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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光霁月     锦堂归燕txt下载     锦堂归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零三章 拦路

    眼看着汤秀带着逄枭的剑穗子往城门前去,马车上寄云和冰糖都不由得屏息。m.www.uu234.netwww.uu234.net

    寄云低声道:“王妃,那龚总旗会破例开城门吗?”

    “不好说。”秦宜宁笑道,“倒也不是必须立即就进城去,但是赶上这个时间了,索性试试。”

    冰糖道:“若那人念几分与王爷的旧情就必定会开门的。”

    “也不尽然。”秦宜宁道,“只看那人是刚正不阿的性子,还是圆滑的性子了。我让小汤拿着那剑穗子去,也不是要用王爷的信物去打动什么人,只是听说龚总旗曾在王爷麾下,所让他方便辨认罢了,若不然也有别的办法证明身份。不论是不是念旧情,对方只要够圆滑就会放咱们进去,毕竟谁也不愿意开罪王爷不是?不过是转回身向上禀告几句的事儿罢了。”

    “所以王妃料定了即便他肯开门,也会转身就上报上去?”

    “是啊。咱们是正大光明回来的,又不是来作奸犯科的,不过是回来的晚了一些,赶上这个时辰,让他们通融一下罢了,所以说宵禁宵禁,禁的都是一些什么人?京城里那么多秦楼楚馆,要真宵禁都禁干净了,那些烟花之处还不造都关门大吉了?”

    冰糖和寄云对视了一眼,不得不承认秦宜宁说的都是实情。不论是在大燕朝还是在大周朝,某些法令约束的只是那些没有特权的寻常老百姓罢了。

    像王爷和王妃这样素来都不以身份压人的到底是少数。

    就在几人说话时,城门方向传来一阵声响,不多时汤秀就带着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中年汉子赶了回来。

    “卑职龚文,参见王妃。”

    秦宜宁撩起了车帘,笑着道,“龚总旗免礼。我们一行人原本打算赶在宵禁之前回来,可路上冰雪封路,着实南行,紧赶慢赶的还是迟了。不得已才情龚总旗来,想请问是否能够通融一下,让我们一行人进城回府?否则这天寒地冻的,着实难熬。”

    龚总旗笑着道:“若是旁人自是不能的,可王妃是例外。王爷为国尽忠,王妃夫唱妇随,都是大周的栋梁,不过是开开城门的小事罢了,王妃您请跟着卑职来。”

    “不敢当,着实是为难总旗了。”

    “哪里,哪里。”

    二人说话时,马车与队伍便缓缓向前行进。

    龚总旗便跟在马车旁,笑着与秦宜宁闲话了两句,又问:“王爷怎没与王妃一同?”

    秦宜宁故作惊讶的道:“难道王爷还没回京吗?”

    龚总旗一愣,随即笑道:“尚未。”

    秦宜宁点点头,道:“我是接到王爷的信,说是圣上命我们回京,我便急忙带着人启程了,王爷若还没到,想必这这些日子也要到了。”

    “原来如此,王爷与王妃是分开来赶路的。”

    “是啊。”秦宜宁叹息了一声,面带忧愁 ,到底没有多言。

    此时一行人已到城门前,龚总旗一声令下,便有人将沉闷打开了半扇。

    秦宜宁一行的马车和队伍顺利的进了城门。

    秦宜宁下了车,再三对龚总旗道谢,龚总旗连连摆手,笑道:“王妃切莫如此,如今城中宵禁,您还是快些回王府安置要紧。”

    “多谢总旗了。”

    一行人便离开了城门,往城中而去。

    龚总旗看着秦宜宁的队伍走远,转身就去回禀上峰去了。

    忠顺亲王妃回京,王爷不日也将抵达,他虽行方便开了门,到底还是要向上峰报备的。

    夜色之中的京城街道格外的安静,车轮声和马蹄声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竟显出几分清脆。

    秦宜宁暂且闭目养神。他们是回了王府,必定还要稍作收拾才能歇着,也不知王府这么久无人打理,都成了什么样了。

    见秦宜宁闭眼休息,冰糖和寄云也都不做声,为秦宜宁紧了紧身上深蓝色的披风,随即二人也假寐起来。

    从城门到御赐的王府还有一段距离,秦宜宁乘了这么久的车,早已乏累了,许是顺利进城让她安心,不知不觉她便迷糊起来,头枕车壁昏昏欲睡,耳上的白银蝴蝶耳坠子随着马车的行进而晃动着,一下下的碰在她白皙玉颈之上。

    就在这时,原本寂静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锦罗玉衣的公子哥儿勾肩搭背的走在安静的街道上,大冷的天,他们却都面色潮红,身上冒着热气,说起话来粗着舌头,咬字都已经不清楚了。

    显然这几位都已有几分醉意了。

    “玉华楼新来的头排,那可是水灵灵的大美人儿,嗝,你们,你们谁不信,待会儿去了就知道。”

    为首一名身披黑貂毛领子云锦大氅的青年指着玉华楼的方向,醉眼迷蒙的道:“告诉你们,那小娘子一笑,就能叫你骨头酥个半边。”

    “哈哈,九公子就会吹牛。”

    “嘿,你们还别不信!嗝……”人称九公子的青年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儿,指着转角处道,“你们,你们给本少爷去了就知道了。你们的骨头要是不酥,我,我叫人帮你们打酥喽!”

    “哈哈哈!”一众公子哥儿肆无忌惮的笑起来。

    寂静的街道上,他们的笑声尤为肆意。

    这几人刚转过拐角,忽然就看到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那马车旁还跟十几二十个的汉子。车上没有标识,看车架也不过是平常的平头马车,车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摇摇晃晃,明明灭灭,一看那队伍就是个出身普通的。

    九公子眯缝着眼,指着秦宜宁的马车大笑起来:“哈,这个时辰了,竟然还有马车敢在街上走?”

    飘浮的步子迈了两步,九公子差点左脚踩到右脚将自己绊个跟头。他却全不在意,一步三晃的迎着马车而去。

    驭夫和精虎卫们早就发现了迎面而来的这些醉醺醺的纨绔子弟,见那衣着不凡的青年竟然敢往马车前头撞,一不留神就要被踏在车轮下,驭夫赶紧拽着缰绳拽停了马车。

    车厢晃动了一下,秦宜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时间还有些回不过神。

    “怎么了?”她奇怪的撩起车帘往外看。

    九公子一行人这时已经凑到了马车跟前。眼看着马车停了下来,那深蓝色的厚重暖帘忽然被撩起,借着马车上挂着那气死风灯的灯光,正看到了一张如雕如琢的精致小脸儿。

    “哎呦,这,这可真是!”九公子身后的纨绔都看呆了。

    九公子更是眼前一亮,呼吸急促的就往前来。

    秦宜宁这时被凉风一吹也有些清醒了,看清外面的情况,就放下了车帘。低声问窗外的穆静湖:“这是怎么了?”

    穆静湖道:“没事 ,遇上一群醉鬼。”

    “小娘子!”九公子就要往车门前凑。

    可精虎卫们却立即将马车包围了起来,汉子们高大结实的身躯就像是一堵墙,将纨绔们隔绝在外。

    九公子不由得恼怒:“怎么,你这小娘子还不给人看了?你做生意的怎么也不想拉拢老主顾?”

    秦宜宁凝眉,不想理会此人污言秽语。

    而在京城重地,精虎卫们没有得到秦宜宁的吩咐也不敢贸然动手。但对那群纨绔如此放肆,已经含了怒气,一个个站得笔直,用铁一般的身躯将马车护卫起来。

    九公子踹了一脚眼前精虎卫的小腿,人家纹丝未动,他自己却差摔了一跤。

    “你这个小娘子,你是哪家的姑娘?大半夜的还敢在街上行走,还有这么多的人护送你就觉得了不起了?做皮肉生意的,你也要明白做生意的规矩!难道你往后永远不做小爷生意?竟连个招呼都不打,你也太没体统了!”

    秦宜宁在马车里听着那醉鬼竟说出这种话来,不由气的冷笑了一声。

    马车外,穆静湖忍无可忍的斥责道:“休要胡说!”

    “胡说?能这个时间被人带出楼来,难道还说自己是贞洁烈妇了?”

    那一行纨绔见九公子如此叫嚣,即便脑子因吃了太多酒而麻木,可到底还是有一些分寸,有人拉了一把九公子,道:“您还是别这样,万一那是朝中某位大臣的家眷呢?”

    “不可能!”九公子醉醺醺的道,“你当那样的美人儿是那么好遇上的?京城花街柳巷的姑娘我见的多了,可也没见过那么俊的。从前都说忠顺亲王妃是个美人,可那个女子不是去寻忠顺亲王了吗?这个大半夜里被人接来的难道还能是王妃?快别笑掉我的牙了!”

    听他的话越来越不入耳,秦宜宁跟窗外的穆静湖道:“穆公子,问清楚他的身份。”

    穆静湖便问:“你是何人!竟敢如此的无耻放肆!”

    “我是谁?哈,这还有人不认得我的?”九公子哈哈大笑,仿佛遇上天下最有趣的事儿。

    九公子身边素来不缺少捧着他的人,当即就站出来道:“你们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可是昌国公府上的九公子 !”

    秦宜宁在马车里听的明白,一听到“昌国公”三个字,她眼睛便是一亮。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秦宜宁冷笑着告诉外头的穆静湖,“穆公子,将这个九公子拿下!”

第九百零四章 纨绔

    精虎卫们早就看不惯这些满口污言秽语的公子哥儿了。www.uu234.netm.www.uu234.net方才若不是没得秦宜宁的吩咐,他们哪里能干站着忍耐他们造次?

    如今听了秦宜宁的声音,不等穆静湖动作,精虎卫们就已先行动起来。

    这些上阵杀敌的汉子,临阵对敌尚且不惧,更不必说这些整日章台走马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那位九公子一招都没使出来,就被汤秀提着领子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

    “唉!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九公子双腿乱蹬,双手乱抓,乍然被擒,酒都醒了一半。

    因为秦宜宁只下令抓他一个,后头那些贵公子们都无大碍,眼看九公子被抓,众人大惊失色,想冲上前来救人,一看精虎卫各个人高马大,虎视眈眈,也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硬是没敢硬出头。

    只敢壮着胆子大吼:“你们是什么人,放下九公子!”

    “你们怕是没听清吧!这位可是昌国公府上最受国公爷喜爱的幺子,你们今日敢动他一根汗毛,明儿个国公爷能扒了你们的皮!”

    “对,还不放人!”

    “快去人来,快!”

    有人吆喝着,也有人机灵一些,或许也是因为没喝醉,转身就去报讯。

    九公子虽有些慌,但惧怕也有限,一见自己人跑去报讯,这下子也不慌乱了,大声骂道:“你个臭*,敢命人抓本少爷!等我爹带着人杀过来,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识相的你出来,给本少爷跪下磕三个响头,今晚好好的服侍本少爷舒坦了还可以考虑饶你不死,否则……”

    “啪!”

    叫嚣之声被一个响亮的耳光取代,九公子脸被扇的偏在一边,穆静湖冷声道:“胆敢污言秽语调戏宗顺亲王妃,你活腻了!”

    什么?

    他说什么?

    九公子耳朵嗡嗡的响,一句话都没听清。

    另外一边同来的纨绔们也都是一脸的愕然。

    “没听错吧?刚才那人说的是忠顺亲王妃?”

    “没听错,好像真是。”

    “那,那可……”

    ……

    一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秦宜宁将车帘撩起,一张明艳的面庞在灯光下显得越发柔美。她看了看九公子,又看了看那一群傻呆呆的公子哥儿,沉声道:

    “有人要报讯?正好,你们去告诉昌国公,他家幺子出言不逊,调戏忠顺亲王妃,想要人就去王府领吧。”

    说罢也不等众人的反应,直接将暖帘放下了,吩咐道:“回府。”

    “是。”

    精虎卫们将九公子提上了一辆后头的马车塞了进去,被他吵的烦了,还拿了一块破布将人的嘴堵上捆了起来。

    车轮吱嘎的轧过青砖路面渐渐走远,一群纨绔子弟满面愁容的面面相觑。

    “怎么办,好像真是忠顺亲王的老婆?”

    “没认错吧?不是说人在南方吗?”

    “肯定没认错,那张脸,我以前见过,真是笑一下骨头都能给你笑酥喽!可是这人也忒……”

    “真是嫁鸡随鸡,嫁了煞神变成夜叉!不过嘴上占了几句便宜,怎么就喊打喊杀起来!”

    “先不要说这些没用的,先想想怎么办吧!”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可是没法子了,只能告诉昌国公府去!”

    ……

    一众公子哥儿议论着走远了。

    留在街角处探听情况的汤秀将这些人的动静都听在耳中,这才追上秦宜宁的马车。

    “王妃。他们去报讯了。”

    “好。你辛苦了。”秦宜宁撩起车帘道。

    “这称得上什么辛苦。只是王妃,这位昌国公是北冀国时的老臣,今上践祚后也没有动这位老臣一根汗毛,而是依旧保留他国公的爵位。昌国公府尚家在北冀国老臣之间可是颇有颜面的,若是真的开罪了,恐怕往后会开罪整个北冀国一派。”

    秦宜宁闻言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

    知道秦宜宁必定有计较,他们启程时王爷也特地吩咐过他们要听王妃的安排行事,是以汤秀也不再多言。

    一路回到御赐的王府,叩响宅门,门房留下打更看屋子的老仆一时间还难以相信。

    “真是王妃回来了?”

    “是啊。您老这些日看屋子辛苦了。”秦宜宁笑道。

    “不辛苦,不辛苦,哎,这宅子大,我也不好乱走动,就只一直在们房里,这些日子也不见有什么人来,老奴还想着王爷几时才能调度回京,没想到这一下就将王妃给盼回来了。”

    秦宜宁笑着点点头,一行人便进了府里。

    当日离开京城时,秦宜宁是被姚氏挤兑出了王府的,之后忙着葬礼送灵之事,王府的事她也没顾得上,虽安全将姚成谷是夫妇和姚氏都送了出去,可王府里都是姚成谷自己安排的。

    王府御赐的偌大宅院,如今却是空旷染尘,姚成谷没留什么人看屋子,只留下个门房,想来当初也是料定在也不会回来了。

    秦宜宁笑着道:“王府偌大宅院,咱们一行人到底人数有限,不如就都住在外院,一则清扫起来方便,二则咱们聚在一起有个大事小情也好照应。”

    虽然有些不合规矩,可来时一个客栈都住过,不过是都住在外院,也不是同一个跨院里,也不算什么了。

    精虎卫们自然无异议,笑着应下来,二十几个大小伙子露胳膊挽袖子,热火朝天的收拾起来。他们上战场是杀敌的好手,做起其他的事也利落,秦宜宁与寄云将包袱拎进了外院逄枭的书房,她就打算暂住在这里。

    冰糖则去指挥那群“大老粗”做事。

    很快,屋子便大致清扫完毕,冰糖拿了库房的钥匙,带着人去取了被褥出来。

    大家分了屋子,安排好轮值守夜,就各自先歇下了。

    穆静湖被安排在书房院落中的厢房,临睡前,穆静湖提着被五花大绑嘟着嘴的九公子道:“先将他关起来?”

    “将他松绑了吧,嘴也不必堵住了。”

    穆静湖挑眉,随即便将九公子松了绑。

    九公子立即把塞在口里的破布扔了,呸呸的吐了两口,怒瞪着秦宜宁:“你这毒娼妇,还不放了我!”

    秦宜宁站在书房门前的台阶上,屋内柔和的光从她身后而来,见过她的身周围都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

    九公子看不见秦宜宁的表情,却听见她温柔的声音说出差点将他气死的话。

    “既然这么不识时务,还是捆着好了。”

    穆静湖好笑的道:“这也容易。”

    说着反手将九公子的手臂反剪在身后,三下五除二就绑了起来。

    九公子气的大吼,“你!”

    “嘘!”秦宜宁比了一根手指,道:“再骂,将你嘴也堵上!”

    “你敢!”

    “我敢不敢,你不是看到了吗?王爷与我奉旨回京,才进城们,我就被你污言秽语的侮辱了一番,你看到时圣上是会怎么处置此事?”

    九公子的牙齿咬的咯吱直响,圣上如何处置他不知道,可是逄枭那人是个出了名的媳妇迷,又护犊,他老婆被他调戏了,他能就此干休?

    思及此处,九公子到底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能在家里人找来之前少受一些罪也不是什么坏事。

    秦宜宁笑了一下,道:“看来你也不笨。”

    穆静湖笑着道,“你快歇着吧。”说着提起九公子就往外走,与此同时,还不忘将人嘴巴嘟了,甚至眼睛都蒙了。

    秦宜宁见穆静湖如此小心,不由得好笑。那个就公子不是个什么厉害人物,就是给他松了绑,他都未必能离得开王府。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人她还有用处,小心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回了书房的里间,秦宜宁歇在了逄枭时常看书用的临窗暖炕上。

    冰糖和寄云去寻了柴火来,将暖炕烧了起来,北方的暖炕着实是秦宜宁这种体寒之人的最爱,主仆三人也不讲究那么多,三人挤着睡下了,一夜好眠。

    次日清早起身,秦宜宁盥洗过后就坐在桌前,让冰糖帮着梳头,

    “梳个简单的圆髻,簪一朵银簪子便可。衣裳就还穿回来时候那身石青色的褙子。越是素淡越好。”

    “知道了,王妃放心,做戏做全套嘛。”

    “正是这个意思。”

    寄云从外头进来,将托盘上的清粥小菜放下,笑道:“奴婢今儿就去着手采买丫头回来,这府里现在死气沉沉的,非要人多了热闹一番才好。”

    “嗯,我妆奁里的小册子,从第十页开始往后记录了从前咱们家雇佣了老人儿的住址,先悠闲考虑雇佣他们吧,一则是彼此熟悉,用的顺手,二则当初急着遣散,到底也没给他们安排妥当,他们如果愿意回来当差,咱们也好贴补一些。”

    “是,就知道王妃最心软。”寄云笑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汤秀的声音,“王妃,昌国公府上有拜帖送来。”

    “这么快?看来那个草包还真是很得昌国公的喜欢。”

    秦宜宁让汤秀将拜帖拿了进来。

    下帖子的人不是昌国公,而是昌国公夫人,拜帖上客客气气的写明了今日午后前来王府拜会,不知她是否有空拨冗一见,若不能明日再送拜帖来询问。

    如此客气又有诚意,秦宜宁哪里会不应下?

