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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光霁月     锦堂归燕txt下载     锦堂归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八十八章 整治(四)

    逄枭听姚成谷的话说的都是围绕自己的安全,分明没有一点剖析事情经过的意思,禁不住叹息着摇了摇头,给两位老人行了礼,便要出去。

    姚氏见状急了,忙去拉逄枭的手:“嗳!儿子!你听为娘给你说啊!你去问那些人,难保他们不偏心眼儿,一心向着秦家那个丫头说话,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你啊。”

    “不必了。”逄枭摇摇头,转身就走了。

    姚氏追上去,扶着门框看着逄枭走远,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娶了媳妇忘了娘!”转回身又与姚成谷道,“这世上真是只有狠心的儿子没有狠心的娘啊,您看大福这样对我,我却没法子去生他的气。”

    马氏躺上软榻,这会子她气的心绞痛,懒得听姚氏说话。

    原想着姚成谷人后就会恢复原来那模样,说秦家的不是,又要教姚氏怎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现在面对这爷俩,都有一种从骨子里往外散发的无力感.不论她怎么教女儿,姚玉屏回头就能在她爹那学到别的,一挂沉重的大车哪里只能靠着她一个人拉?

    谁知这一次,姚成谷的反应却出乎了马氏的预料。

    “你给我去厢房跪着去!”姚成谷站起身,愤然一拍桌面,“没有我的话,你不许出来,不许吃饭!”

    马氏一听,心绞痛都缓解了,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惊奇的看着那爷俩,不明白姚成谷怎么忽然转性子了。

    姚氏大惊失色,拉着姚成谷的手臂摇晃:“爹,您这是做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您……”

    “还不去!”姚成谷甩开姚氏的手,走到门前撩起宝蓝色的暖帘,扬声叫了院子里两个眼生的仆妇,“你们两人过来。”

    两个仆妇狐疑的走到跟前,行礼道:“姚老太爷。”

    “嗯,你们别的不用做,去给我看姚老夫人。一错眼都不许的盯着她罚跪!没有我吩咐,不许她起来,也不许给她吃喝!”

    两个仆妇都是秦家的忠仆,前头的事也听说了一些,正在私下鄙夷姚氏呢,哪成想就有这种好事落在他们的头上,正看不惯那泼妇,泼妇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两仆妇连忙行礼,殷勤的应了是。

    姚成谷让他们进了屋,挥手道:“把她架去吧。”

    “是。”

    两仆妇一左一右的搀着姚氏的手臂。

    姚氏不可置信的尖叫,“爹,爹,您怎么能这么对女儿!刚才在外面您难道不是做给外人看的?这会子都没外人看了,您为什么还要罚我?爹!”

    姚成谷的脸都黑了。

    看来这个女儿的确是被娇惯的不像话,如此不走脑子口不择言,这些年都活回狗肚子里去了!当着秦家仆妇的面,能说这种话吗?

    “还不带走?”

    “是。”

    仆妇们撇撇嘴,一左一右搀着姚氏出去,心里不由得为四姑奶奶可惜。

    那般天仙似的美人儿,也算是嫁了个良婿,怎么偏摊上这样一个不省事的婆婆,真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夫家娘家是个什么家风也着实是太要紧了。

    姚氏被按在了厢房,仆妇们也算聪明,选了个厚实绵软的大坐褥来给姚氏垫着膝盖,又搬来了火盆给她取暖。

    姚成谷虽然说不许吃喝,这饭不给吃可以,热水到底还是可以喝的。对于这种娇生惯养的贵妇人,只喝水不给吃饭就已经足够折磨了,做的过了头,难免让人议论秦家的人太刻毒。

    姚氏被按跪在坐褥上,挣扎了两下就要起身。

    姚成谷的声音却从门外传来:“你给我跪好了!若不肯听我的话,往后就别再认我这个爹!”

