身,双手搂着秦宜宁将她直接抱了上去。

    秦宜宁搂着逄枭的脖子,被他轻轻放下,后头皇后正看着他们两,眼神还有一些怪异,不由得脸颊发烫起来。

    “我没事的。”她有些气喘,摸了一把汗,继续向上攀登。

    皇后这时已爬上方才秦宜宁站的位置,仰头看向逄枭,伸出了手。

    逄枭便伸手,凭臂力将人拉了上来。但是他尊礼数,并未碰触皇后别处,也无法像护着秦宜宁那般担心她磕碰就直接将人抱上来。皇后的腿在石头上刮蹭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皇后心中便有些失落,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一行人就这般艰难的前行。

    此时冰糖和寄云也随着虎子和汤秀开始走最后这一段险峻的路,孙嬷嬷看到虎子和汤秀,便求他们帮忙。

    虎子笑道:“嬷嬷不要焦急,王爷安排的侍卫在后头护送长者,稍后便能到此处,我们二人要护着王妃身边的两位姐姐,不方便带着您,您恰好可在此处稍作休息,待会儿其他侍卫们到了自会带着嬷嬷上山。”

    孙嬷嬷无法,就只好点头继续等。

    此时惊蛰已经上到山顶,又重新攀下来迎秦宜宁,“王妃,距离万佛寺已经很近了,绕过这段路,走过前头的木桥便是了。”

    秦宜宁点点头,垂着酸软大腿叉着腰喘气儿。

    “我这身子可不如从先,想不到一个山没爬完就累成这模样,以前整天在山头跑,采药打猎,还时常遇上野兽,若是当初体力差劲成这样,怕是早就被狼吃了。”擦一把汗,秦宜宁笑问惊蛰,“回头要么我跟着你们早起练功吧?你也可以教给我两手。”

    惊蛰笑道,“王妃要学武艺,那不是有最好的师父在?”

    回头顺着惊蛰的目光看去,就见逄枭正面无表情的拉着满脸通红的皇后爬上一块圆木搭建的台阶。

    逄枭已经听见秦宜宁的话,松开皇后的手,温柔的对秦宜宁道:“你若想学,我随时可以教你。”

    秦宜宁点头:“那自然是好。”

    皇后气喘吁吁的攥住了手心,仿佛握住了方才逄枭拉着她时残留的温度。仰头看向正在与秦宜宁温柔说话的逄枭,皇后不由得想着李启天平日对她是什么模样。

    她有多久没见过李启天温和与她闲聊了?

    就连初一、十五的侍寝也都是例行公事,他们甚至不会闲聊,她也找不到现在能与李启天聊的共同话题了。

    这便是他们现在的日子,李启天一心朝务, 稍微有一点别的心思,也是与那些年轻美貌的妃嫔在一起,而她贵为皇后,却是只是糟糠而已。

    不像逄枭与秦宜宁。

    他们的恩爱不是做出来的假象,而是发自内心真心的恩爱,让皇后看着就心生羡慕,又有酸楚的滋味弥漫着,逐渐转化为更加明显的妒忌。

    “娘娘?”

    忽然而来的声音拉回皇后的意识,她茫然抬头,这才发现逄枭已经跳上下一阶,正低头看着她,而她所妒忌的那个人,应轻盈的登上更高处了。

    皇后咬了咬下唇,向着逄枭伸出手。

    一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来到山顶,脚下是圆木搭成的桥梁,右手边不远处便是一大片连绵的密林和山脉,左手边再走半个时辰的路程,却是一大片湖泊,远远地还能听见瀑布飞溅时的水声。

    “原来此处竟有个瀑布?”秦宜宁惊喜道。

    “是啊,想来山上的水源便来自此处吧。”惊蛰笑道。

    秦宜宁张开手臂深呼吸,欢喜的望着碧蓝的天空下那被绿意浸染的群山和澄澈的宛如一块碧玉的湖泊。

    空气中的花木清香中已能闻得见淡淡的檀香,万佛寺就伫立在这一方美景之中,高大的足有两层楼高的菩萨像慈悲的站在万佛寺的院中,与高塔比邻,慈悲的望着广袤的山川与河流。

    “当真不虚此行。”

    “是啊。”逄枭这时已经走道秦宜宁的身边,用袖口替她擦汗,“累不累?要不我背着你过去吧。前头那圆木桥不好走。”

    圆木桥是用粗麻绳捆绑了三根粗木制成的,就那么随意搭在一道裂痕中间,虽然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可两侧没有扶手,若不小心掉入裂缝之中,那可就是直接落入山下的流水中了。

    秦宜宁也不逞强,笑道:“好啊,我腿早就走酸了。”

    逄枭一声轻笑,竟不是背人,而是双手一抄就将人横抱着,还颠了颠:“看你瘦的。”

    他一步步不疾不徐的走向那圆木桥,低声凑近秦宜宁的耳边道:“待会儿虎子和汤秀可要乐了。”

    想起虎子在山下调戏冰糖时的话,秦宜宁不由的笑开来,轻捶了逄枭肩膀一下,“怎么这么坏呢。”

    逄枭哈哈大笑。

    爽朗愉悦的笑声回荡在山间,引的坐在地上喘粗气的皇后幽幽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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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归燕介绍:
身为丞相嫡女,襁褓中就被换到市井苦苦求生。 好容易认祖归宗,却陷入绵绵不绝的内宅争斗中。 她想和睦姊妹,孝顺长辈,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极品们一个个都不想让她如愿! 所以她认清现实! 想要过得好,宅斗谋划少不了! 斗白莲,虐绿茶,一手烂牌也能玩逆天。 只是—— “那个奸臣,别锦堂归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堂归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堂归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