    她笑着道:“给昌国公夫人回帖子,就说我正好得闲。午后只管来便是。”

第九百零五章 会面

    汤秀笑着领命应是,快步去送回帖了。m.www.uu234.net

    寄云这才问道:“王妃打算怎么办?昌国公是北冀国时就文明朝野的老臣了。圣上当初都没有动昌国公一根汗毛,若是一个弄不好,只怕昌国公恼了,联合起北冀的老臣一起对付咱们,怕是不好。”

    “若是搁在早些年,昌国公的确有可能这么做。可如今朝中的局势早已不同了,不说远的,在外人眼中,恐怕我父亲就是个例子。原本朝中的那几派,北冀老臣也好,世家望族也罢,眼看着大燕朝降臣这一派的中流砥柱落的个这般下场,甚至圣上连个身后哀荣都不肯赏,难道还不明白?”

    “您的意思是,昌国公会选择低调行事,吃了这个亏?”

    秦宜宁缓缓点头,“莫说抓的是他的幺子,就算是他的嫡子、嫡孙,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什么都不敢做。”

    秦宜宁说到此处不由得又笑起来,“看昌国公夫人递的帖子,便可知道了。”

    寄云一愣,“可倒也是。是奴婢想的太多了。”

    秦宜宁摇摇头拉着寄云的手笑道:“你是一心为了我着想。我心里明白。”

    两人相视一笑,秦宜宁笑着又道:“这些天你们出去走动时,注意着一些朝中的情况,有些什么事是咱们在外头是不知道的。”

    “是,奴婢会留心的。”

    一切安排妥当,秦宜宁就和冰糖呆在屋里做针线。

    她列了单子,准备采买一些颜色雅致柔软舒适的杭绸和茧绸给昭哥儿和晗哥儿做衣裳。

    孩子们不在身边,可是她脑海中的他们每天都在成长,她想象着他们长大的模样来做,就算将来没有机会给他们穿,好歹寄托了她的一片心。

    时间过的很快。

    午后,秦宜宁小憩片刻,刚刚梳洗停当,外头寄云就来回道:“王妃,昌国公夫人求见,此时人在花厅。”

    “知道了。”秦宜宁站起身,“你们两个都跟着我去吧。”

    “是。”冰糖和寄云齐声应是。

    冰糖问:“王妃,您不用换一身衣裳?”

    秦宜宁低头看看自己,石青色的素面褙子,藕白色的长裙,通身上下唯一一件首饰就是腕子上的白玉镯子和头上固定发髻用的银簪子。

    秦宜宁想了想,披上了她不大常穿的一件黑貂绒毛领子莲瓣缂丝斗篷。

    这件斗篷上的缂丝精巧细致,颜色素雅,肩头的水貂绒又黑又亮,因太过喜爱,秦宜宁反而舍不得穿。

    原本随意的装扮,有这么一件珍贵的披风一衬,即便没有浓妆艳抹,不点缀金钗珠翠,照旧贵气逼人,不会跌了忠顺亲王妃的身份。

    秦宜宁带着两婢女走上抄手游廊,一边走一边盘算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待来到花厅时,她已经酝酿好情绪,面上面无表情的率先进了门。

    就见一位年过花甲,身着雀蓝色对襟大袖披风,头戴点翠钗,花白头发利落挽起的丰腴妇人正坐在一侧。她的一台尊贵典雅,虽然上了春秋,却依旧看得出是出身良好的温婉妇人。

    她的身后跟着一位年长的嬷嬷,一个年轻的媳妇子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见秦宜宁进门,昌国公夫人站起身,眼神不无惊艳的落在秦宜宁的身上,但她的目光非常的礼貌克制,并无任何唐突之意,并未给人不适之感。

    秦宜宁浅笑一下:“这位便是昌国公夫人吧?您请上座。”

    “不敢,不敢。”昌国公夫人行礼道,“以尊卑论,是老身该给王妃请安。”

    “哪里的话,昌国公德高望重,您又是长辈,晚辈担不起您的礼。”秦宜宁侧身避开不受她的礼,双手搀扶,谦让的让人入座,回头吩咐道:“上好茶。”

    “是。”寄云快步下去预备,不多时就将青花的盖碗端了上来。

    昌国公夫人见秦宜宁待客温和,并无臆想之中的搅蛮跋扈之气,心下不由更怨起尚之华来。

    尚之华是昌国公夫人四十岁上的老来子,为了这个儿子,她险些丢了半条命,好容易平平安安的养大了,谁承想那却是个招猫逗狗不上进的。

    平时他与人喝花酒,赌钱,斗蛐蛐儿斗鸡,她早已管教的藤条都不知抽断了几根,他喜欢表妹,为了那表妹与妻子闹的不愉快, 她为了让他收心,也勉为其难的做了恶婆婆,允许那表妹进门做了妾室。

    可没想到,人他得到了,没新鲜几天,就又开始作妖起来。花街柳巷里处处留情不说,这一次竟然敢当街调戏逄之曦那煞神的老婆!

    今日一见,昌国公府人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女子明艳的让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倒退个四五十年,她年轻时的容貌已经算得上端庄了,却也不及她十中之一,这是个能让男人神魂颠倒的女子,所以才能迷的忠顺亲王为了她圣旨都敢抗。

    如今,她那不着调的傻儿子也着了道。

    昌国公夫人满心叹息。

    她虽然有几分无奈,对秦宜宁却无怨恨。人家女子生的容貌俊俏难道就是错?见到秦宜宁的男子多了去了,也不是人人都如她那不成器的儿子一样当面调戏的。说到底,还是自家儿子不争气。

    若不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的给那小子一顿惩戒,借机将他扳正过来,将来还不知他会酿出多大的祸事来。

    是以这一次,昌国公夫人上门求情,是诚心诚意的致歉和解而来,她不理会昌国公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作为母亲,她已经后悔自己对幺子的溺爱了。

    “王妃,今日老身前来,为的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我知道这次是他冲撞了王妃,一切都是他的不是。没能将他教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我再此给您诚心的赔罪了。”

    昌国公夫人起身便屈膝行礼。

    昌国公夫人身后的老嬷嬷和媳妇子也都行礼。

    秦宜宁忙起身相搀,不让她拜下去,又扶着她重新落座,淡淡的道:“昌国公夫人一片慈母之心,我是明白的。”

    昌国公夫人又坐回了方才的位置,一看秦宜宁那不带任何表情的脸,就知道自己亲情牌的这一招是不奏效了。

    她道歉是真心,但想感动对方也是计划中的。

    想不到这位王妃刚刚双十年华,便能如此稳重,不为外物所动了。

    昌国公夫人想起出门时昌国公说过的话。

    “智潘安之女可不是个寻常妇道人家,与她打交道,与寻常女子打交道不同。你去后只管诚心致歉,千万不可玩弄小心思。如今咱们已经是如履薄冰,想要小九儿的命,就得顺着她。”

    昌国公夫人心中一凛,已经开始后悔刚才自己的做法了。

    她是内宅之中打滚惯了,不经意就会用上平时的招数。

    “王妃息怒。”昌国公夫人急切的道,“都是老身教子无方,才会酿的他行事无法无天。王妃是正经官家千金出身,身份尊贵,怎能容那孽障言语侮辱?千错万错,都是那孽障的错,王妃抓他拿他都使得,但还请王妃狠狠的罚他,待出了气,能允准老身将人带回家去严加管教。”

    秦宜宁望着昌国公夫人那为了儿子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到底不忍。

    若她是个性子跋扈不讲道理的,她今天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吃教训,同时还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是面对这样一位妇人,那些谋划顿时也不忍心实施了。

    “罢了。”秦宜宁道,“昌国公夫人到底是无辜之人,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令郎虽是您幺子,可是当下这世道是君权父权的世道,想来昌国公夫人就算想好好的尽心教导令郎,世俗也不会允许令郎整天呆在您一个妇道人家身边的。”

    此话一说,昌国公夫人心下酸楚,眼泪差点落下来。

    到底女人最是了解女人,秦宜宁说的正是她为难的。

    秦宜宁笑了笑,“今日我也不想为难您。这管教不严之过是在昌国公身上。我有意与昌国公密谈。若是国公夫人能代为转告,并且安排妥当,令郎之事自然好办。”

    反过来,若是昌国公夫人不能照办,且将事情宣扬开,九公子是什么结局可就不一定了。毕竟调戏王妃那可是重罪,就算秦宜宁弄死了他,凭借逄枭的身份镇着,昌国公还真就不能拿她如何。

    昌国公夫人的心砰砰直跳,惊疑不定的望着秦宜宁。

    她隐约嗅到了几分阴谋的味道。

    望着秦宜宁那张明艳的脸庞,看着她胸有成竹的表情,昌国公夫人犹豫片刻,只能点了点头。

    “好,老身必定将话传到,并且保证我身边之人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

    “昌国公夫人是聪明人,这样大家也都便宜,若是昌国公答应了,约见方式我便会告知。”

    “是。”昌国公夫人站起身,行礼道:“既如此,老身告辞了,圈子无状,冲撞王妃之罪,还望王妃暂且宽他两日。”

    秦宜宁明白,昌国公夫人这是怕他们那边还没商量出所以然来,九公子就先被她给弄死了。

    秦宜宁自然不会做这种事,遂笑道:“你放心,你既肯答应,我自不会胡来的。”

第九百零六章 光辉形象

    送走了昌国公夫人,寄云和冰糖服侍着秦宜宁回房去休息。www.uu234.net

    到了傍晚时分,汤秀来回道:“王妃,昌国公府来人传话,说昌国公答应了您的要求。”

    秦宜宁闻言,面上严峻的表情便是一松,悄然长舒一口气。

    这事儿只要昌国公点了头,事情就已经成了一大半了。

    次日,穆静湖亲自出马,带着昌国公避开人的耳目来到王府。

    昌国公没想到秦宜宁的身边竟还有这种好身手的人,更想不到这位“侠士”竟然没带着他走门,而是翻墙来的,将他惊出出了满身的冷汗,再看秦宜宁时候,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做事能这般大胆果决,手段又不拘小节,这样的人竟然是个女子,着实是可惜了。

    秦宜宁与昌国公密谈了足足两个时辰。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穆静湖又悄无声息的将昌国公送了回去。

    除了秦宜宁和昌国公二人,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甚至除了他们两个和穆静湖之外,别人根本不知昌国公来过王府,就连与昌国公最为亲密的昌国公夫人也毫不知情,依旧在为幺子之事焦急着。

    次日,秦宜宁让汤秀将关了两天的九公子带了出来。

    被捆了两天,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九公子半条命都没了,一看到秦宜宁,眼神怨毒的恨不能吃人似的。

    穆静湖道,“你可知错了?”

    九公子咬着牙梗着脖子,有心大吼,一则没力气,二则也是怕了眼前这个人,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我没错!我有什么错了!你们也不想想,良家妇女哪有大半夜还乘车出去的?这根本就是你们自找的!我不过是寻常一样吃个花酒,半路上遇上你们,我哪知道堂堂王妃还能半夜出门啊?结果我就被你们给抓了,我冤枉不冤枉啊我!”

    说着说着九公子竟然气出了两泡泪来。

    秦宜宁被他无耻的话逗笑了,上前两步走到坐在地上的人面前,居高临下的道,“我走不走夜路,是我的自由。我走了夜路,难道就是你出言不逊的理由?我愿不愿意走夜路,与你行为端正不端正,这是两码事。难道你还能什么过错都推给别人?你这次遇上的是我,我身边人手多,才没让你沾了便宜去,可若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呢?”

    懒得再与这人废话,秦宜宁道:“按着打他十板子,给他爹送回去吧。”

    “是。”汤秀早就得了秦宜宁的嘱咐,拿着个板子气势汹汹的大步走来,

    九公子吓的脸都白了,连连道:“你敢!你这个毒娼妇,你敢打我!我爹是昌国公!你打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都这时候了嘴巴还不放干净?给我打!”

    秦宜宁拂袖转身回了屋里。

    很快院子里就传来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和九公子哭爹喊娘的哀嚎声。

    十板子很快打完,九公子哭都没力气哭了,直接让汤秀带着人用门板给昌国公府送了回去。

    寄云和冰糖看的解气,狠狠的啐了一口。

    “活该,这样的人就该狠狠的教训!”

    “就是,现在不管教他,往后还不知道这坏胚子要祸害多少女子!”

    不过骂够了,两人又有些担心,昌国公的身份毕竟在那里摆着呢。

    “王妃,昌国公会不会恼羞成怒,或者记恨上您啊?”冰糖担忧的问。

    “不怕的,我自有安排。这会子我倒是还有另外一桩是要汤秀去办。 等汤秀回来,你叫他来一趟。”

    “是。”冰糖认真的点头。

    寄云笑道:“王妃,您给的名册奴婢瞧过了,依着上头的地址联络了不少老人回来。今儿一早就已有人陆陆续续的回了府。只是府里的人还是少,要不要再采买一些来?”

    秦宜宁想了想,笑道:“还是不用了。就先用府里的老人吧,采买之事你先留意着,若有合适的小丫头,寻几个就够用了。”

    “是。王妃打算收几个小丫头子搁在身边?”

    “是啊。”秦宜宁笑道,“将来等咱们日子过的稳当了,我给你寻个如意郎君,将你们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若是你们愿意,到时就可以在我身边做个管事娘子,到时我身边的婢女肯定是不够用了,所以现在提前预备起来。”

    寄云的脸腾的就红了,这么一看,当真是粉面桃腮,容色过人。

    “王妃,您别胡说。 ”

    “我哪里胡说了?”秦宜宁无辜的眨眨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我还一直留着你做老姑娘?到时候你怕不是要恨上我了。”

    “王妃就知道胡说。”寄云羞的跺脚,转身就走了。

    秦宜宁和冰糖见了,都忍不住笑起来。

    笑够了,冰糖才问:“王妃,咱们王府这么大,原先的老人却不是都能回来的,我听寄云说,不过是找回来二十几个,这样府里也显得太空旷了。”

    “不打紧的,府里空旷就让它继续空旷,墙面瓦片有斑驳之处也用不着翻修,就维持现状便可。”

    冰糖不大理解秦宜宁的用意,这么好的御赐府邸,却弄的陈旧的很,暮气沉沉的,叫外人看了,恐怕会背后说闲话,说忠顺亲王落寞了,不然王府怎么会破败成了那样。

    只是冰糖知道秦宜宁既然这么做就必定是有安排,是以她并未继续追问。

    不多时,汤秀就来见了秦宜宁。

    秦宜宁让寄云和冰糖在门外守着,在汤秀的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汤秀惊讶的道:“王妃的意思是,要将王爷事迹编成书来请人说?”

    “对。”秦宜宁笑道,“你这些天出去时先仔细观察,什么地方平日里听说书的人多,又有那几位说书先生比较受欢迎。至于说书的内容,咱们就将王爷打仗时的那些片段告诉他们。”

    汤秀听的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这个好,这个好!王妃您不知道,王爷在战场上,真的是太威武了,王爷用兵如神,身先士卒,总是第一个冲杀,最后一个撤退,不说别的,军中所有弟兄都是对王爷服气得很。王爷对待弟兄们又仗义,从来不会克扣粮饷,有时紧张了,甚至会填补自己的银子来给弟兄们发饷……”

    汤秀明显特别崇拜逄枭,一说起逄枭的丰功伟绩,他的话就停不下来,倒豆子似的说的眉飞色舞。

    秦宜宁听的连连点头,笑着道:“你讲的这些都很好,还有王爷为了百姓安全舍身救人的,另外还有王爷义薄云天,不肯屠城的,这些你都说给说书先生,教他们学会了,在城中老百姓最密集之处去说。”

    秦宜宁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光是以前王爷的战绩,还有这一次在南方,尉迟燕与南燕尉迟旭杰之间的乱事,王爷若是不出面,恐怕南燕早起兵祸了。”

    汤秀眨了眨眼,南燕的事知道内幕的都知道事情不是秦宜宁说的这样。

    可是在这样宣传,让王爷的名声越来越好,这也不是坏事。

    秦宜宁见汤秀都明白了,就笑着将这件事交给了他,还笑着道:“等你安排妥当了,我就要去听说书了。”

    “王妃您还用去听说书?王爷的事您早都看在眼里记载心里了。”

    “那也不耽搁我去凑热闹啊。”秦宜宁笑着道。

    汤秀也笑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出门去安排了。

    就在汤秀花时间联络说书先生时,忠顺亲王妃与昌国公一家结下仇怨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有人还不大相信,觉得昌国公无缘无故的招惹秦宜宁一点意义都没有。

    可是九公子被打了板子,一副门板抬回昌国公府里时那凄惨的模样多少人都是亲眼目睹的。

    除此之外,还有人私下里将秦宜宁与昌国公一家的“爱恨情仇”编出了好几个版本的故事来,如此口耳相传,民间关于秦宜宁与昌国公府里如何结仇的缘由,早就已经被传出了好几个版本。

    以至于三五天之内,从秦宜宁与昌国公结仇,就变成了逄枭与昌国公有不共戴天之仇,且消息还被传的有模有样的。

    秦宜宁在府里,听着各路回报的消息,心情很好的多吃了半碗饭。

    “王妃,城中茶楼现在到处都在说王爷的英勇事迹,平大燕,打山贼,又平定了南燕之乱。现在茶余饭后老百姓的谈资十个人有八个在聊王爷的勇猛和忠义。甚至还有人编了儿歌,小孩子们大街小巷都在传唱。 ”

    汤秀笑着道,“现在说书先生们最热衷的就是讲王爷征战之事,精彩程度都不亚于《三国》了。”

    秦宜宁闻言笑起来,“那最近他们都说到哪里了?”