    姚氏的动作当即便顿住了,委屈的抽噎起来。

    姚成谷从暖帘的缝隙看到姚氏没有再起身,这才满意的回了房里。

    马氏这时已经缓过来了,见姚成谷进门,冷笑道:“早些年我管教女儿,你横扒着竖拦着就是不让,我当面教导完,你背后又是一套说辞。好好个女儿被你弄成这样的人品。这会子你才想起教她,不嫌晚了一些吗?”

    姚成谷从年轻起就有些怕马氏,到现在也是如此,顶撞马氏时也不敢直视着马氏眼睛,只嘟囔道:“教导闺女本来就是你们娘们家的事。闺女不好,也是你的问题。”

    “是。是我不会教。我算不上是个会教孩子的母亲,可你也不是什么好父亲。你看看你都将你闺女惯成什么样了?”

    “难道你没惯着?”

    马氏冷笑:“你们爷俩就胡行乱作吧,你们也别龌龊的过了头,仔细天收!”

    姚成谷看着老妻气的发白的脸,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再多言。

    同一时间,逄枭已经已经到了前厅,叫了留在府中的精虎卫来询问情况。

    精虎卫素来是最为忠诚的,做事也客观谨慎,不会故意胡说来误导人。

    逄枭问,他们便相互补充着回答。

    “当时王妃是去给姚老夫人行礼的,不过姚老夫人许是从田庄回来,憋着气,见面就先刺打了王妃几句,两人拌了几句嘴,姚老夫人就用手炉去砸王妃。王妃反应快,退后躲开了,不过手炉里的炭摔了出来,将王妃的衣裙给点燃了,差点出了大事,幸亏寄云姑娘手快,王妃才没烧伤,不过属下看寄云姑娘的手好像是烧出好几个燎泡。

    “事情这么一闹,秦老大人和大夫人就都出来了。姚老夫人便说王妃犯罪了七去之中二则,要休王妃。

    “秦家老大人一直在做和事佬,王妃也说是误会,后来姚老太爷来了,与秦家老大人相互赔不是,本来气氛都已缓和,姚老妇人又吵嚷起来,将太夫人气的要打人,正闹着,王爷您就回来了。”

    逄枭面上平静,抿着唇点了点头。

    “这么说,是老夫人因记仇而无理取闹,差点将宜姐儿烧伤,岳父岳母大人才为女儿出头?”

    “是。”精虎卫点头。

    逄枭便颔首,让他们下去了。

    他只觉得脸上发烧,再没有脸在去见秦宜宁。

    精虎卫是他的属下,就算回话足够客观,到底也是给他留着脸的,没有将姚氏的事说的太细致。

    可是自己的娘什么样,逄枭哪里能不知道?

    秦宜宁识大体,又宽厚,不会没事找事的。所以今日事情的起因,全在姚氏身上。

    况且现在的情况,但凡是稍微有些头脑的人,就知道绝对不能让秦家与姚家闹的不愉快。

    这两家人,不论是谁离开谁,在夕月都不能完全安然的活下去,就算他们生存能力足够,一旦起了异心,都会怀疑对方是不是会出卖自己,也有可能真的去出卖对方。

    逄枭是要和秦宜宁留下一起面对李启天的,做的是会掉脑袋的事,行差踏错一步,将会万劫不复。他们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后宅还起火。

    所以不论是秦宜宁还是秦槐远,他们这般明断朝局的聪明人,都只会压着事,不会挑起事端。

    就算是这样,事情还闹的这样大,就足以见他的亲娘做的多过分了。

    逄枭有心调查,可是他又都不想去从别人口中听到姚氏到底做的有多过分,他脸上没光彩啊!

    逄枭无力的坐下,手肘撑着桌面捂着额头,低头将脸埋在掌中。

    过了许久,逄枭逐渐平复了心情,这才起身去往雪梨院。

    他是觉得羞惭非常,没脸去见秦家的人,可是就算羞惭,也要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不能让人怀疑他是在逃避问题。

    今日宜姐儿被当众羞辱,还不知道多伤心。他若是把脖子一缩不理会了,那还叫个男人?

    只是逄枭在这里想了那么久,都没有想到一个确切的解决问题的好办法,着实是让他心力交瘁。

    “王爷回来了。”

    逄枭一进雪梨院大门,正往小厨房走的秋露就扬声问候了一句,给逄枭行了礼。

    逄枭摆摆手,站在院子里低声问:“王妃呢?”

    “回王爷,王妃刚回来,正带着两位小公子吃果子呢。”

    逄枭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步上了台阶儿进了门。

    他一进屋,两个小孩就像是撒欢的两只小奶狗,蹦蹦跳跳的从梢间冲了出来。

    “爹,爹!”

    “爹爹,抱!”

    “嗳!”逄枭心的要化了,抱过了这个又抱那个,一手一个搂着两个糯米团子一样软乎的孩子,心情都好了不少。

    秦宜宁端着个精致的白瓷小碗从屋里出来,碗里是冰糖特地调制的水果和菜蔬捣成的泥。

    “来,这口应该轮到谁吃了?”

    昭哥儿一转头,就将脸埋进了逄枭怀里。

    晗哥儿咋呼道:“是哥哥吃!”

    秦宜宁就笑着走了过来。

    昭哥儿开始在逄枭怀里踢腾小腿,挣扎的往下跳。

    这小孩儿挣扎的太认真,逄枭怕勒坏了他,不得不将人放下。昭哥儿干脆转身就跑了,还一直奶声奶气的嚷:“不吃,不吃。”

    秦宜宁端着小碗追着他:“不行,都说好了,你和弟弟一人一口,昭哥儿不能耍赖。”

    “娘亲,不吃!”昭哥儿藏桌子底下了。

    逄枭怀里的晗哥儿咯咯的笑,两只小手快乐的拍着巴掌。

第八百八十九章 夜话

    逄枭眼看着秦宜宁恶作剧似的小碎步追着昭哥儿跑,绕着桌子玩捉迷藏,水蒙蒙的杏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再看昭哥儿认真的快哭了的小模样,喜欢的心都酸软疼痛起来。

    这么好的宜姐儿,却总是因为他的无能受委屈。

    秦宜宁总算抓到了昭哥儿,搂着孩子歇了半天气儿,才将最后一口菜蔬水果泥喂给了他。

    昭哥儿张口吃了,小嘴还嘟着,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逄枭看够了热闹,又带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骑大马,看他们都累了,才让乳母来将孩子抱去休息。

    屋内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逄枭将秦宜宁一把揽入怀里,珍惜的亲她的脸颊,“你受委屈了。”

    “没什么,一场误会而已。”

    秦宜宁搂着逄枭的腰,仰头看他,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眉眼弯弯的道,“老夫人的性子我知道的,只是嘴巴坏而已。况且今天完全是一场意外,她又不是故意要放火烧我。寄云的手冰糖给看过了,用两天的药就会好了。”

    逄枭垂眸沉默的看着秦宜宁,半晌,疲惫的将人搂在怀里,用脸颊去蹭了蹭她的颈窝,就像一只撒娇的大猫。

    逄枭的声音闷闷的:“宜姐儿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才刚我都去问清楚了。是我太无能,没能在这些事上做好,才让你总是受委屈。若不是因为我,当初你也不会被思勤绑走,又哪里有后面这些诽谤?这些事说到底都怪不得你,是因为我带累了你,才会让你至此地步。”

    秦宜宁笑着摇头,细白的手一下下拍着逄枭弓起的背脊,“别胡思乱想,你何至于就做的不好成那样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当世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我能够嫁给你。”

    “可是也没几个人知道嫁给我有多危险,更没人知道你嫁给我之后受了多少罪。”

    逄枭摇着头,“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这些都是我的过。岳父和岳母一定气坏了吧?”

    “他们生气也是暂时的,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我父亲母亲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逄枭抿着唇不说话,许久才道:“我都没脸去见岳父。”

    “你别想那么多,岳父岳父,也是父亲,做父母的怎么会与自己的孩子计较这些?况且父亲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件事与你有什么相干?”