    “说到王爷不费一兵一卒,智平南方大乱的事了。尉迟燕与尉迟旭杰联合作乱,想起兵祸扰乱大周便将,挑拨朝臣关系意图恢复大燕朝,结果他们的奸计被王爷识破了,王爷不过是略施计谋,尉迟燕和尉迟旭杰就开始窝里反,尉迟燕还将一开始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尉迟旭杰害死了。如今老百姓都在骂尉迟燕不是个东西呢。”

    秦宜宁点了点头。

    汤秀又道:“反正现在王爷智勇双全的形象已经传遍了。就连小孩子扮家家酒,都抢着要扮王爷。”

    ps:又是一年新春,不知不接锦堂已经连载了两年多了,感谢亲爱的读者们两年多的陪伴,新的一年,祝福大家阖家幸福,万事顺意,恭喜发财!!蠢月月会继续努力,写好看的故事给大家!鞠躬!!

第九百零七章 城门前

    秦宜宁听的忍俊不禁。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

    若是搁在从前,逄枭虽民间呼声很高,也受百姓敬重,但一直有种高高在上之感,全不如现在这般贴近百姓的生活。

    现在的场面,正是秦宜宁想要的。

    能扭转舆论的风向,让一个原本还有距离感的人变的深入人心有时也很简单。

    足可见事在人为。

    秦宜宁好奇外面的情况如何,但因自己现在要扮成一个全家人都已罹难之人,身戴重孝不好玩乐,不能大摇大摆的出去闲逛,便只好乔装一番悄悄地去。

    听了几场书,将秦宜宁听的热血沸腾,那些明明没有的事,却让说书先生编的合情合理,连她都差点信了。说书先生薄薄两片嘴讲出的是沙场征战、权谋争斗,比起他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所经历的可要精彩的多。

    到了二月初,京城里就连深宅妇人们都知道了逄枭智平南燕那段书,尉迟燕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形象越发的根深蒂固,就连凑在一起晒太阳的老妪提起这人都要撇嘴摇头鄙视一番。

    京城御赐镇南王府花园中,尉迟燕沉着脸负手而立,他花白的头发束成发髻,身上新作的绸衫显得又宽了几分,风一吹,衣裳飘飘荡荡,就像挂在竹竿儿上。

    两个年长的媳妇子跪在他面前抖若筛糠。

    “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嗯?”

    “王,王爷,奴婢,奴婢没……”

    “说!”

    尉迟燕一声吼,将两个仆妇吓的当场抽泣起来,连连磕头。

    “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奴婢是出去采买时,听见有人集市边儿小茶摊子旁边说书,就,就……”

    “放肆!外面泥腿子胡言乱语的话,你等岂能真信?”

    “奴婢不信的,奴婢绝对不信的!”

    仆妇们连连叩头。

    尉迟燕拳头紧握,额头青筋毕露,浑身颤抖,咬牙切齿的道:“来人!”

    “王爷。”

    王府掌事上前来行礼。

    尉迟燕指着这两个妇人,狠狠道:“掌他们的嘴!打!给我狠狠的打!”

    掌事应是,对着身后的小厮们一摆手。

    小厮立即上前来,将那两个仆妇按住肩膀,取了竹板来握在手里。

    两仆妇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求饶:“王爷,奴婢再不敢了!”

    “王爷饶命啊,这些都不是奴婢说的,是外面,是外面都在这么传……”

    不说这话还好,一听到“外面都在这么传”,尉迟燕双目赤红,大吼了一声:“打!”

    小厮立即应是,扬起胳膊,将竹片狠狠挥下,只听得“啪”“啪”的响声,两个仆妇被打的哀嚎声都发不出,不过两三下脸就高高的肿了起来。

    尉迟燕牙关紧咬,下颌紧绷,死死瞪着那两个仆妇。

    两个掌刑的小厮各打了十几下,眼看着两仆妇涕泪横流,脸颊肿成了球似的,上面还横竖都是深紫色的痕迹,只怕再打下去脸都要打烂了,不由得放缓了手上的动作,迟疑的偷眼去看王府掌事。

    掌事也有些犹豫,“王爷,您……”

    “继续打!本王让你们停手了吗!难道本王的吩咐你们都不肯听了?”

    “小的不敢!”

    两个小厮吓的面无人色,赶忙又动作起来。

    掌事欲言又止,垂下头不忍再看。

    尉迟燕却死盯着那两个被打的吐血的仆妇,看到他们吐出的血里搀了牙齿,脸上肿的青青紫紫面目全非,心里压抑的浊气仿佛就有了发泄的出口似的。

    外面那些人胡言乱语他管不了,难道家里的他也管不了?

    就在尉迟燕盯着这两个仆妇,明显是想看着小厮将她们活活打死时,顾世雄由两个小厮扶着赶了过来。

    “住手。”老人的声音颤颤巍巍,间或几声咳嗽。

    两个行刑的小厮闻声如蒙大赦,立即停了动作。

    尉迟燕心下正爽,却忽然被人打断,猛然回头看向顾世雄。

    “王爷,这两个仆妇胡乱嚼舌,惩罚是应该的。想必他们已经受到了教训,往后再不会了。”顾世雄拱拱手道,“还请王爷网开一面,留他们一条生路。”

    尉迟燕紧抿双唇,从前温和的双眼此时却退去了文弱与温柔,他的眼神变的冰冷,神色透着压抑过度后的怨毒。

    “他们是王府的下人,他们做下这等事,本王要惩治便使得!”

    “王爷说的是。”顾世雄叹道,“只是王爷素来仁慈,您……”

    “仁慈?”尉迟燕扬起下巴,对着阴霾的天空冷笑了一声,“仁慈有什么用?”

    见他似要说出什么不能让人听去的心里话来,顾世雄连忙对着掌事摆手。

    掌事立即会意,命人将那两个已经被打的晕厥的媳妇子抬了出去,小厮也放轻脚步悄然退下。

    眨眼间花园中就只剩下了尉迟燕与顾世雄。

    “王爷,老朽知道你心中的苦闷,可是您要往长远考虑才是。您不能为了这些事,将您最大的优点都丢弃了。”

    “优点?本王还有什么优点?你说的难道是心软仁慈?哈!真是可笑!”尉迟燕仰头大笑,双眼逐渐变的通红,顾世雄劝说的话,仿佛戳中了他隐藏在心里最不想让人看到的难堪。

    “本王的心软仁慈,就是软弱的代表!你看外面那些人都是怎么说本王的?卑鄙小人,忘恩负义!本王是亡国之君,是没用的懦夫!他们把本王说成了给人舔鞋苟且偷生的混蛋,哪里有人知道本王的苦楚!”

    “王爷!慎言!”

    顾世雄连忙出声制止,生怕尉迟燕继续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这里可是京城,是李启天的眼皮子底下,只要李启天想,恐怕尉迟燕穿了什么材质的底裤李启天都能知道!他们已被南燕百姓误解失去了民心,被逄枭夹击的逃回京城来,好容易得了个容身之所,便该韬光养晦休养生息,此时着实不宜再生事端了。

    可是看着尉迟燕仿佛要发疯的模样,顾世雄却只觉得无力。

    尉迟燕还是老样子,不擅政事,现在的他近乎疯狂,就连从前的耐心和隐忍都给忘了。

    尉迟燕双拳紧握,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看着这样的尉迟燕,早就在顾世雄信中盘桓的念头再一次清晰起来。

    他老了。为了复国,也付出了足够多了。他除了自己这条老命,家人,前程,什么都搭进去了。

    可是事情还是现在这个难以挽回的模样。

    或许他该放手了。

    “王爷,您许是累了。不如好生休息。至于外面的说书先生不约而同的开始讲说逄之曦的事,必定是有人背后操作,甚至很可能是逄之曦自己在给自己树立正面的形象。面对对手的污蔑,您没必要这么生气,咱们想法子反击便是了。”

    “反击?怎么反击?”尉迟燕愣了一下,随后急切的问。

    遇见事不知道自己动脑,先来问他,如此依赖,让顾世雄不由得苦笑。

    “这还要再想想。”

    “再想?在想本王的名声就被人踩在脚下了!”

    难道现在他还有什么好名声?

    顾世雄暗自感慨,摇了摇头,只说自己回去想想,便先告退离开了王府。

    尉迟燕没得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想起那两个仆妇背着他嚼舌的模样就气,当夜就命人将两个仆妇丢出了王府,谁都不许去救。

    次日,镇南王府门前发现两具尸体的消息就传遍了。

    冰糖拧着眉对秦宜宁道:“这也太残忍了,听说那两个仆妇的脸上肿的惨不忍睹,满口的牙都已打掉了,还有一个颧骨都被打碎了,就这样还在发着高烧时被扔了出来。这天气冻人不冻水的,两人被丢在冰凉的地上,一晚上就没命了……”

    寄云听的义愤填膺,“真是草菅人命!惩罚下人,有个由头,或罚或卖,这样动用私刑的虽然不是没有,可也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的,镇南王难道不顾脸面了?”

    秦宜宁叹息的道:“他是被气急了吧。”

    以尉迟燕的脾气,做出这样的事来并不稀奇。从前宅心仁厚的人,如今变成这样,秦宜宁也不知该作何感想,反正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上,都想得到宝藏,那就永远都回不了头了。

    大兴田庄。

    虎子眉飞色舞的道:“王爷,如今京城里到处都是夸赞您的老百姓,您的事迹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了!嘿!王妃可真是厉害!短短一段时间,您在民间的呼声就变的这样高了!这样的办法咱从前怎么就没想到?”

    逄枭笑着道,“从前是需要低调处事,如今她倒是高调起来了。”

    虎子问:“王爷,咱们是不是可以进城了?”

    “嗯。”逄枭站起身,舒展舒展僵硬的筋骨,道:“吩咐下去。预备车马,即刻启程。”

    逄枭带着二十几个精虎以及谢、徐两位谋士,快马加鞭的赶往京城,比秦宜宁当时速度要快上两倍。

    可是到达城门前时,逄枭却吩咐安营扎寨,并不进城门。

    城门前的大路上,来往进出的百姓和车马有很多,逄枭那二十多人的队伍在不远处搭建起来的几座帐篷的营地,就显得极为突出,尤其是那营地上还明晃晃的插着一面旗帜,上书了一个工整的隶体“逄”字。

    有来往百姓识字的,就知道是忠顺亲王的队伍来到了城外。

    很快,忠顺亲王回京却没有进城的消息就传了开来。

第九百零八章 期待

    “王妃,王妃!王爷的队伍回来了!”冰糖快步进了屋,脆生生的道。www.uu234.net

    秦宜宁正在做针线,闻言手上动作稍停,回眸问道:“人已经进了京城吗?”

    “还没有,是府里的人方才出去采买时得的消息,说是王爷带着人驻扎在城门外不远处,已经一夜了,也没有进城的意思。”

    冰糖的语气疑惑,“难不成王爷是还有其他的事要办?”

    秦宜宁闻言继续做起了针线,笑容和缓中透出几分甜蜜。她进城后要做什么,其实也并未逄枭细说,可逄枭回京后驻扎城外,就说明他在得知城中情况后,迅速做出了判断来配合她行事。

    如此默契,怎能让人心里不欢喜?

    “没事,他们愿意在城外驻扎,那便暂且在城外吧,咱们不必担忧,只管过自己的日子。”

    冰糖见秦宜宁竟这般沉得住气,猜想主子们是有其他的安排,便也不担心了。

    与此同时,京城酒肆茶坊、街头巷尾,老百姓们都在议论这件事。

    在他们的心中,逄枭的形象正是最为光辉高大之时,大英雄回来了,还要从城门大大方方的走进来,这岂不是说明他们都有机会近距离一睹大英雄真容?

    百姓们兴奋不已,都在期待着,酒楼里整个一层的食客都在讨论。

    “许是昨儿忠顺亲王回来时太晚了,城门已经关了,所以人才在城外驻扎一夜,等今儿个准备妥当了,立即就回来了。”

    “许就是这么一回事,那咱们是不是要去城门前守着啊?可别咱们还不知情呢,王爷一行人都回王府了,那岂不是看不见大英雄了?”

    “嗳,你们说,大英雄平了南燕之乱,这么大的功劳,圣上必定会重重的赏赐吧?”

    “肯定会的。说不定圣上还会亲自出宫去迎王爷哩!”

    ……

    汤秀混在人群里,将众人的议论听在耳中,笑眯眯的滋儿了一口酒,往嘴里扔了一粒蚕豆嘎嘣嘎嘣的嚼了。王妃果真料事如神,几部书就说的全城百姓都热血沸腾了,如今迎接逄枭的架势,简直比当年攻克北冀国城门时随军的家眷们还要崇拜。

    这时已经有人去探路了。也还有那些临街的店铺,能推开窗就看清街上行人的位置,也遭到了百姓们的哄抢。

    许多人家都不肯回,就眼巴巴的等着逄枭进城。

    城门楼上,龚总旗看着城下不远处逄枭的营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总旗,您说忠顺亲王这是什么意思?怎的人来了却不肯进城来呢?现在城里街道上都已聚集了不少的老百姓,都是想来看王爷回城的,王爷再不进来,城里怕是要乱起来了。”

    “是啊总旗,咱们该怎么办?用不用往上头回?这若是闹出民乱来,咱们可是不好交代啊!”

    龚总旗皱着眉,沉声道:“城里百姓都已闹成了这样,上头早就该知情了。罢了,回禀之后,让五城兵马司早做准备也是好的。”

    “是,那么多的百姓聚集在一处,难免会有些宵小之辈趁机作乱,五城兵马司早些提防也可免去一些麻烦。”

    众人都看向城外不远处的营地,心中都是同一个声音:忠顺亲王,您可快点进城来吧!

    逄枭此时正在帐篷里看书。

    虎子端来馒头、熏肉和咸菜,笑着道:“王爷,吃饭了。”

    逄枭颔首,“坐下,一起吃。”

    “嗳!”虎子应下,两人一起行军打仗,出生入死的时候多了,同一碗里吃饭是常有的事。

    “王爷,您打算几时进城?”虎子咬了一大口馒头,含糊不清的问。

    逄枭道:“咱们就只管在这儿等着,到时候自会有人着急让咱们进城的。”

    虎子挠了挠后脑勺,点点头便不再多问了。

    他想不明白不打紧,王爷和王妃显然很有默契,他们这些追随的人只要听吩咐办事就绝不会错。

    城中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百姓们苦苦等了一整天也没见人来,偏宵禁的时辰到了,大家虽有心再等一等,碍于宵禁,也不得不回家去了。

    “今儿王爷没进城来,许是有事给绊住了。咱们明儿个早些来等,王爷明儿怎么也会进城的。”

    “你说的有理。明儿个说不定还能抢个好位置,近距离的看看大英雄的模样。”

    城门军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见百姓们听吩咐疏散了,都不由得长长的送一口气。这些人若是聚在一起闹事,那才是不好办呢。

    龚总旗和五城兵马司指挥都在想,或许明儿一早王爷就要进城来了。

    可是次日,逄枭那里依旧没有动静。

    而城门前乃至于整条街道上的百姓却越发增多了。就连沿街所有茶馆酒楼的生意都越发的红火起来。

    时至午后,原本兴奋的等待看大英雄的百姓们热火朝天的闲聊声都淡了下去,等待便的焦急难耐,有人开始抱怨着问:“怎么还不进城来?”

    这时,人群中便有人低声交谈,“王爷这次平定南方,立下汗马功劳,怎么没见朝廷里有人迎接啊?”

    这话一说,立即给大家提了醒。

    “是啊,这么大的功臣,理应有个热闹的欢迎仪式才对。你们没瞧见以前京城里,打仗应了的大将军回朝,圣上都会命重臣去迎。”

    “对,对,我还记得以前护国将军活着时,有几次打了大胜仗,那时候的皇上还亲自迎接呢。”

    一提起护国将军逄中正,大家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显然被他们忽略了的问题。

    “哎呀,忠顺亲王可不就是护国将军的遗腹子么。真是将门虎子啊!”

    “对啊!真是龙生龙凤生凤,看看人家护国将军家的血脉!”