    “怎么会与我无关?”逄枭长叹了一声,拉着秦宜宁去拔步床边坐下,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粗糙修长的大掌之上把玩。

    “岳父答应将你许配给我,也是想着我能对你好。能给你过幸福的日子。可是你自从嫁给了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这些事不必岳父开口说,我自己心里都清楚。当初是我太自私了。不该拉着你下水。”

    秦宜宁听逄枭这样说就觉得一阵心酸,但更多的是因为逄枭对她的体贴和理解感到动容。

    秦宜宁佯作生气的道:“怎么,你该不会是后悔娶了我吧?”

    “哪里会。”逄枭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我这辈子做的成功的事不多,最成功的,就是讨了你做媳妇。你比谋士还要聪明,因为你出谋划策,我不知道避开多少风险。反正咱们俩成婚,是我赚到了,但你亏着了。”

    “好了,难道刚才吃了蜜糖?”秦宜宁笑着,“你不必说这些,夫妻本是一体,我不能帮你去打仗,就只能白动一动嘴皮子了。咱们是一家,没什么谁赚到谁亏了的,我现在只希望咱们全家都能平平安安的,将来能够一家子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就足够了。”

    逄枭点了点头。

    她要的从来都不多。可是这么简单的幸福,他却一直给不了。

    不说别的,他能平定天下,可是却没法管得住姚氏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一张永远不知深浅的嘴。

    姚氏与秦宜宁和秦家结了梁子,就算将来一切都结束,姚氏也很有可能隔三差五的闹幺蛾子,那样秦宜宁想要的简单平静的生活又如何来?

    就像今天的事,明明是姚氏先找茬,最后还是要他家宜姐儿退步,要让秦家来包容。

    他又不能掐死自己的生母。

    逄枭越想越是愁,晚饭都没有吃多少。

    洗漱过后,秦宜宁去看过两个孩子,将孩子们都哄着睡了,就回房更衣上了拔步床。

    逄枭也陪着秦宜宁躺下,将人搂在怀里,一下下的轻轻地拍着她哄着她入睡,那珍惜又耐心的模样,就像是刚才秦宜宁去哄昭哥儿和晗哥儿,满心满眼都是要溢出来的温柔。

    秦宜宁在他低沉磁性的哼唱之中缓缓入睡,睡梦里不自觉的便往他结实温暖的怀里钻,还将微冷的双足伸到他的腿上 。

    逄枭搂着秦宜宁,呼吸之间都是她身上又软又香的味道,怀里的人这般依赖自己,体贴自己,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连沙场上流血牺牲都不怕,却在姚氏这件事上为难了。

    今天的事情,看起来是已经结束了。

    可是他还在岳父和岳母面前放下话,说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给出的交代是什么?

    难道是找借口让自己的娘去客院住下,好吃好喝的供着,却将秦宜宁当众受的委屈都抛诸脑后吗?

    是他的母亲先欺负人,也是他母亲口出恶言,污蔑秦宜宁的贞洁,甚至还将秦家整个家族都给鄙视了一番。

    自己的娘,打不得骂不得,从庄子里刚接出来就闹成这样,逄枭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可以去给岳父岳母磕头赔罪,可这错到底是姚氏犯下的,难道他这般敷衍的态度就能管用?

    逄枭直愣愣的望着帐子发呆,不经意之间就要轻叹一声。他为了让秦宜宁睡的舒服,自秦宜宁在他怀里寻到个舒坦的姿势,他就一直保持那个动作没再挪动。

    可是靠枕再舒服,秦宜宁都已经眯了一觉,还是听见了逄枭的叹息。

    一听见逄枭叹气,秦宜宁一下就清醒了。

    她枕着逄枭的肩膀,一动都没有动。

    秦宜宁知道逄枭在发愁。也知道逄枭为难的是什么。

    可是今天这类的事情屡次发生,秦宜宁真的就一点都不生气,不委屈吗?若真一点情绪都没有,秦宜宁便成了木头人了。

    她也气,也委屈,也羞恼,也恨的牙根痒痒,她更有许多办法来报复姚氏。可是因为她理智尚存,这些又只能忍耐下来,为了顾全大局,她只能一次次的装作不在意。

    秦宜宁很想看看逄枭会怎么做。很想让逄枭来好生的整治整治姚氏。那样才能让她的委屈彻底舒展。

    可是如今她躺在逄枭怀里,半夜三更了,这个遇上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的男人却失眠了。

    秦宜宁心疼不已。

    外面的事情已经很混乱了,逄枭要统帅平南军十万人的队伍,又有那么多人对他虎视眈眈,他在外如此辛苦,回到家里还不能又一个舒适安心的环境,还要因为家里人的不和而费神。

    秦宜宁不想让逄枭受这种委屈。

    “之曦。”

    刚睡醒的秦宜宁嗓音带着一种说不出韵味的沙哑和柔软,娇憨的像是一只小猫。

    逄枭倏然回过神,大手又轻轻地拍秦宜宁的背,柔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渴了?”

    秦宜宁摇摇头:“你怎么还没睡?”

    “没有,我睡醒了一觉了。”

    “胡说。”秦宜宁翻身趴在逄枭的身上,笑道,“你又哄我,咱们俩是夫妻,你什么样子是睡了,什么样子是一直清醒着,难道我不知道?”

    逄枭禁不住笑起来,摇头道:“好吧,我知道我家宜姐儿最厉害了,来躺好,我正好也困了。”

    秦宜宁禁不住摇摇头,叹息道:“好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为何会失眠。你放心,咱一大家子人散不了。不说我的本事,就是我父亲,也一定会想出一个妥当的办法,让咱们两家人都能在夕月安全的生活下去。”

    “我明白,我一直都知道岳父的能力,我也相信岳父有这个本事。”

    “所以啊,你根本就不用担心我父亲会存什么芥蒂,因为不论怎样,他原则都不会变。”

    “我知道,我都知道。”逄枭笑着道。

    秦宜宁又道:“你既知道这个,那犯愁的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秦宜宁笑着趴在逄枭的胸膛,鸦青长发散在背上和逄枭的胸膛与手臂上。

    “你放心,我明儿就去与老夫人赔个不是,。即便我父亲有心,可两家和好也是须要一个契机。我相信我道了歉,老夫人必定不会在追究此事了。”

    逄枭听的心里柔软,仿佛整个人都跌落在了柔软温暖的棉絮上。

    由晚辈去找长辈赔罪,这的确是个完美的台阶儿,如此一来,姚氏面上能过去,就不会在继续纠结了.他们的风波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下来。若是自私一点,他是可以点头让秦宜宁去的。

    可逄枭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秦宜宁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了不让他为难,还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若是厚颜无耻当即就点头答应了,那就是欺负秦宜宁!

    他不能做出让秦宜宁失望的事来。

第八百九十章 怕了

    逄枭坐起身,将秦宜宁搂在怀里,沉声道:“赔什么不是赔不是!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该赔不是的也不是你,不准去。”

    他的语气凶巴巴的。

    可秦宜宁却被他那样子给逗笑了。

    “好了,我是做小辈的,与长辈赔不是又不丢人。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秦宜宁掩口打了个呵欠,推着逄枭躺下了,“快睡吧,仔细明儿个顶着两个黑眼圈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罚你不许睡觉呢。”

    逄枭噗的笑了。

    压在心口的大山,好像一下子被移开了。

    他躺下,翻身将秦宜宁再度搂在怀里,珍惜的亲吻她的额头,“乖了,睡吧。”

    秦宜宁闭上眼搂着逄枭的腰,手抓着他雪白的亵衣,很快就迷糊入睡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后,逄枭依旧无眠。

    次日清早,秦宜宁梳妆打扮妥当,又嘱咐冰糖给寄云上药,一切停当之后,就去老太君处请安。

    昨儿的事已经闹的全家皆知了,不过大家都很好教养的没在去议论此事,许是因为秦槐远在家,家里的人都有所收敛。

    秦宜宁给老太君行过礼,又让晗哥儿和昭哥儿行礼。

    一家子因为两个孩子憨态可掬的小模样笑的合不拢嘴。

    秦槐远便趁机笑着道:“母亲,咱们的行囊打点妥当了,亲家那边我看也是一样,要不今儿个晌午就预备一些酒菜,咱们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吧。”