    说到此处,就有当年亲眼见过逄中正被行磔刑场面的老人儿,心里不自在起来。

    “真是,当时昏君简直是杀千刀的,逄将军那么好的人,最后却落的个那样的下场。”

    “是啊……”

    当护国将军血洒京城,逄家满门血流成河的残局,是多少人这辈子想起来还会心有余悸的阴影。也正是因为昏君忌惮功臣,竟虐杀了逄中正,在民间积压已久的民愤才会山呼海啸一般爆发。而今上一开始,正是打着逄中正遗孤的旗号为护国将军报仇才起的事。

    想到当初的事,大家的心里都很沉重。

    再看现在立了大功回到京城的忠顺亲王,竟然带着十几个人悄无声息的住在城外的帐篷里。京城这个地方,掉下一块匾额都要砸中三个大官,朝廷里那么多当官儿的,却没有一个人说去迎接一下。

    可当初镇南王从南方逃回来时,圣上还安排了礼部的大官去迎接呢!

    堂堂忠顺亲王,平定南方的大英雄,待遇都比不上一个卑鄙小人?

    有人心直口快,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这个说法让许多人心里都产生了共鸣,不由都低声咬起了耳朵。他们不敢大声议论当朝之事,可是看现在忠顺亲王被如此冷待,又联想当初没有个好下场的护国将军,大家没一个人心里舒坦。

    甚至有直脾气的人直接说出来,“忠顺亲王该不会和他爹一样苦命吧?”

    有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低声与身边的人议论。

    也有人谨慎一些,身见这里的情况不妙,就悄无声息的躲避开。

    但是大多数的百姓还是留在原地的。

    大家的情绪从一开始的兴奋,变成了现在的不忿。议论的内容也变了味儿。

    五城兵马司的人在街上维持秩序,哪里听不见说这些议论?他们大声呵斥,百姓们当面闭了嘴,可一转身,嗡嗡的议论声就又响了起来,他们又不能将全城百姓都抓了,面对潮水一般的议论声,根本只能干瞪眼,完全无计可施。

    京城里出现了大片聚集的百姓,且议论的内容还很不中听,李启天哪里会不知道?

    这时,早有人将城门前发生的事回禀了李启天。

    “圣上,如今百姓们聚集在街上,都在等着看忠顺亲王进城,可忠顺亲王迟迟不动,再聚集下去,恐生出不好的变化来,还请圣上早做裁定。”

    李启天黑沉着脸端坐在御书房的桐木黑漆书案之后,双手紧握成拳,才没当场骂出难听的来。

    “他这是要做什么?嗯?兵临城下,威胁朕吗?”

    几位朝臣闻言齐齐垂首,心知圣上这是气糊涂了。逄枭身边统共就那么十几二十人,算的上什么兵临城下?

    李启天看向几人中一直沉默不语的陆衡,道:“忠义伯,此事你怎么看?”

    陆衡上前一步,行礼道:“圣上,臣以为此时理应想办法平息民声,方为上策。 ”

    平息民声?民声是什么?老百姓在外议论了什么,联想了什么,李启天心里明镜似的。

    他是天子,难道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李启天沉声道:“熊金水。”

    “奴婢在。”大太监熊金水上前来行礼。

    李启天吩咐道:“你去传朕的口谕,让忠顺亲王速速进宫面圣,休要拖沓!”

    熊金水躬身应道:“奴婢遵旨。”

    随即便快步退了下去,依着吩咐办事。

    御书房内的极为大臣结垂首,不敢多发一言。

第九百零九章 舆论

    陆衡亦是不敢在此时多发一言,进言要讲究时机,要会察言观色,既然此事并不涉及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便没有必要去惹了天子不快,平白的给自己惹麻烦。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只是低垂了眉眼的陆衡心里对李启天此时的做法却是极不赞同的。

    圣上是个足智多谋之人,说句不敬的话,能够拉逄中正的大旗起事且还成功坐上皇位的人,哪里会是草包?只是现在,或许是人高高在上久了,做事也不爱动脑子了,更喜欢以雷霆手段去镇压。

    逄之曦看似个莽夫,却是粗中有细,又知人善用。

    听说秦宜宁早就回来了,逄枭却迟迟不归,等逄枭回京时,京城就是这样的局面,很明显这是他们夫妻二人一手策划的场面,圣上竟然全不在意的一脚踩进圈套里!

    最可怕的是,那夫妻二人或许早就料定了圣上的性格和朝臣的心理,知道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没人会阻拦怒极之下的圣上自己往圈套里钻。

    如此算无遗漏……

    陆衡脑海中浮现的,是秦宜宁那张顾盼神飞的小脸和睿智的眉眼。

    他的心里一阵黯然,这个女子,终究是不属于他的。

    心里的怅然和不甘无法开解,陆衡却只能佯作镇定,不让心思泄露分毫。

    城门前,百姓们已比一开始时还要多,那热闹的场面堪比庙会,甚至有知机的小摊贩挑着担子穿梭在人群中卖烧饼、茶叶蛋等吃食,还有十来岁的小姑娘挎着篮子卖甜面果子和饴糖。

    早春的京城还很是寒冷,大家枯等这么久,早已腹中饥饿,条件允许的自然买了来吃。

    就在这时,大街上忽有一匹快马疾驰而过,马上坐的是一名身着铁灰色圆领葵花衫的内监。

    老百姓们都盯着那内监离开的方向,只看他到了城门前,与守门的兵将说了两句,自然就被放了行,一路往城外去了。

    人群中就有人猜测起来。

    “莫不是宫里出来传旨的?”

    “极有可能。”

    “可王爷那般大的功劳,圣上就算不亲自迎接,好歹也安排个大官啊,这只派个太监去将人叫进来,这叫什么意思。”

    “嗳!你小子不想活了,什么话都敢胡咧咧!”

    ……

    虽然有人说就有人劝止,但有这种想法的不是一个人,刚才在人群之中已经讨论过一轮的话题又一次被提起,百姓们吃着小食交换着自己的想法,甚至已经有人在揣测逄枭立了功还被冷待,八成是功高震主了。

    “哎,城外有人看到那个太监老爷去见了王爷了。”

    挨着城门处有人高声说道。

    消息被口耳相传,很快围观百姓就都知道了,那个太监果真是去传圣谕的,揣测和议论声就更难抑制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满头大汗的维持秩序,呵斥那些胡言乱语之人,可在场的人这么多,他们又哪里管得过来?

    城外临时营地之中,熊金水满面堆笑的给逄枭行礼,“王爷,圣上吩咐您即刻进城,入宫面圣。王爷出门这么久,圣上定然是想念王爷了。”

    逄枭笑了笑,对着京城方向拱手道:“臣遵旨。”

    随后回头吩咐拔营。

    熊金水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不由得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王爷回京了,却驻扎在城门前不肯进城门,必定是有自己的计划,圣上一句话就将人叫回来,且还是安排他一个内廷中官来传话,这已是在间接的表达圣上对逄枭拖延进城时间的不满了。

    他身份卑微,人微言轻,不敢质疑圣上,也不敢在王爷跟前多言,着实是难办的很,他最怕的是王爷心生不满,将他逮了处罚一顿,不说处罚,就是将他弄死了,圣上想来依旧是不会将王爷如何的,他岂不是白赔了小命儿?

    好在王爷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虎子等人早就做好了拔营的准备,闻言利落的将一切收拾妥当,很快,逄枭就吩咐队伍启程。

    见他这般痛快,熊金水也是满脸的笑容,骑上马,跟着逄枭的队伍往城门前去。

    很快到了城门前,这里已经有不少驻足围观的百姓了。

    龚总旗快步迎了出来,恭敬的行礼,“卑职龚文,参见王爷!”

    逄枭翻身下马,将龚总旗搀了起来,笑道:“是你小子啊,这都两年多没见了,你小子没怎么变样儿。”

    面对如此豪爽的逄枭,龚总旗很自然想起了当时在逄枭手下的日子,一股欢快和敬服油然而生。

    龚总旗脸上因激动而翻红,咧着嘴笑道:“王爷还记得我。”

    “那是自然。自家弟兄,怎么不记得了?”

    不远处的老百姓听见这两人的对话,就有人在低声议论:

    “王爷果然是仁义的好汉。”

    “王爷一点架子都没有。”

    ……

    若是往常,逄枭不会故意去与路边百姓说话,这时已经要翻身上马直接进城了。

    可是今日,他却笑着跟路边的百姓打招呼。

    百姓们见状,简直觉得天上掉下大馅儿饼正好砸中自己的头,一时间都已经欢喜的晕乎了,有拱手的,有行礼的,有磕头的,有夸奖的,有感激的,还有激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

    百姓们激动的表情和欢快的人声混合在一起,那股热情简直要将早春暖成盛夏。

    逄枭笑着与这些百姓拱手回礼,甚至还会回应一些听得清楚的问候, 回答一些听得见的诸如“南方怎么样”“生活苦不苦”“南燕会不会起兵”“杀害秦家人的盗贼抓到没有”这样的问题。

    秦宜宁是一身素服回的京,王府寥落,重新采买新人,秦家所有家眷和王府老夫人老太爷都在此番去往南方途中被盗匪杀害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

    大英雄为了国家,为了百姓,镇守在南方,让他们都可以安居乐业,可自己的母亲长辈以及妻族一家都丧了命。

    如此惨剧,很多百姓都感同身受,心生恻隐,再对比逄枭的苦难,他们更是心生怜惜敬佩之情,如此又有人问候和安慰起逄枭来。

    逄枭带着人往城门走几步,就要停下回答老百姓的问题,见他如此随和,百姓们也壮着胆子,与逄枭搭话的人就更多了。

    熊金水跟在虎子身旁,一同牵着马走在逄枭的身后,这会子急的额头直冒汗。

    他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熊金水心里有个小人儿在疯狂的呐喊:奴婢求您了我的王爷,您快点儿进宫吧,圣上白等这么久,怕不是要发龙威!奴婢承受不起啊!

    然而逄枭这一次完全不体会熊金水内心的哀嚎,依旧亲和的与老百姓们打招呼。

    一看逄枭回来了,百姓们都往城门前拥,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果真生的天上神仙似的,那周身的气派,简直比庙里的怒目金刚还要厉害,虽然厉害,但他却那般温和又没架子的与他们说话。

    这一阵子听评书听的满心幻想的百姓们,如今近距离见到了大英雄,心里简直不能更激动。

    逄枭被百姓们围着,就连五城兵马司都呵斥都没有任何作用,逄枭也不去阻止百姓,反而表现的越发温和。

    仅仅是进了城门往前走出百步的距离,逄枭的队伍就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

    龚总旗、熊金水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这会子都快哭出来了。

    最大的问题是,城里有不少的人,听说大英雄进了城,都急匆匆的往这边赶来。

    城门前已经足够乱了,可还不知道还有多少老百姓会来!

    逄枭见人多,也怕有人不小心摔倒了会被踩踏,是以高声道:“大家不要拥挤,要注意安全,可不要摔倒了。”

    逄枭发话,人群之中立即有人响应,拥挤的人也不好意思使劲儿的推了。

    秦宜宁此时正坐在茶楼的二层临窗位置,笑眯眯的看着城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

    冰糖也看的咂舌:“这都一个多时辰了,王爷才走这么远,这可得走多久才能到宫里啊。”

    秦宜宁无奈的笑道,“百姓们太热情了,他也是没办法。”

    秦宜宁对身后的汤秀点了下头。

    汤秀立即点头,悄然退了下去。

    很快,人群之中就有另外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王爷这样的大英雄,为人又这么好,牺牲自个儿的家去保护了咱们大周朝,怎么只有咱们这些泥腿子来迎啊,朝廷里咋不安排人来哩!”

    再次提起这个话题,那些近距离接触过逄枭,还与逄枭搭上了话的百姓,心里是最为义愤的。

    就如那个声音所说的,他们的心里也在为逄枭被如此冷待而不满。

    抱怨的人更加多了起来。

    在百姓们的心里,逄枭是英雄,是名将。

    天子若是明君,就应该像话本或者说书先生所说的那样礼遇名将,若是能够亲自来迎接,那就更符合大家的想象了。

    这种想象且不论到底合理不合理,可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

    有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抱怨声就更多了。

    御书房里,李启天足等了两个时辰还没将人等来,气的他狠狠的一拍案几。

    “熊金水那狗奴才越来越不会办事,传个口谕就这么费劲儿!”

第九百一十章 晕倒

    几位心腹大臣都恭敬的垂首躬身,不敢多言。www.uu234.net

    李启天只是抱怨,也并非必须要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抿着唇生了半晌闷气,刚要吩咐,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有个身着铁灰色圆领葵花衫的内监快步走了进来,行过礼后,在李启天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启天原本还算克制的情绪,在听过内监的回禀之后终于处于爆发的边缘。

    “放肆!他敢!”

    李启天忽然一声震怒的大吼,将殿内几人都唬了一跳,慌忙跪下叩首:“圣上息怒!”

    几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圣上到底是在气什么?

    李启天却道:“他不过是区区臣子,去南方办事,做的好了是他的本分,何况若非朕肯给他表现的机会,他又怎能扬名立万?如今他竟故意引起这样的舆论!”

    内监跪在地上,不敢接话。

    李启天又问:“城中百姓都是这么说的?”

    “回圣上,许多人都这般议论的,觉得圣上没有亲自去迎,着实是……”

    “放屁,大大的臭屁!”李启天气的爆粗口。

    一直在殿内的几个大臣都是人精,联想外面的情况,再看圣上震怒的模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已经显而易见了。

    尤其陆衡,再度一边暗自摇头,一边感慨秦宜宁与逄枭的算无遗漏,他们是将圣上的性子以及一切变数都计算明白了。

    李启天大骂之后,便沉着脸不发一言,因为他担心盛怒之下,再开口会骂出有辱斯文的话来,那样太跌他身为天子的身份。

    可是外面的情况也未免太让人生气了。

    逄之曦抗旨不尊的事难道已经没人记得了?如今所有人都在夸赞他的功绩,他不过是个臣子,办好了差事,难道还要他做天子的亲自去迎接?

    “圣上,您打算如何?”有老臣试探着问。

    李启天沉声道:“朕便在此等,就看他能拖延几时。”

    “可是圣上,外头人头攒动,恐怕即便忠顺亲王来的晚了,也是百姓们推挤的缘故啊。”陆衡道。

    李启天面色阴沉,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便仗着功劳,要逼迫于朕了?”

    “圣上,百姓的行为都是自发。”陆衡低眉顺眼的提醒。

    李启天却因陆衡状似无意的一句话怒火燃炽!

    自发?百姓们拥戴的是逄之曦,还敢私下抱怨他刻薄忠臣,更想要他这个做天子的亲自去迎接一个臣子!城中先出现的评书,后才有民间的呼声,不等他有动作镇压,逄枭就回来了,还驻扎城外不肯进来,偏要等着他动了气下了口谕他才肯回城,回城马上又造成这般局面。

    李启天并非愚笨之人,即便刚开始并未意识到,如今也已经想通了,他是中计了!

    “自发?那边看看他们能‘自发’到几时去!”

    陆衡闻言便不再多劝说。

    结果又等了半个时辰,探子回报,逄枭已经艰难的往前移动了一条街,百姓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这是满京城的百姓都聚去了?

    李启天终于气的砸了茶碗。

    碎瓷破碎的声音尖锐刺耳,震的人心口发颤。

    陆衡等人再度恭敬的低垂了头。

    此时几人信中都清楚,他们已经不必细劝了。以圣上的聪明,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只是李启天心里虽明白,那等决定却并不让他好受。

    “陆衡。”

    “臣在。”被点到名的陆衡跪的笔直,垂眸静听。

    李启天道:“你说,朕此时当如何。”

    陆衡心里不由得一阵挣扎。

    若是顺着李启天的脾气,自然是痛骂逄之曦一顿,然后劝说李启天就在原地等待,就不信那逄之曦短短一段路还能走上三天三夜。

    可此话眼下能让圣上受用,事后圣上冷静下来,未免会觉得他太过油滑谄媚。

    思及此处,陆衡平静道:“回圣上,臣之见,为面舆论扩大,也为圣上于民间的声望和形象着想,圣上最好满足民众们的期待为上。”

    陆衡所说的,其实正是李启天心里所想的。

    只是这判断太让他憋屈了。

    李启天沉默不语。

    陆衡则继续巩固他敢谏直言的忠臣形象,沉声道:“圣上,此时城中百姓聚集在一起,且不论会否发生混乱,您若一直不表态,任由忠顺亲王那般入宫,舆论上必定是会一直偏向于忠顺亲王的。甚至说不定还会有心怀鬼胎之人暗中诋毁,推动对圣上不佳的言论。臣以为事已至此,便该理智处置,减少损失为上。”

    李启天虽气,但陆衡的话说的很中肯,句句都是为了他,他也明白。

    李启天又问其余几人。

    极为大臣深谙为官之道,最善察言观色,当即就表示了与陆衡一样的意思。

    李启天面沉似水,许久方道:“摆驾,朕要出宫,亲迎忠顺亲王回京。”

    立即有内监应下,大张旗鼓的张罗起来。

    圣上要亲自出宫,排场自然不会小,要按着规制来,准备起来颇为繁琐,幸而金吾卫、旗手卫都是一直待命的。

    逄枭此时正牵着马匹带着队伍在人群中缓慢行进,百姓们也都亲切的围绕在逄枭的身侧近距离的欣赏大英雄俊美的容颜。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是圣驾,圣驾来了!”