    秦槐远此话一出,众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说是团圆饭,其实就是饯别宴,无论如何,分别在即,一家人都是有些舍不得秦宜宁和逄枭的,毕竟他们这一走,可就留下逄枭和秦宜宁两人孤军奋战了,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秦宜宁笑道:“那我就命人去请姚家老太爷他们了。”

    秦槐远见女儿面上毫无芥蒂,不由得暗自感慨秦宜宁的成长和懂事。

    因为只有长大了,才会知道有些时候一家人未必要争出个高低来,自己一个人赢了,却毁了一家子的和睦,这算不得赢,只有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那才是真的赢。退一小步,却能成就更大的事,取舍之间的事,许多人都知道哪一个重要,但是真正能控制情绪做得到的人却寥寥无几。

    逄枭惭愧的很,今日都低着头不言语。

    秦槐远见了,着实不想为难逄枭,也不想因此而坏了小夫妻的感情,便笑着道:“今日之曦不急着去军营吧?好歹咱们吃了宴你再去。”

    岳父主动与自己说话,逄枭欣喜不已,连连点头道:“是,多谢岳父。”

    他谢的非常复杂。

    秦槐远听的明白,也十分受用,“说的什么话,都是小事,记着,咱们无论如何都是一家人。”

    “是。”秦槐远的话,让逄枭动容的眼眶都有些发热。有个识大体的妻子,又有这般明事理的岳家,若是他不领情,天都要不容他。

    回头他必须好好与姚氏说清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好,直接吓唬也罢,绝对不能让姚氏去了沙漠里还继续作妖了。

    秦宜宁让冰糖亲自去了一趟客院。

    马氏知道冰糖是秦宜宁身边最为得力的人,听亲家家里办宴会,竟然还不计前嫌的请他们一同去,当即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好,好,你告诉宜丫头,待会儿我们就去。”

    “嗳。那奴婢告退了。”冰糖笑吟吟的给马氏和姚成谷行礼,杏核眼一转,没在屋里看到姚氏,面上也不表现出情绪来,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姚成谷心里有些不快。

    这秦氏果真摆起架子来了。难道是吃准了他们不会撕破脸?难道她还真当自己是个高贵的王妃了,请长辈去赴宴,竟然安排个小丫头来。

    马氏看姚成谷拉着脸,冷笑了一声并不多言。

    她和姚家人过了大半辈子了,年轻时就知道姚成谷有些小聪明,可是人品上看着却是好的。只是时日越久,姚成谷的那些小心思就越来越多,到现在竟然连同女儿都给拐成了这样。

    马氏唏嘘的很,正是因为她太傻,又没什么本事,才会将人酿成了这样。

    姚成谷全不知老妻心中所想,心里将算盘拨的噼里啪啦,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好,好歹秦家还没想当场就把他们一家三口怎么样,之后的事便就还有谋划的余地。

    老夫妇二人一番整理,到了时间就预备出门。

    马氏一直观察着姚成谷,见他似乎并没有想要带上姚氏的意思,不由得玩味的问:“怎么,你不带着你的宝贝女儿?她可是从昨儿到现在就没吃没喝了。”

    姚成谷义正辞严的道:“犯了错,就要受罚,一顿两顿不吃饿不坏的,让她好生反省才是正理,免得将来到了夕月,她再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大事。”

    姚成谷的话,着实说进了马氏的心里。

    马氏有些狐疑,摇着头道:“你若是早这么教导,她也不至于长歪成这样。”

    姚成谷不回答马氏的话,只是撇了一下嘴。

    二人一路沉默的去了摆下宴席的花厅,秦宜宁早就站在门口等候着,见两人来了,忙快步迎了上去,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老太爷,外婆,孙媳方才与母亲一同张罗着摆宴席之事,是以未曾亲往去接您二位,还请老太爷、外婆恕罪。”

    姚成谷笑着道:“说这话不就外道了?秦家这么多口子的人呢,要摆宴,又要考虑每个人都吃得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再说自家人,哪里在乎那些个礼数。”

    秦宜宁眉眼弯弯的笑着,“是,多谢老太爷体谅。”

    马氏就上前拉着秦宜宁的手要往花厅里去。

    秦宜宁却往她二人的身后张望:“外婆,我婆母呢?怎么没同您二位一起来?”

    一听秦宜宁提起姚氏,姚成谷心内立即警醒起来。眯着眼打量秦宜宁的神色,担心秦宜宁是记恨想报复。

    难道今天的宴会是鸿门宴?

    姚成谷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拔腿就要回去了。

    秦宜宁见姚成谷神色有异,询问的看向马氏。

    马氏道:“别管她,免得她来了又欺负你,搅屎棍子似的。”

    姚成谷听马氏这话说的不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自秦宜宁去门口迎人,逄枭就一直木头庄子似的戳在花厅的廊下远远地看着,支棱耳朵听着,生怕秦宜宁再受委屈。

    他们小夫妻这样,将一窗之隔的秦槐远和孙氏也逗笑了。

    秦槐远昨晚已经开解过孙氏,成破厉害仔细分析过,将来若是姚氏再没事找事,他想怎么应对也告诉孙氏了。

    是以过了一夜,孙氏心里的郁气早就散了,甚至还有些期待姚氏再作一场,到时候好再找机会给宜姐儿出口恶气。

    逄枭今天的低落他们都看的清楚,如今看到女儿主动去与亲家太夫人说话,女婿却站在廊下盯着生怕女儿受委屈,孙氏和秦槐远心情更畅,两人便走出了花厅,笑着迎上前来。

    “姚老太爷,太夫人。”秦槐远行礼,笑着道,“怎么不进屋里去坐?酒菜已经齐备,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看到秦槐远与孙氏和善的笑容,仿佛什么不开心的事都没发生过,马氏动容不已,拉住了孙氏的手。

    姚成谷的反应却是恰好相反,心中警钟大作。

    坏了,坏了!秦槐远这样态度,难道着是憋着坏呢?

    秦宜宁回身告诉秦槐远:“回父亲,适才我还说,今儿没见我婆母来。”

    逄枭这时也走到跟前,询问的看向马氏。

    秦槐远笑着道:“亲家太太想必是还在生宜姐儿的气?”

    “没有,哪里的话。”姚成谷赶忙摆手。

    秦宜宁赧然道:“其实昨儿真是一场误会,也是我不懂事惹了老夫人生了那么大的气。才刚一直等着,就是想等人来了我好赔个不是。”

    马氏心疼秦宜宁,连忙道:“好孩子,外婆知道你的心,也知道你受的委屈,实话与你说吧,你那个不省事的婆婆正在厢房里罚跪呢。”

    秦宜宁惊讶,“这怎么使得?”

    姚成谷正气凛然道:“怎么使不得?她那般行事,不分青红皂白就乱发脾气,口不择言胡乱伤人,罚她跪就是应该的。”

    秦槐远忙焦急的道:“这可不行,原本就是小女该向亲家太太赔不是,怎么能罚秦家太太的跪?”

    这话说的……

    姚成谷瞳孔一缩,暗骂这当官的人说起话来就是不饶人。秦槐远这话明着是为了姚氏,实际上却是在怪姚成谷多事,道理没分辨清楚,只让人去直接罚跪了,姚氏岂不是更恨秦宜宁了?

    姚成谷也是玲珑心思口舌利落的人,可这会儿却是一句应付的话都说不上了。

    秦槐远想了想道:“这样吧,咱们一家子一起去接亲家太太来,让宜姐儿给亲家太太赔个不是,这团圆宴怎么也要一家团圆才是啊。”

    马氏心有愧疚,总觉得是委屈了秦宜宁,是以此时一手拉着秦宜宁,一手拉着孙氏,满面愧色。让秦宜宁和孙氏都不免为这位心地善良又正直的老人感慨,再不想为难她了。

    姚成谷却是悄然松了一口气。

    只要秦家肯给台阶儿就好,这一晚上过去了,姚氏应该也想明白。有台阶儿就下来,将来一家子见了面也好说话好做事,否则闹的不开胶,去了夕月可怎么相处?