    铜锣开道之声由远及近,远处便可见黄罗盖伞在浅灰色的的天空之下迎风招展,一道身着正红圆领箭袖常服的身影端坐于肩轝之上,众星拱月一般迎面而来。

    圣上出宫来,百姓震撼,金吾卫、旗手卫等人警惕,就连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吓出了满脑袋的冷汗。

    圣上乃是天潢贵胄,一旦闹出点什么意外来,他们所有人都砍头也不够陪葬的!

    然而百姓们并不这样想。

    话本故事里明主爱英才,现实中的一切也照着他们的预想发展。

    如此一来,方才议论圣上苛待功臣的声音就若了下去,准入有人七嘴八舌的称赞:

    “圣上果真十分看重忠顺亲王!”

    “一定是王爷这次的功劳太大了,圣上忍不住要出来亲自迎接!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是啊!圣上英明!王爷肖勇!”

    ……

    人群中声音此起彼伏,百姓们纷纷跪地,山呼万岁。

    虽然“万岁”之声盖住了一开始的议论,可李启天还是将那些百姓的议论听的清清楚楚。

    他这一来,虽然驳斥了他忌惮苛待功臣的言论,但也无形之中坐实了逄枭是大功臣的事实。

    如此,他若是再治逄枭抗旨之罪,岂不是要落人口实?人家一个大功臣,他非但不赏,还要找借口处罚,到时他的声望定会一落千丈!

    好个逄之曦!好歹毒的计!

    李启天内心早已经怒火燃烧,可是面上却笑的非常温和,还间或朝着跪地的百姓们挥手致意。

    百姓们见天子竟如此平易近人,众人都欢喜的快疯了,山呼之声再度响起,山呼海啸一般震慑人心。

    逄枭受宠若惊的将缰绳交给旁人,越众而出,跪地行礼道:“臣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贤弟休要如此。”李启天下了肩轝,笑容满面的搀扶起逄枭,亲热的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他的模样,随即拍拍他的肩膀,“往南边去一趟,你又结实了不少。”

    逄枭笑着,恭敬的道,“回圣上,许是军营里摸爬滚打的多了,不留神就这样了。圣上一向可好?”

    “朕很好。正是有你这般忠臣尽心尽力为朕办事,朕才能心无旁骛的处理国事。你做的很好。”

    “圣上谬赞了!这一切都是臣分内之事,当不起圣上一声称赞。”

    逄枭说着又要拜下去。

    李启天既然来了,就不会落人口实,当即挽着逄枭的手臂不让他行礼,拉着他道:“来,速速回宫,朕还有许多边疆之事问你。”

    “是。”

    逄枭恭敬应下。

    李启天登上肩轝,逄枭也终于骑上了他的高头大马,有五城兵马司和圣驾仪仗的护持,再加上百姓们如愿以偿看到了明君英主与功臣见面的情况,心情都是极为激动的时候,大家都极有秩序的往两边退去。

    滞留不前的队伍,终于跟随在圣驾之后缓缓移动了。

    百姓们的欢呼声摇山振岳。

    李启天一面保持着尊贵,一面又要表现出亲和,心里压着怒意罚写不出,早已暗中将拳握的发白。

    而就在队伍行进不过百余步时,原本端坐在马上的逄枭忽然一阵摇晃,一手撑着太阳穴,双眼一番就从马上栽了下来。

    “王爷!”老百姓们都被吓呆了,慌乱大喊。

    马匹旁的虎子和精虎卫等人连忙眼疾手快的将人接住。就见逄枭双目紧闭,已经晕了过去。

    “王爷,王爷!”

    “快,找大夫!”

    人群再度骚乱起来,李启天刚顺心一点,回头就又看到了这一幕,气的三魂出窍七魄升天。

    人高马大小山一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晕倒?

    他敢肯定,逄之曦就是故意的!

    可是百姓并不这么想。

    已经有人在人群里说,“王爷一定是为了南疆之事太过操劳了。一路上奔波劳累,这才病了。”

    “或许是战场上受了什么伤,有了痼疾也未可知啊!”

    一开始被天子冷待的功臣,如今又多了几令人怜惜之处……

第九百一十一章 脱身

    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李启天此时又能如何?

    他只能压下心里的愤懑之气,将戏做全套,下了肩轝亲自走近查看情况,一面高声吩咐人请御医,一面去掐逄枭的人中。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李启天憋着气,手下并未留力气。要是个寻常装晕之人,能一下被掐的蹦起来。

    可逄枭却依旧无力的躺在地上。

    虎子、谢岳、徐渭之和精虎卫们近距离看到李启天竟下那般的狠手去掐王爷,真恨不能上前将人踢开,奈何身份悬殊,天子肯纡尊降贵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他们又不能动。

    就在这时,人群外一阵骚动。

    百姓们如摩西分海一般往两侧让开,纷纷将目光定在一身素服快步而来的女子身上。

    秦宜宁花容失色,明艳的面庞褪去血色,苍白一片,潋滟的双眼含着水光,让人望之便生怜惜。

    “王爷,王爷!”跌跌撞撞奔至身畔,秦宜宁一把搂住逄枭,顺势将李启天不客气的推开了,“王爷,你别吓妾身,王爷!”

    别人不敢推开李启天,可她身为逄枭发妻,见丈夫晕倒,情急之下做出什么来李启天都没法追究,否则与妇道人家计较,脸面还要不要了?

    李启天站起身,冷漠的看着这夫妻俩演。

    偏生这事无凭无据,又无法拆穿,狠的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王爷!妾身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您是妾身唯一的依靠,您不能有事啊!”

    秦宜宁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的落了下来。那仿佛气若的猫儿一般声声悲伤的呼唤,让许多心肠柔软的老百姓也都鼻子发酸。

    怎么就这么惨呢。

    好好的秦大人,在北边儿不明不白的没了,到如今圣上也没给个明确说法。

    秦家所有亲族,包括王妃的一对双生子,也在送灵回乡的路上被匪徒截杀了。

    曾经让人艳羡的幸福女子,如今却一身素白,家人、亲人和孩子一夕之间都没有了,如今丈夫也病倒在地。

    有人跟着掉眼泪。

    也有人心里疑惑。

    天子对秦槐远殒命之事的态度太令人沉思了,很多人不得不阴谋论起来——

    送灵路上冒出山贼,将所有人都杀了,这种事简直是惊天惨案,也没见朝廷赌咒发誓的去抓住元凶,他们很难不怀疑这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为什么?

    还不是忠顺亲王功高震主了么!

    百姓们中有敏锐的去这样分析,朝臣之中这么想的更多,只是没人有胆量说出口罢了。

    李启天愤怒之后,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好像又中了圈套,气的直咬牙,语气焦急的道:“还不去请御医来!”

    “是!”

    熊金水连忙吩咐了随行的小内监去。

    冰糖这时适时地站出来,取出针灸用的细长银针,“王妃,让奴婢试试吧。”

    秦宜宁连连点头,侧身让开位置用袖子抹眼泪,袖口一接近眼睛,立即双眼发红的又滚出泪来,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冰糖在逄枭的身上扎了两下,逄枭当即幽幽的转醒。

    秦宜宁惊喜的扑上前,“王爷!”

    逄枭躺在地上,看到分开好多天的秦宜宁,禁不住勾唇笑了一下,“宜姐儿。”

    秦宜宁也破涕为笑,扶着逄枭起身:“王爷,您没事吧?你真是吓坏妾身了!”

    秦宜宁扶逄枭起来时,袖口不小心沾到了逄枭的脸庞。一股辛辣刺激之感倏然冲了上来,他眼睛也顿时红了。

    逄枭心里不由得无奈,这姜汁涂的也太多了吧?怪不得他的宝贝宜姐儿哭的这样可怜。

    可是他们夫妻二人“含泪”对视的模样,依旧让周围许多人都看到了。

    许多百姓想到英雄悲凉的情状,都心生恻然,更有人已经抹起了眼泪。

    逄枭被秦宜宁扶了起来,有些无力的给李启天行礼:“圣上恕罪,臣冲撞圣驾,还请圣上责罚。”

    李启天能罚他吗?这要是罚了,他怕不是要被老百姓的唾沫淹死!

    李启天满面关切的道:“无妨!自家弟兄,说这些岂不是见外?”

    “臣不敢当。”逄枭恭敬的垂首。

    秦宜宁便用另一只袖子擦干了眼泪,屈膝行礼道:“圣上,臣妇有个不情之请,王爷身体虚弱,情况堪忧,臣妇想请圣上允准,让王爷暂且回府休养,待到好转再入宫述职,不知可否?”

    秦宜宁话音刚落,逄枭高大的身躯就晃了一下,压的秦宜宁差点没撑住。

    人群中又传来百姓的一阵惊呼。

    若不是在场之人太多,李启天真想掐死这个狡诈的妇人!

    她无非是仗着他身为天子还要脸面,所以才提出这种要求来,逄之曦也不是好东西,真是欺他不能翻脸!

    可为了名声,李启天也只能点头应下,还不得不加上一句:“朕稍后让御医去王府给之曦诊治。 ”

    “多谢圣上体恤!”秦宜宁再度恭恭敬敬的行礼。转而与虎子几人搀扶着逄枭去街角的马车。

    百姓们纷纷自发让开了一条路。

    秦宜宁先扶着逄枭上车,随即自己也踩着垫脚的木凳上了车。

    在放下车帘的一瞬,她的目光不经意的碰上了陆衡的。

    陆衡的眼神一如既往的灼热而温柔,不过那情绪外露不过是一瞬,他就又恢复成淡漠的模样。

    车帘彻底放下,阻隔了马车外的视线。

    精虎卫们跟随在马车身后,一路驶向王府。

    而老百姓们位于人群后的那些,则都自发的跟随在马车后,浩浩荡荡的送王爷回府。只有靠近圣驾的那一部分,跪在地上不好动弹,只能低着头。

    李启天面带微笑的上了肩轝,吩咐:“回宫。”

    “圣上起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们跪地恭送。

    李启天的御驾来亲自迎接逄枭了,最后却没接到人,白折腾了一趟,还白让人背后议论了那么久。坐在肩轝上的李启天气的身上发抖暂且不论。

    而跟随逄枭的马车回到王府的百姓们,看到王府破败的院墙和门庭,不免再度一阵叹息。

    这就是王府?与他们心目中王府金碧辉煌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啊!王爷在外打仗,风餐露宿出生入死,回京了住的地方除了大一点,也没比他们这些百姓家住的好多少。

    目送王爷进了王府后,寄云就依着秦宜宁的吩咐到门前来感谢了诸位百姓,请百姓们各自散去。

    待到王府大门彻底关好,人群中才传来叹息之声。

    因为刚才见到了圣驾,不论远近、是否看的清楚李启天的模样,可大家很有默契的不敢再议论。

    只是每个人或多或少心里都在为逄枭不平。一个大英雄,竟然会全家殒命,落魄至这样地步。

    圣上一开始还只安排个太监去传旨,许是后来碍于舆论,才不得不亲自出来迎接的。

    圣上对待功臣,未免有些太不公了。

    有人又想起了原来的定北候,现在的定国公季泽宇。

    “听说季驸马现在也只有爵位,没有官职了。”

    此话一出,又引起了许多人的唏嘘。

    王府里,谢岳、徐渭之、虎子和精虎卫等人已被寄云安排在外院休息。秦宜宁和逄枭则去往二院正房。

    众人一路都不说话。

    直到进了屋,冰糖带着人上了茶点,随后守在了门外。

    逄枭看着屋内干净整洁的摆设,对比刚才他们回府来是看到的败落景象,简直形成了天差地别的冲击。

    他放松的躺在临窗暖炕上,“哎!终于回家了!嘿嘿,我媳妇儿就是聪明。”

    大手一伸就将秦宜宁搂在了怀里。

    秦宜宁便靠着逄枭的胸膛,笑着道:“我若是不赶紧出现,他气成那个样子,万一将你带进宫里去了,怕是要想法子惩治你呢,我才不会让你单独落他手里。”

    她可是孤立无援被关在宫里过的,那滋味儿,简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逄枭若是被李启天寻错处拿下,她人在宫外岂不是无从下手?

    逄枭大手拍着她单薄的肩膀,玩笑道:“难道我还能不上朝?”

    “称病啊。”秦宜宁坐直身子,一缕散落的长发垂在了肩头,“这是多好的机会,所有人都看到你病倒了,正好称病不朝。就算将来去了,风头也过去了。况且朝会上那么多的人,他也没机会对你使阴招。”

    “他若弹劾我呢?”逄枭笑着问。

    秦宜宁美眸狡黠的一转,“其实我回京后发生了一些事,那天进城时,正巧遇上昌国公府九公子,他……”

    秦宜宁的话没说完,外头就传来冰糖的声音,“王妃,刘院判来了!”

    秦宜宁一愣,忙按着逄枭躺好,自己则又用姜汁熏眼睛,眼泪又流了下来。

    “快请刘院判进来。”秦宜宁囊着鼻子对外头道。

    逄枭见状不赞同的皱眉:“下次少用点。多辣。”

    秦宜宁抽空对逄枭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

    逄枭被逗的差点喷笑出来,只是听见外面脚步声接近,他还要费力的忍着,心里将他家可爱的宜姐儿都已经按在怀里亲香了几万遍。

    刘院判提着行医箱,垂手蹑足进了门,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参见王爷,王妃。”

第九百一十二章 弹劾

    秦宜宁客气的道,“劳烦刘院判了。www.uu234.net”

    “王妃客气了。这是卑职本分。”

    刘院判便凑上前,取出脉枕,半跪在临窗暖炕旁仔细的为逄枭诊脉。三指搭在寸关尺上,凝神静气的看过双手后,心里不由得叹息。

    忠顺亲王的身体虽有旧伤,却显然经过了一番仔细的调养,如今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的,年近而立的人,身体状态却堪比二十出头的少年郎,这还会晕倒?

    那么晕倒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王爷想晕。

    刘院判医术高明,但是太医院中医术高明者无数,混迹太医院多年,能做上院判这个位置,靠的可不只是医术,还有圆滑的为人。

    “王爷是操劳过度了。”刘院判含蓄的试探道。

    逄枭微笑着点头,“虚弱”的道,“回京路上大雪纷纷,路途着是难走,本王归心似箭,一路上风餐露宿是少不了的。”

    刘院判立即上道的点头,“正是如此,王爷早年旧伤遇上极寒的天气,加之一路颠簸不曾好生将养,这便是发作了。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大缘故,好生调养着,少则三五天,多则三五月,也就会好转了。”

    秦宜宁听的差点笑出来,刘院判果真是个妙人儿。

    三五天和三五月的差距可就大了,其中可运作的非常多。这番话既给了逄枭面子,又可以应付圣上,又卖了逄枭的好,不至于让龙颜震怒牵连自己,且逄枭这里必定也不会戳穿,当真是左右逢源,片叶不沾身。

    “多劳刘院判,还请外间去开方子。”

    秦宜宁擦着眼泪,吩咐寄云去预备笔墨,又给了刘院判一个大的封红。

    刘院判笑着接下了,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了王府,去宫中复命。

    见人走了,逄枭又躺了一会儿,这才腾的一跃而起,脚步轻快的转悠去门前看了看,转而拉着秦宜宁的手去暖炕上坐。

    “外头冷,你看你手冰凉的,是不是冻坏了?”

    “还好。”秦宜宁笑着挨着逄枭坐。

    逄枭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因为红肿明显起来的卧蚕,不由得心疼道:“下次别用那么浓的姜汁了,万一对眼睛不好可怎么办?”

    “没事的,我并未直接用袖子去擦眼睛。我是怕哭的不够真实,叫人看出破绽来,一切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逄枭叹息道,“我家宜姐儿蹙个眉头,我心里都要揪上许久,让你掉眼泪,比给我一刀子还要难过。”

    大手将秦宜宁揽入怀中,疼惜的将唇印在她的额头,“往后等事情都过去了,我一定不让你哭。”

    秦宜宁禁不住笑起来,眼角却有些湿润。

    或许是她袖口的姜汁是在是太冲了。

    “好了,我开心也掉眼泪,不开心也掉眼泪,这些又不是你能够左右的。你是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羡慕我能够嫁给你这样的大英雄。你懂我,疼惜我,尊重我,给了我足够发挥能力的空间,这是多少男子对妻子做不到的,能跟着你我特别的满足,所以你着实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宜姐儿……” 逄枭的喉咙有一瞬的干涩,他喉结上下滚动,许久才笑着道,“好了,你是我的妻子,咱们风雨同舟,往后有多少难题都一起去解决,现在情况虽然紧张,但往后总有一天我能让你过上平静安逸的生活。咱们先苦后甜。”

    “正是,先苦后甜,往后有一辈子的福等着咱们去享。”秦宜宁笑着靠在逄枭肩头,想了想,就将自己如何被昌国公府九公子冲撞,如何与昌国公谈的,又如何打了他板子将人送了回去。

    逄枭愕然道:“原来是真的?我的人在城里打探消息时,就知道了这件事,但想着外面传言未必是真的,咱们家一直在风口浪尖之上,背后有人胡乱造谣也是有的,想不到竟是真的。”

    秦宜宁挑着眉:“我这么做,是不是坏了你的事?”

    “哪里有。”逄枭摸了一把她的脸蛋,笑道,“你做的很好,若是我在,恐怕将他打的更狠一些。”

    说道最后,逄枭眸中的冰冷是难以掩饰的。胆敢调戏他的妻子,没要了尚之华的命已是上天保佑他。

    秦宜宁就凑近耳边,将自己的计划细细的与逄枭说了。

    逄枭眨眨眼,联想今日自己配合秦宜宁演的这出戏以及城中百姓的反应,再想想秦宜宁的安排,不由得又是宠溺又是欢喜的笑起来,指头捏了下她的鼻尖儿。

    “你这个坏丫头,这下子可有人要被你坑哭了。”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你若是不喜欢,我也可以不继续的。”秦宜宁故作骄傲的道。

    逄枭简直爱死她这幅小模样,搂着她的腰哈哈大笑,“我哪里舍得?好,就依着你说的,咱们一路回京风餐露宿的也着实辛苦了,这时间我就称病,咱们好好在家里歇息一阵。”又凑近秦宜宁耳畔低语道,“好生过几天没羞没臊的日子。”

    本来话题还是很正经的,谁承想最后却被逄枭给拐歪了。

    秦宜宁的耳朵都红了,不依的捶了一把他的胸口:“你个登徒子,怎么早没发现你这样儿。 ”

    逄枭一把攥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拇指在她的手背摩挲:“谁说的?咱们当初见面,我上来就给你耍了个流氓,你忘啦?”

    秦宜宁想起这家伙在军营里光着膀子追着她跑,还敢说她是他的女人,就不由得面色涨红。

    不过现在都已快成了老夫老妻了,回想当年的日子,虽然有羞窘的时候,大多却都是温馨甜蜜的。

    逄枭见秦宜宁这般娇羞的模样,早已心猿意马起来,拉着她的手哄着她说话。

    而此时的李启天,正面色阴沉的再御书房中听刘院判的回禀。

    “你的意思是说,忠顺亲王确实是旧疾复发?”

    刘院判心里忐忑,但是以他的判断和对圣上的揣摩,他这么说是绝对能过关的。

    是以刘院判镇定的点着头,道:“回圣上,的确如此。忠顺亲王身上大小伤有很多,此番回京赶上连降大雪,天寒地冻,寒气入骨,旧伤便发作了。”

    李启天闻言,心中莫名舒坦了许多,缓缓点头道:“忠顺亲王的身子,朕便交给你来调理。你要尽心。”

    刘院判低垂着头,恭敬的称是。虽然他隐约有些听出圣上话中的意思非比寻常,可他并不像搀和进这些事,只做听不懂。

    李启天便随意摆了摆手。

    刘院判忙行礼退下。

    李启天面色阴沉,翘着二郎腿斜靠着桐木椅扶手,指尖不疾不徐的点在自己的膝头。

    逄枭今日回城所有发生的事,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最后李启天可以断定,他是早有预谋。

    利用百姓的舆论,逼迫他做个明君,不能处置功臣。

    今日出宫去迎接逄枭,若不去,就会坐实他苛待功臣,若是去,反而坐实逄枭是有功之臣。逄枭在南方办的事的确于朝廷有利,可是谁能说逄枭做的一切就没有为了他自己的成分?就譬如当初逄枭利用南方之事来威胁他 ,让他不得不歇了杀掉秦宜宁的心思。

    可是这些暗中的交锋,别人都不知道,臣子们不知,百姓们也不知。

    李启天践祚至今,极少吃亏,现在仔细算来,他吃的亏大多数都与逄枭有关联。

    而眼下的这一次,似乎这个哑巴亏他还是要咽了。

    李启天紧紧抿唇,眼睛却因脑子的高速运转而眯了起来。

    逄枭与秦宜宁果真在家过了几天“没羞没臊”的日子,虽不出门去游玩,但他们的生活状态也与当初去陆家时也没差多少。

    两人一起看书,或者一起讨论接下来要做的事,闲来无事手谈一局,最后还有彩头可以赌。

    刘院判听了圣上的吩咐,隔日便会来府中请脉,脉案上记载的完全按照逄枭表现出来的模样,不得不说刘院判果真是个圆滑之人,这样一来,他自己也能交差,也不至于带累了家里人,更不会开罪任何一方。

    如此一来,时间很快便到了大朝会这日。

    逄枭照旧称病不朝。

    然而朝会上,却发生了一件震惊群臣的事。

    昌国公尚川,当殿出班,跪地弹劾忠顺亲王。

    “……圣上,忠顺亲王回京时聚集数千民众,险些引起城中大乱,五城兵马司不得不增派人手,导致城中多出出现巡逻的空岗,若是因此而引起什么大事,岂非要让人笑话京城的治安?

    “忠顺亲王身为朝中重臣,深得圣上信任,如此鲁莽行事,扰乱京城秩序已是罪大恶极,圣上亲自出宫迎接时他还御前失仪态,简直大不敬!忠顺亲王是位高权重之臣,理当为群臣表率,如此做法,着实令人难以原谅,还请圣上治他的重罪!”

    昌国公尚川是北冀时的老臣了,素来都行事低调,不会拉帮结派找惹麻烦,是出了名的随和人。

    可是今天他却站出来弹劾逄枭。

    这着实让满朝文武都非常惊讶。

    不过联想到前些日子的满城乱飞的传言,有人说逄枭与昌国公有不共戴天只仇?

    如此看来,这个节骨眼儿上参奏逄枭,果真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第九百一十三章 访客

    李启天面沉似水,并不言语。www.uu234.net

    然而昌国公显然有备而来,逄枭其人在他口中简直成了个卑鄙小人。

    可昌国公弹劾逄枭时候的内容都是些无伤大雅,可治罪也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的事,显然不似从前李启天那次有备而来时罗织的十大罪令人震撼。

    就在昌国公说话的间隙,还有言官出 班行礼,义愤填膺的补充。

    “圣上,忠顺亲王非但为人狂妄,扰乱京城秩序,臣更是得知当日忠顺亲王妃回京时已是深夜,她不守宵禁规矩,硬是逼迫城门官开城门放她进来。忠顺亲王妃所依仗的,无非是忠顺亲王。一个女流之辈都如此狂妄,可见忠顺亲王平日为人!”

    一人出言,当即便有许多人言官出列附和。

    朝堂上一时纷乱声起,人人怒气填胸、满腔义愤,仿佛逄枭是做了奸淫掳掠罪大恶极之事。

    李启天额头已隐约冒出青筋,奈何墀阶之下,群臣依礼数是不能仰头直视天颜的,是以这些人还继续没眼色的在继续弹劾。

    李启天恨的直咬牙。

    早不弹劾,晚不弹劾,偏赶上这个时候来弹劾。如今城中舆论正盛,他能治逄枭的罪吗?若治了罪,岂不是落人口实,让人觉得他作天子的苛待功臣?

    可若是不治罪,一则是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二则也等于间接的为逄枭开脱,往后再想以这些理由来弹劾逄枭,便是打自己的脸了。

    怎么想,都是他在吃亏,身边就没有个能体察他心意的忠臣,要这些中看不中吃的东西有什么用!

    李启天等着都忠臣话音落下,才压着火气,冷冷的抛出一句:“此事待查。”

    熊金水站在距离天子最近的位置,自然将李启天的抽动的嘴角和额头暴突的青筋看在眼中,生怕圣上动了龙威波及自身,熊金水连忙上前,趁着群臣惊愕于天子反应时高声道: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这就代表,天子的一句“待查”就将弹劾之事翻篇了。

    李启天的反应出乎众人意料,但此时也无人敢多言半句,昌国公只得识趣的暂且退下。

    朝堂上的事很快就传入了秦宜宁和逄枭耳中。

    “圣上这会子心情必然不好。”

    “是啊。他早就想治我的罪了,偏生一直都不成功,早先他命人弹劾我时,北冀国那些老臣以昌国公为代表的都持观望态度,如今外面百姓们之间舆论正盛,最是不适宜弹劾我,偏生这里闹了起来。”

    秦宜宁听的禁不住笑了,李启天现在一定快怄死了。

    “王爷 ,刘院判来了。”

    门外寄云回禀。

    逄枭笑了笑,脱了软靴上了临床暖炕,秦宜宁是扯过一床锦被围他盖好,又拿了个深紫色的松软大引枕给他靠着。

    刘院判进了门来,先是礼数周全了一番,随即恭敬的上前来例行公事的诊脉。

    若是一开始,逄枭还有那么一些因路途劳顿而产生的虚弱,如今却是已经休养过来,越发的龙精虎猛了。

    刘院判禁不住在心里暗自庆幸圣上只安排了他一人来为王爷诊治,若是偶尔再派个人来抽查,他岂不是要穿帮?圣上怕不是要生扒了他的皮!

    “王爷的身子……”刘院判迟疑着抬眸看着逄枭。

    逄枭掩口咳嗽了两声。

    刘院判立即知机的道:“王爷身体未愈,旧伤发作也并非一两日便能好的,还请王爷休要操劳,千万保重才是。”

    逄枭点了点头。

    秦宜宁担忧的追问道,“还请刘院判斟酌方子,王爷无大碍吧?”

    刘院判镇定自若的道:“王爷并无大碍,不过还需依着卑职的方子来用才是。”

    秦宜宁点点头,客气的送刘院判出去开方子。

    待到人走后,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正当二人研究晚上要吃什么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冰糖快步进来道,“回王爷、王妃,定国公登门拜访。”

    “阿岚?”逄枭惊讶的坐起身。

    他回来这几天,不论是从前的同僚还是同袍,根本咩有一人来探望,王府门庭冷落,加之故意不去翻修宅院,若不是偶尔还有少数的仆从走动,王府也快与鬼宅无异了。

    想不到第一个来登门,且是唯一一个敢来登门的,依旧是季泽宇。

    秦宜宁不无感慨的道:“当初右佥都御史代林趁着咱们家里摆设灵堂带着人堵着门来闹事,若不是定国公及时赶到,还不知事情会闹成什么地步。如今你称病,又是他第一个登门来,这般厚义,咱们万不可辜负才是。”

    逄枭点点头,起身与秦宜宁去迎。

    不多时,便见身材颀长、容貌昳丽却冷若冰霜的季泽宇,穿一身浅蓝色箭袖衫,肩头搭着一件灰鼠领子的斗篷迎面而来。

    “阿岚。”逄枭是微笑着下了台阶迎上去。

    季泽宇见了逄枭,原本面无表情的俊脸上便多了几分笑意,唇角轻扬,“之曦。”

    上下打量逄枭,“你身子好些了?”

    “没事。”逄枭拉着季泽宇的手腕,笑道:“咱们兄弟好些日子没见了。你近来可好?”

    季泽宇微笑望着逄枭是,随即与秦宜宁颔首致意,便跟着上了台阶进了正屋。

    秦宜宁笑着去预备茶点送去就退了出来,将空间留给这兄弟俩叙旧。

    季泽宇摘了披风随手扔在椅子上,与逄枭搁着炕桌一左一右坐上暖炕。

    逄枭执壶为季泽宇倒了一杯茶。

    “这段日子你一直带在京中?圣上有没有再安排差事给你?”

    季泽宇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摇头道:“并未。不过无所谓,现在这样很好。倒是你。”

    季泽宇看着逄枭面色红润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的笑了:“看来你的旧疾并不很严重。这段日子便在府中好生调养吧,不要出去逛游,叫圣上瞧见你红光满面的,怕是要气出病来。”

    难得惜字如金的季泽宇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调侃的话,逄枭哈哈大笑,道:“好你个季岚,多久不见你也还是老样子。”

    季泽宇见逄枭这样开朗,原本想要安慰逄枭节哀的话便没有说出来,只问道:“尚川带着一群言官弹劾你的事,你当知晓吧?”

    “是,我已经知晓。”逄枭并不隐瞒自己时刻关注朝堂消息。

    季泽宇道:“你也要早做防范。圣上现在没动作,不代表往后没有。我听说你与尚川早年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这话从化说起,咱们就算攻克北冀国,也只是公事公办,从来没做多余过分之事,哪里就与尚川有过结?”

    逄枭笑道:“当年就算有过结,大周朝都建了满八年了,再多的恩怨也敌不过时间,如今大家日子过的安稳,他哪里会没事找事?”

    逄枭想了想,就凑近季泽宇,低声道:“你放心,此事我自有安排。”

    见逄枭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季泽宇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随即恍然道:“我就说,你媳妇并非跋扈冲动之人,相反,她行事非常谨慎,她竟会将尚之华打了板子送回去,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逄枭听到季泽宇对秦宜宁的评价,心里是分开怀,又是一阵笑。

    季泽宇也被逄枭感染,笑着道:“罢了,既然你有安排,我就不多问了。你有什么事要做,就只管命人告诉我,我左右也是赋闲在家。”

    逄枭眸色深深:“这么说,什么事都可以?”

    季泽宇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自然的。”

    这一番话,似乎隐隐的定下了什么承诺。

    逄枭与季泽宇相视一笑,两人便聊起别后这段日子的生活,虽不直接言及政事,可言语中也听得出,两人的意见还是如从前一般相和。

    秦宜宁这时已张罗了一桌酒席,过来请二人入席,自己也不多留,随意吃了两口,便告罪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人。

    季泽宇与逄枭在酒桌上也不讲究那些食不言的规矩,边吃边聊道:

    “今日你被弹劾,预备如何处置?”不等逄枭回答,季泽宇又冷笑了一声,“那群言官疯狗一样,自己一无是处,还总咬着别人不放。你在沙场征战为国流血流汗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还在温柔乡里享受呢!这会子倒是想卸磨杀驴了!”

    这话说的不只是言官,更影射了李启天。

    逄枭安抚的拍了下季泽宇肩头,给他斟满了酒杯,“不提这些糟心事,他们想弹劾,就叫他们弹劾去,反正现在圣上也不会立即就治我死罪。只要有命在,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说着和季泽宇碰杯。

    两人痛快的干了一杯,逄枭才继续道,“我打算先静观其变。看看朝中之人对此事都是什么看法,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够试出真金来。”

    “你是打算先假装妥协?”

    “是啊。”逄枭笑道,“我这样的汉子都有昏倒的时候,认怂而已,也不是那么难办到了。”

    季泽宇笑道,“别说,听说你昏倒了,着实将我吓了一跳。咱们那些年受过的伤,流过的血还少么,万一来个什么旧疾复发,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我也不是十几岁的时候了,如今年近而立,也该想着调养。”

    逄枭哈哈笑道:“想不到阿岚会这么啰嗦!莫不是吃醉了?”

第九百一十四章 喜帖

    季泽宇笑着瞪了逄枭一眼,自己也觉得好笑的很,“咱们许久未见,见了你话不自禁就多了。m.www.uu234.net”

    逄枭不由得叹了口气,季泽宇的日子过的与他不一样。

    就算是他与秦宜宁被迫分开的那段时间,他的心中依旧是对彼此保留着牵念的,他知道秦宜宁在默默的为他付出,他就算做事都有努力的方向和奔头。可季泽宇没有他这么幸运……

    逄枭道:“你若是得了闲,往后就来找我喝酒吧。走正门不行的话翻墙也成。我回头告诉侍卫们,让他们发现你翻墙来也不要阻拦你。”

    “你倒好,约人吃酒还有不让走正门的。”

    “嘿,你怎么这么会歪曲人呢。”

    兄弟俩彼此开着玩笑,这一顿饭一直吃到了半夜。

    季泽宇告辞时,逄枭想了想道:“要不你今儿先练练翻墙。”

    王府外李启天必定安排了探子,季泽宇来了这么久,这会子大摇大摆的走出去,怕是会让人回给李启天。

    他们都是武将出身,又都是李启天的结义兄弟,他们俩聚在一起这么久,到底研究了什么?

    逄枭不希望李启天误解了季泽宇。万一有朝一日撕破脸,不想季泽宇被无缘无故的牵扯进来。

    季泽宇立即就明白了逄枭在想什么。

    “我今儿没少吃酒,不宜翻墙。我就走门吧。”

    逄枭被季泽宇的说法噎了一下,拉着他袖子道:“你还是听我的。”

    “不必,我知道你的好意。”季泽宇笑道,“没事,我这就走了,下次想登高时便来你家围墙。”

    逄枭被季泽宇逗的哈哈大笑。

    既然季泽宇不在意,他在扭捏做小儿女态也没了意趣,便笑着将人送到了二门。

    季泽宇拦着他:“你回去吧,好生将养。”

    见季泽宇又恢复往日冷若冰霜的模样,逄枭也配合的点头,掩口咳嗽了两声道:“那我便不送了。”

    “留步。”

    二人拱手作别。

    逄枭看着季泽宇大步走远,这才回了正房。

    而季泽宇一离开王府,立即就被人回禀给了李启天。

    李启天正预备就寝,闻言冷笑了一声,打发了探子下去。

    原本涌上的睡意顿时去了大半,李启天盘这手披了龙袍在地上踱步,直到子时才歇。

    朝堂上发生的事,自然传不到百姓的耳朵里。

    可是昌国公仿佛一次弹劾不成根本不能甘心,隔日竟又一次弹劾了逄枭。

    这一次弹劾的内容依旧与上次相同,那些言官也都是一样,让高高在上的帝王甚至觉得他们都是在私下里拟好了文章背下来的。

    李启天依旧无法去判逄枭的罪,又丢下了一句待查。

    此时,朝中大部分人都在观望圣上与忠顺亲王的态度,以便做出最好的判断。

    而逄枭两度被弹劾的消息,不知是怎么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李启天本来气逄枭拖延回京的脚步,正因舆论不能治他的罪,如今见他两次被大规模的弹劾,就算不能点头,他也能坐山观虎斗,看戏的看的正来劲儿,却不想这件事竟然就被宣扬开了。

    亲自去迎接逄枭,且亲眼看到他晕倒的百姓有很多,逄枭这个大英雄已经蒙上了悲情的色彩。

    不只是百姓,逄枭的手下和一些从前的旧部,包括虎贲军,都在为逄枭叹息和不平。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本就在为逄枭鸣不平的人,心中的不快就又升上了几个台阶。

    百姓们的议论如何,朝中许多言官却是不在乎的。

    他们更在意的是逄枭的反应。

    虽然逄枭称病,已许久不参与朝会,可他们就不信,逄枭对外界的消息会一点都不知情。他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却依旧不肯吭声,莫不是已经怕了?

    许多人都觉得,逄枭是在学会低头,学着低调。想来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功高震主的危害,所以趁着圣上还未曾动作之前,他就已经顺势认怂了。

    这样的想法,并不是一个人有。逄枭从前那般霸王似的人物,如今变了个人似的,整天只在府里躺着养病,就算有人无理取闹他也浑不在意,这样的处事,可与从前那般强硬的人相比截然不同,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可见就算在大的英雄,在皇权的面前也是要低头的。

    言官们一时间就像是打了鸡血。

    逄枭的沉默,在他们眼中成了他认怂的佐证,逄枭越是不吭声,他们大小朝会上弹劾的声音就越是响亮,且弹劾的内容五花八门,连说早年逄枭带着虎贲军攻打燕朝时曾经纵马踩坏过农人的田地都给扯了出来,更有甚者,将逄枭形容成一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恶霸。

    在这些人口中,逄枭从为大周朝建国做过莫大贡献的英雄,变成了一个为了中饱私囊就无恶不作的山匪头子。

    且不说李启天只能听人弹劾,却不能点头的郁闷。

    这些弹劾的声音,终究还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不满。

    这些人中大有文官也有武将,大多数都是曾经与逄枭共事,或者是逄枭曾经的部下。他们清楚逄枭的为人,也佩服他的行事,想不到当初一心为国,如今却换来这样的下场,被弹劾的这般惨不说,圣上竟然也不制止这群宵小之辈胡言乱语!

    一棵参天大树再粗壮,也禁不起这群蛀虫整天去嚼,一个人的名声就算再好,也禁不起众口铄金。

    许多人都觉得心寒,甚至在想,自己将来有一天是否也会落到这样地步。

    此时的李启天,一心只想看逄枭的笑话,却忽略了这一点。

    “王爷,您身子还没好,那群疯狗就开始乱吠!弟兄们真是为你抱不平!“

    王府中,几名逄枭从前在虎贲军的部下结伴前来探望,看着逄枭穿着半新不旧的天青色宽袖长衫,这么一看更显得他像个书生,文弱的不似战场上杀敌时的威风模样。

    几人心里越发的难过起来。

    “王爷带着咱们杀敌时,那些不要脸的东西还在娘们儿的被窝里呢!如今不过是欺王爷不肯吭声,又没了兵权,圣上也是,就由着那群人胡来!”

    逄枭笑了笑,摆手制止了这话题的继续。

    “莫论国事,也莫要妄议圣上。”

    逄枭温和的模样,与从前霸气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在这些均含眼中,逄枭明显是被圣上压制的抬不起头来,就连一身傲骨都快给磨没了。

    从王府出去时,大家几乎郁闷的眼眶发红。

    “操他娘的,这都叫什么事儿!”

    “为国尽忠的人反而不得好报!你们瞧着王爷现在吃穿住的,在看看王府里冷清的,一家子都快绝户了!”

    “王爷这一场病,恐也与家人枉死有关,王爷那一对双生子……哎,可惜了!”

    ……

    众人的议论并不只是在小范围内。

    很快,这样的议论声就从逄枭的旧部与死忠之中流传开来,逐渐传遍了百姓之间。逄枭悲剧英雄的形象再次狠狠的在所有人脑海中划伤了浓重的一笔。

    徐渭之和谢岳都劝说逄枭。

    “王爷如今处境堪忧,还是早做打算吧。事已至此,摇摆不定恐会伤及姓名。”

    “是啊王爷,看圣上的做法,且不论王爷如何,老朽是觉得心寒的。若果真是个坐稳江山的英主,又何必防备一个从无二心之人到这样地步,又不肯给个痛快?”

    不只是谢岳和徐渭之在变相的劝说逄枭要拿个主意,就连精虎卫们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将逄枭与秦宜宁所居住的上院守护的铁桶一般。

    汤秀这几天都是面目紧绷,和虎子聚在一起商议府中防卫和布局。

    逄枭与秦宜宁吃过午饭道院中闲逛,汤秀和虎子立即带着人跟了上来,一副紧张备战的模样。

    逄枭笑道:“做什么这么紧张,这是在咱们自己的家里,用不着如此吧?”

    汤秀却是绷着一张清秀的脸,凝眉道:“回王爷,就算是在府中,也不能掉以轻心,有人背后能弹劾王爷,就有人有可能命人来刺杀王爷,就算是在京城,现在也不是全然太平了。”

    秦宜宁与冰糖和寄云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做声。

    秦宜宁的心里对这样的结果是非常满意的,看来一番悲剧英雄的宣扬后,逄枭所受的委屈在所有人的心里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近身之人更是为逄枭鸣不平,只不过天子脚下,一些话没法直接说出口罢了。

    这就是秦宜宁计划一切的目的,她要给逄枭一个好的风评,树立起一个高大的形象,不论将来事情发展像什么方向,也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允许逄枭背负上骂名。

    就在王府中下人与精虎卫们都憋着一口气,府外也有许多人在为养病中的忠顺亲王鸣不平时,一封帖子被忠义伯府的管事送到了忠顺亲王府上。

    秦宜宁听说是陆家来了人,就亲自去了前厅。

    “王妃。”陆家管事恭敬的行礼,将帖子双手奉上,道,“小人是奉伯爷之命来给您送喜帖的,我家伯爷的婚事就在下个月初八,届时还请王爷、王妃是亲往赴宴,吃一杯喜酒。”

第九百一十五章 不甘

    秦宜宁有些惊讶,想不到陆衡会在这个时候续弦。www.uu234.netwww.uu234.net

    不过陆衡会续弦,这是迟早之事,他这般好的年纪,身边缺少个能够治内宅联络贵妇感情的当家主母,那位子自然不能始终空着。

    不得不说,陆衡终于肯收了对她的心思要续弦,秦宜宁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她不是木头疙瘩,陆衡后来在面对她时又表现的那般直接,她一个有夫之妇,有时见了陆衡还会觉得尴尬,如今过去之事就会随着陆衡的续弦而翻去一页。

    “原来是府上的喜事。”秦宜宁将喜帖放下,笑了笑道,“忠义伯成婚,原本我与王爷都该到场的,只是我们家里的事想必伯爷也清楚,如今王爷抱病在床,我们二人又有热孝在身,着实不宜大好日子的去府上参加婚宴,还请掌事代为与忠义伯解释一二,再代我们谢过伯爷的一番盛情,我与王爷必会精心预备厚礼送上,恭祝伯爷与新婚夫人百年好合。”

    伯府管事闻言,理解的颔首,行礼道,“是,小人一定将话带到。”

    秦宜宁赏了管事一个大的封红,又命人去送客。

    待到管事走了,秦宜宁就带着喜帖回了房,将躺在暖炕上捧着一本兵书边看便嗑瓜子的逄枭拽起来。

    “陆衡要做什么?”逄枭丢下书,拉过秦宜宁到自己怀里坐,满身的敌意和防备都已快化作实质了。

    秦宜宁看的好笑,将喜帖递给他,“忠义伯要续弦了。”

    逄枭一愣,嘴角便禁不住扬了起来,“是吗?”

    他将喜帖展开,仔细看了一边,最后指尖落在了结尾“卞氏”二字上。

    秦宜宁靠在逄枭肩头看着喜帖,问:“这个卞氏是何人,你可知道?”

    逄枭仔细想了想,“朝中并无能与忠义伯陆家谈婚论嫁,且又姓这个姓氏的官员。不过据我所知,圣上身边倒是有一位庄嫔,似乎是姓卞的,其父从前在北冀朝时是个知县,如今已经颐养天年了,但据说卞家的财力不容小觑。”

    秦宜宁想起陆衡,不由得微微蹙眉,“所以这九成九又是利益联姻。”

    逄枭将喜帖放下,道,“在朝廷里打滚儿的人,哪里有几个能如我这样幸运,娶到自己喜爱的女子为妻的?”

    这是句实话,却也是一句直白的情话。

    秦宜宁笑着轻轻捶了逄枭的肩头一下,却被逄枭拉着葱白似的手指凑近唇边亲了一口,末了还不过瘾似的在她指尖轻轻咬过,带来一阵刺痒。

    秦宜宁面颊绯红,“别闹。”

    “好,不闹。”口中答应着,动作却没停下,“你是怎么回答的?”

    秦宜宁挣了两下才将手抽出来,白了逄枭一眼,道,“咱们俩都在守孝,哪里能去吃喜酒?想必忠义伯送了喜帖来也是出于礼貌,我告诉掌事,回头我们会送上贺礼,人便不去了。”

    “嗯。”逄枭靠着大引枕,一手搂着秦宜宁,一手枕在脑后,啧啧道,“他终于肯续弦了。不错。”

    仿佛松了一大口气似的。

    秦宜宁自然知道他都在想什么,好笑的摇摇头,并未多言语。

    逄枭道:“回头这贺礼我去预备吧,你就不用插手了。”

    知道他这是还在吃醋,秦宜宁知趣儿的点头道,“你愿意预备自然是好,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就不插手了。到时以你的名义命人送去便是。”

    逄枭心里大为舒畅,在秦宜宁的额头上落下个响亮的吻。

    忠义伯府,陆衡收到了忠顺亲王府送来的贺礼,看着礼单上丰厚的内容,索然无味的将之丢给了管事。

    “伯爷,看来忠顺亲王对您……”管事奉承的话不等说完,就对上了陆衡面无表情的脸,一时间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哽在喉头。

    “退下吧。”

    “是!”管事如蒙大赦,急急忙忙的退了下去。

    陆衡负手站在书房的窗前,紧闭的窗纸上隐约可见窗外高悬的灯笼透出的暖光。负在身后的手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最后终究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礼单之中,看不出有任何她的痕迹。

    他要成亲了,秦宜宁毫无表示,只以王府女主人的身份感谢了他安排去送喜帖的下人。贺礼也是给足了他体面的,只是看不出一丝一毫她的用心。

    他从前不续弦,尚且还有一线希望,如今眼看便要续弦了,已经是希望渺茫了。

    陆衡的不甘心和挣扎,无法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就只能将所有的郁结藏在心里。

    卞氏是庄嫔的堂妹,出身算不得多高,在他陆家眼里也算不上多尊贵,但是有现在正受宠的庄嫔这层身份在,他与卞氏成婚,卞与圣上成了亲戚。

    他是陆家的族长,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格,他除了要为自己考虑,还要考虑家族的情况。

    祖父过世之后,许多事都已经脱离掌控,但是他也有了更多的机会施展拳脚。如今陆家正依着他的计划发展着,与天子绑在一起,是不二的选择。

    他已经等了秦宜宁这么久,已是等到不能再等了。

    对于续弦之事,他已不抗拒了。

    只是自从当日在酒楼中惊鸿一瞥,他就已经将神魂都丢了,如今又怎么找得回?

    没能得到秦宜宁,他心中始都不甘。

    陆衡满怀愁绪,在人前还要做出愉快的模样来,每当夜深人静时,也只有冷寂的灯知道他的不甘和怨怼。

    婚礼的筹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陆门世家家主续弦,庄嫔堂妹出阁,不论从哪一边来看,这场婚礼都不可能敷衍了事。

    几天之内,京城里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终于从被苛待的大英雄,变成了要娶亲的忠义伯。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沉淀,李启天的想法也在转变。昌国公和言官们参奏逄枭,虽然让他心里很是愉快,但是转过弯来,他又觉得这样参奏是一种“雪上加霜”。

    原本民间就在议论他这个帝王在蓄意谋害功臣,他就已经为此事束手束脚了,既然不能在此时治逄枭的罪,倒不如将这件事彻底一下去,也好过于他一直站在风口浪尖上。

    如今有了陆衡大婚这件事,众人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开来,也不必担忧一直有人在背后议论他不仁不义了。

    只是事情的发展,并未按照李启天的预想。

    昌国公竟然没过几天,又带头弹劾了逄枭,这次言辞激烈的仿佛逄枭挖了他们家的祖坟。

    刚刚被压下去的舆论,再一次茂盛起来。

    李启天在朝堂上终于忍不住撂了脸子,他不好将心里话都说出来,就只对着昌国公愣愣的哼了一声,丢下满朝文武便拂袖而去。

    圣上此举,引起许多人的议论,有人分析,圣上这是因为气昌国公屡次冤枉忠顺亲王。

    但是大多数人都觉得,圣上这是被忠顺亲王“罄竹难书”的恶行气到了。

    整个京城二月到三月这段日子,一直被百姓们议论的便是逄枭被弹劾和忠义伯要续弦这两件事。

    到了三月初六这日,秦宜宁正悠闲的和冰糖、寄云做针线,新来的二等丫鬟紫苑就快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脆生生的道:“回王妃,安平伯夫人命人下了帖子。”

    秦宜宁笑着放下绣绷,“拿来我瞧瞧。”

    紫苑就双手将拜帖奉上。

    拜帖上,安平伯夫人询问今日午后是否得闲。

    秦宜宁想了想,就告诉紫苑:“去告诉管事回帖,就说我下午得闲,安平伯夫人若肯赏脸来,我必定扫榻相迎。”

    紫苑不大识字,但记忆力极好,听了秦宜宁的话立即全记住了,行了礼就快步退下去了。

    冰糖笑着道:“新来的小丫头里,数紫苑最聪明。”

    “我看含笑也不错。”寄云笑着道,“王妃也在着意培养他们两个了。”

    “是啊。”秦宜宁道,“紫苑聪明的很,含笑倒是有些像秋露的性子,很是稳重。”

    寄云和冰糖都笑着继续做针线。

    寄云问:“安平伯夫人这还是第一次登门,从前没见您与她私下里见面过。”

    秦宜宁道:“我与安平伯夫人有过几面之缘,当初我与王爷还未成婚时,太后在慈安宫设宴款待勋贵和臣子家眷,王爷还曾气的将桌子给掀了。当时安平伯夫人在场。

    “据说安平伯是北冀国的老臣了,与昌国公一样,都是圣上为彰显仁德而留下的,平日已经远离了权力中心,就是挂个爵位颐养天年。”

    寄云点头道:“这样的人突然来找您,您也有个心理准备。”

    秦宜宁点头,“没事,下午你们两个都跟着我。 ”

    冰糖和寄云就都笑着应下了。

    午饭后,安平伯夫人来了。

    安平伯夫人约莫四十岁左右,生的高挑身量,容长脸上已有皱纹,油亮的黑发完成发髻,斜插着三根银簪子固定,其他再无饰物,也未施脂粉。看她身穿宝蓝色窄袖掐牙褙子,下着深蓝色长裙,也是一身素服的模样,秦宜宁猜想安平伯家里或许也才办了丧事?

    秦宜宁热情相迎,将人请进了暖阁吃茶。

    安平伯夫人看秦宜宁一身素色,就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王妃,贵府上的事情,还请节哀。”

第九百一十六章 赴宴(一)

    秦宜宁礼貌的笑了笑,“多谢。www.uu234.netwww.uu234.net安平伯夫人请上座。”

    “不敢,王妃请。”

    安平伯夫人与秦宜宁礼让了一番,这才相互谦让着并排坐下。

    寄云与冰糖上了茶点,便安静的退在角落。

    秦宜宁端了茶碗给安平伯夫人,“请您尝尝,这是才进来的红茶。天气寒凉,吃一些红茶对身子好些。”

    安平伯夫人见秦宜宁如此随和,悬着的心便放下了。从前她听说秦氏非常受忠顺亲王的宠爱,又是出身尊贵的千金小姐,且还这般美貌,她便依着经验,先入为主的认定了这必定是个略有些骄纵脾气的女子。

    安平伯虽有爵位,却是久不掌权,早已经离开了权力中心多年,他们与本朝唯一个异姓亲王自然是不能比的。

    是以安平伯夫人存了结交之心,客气的与秦宜宁攀谈,片刻后竟发现秦宜宁本人就如她表现出的那般好相处。她就不再继续小心翼翼,说话也自在了不少。

    闲谈了几句,安平伯夫人见气氛正好,便笑道:“今日前来叨扰王妃,其实是帮忠义伯与卞家来邀请王妃的。”

    “哦?”秦宜宁不动声色,“是不是婚宴之事?您也瞧见了,我与王爷着实不方便到场宴饮,一则怕冲撞了新人,二则我们在孝期,是不能做乐的。”

    “王妃说的是,这就与我们府上一样。”安平伯夫人道,“您瞧着我这一身,便也知道的。不过忠义伯与庄嫔、卞家人商议了一番,都觉得这样怠慢了咱们不好。

    “此番忠义伯大婚,有不少朝中的勋贵人家因在孝期,就只将贺礼送上,却不能参加婚宴的。忠义伯便在忠义伯府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定下了包间,里头不置办歌舞,也不要丝竹管弦,就只安排了两桌便饭,咱们这些不方便参加婚宴的就聚在一起用一顿便饭而已。忠义伯也知道贵府之事,但还请王妃与王爷赏脸前去,否则忠义伯心中始终也过意不去。”

    秦宜宁闻言略有些犹豫。

    其实这样另外在安静处办一桌席面答谢不能参与婚宴的宾客,是十分常见的,其余不能亲自去往婚宴现场的宾客若都点了头,她与逄枭若不答应,反倒会招人话柄,那样非但会开罪人,还会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叫人背地里胡说。

    秦宜宁不希望自己与逄枭太过不合群。

    安平伯夫人见秦宜宁犹豫,就笑着道:“王妃是担心去了没有熟悉的人吧?咱们二人这般投缘,到时咱们挨着坐,我也好给您引荐引荐。城中这些夫人小姐们大多还是很随和的,往后见面的多了自然就熟悉起来了。”

    这正是秦宜宁想去的一个原因。

    她与朝中贵妇算不得熟,往后回了京城落脚,首先一点便是要将妇人们之间的交往弄个清楚明白,有这个契机,她也好提前进入贵妇们的圈子,不必再另寻时机。

    秦宜宁猜想逄枭会吃醋,不过事情孰重孰轻他们心里都明白,逄枭是明理之人,应该也会赞同她的决定。

    思及此处,秦宜宁便也不再犹豫,颔首道:“安平伯夫人说的有理,只不知是在什么时间?”

    一听她答应了,安平伯夫人就笑起来,道:“就在初八他们成婚那日,在伯府附近有一个顺福酒楼,你放心,咱们不过是另外寻个地儿来吃顿便饭,不会坏了规矩的。”

    秦宜宁颔首笑道:“我到时一定会赴约,只是我家王爷最近身子不好,正卧病在床,许不能同去。”

    秦宜宁肯答应,安平伯夫人就已有话与安平伯交差了,何况逄枭是什么身份?他要做什么,岂容外人置喙?

    安平伯夫人满口答应着,笑着起身告辞了。

    秦宜宁亲自将人送到门口,才折返回内宅。

    逄枭仔细问了缘由,秦宜宁都细细的说了,最后道,“咱们回京来,你卧病期间,敢登门拜访的就只有定国公和你以前几个部下。此时危机重重,咱们也该寻找合适的办法适当的拓展人脉。”

    逄枭想了想道:“你说的有理。既如此,初八你便带上寄云和冰糖去吧。他们一个有功夫在身上,一个善于用药,有他们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一些。我另外在安排几个人暗中保护,不会让你有事的。”

    秦宜宁有些惊讶逄枭的态度, 他不是不大喜欢她与陆衡的事有任何牵扯吗。

    逄枭能如此明理,让她十分佩服,若换做是一个觊觎逄枭已久的女子要成婚,成婚前还不忘了邀请逄枭到场,她心里多少也会有些不舒服的。

    秦宜宁只顾着感慨逄枭的大度,却不知逄枭心里将陆衡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且不管现在陆衡是要娶谁进门,又对谁动心,他从前可是一直在觊觎他家宜姐儿,且求而不得还会背后做小动作呢!

    要不是对秦宜宁的人品信任,知道陆衡现在为了巴结李启天,只能对庄嫔的堂妹一人好,根本不敢有其他的动作,他都想直接去忠义伯府抓着这人的领子将他按地上踹两脚泄愤。

    心里想的复杂,可是逄枭面上却表现的非常大度。不想让秦宜宁小瞧了他,以为他是小肚鸡肠之人。

    到了初八这日,秦宜宁一早起身,寄云就将早预备好的一身月牙白锦缎暗云纹褙子捧了来,服侍她盥洗更衣。

    冰糖巧手灵活的翻动,将秦宜宁乌黑油亮的长发挽成了发髻,以素银的凤钗做装饰。

    逄枭斜倚着临窗的大引枕看书, 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盯着秦宜宁的方向,见她一身浅色,头上也无金饰宝石做装饰,甚至都没用太鲜艳的妆容,可她从骨子里透出的娇美和妩媚却由内而外,让他看着就连眼睛都不想眨。

    秦宜宁整理妥当,一回头就对上逄枭满含欣赏的灼热视线,不由好笑的道:“王爷瞧什么呢?”

    “瞧我家宜姐儿有多美。”逄枭起身走到秦宜宁跟前,大手搂着她道,“宜姐儿,要不今儿不去了吧?”

    秦宜宁好笑的道:“都做好了准备了,为何不去?”

    逄枭哼道:“我们宜姐儿生的这般美貌,凭什么给他们白看了去?”

    秦宜宁噗的一声笑:“霸道。”

    “还就是霸道。”逄枭耍无赖。

    寄云和冰糖见逄枭与秦宜宁又腻在一块儿,都憋着笑悄然退了下去。

    “王爷和王妃真恩爱。王爷是不是都恨不能让王妃走到哪里都将脸蒙上?”冰糖笑着打趣。

    寄云咯咯的笑,“你还说,你与你家虎子难道不是这样?”

    冰糖的脸腾的一下就红透了,跺脚瞪了寄云一眼,“你这坏蹄子,就只会编派我,难道你这些天和汤侍卫不是……”

    “哎呀!你还说!”寄云的脸这下也红了。

    两婢女瞪着彼此,都是一副霞飞双颊眼含春水的模样,秦宜宁从屋里出来,看他们如此,奇怪的道:“这是怎么了?怕不是在争糖吃?”

    寄云和冰糖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秦宜宁带上二人出门,逄枭则将汤秀叫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秦宜宁所乘马车的驭夫和跟车的护卫都已经换成了精虎卫,安全上是完全可以保障的。

    马车来到顺福酒楼时,守在街口的管事一看到是忠顺秦王府的华盖车来了,连忙上前来恭敬相迎。

    秦宜宁跟随在管事身后进了酒楼,直接到了二楼紧挨着走廊尽头的一间包间。

    “王妃,女眷们如今都在此处,您请进。”

    秦宜宁颔首,便在管事通传之后进了屋。

    在门外看时,还只当这是个寻常摆得下一两张八仙桌的房间,可是进了门才发现,这间包厢非常宽敞,摆上个十桌八桌都不成问题。

    女眷们已经来了许多,正如昨日安平伯夫人所说的,来此处的女眷都是因故不能 参加婚宴的,大家都穿着素服,秦宜宁的一身月牙白在诸位夫人的素白、牙白、宝蓝之中就不显得突兀了。

    安平伯夫人眼尖的发现秦宜宁到了,忙笑着迎了上来,“忠顺亲王妃来了?快来。”

    说着亲热的挽着秦宜宁的手走向一众妇人围坐的八仙桌旁,笑道,“这位便是忠顺亲王妃了。 ”

    在座的妇人们有几位秦宜宁看着眼熟,有些确是陌生的。

    秦宜宁便不动声色的颔首致意,随即又跟着热情的安平伯夫人将在场的人都认了一遍。

    这些夫人们与秦宜宁见过的其他官太太不同,这些女子家中情况类似,大多都是家中男子已经远离权力的核心,他们的身上都多出几分恬淡冲和的气息。许是太久不浸染在朝廷中事, 他们每个人都很平和似的,就连说话时的速度都要更慢一些,一个个都不疾不徐,自有一番气度。

    秦宜宁记忆力好,认了一圈人就将所有人都记住了,并且还将他们每个人的性子都分析了一遍。

    而这些夫人们对秦宜宁也都很熟悉,这个女子生活的太过传奇只是一方面,最要紧的是,今日成婚的新郎官儿,曾经可与面前这位有过一些关系呢。

    若是没有,当初太后在慈安宫中,为何会当着许多臣妇的面儿去撮合他们?

第九百一十七章 赴宴(二)

    今日在场的妇人,就有好几位是当初在慈安宫中与秦宜宁一起赴宴过的。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当日太后见了陆衡,一口一个“衡哥儿的叫着,几乎将他当成自家子侄,当时的秦氏还云英未嫁,太后那一心想撮合的模样是个人有双眼就看得清。

    若不是忠顺亲王敢当着太后的面儿掀桌子,说不定现在这位忠顺亲王妃,还应该改叫陆夫人呢。

    是以众人见到秦宜宁时,各自心里都有些小心思,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身份也都不低,不会说出让彼此难看的话来,反而愉快的闲聊起来。

    这些远离政治的女人,话题自然比较偏向于柴米油盐,也会说起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

    秦宜宁平日少与他们接触,与逄枭在一起,除了风花雪月之事便是朝中政治,她的生活圈子与这些贵妇们几乎没有重合。

    是以今日看到这些女子们说着这些无关痛痒的事,还能彼此之间都找到乐趣,秦宜宁不由觉得有趣。她难得不必去想那些攸关生死的大事,坐在贵妇人之中听这些有的没的,也颇得趣儿。

    “王妃,您吃些果子。”

    冰糖端了一小碟切的精致的果子放在秦宜宁手边,将镶嵌宝石的小银叉子递给她。

    秦宜宁便吃着果子打发时间,间或也能与贵妇们闲聊几句。

    她的话不多,但开口便是言之有物,这些不熟悉秦宜宁的贵妇和贵女如今对她也有了新的认知,觉得这便是出身名门的女子才能有的风骨。

    毕竟秦槐远当初“智潘安”的名头,可是大燕、北冀都人人得知的。

    到了午后,还不见摆席。

    寄云已经悄悄地出去打听过了,回来挨着秦宜宁耳边低声道:“今日陆府的婚宴是在傍晚,所以咱们这里摆席约莫也要等到那时才开始。”

    秦宜宁理解的点头。他们虽然说是吃一顿便饭,可到底也是为了陆衡家大婚一事才聚集在一处,开席时间自然也是随了那边。

    如此一来,秦宜宁也不急着回去了,只当给自己偷得一日闲。

    晌午众人略用了一些点心和果子,妇人们又有几人聚在一起摸牌。

    也有几个困倦了的,独自去寻了单间儿休息。

    寄云和冰糖也担心秦宜宁腻味,早已商议好了店家,单独预备了包间请秦宜宁去小憩。

    谁知秦宜宁还不等起身,下头就有媳妇子快步上楼来,脚步声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一阵急促的蹬蹬声。

    “诸位夫人小姐们,忠义伯夫人来了。”

    摸牌说笑的妇人们手上动作都顿住了,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奇怪。

    “我没听岔吧?忠义伯夫人?忠义伯不是今日成婚吗?”

    “是啊,新娘子这会子应该还没拜堂呢吧?怎么就出门来了?”

    ……

    女子们都觉得新奇,秦宜宁也疑惑的站起身,与冰糖和寄云对视一眼,低声道:“真是卞氏来了?”

    “外头人这么回的,应当是没看错。”

    在众人的惊讶之中,很快就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包厢的们被人推开,一群穿红挂绿的丫头簇拥着一位二八年华的美貌少女走了进来。

    那少女中等身量,生的粉面桃腮,眼尾斜挑,俏皮之中又透出几分骄矜,身上真红的褙子勾勒着丰腴的身段,将她活泼的气质又染上几分艳丽。

    在场的贵妇们可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精,一看卞氏这幅模样,心里就都有了数。

    “原来真的是忠义伯未过门的妻子。”

    “是啊。新娘子这会子竟会出门来?”

    ……

    卞若菡也不这些妇人打招呼,更懒得接话,一双透亮的杏眼只顾盯着秦宜宁,眼中三分了然,三分羡慕,剩四分都是妒恨。

    “你就是秦氏?”卞若菡径直走向秦宜宁。

    不称呼她王妃,也没有礼貌的依年龄称呼一声姐姐,竟如此不友好。

    秦宜宁不由得惊讶的挑眉,她竟是针对她来的?

    那些想主动与卞若菡搭话的贵妇们也都歇了心思,纷纷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要知道,陆衡从前和忠顺亲王妃差点成了一对儿,说不定他们还真的有一段纠葛,而眼下卞氏又是陆衡的新婚妻子。成婚当日,卞氏不在家中梳妆打扮,等着花轿来抬,反而亲自跑到了这里,还一副满心妒恨的模样针对忠顺亲王妃。

    这样的好戏,她们都已许多年没见过了。

    如果说忠顺亲王妃和忠义伯没有关系,那眼前这位又怎么会如此行事?

    许多贵妇都在悄然看戏,还有一部分交换着眼神,分明是已经在心里编造出一番轰轰烈烈的爱恨纠葛了。

    卞若菡目无旁人的走到秦宜宁的身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对方高,未免气势上输给秦宜宁,又冷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人都说你生的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说话时尾音拉长,毫不掩饰她的敌意和刻薄。

    “不敢当,今日乃是忠义伯夫人成亲的大喜日子,吉时就要到了,忠义伯夫人却肯来待客,我们这些因各种因由不能去吃喜酒的人可真是受宠若惊了。”

    秦宜宁这么说,引得诸位夫人都低声议论起来。

    他们见过的婚礼多了,还没见过新娘在拜堂之前随意出来走动的。

    卞若菡身眼中浮现出几分恶毒和怨怼,“果然是个巧舌如簧的女子。”

    秦宜宁笑着道:“忠义伯夫人过奖了。”

    她恬然道谢的模样,倒像卞若菡是在真心感谢她一般。

    卞若菡骤然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我来此处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声,从前我家伯爷也多亏了你照顾了,往后他身边儿有我,你也可以歇着了,你休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丢了体面才好。”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照顾不照顾忠义伯是你们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年纪轻轻的,说话还请三思,不要丢了你的体面才好!”秦宜宁冷下脸。她容貌盛极,真正蕴含怒意时着实气势逼人。

    卞若菡被秦宜宁这模样吓的呆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将脸都给气红了,“怎么,这年头做了亏心事的人反而理直气壮起来?你以为你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所有人就都不知你做过什么了?天生一副狐媚样,不过是抱着人大腿做了个小小王妃,你有什么可狂妄的!你再厉害,最后伯爷娶的依旧是我!陆门世家的家主夫人依旧是我!”

    屋内鸦雀无声,贵妇们都各怀心事。

    卞若菡带来的丫鬟婆子这会子都快急哭了,拉着她的袖子道:“时辰快到了,小姐快回去吧。”

    “是啊小姐,耽搁了良时怕是不好。”

    卞若菡哼道,“你等着,今日我先放过你,你若再敢勾引伯爷,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罢不等秦宜宁反应,就转身快步走了。

    这简直是一场无妄之灾,秦宜宁沉着脸,端雅的坐回原位,轻笑了一声,“看来往后忠义伯府上会很热闹。”

    安平伯夫人从惊愕之中回过神,笑着打圆场,“年轻小姑娘,听风就是雨的,说起话来就是不过脑子,王妃可千万别忘心里去。”

    秦宜宁淡然道:“我自不会往心里去。丢了大家风范之人又不是我。”

    “王妃真是雅量。”几个妇人也适时地出面圆场,对秦宜宁也不由得佩服几分。

    秦宜宁那一句“丢失大家风范”果真是一针见血。

    卞家不过是出了个庄嫔,其家族有些金银罢了,怎么就养出一个如此不知礼数的狂妄女子来?

    如果是他们,不论事情真假,被人当面指着鼻子指责,恐怕早就待不下去落荒而逃了。

    可秦宜宁却丝毫不介意似的。这时她若是走了,反而会引起众多人的猜忌,就算她与忠义伯之间没什么,也会被传成她“做贼心虚”“羞于见人”。

    如今端出这幅容忍的肚量,反倒让人更加鄙夷方才卞氏的言谈举止。

    寄云和冰糖这时早已气的七窍生烟,待到众位夫人们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冰糖凑近秦宜宁身边低声道,“王妃,要不要我配一味药……”

    “不用。”秦宜宁笑着道,“那么个没脑子的,不值当浪费你的药。”秦宜宁眼神微眯,仿佛有星星点点寒芒闪烁,“能让个小姑娘做出这种事来,背后必有推手。”

    “您怀疑是……庄嫔?”

    秦宜宁笑了笑,并不多言。

    庄嫔不过是个嫔位,她做事是看谁的脸色?她一个正在努力往上爬的后宫妃嫔,与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若不是有人暗示,她敢随意开罪忠顺亲王妃吗?

    虽然李启天对逄枭忌惮,可这也是极少数人才知道的事,大众眼中,王爷依旧是个大英雄,圣上就有几分怠慢,也依旧是要出城相迎的。

    所以秦宜宁很有理由怀疑,今日之事是李启天推动,为的就是给逄枭添堵。

    秦宜宁唇角的笑意更加温柔了。

    想给逄枭添堵的人,她绝对折他的羽翼!

    若问她会不会是猜错了?

    秦宜宁根本不会考虑猜错与否,反正李启天也是她致力于修理的对象。谁让他要害逄枭呢?

    这件事在场妇人们都不再提,眼看天色暗淡,席面也预备了上来,各位贵妇们依着身份入了席。

    不远处的忠义伯府传来了喜乐声和鞭炮声。

    顺福酒楼中的女眷们也都用起了饭。

    他们是大家出身,自然讲究食不言的规矩,众人也不是单纯为了吃饭而来,所以用的都不多。

    饭毕,店家呈上了茶水。

    秦宜宁接过茶来,与这些夫人们继续闲聊,时辰已经差不多,她稍后就可以告辞回府了。

    谁知就在这时,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整个顺福楼都被包下了,既来人,必定是与伯府有关的。

    有人去门前查看,不多时就笑着回禀:“是忠义伯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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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归燕介绍:
身为丞相嫡女,襁褓中就被换到市井苦苦求生。 好容易认祖归宗,却陷入绵绵不绝的内宅争斗中。 她想和睦姊妹,孝顺长辈,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极品们一个个都不想让她如愿! 所以她认清现实! 想要过得好,宅斗谋划少不了! 斗白莲,虐绿茶,一手烂牌也能玩逆天。 只是—— “那个奸臣,别锦堂归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堂归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堂归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