    “这样一家子能够团聚,当然是好。只是这样未免会让宜丫头委屈。”

第八百九十一章 饯别宴(一)

    秦宜宁爽快笑道:“嗨,这有什么委屈的?一家子分的那么清楚做什么?不管谁对谁错,总归是我做晚辈的不懂事,我待会儿便去给他老人家赔罪。”

    姚成谷一噎,暗想这秦家父女俩说话怎么都这一个德行!

    秦宜宁这话说的其实就是最简单的世间道理,不论是什么人家,只要是晚辈与长辈冲突,传扬开来,受人戳脊梁杆子的都是晚辈。

    这样的事年轻时他也是经历过的,只是现在风水轮流转,他成长辈了。

    姚成谷心念电转,一脸敬佩和怜惜,恭维道:“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有智潘安教导出的女儿果真是气度不凡。”

    秦槐远笑称不敢。

    逄枭却是听出姚成谷话中的意思不大对,看外公的那个眼神,莫不是故意提起“智潘安”三个字?要知道,当年逄中正可就是因为秦槐远一个离间计被北冀皇帝拿了把柄,智潘安也因此成名的。

    逄枭聪明绝顶,哪里不明白方才众人话中的机锋?

    宜姐儿为了他,肯为了全家人的和睦受委屈,他却不能装傻充愣,当即便道:“我陪着一起去吧。也给老夫人磕个头。”

    说是磕头,可那表情,明摆着是一旦姚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就在旁边震着,就不怕秦宜宁再受委屈。

    马氏和孙氏性子都很直爽,没有这么细的心思。

    马氏更是开怀,一家人总算是没有彻底闹的撕破脸,还多亏了宜姐儿肯退让。

    如此,秦槐远进屋去与老太君说了一声,便与孙氏带上了仆婢,陪着秦宜宁夫妇和姚成谷夫妇去了客院,请姚氏回前厅来吃团圆宴。

    有些事,只有在纠结时才会百般折磨,一旦下了决定,反而心情爽朗。秦宜宁虽走在去见姚氏的路上,心里想的却是两个孩子待会儿宴上能吃什么。

    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客院的门前。

    门上一个仆妇守门,见秦槐远一行来了,连忙恭敬的行礼,神色之间有几分忐忑。

    “给大老爷、大夫人,王爷、王妃、姚老太爷、太夫人请安。”

    “起来吧,这是怎么了?”秦槐远看出这婆子脸色不对。

    婆子犹豫的看了一眼姚成谷和马氏,小声的道:“也没什么,就是,里头这会子不安静。”

    “不安静?”秦槐远疑惑。

    姚成谷和马氏的心里却都是咯噔一跳。怕不是姚氏趁着他们没在,又在闹吧?

    一行人赶忙进了院子。

    刚踏上院子里清扫干净的地砖,就听见了厢房有一阵阵尖叫、怒骂和砸东西的声音传了出来。

    “……什么东西!你们是谁养的狗!敢不让我吃饭!”

    “不是奴婢不给您吃饭,是姚老太爷吩咐的,没有他老人家的话,奴婢们怎么敢让您用饭?要不您再忍耐一会儿,等姚老太爷回来了有了话,奴婢立即就给您预备饭菜可好?”

    “呸!放你娘的狗臭屁!我看你们就是那小浪蹄子派来专门折磨我的!那骚狐狸记仇老娘揭她的短,这会子就这样来害我!我爹我会不知道?他最疼我,说是罚跪我不许我吃饭,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背地里哪一次让我饿着?也就是你们两条狗不知人事,你等着,等我儿来,我摘了你们的脑袋当球踢!”

    “哎呀,姚老夫人,您息怒啊!”

    咣当一声,不知是什么木质的东西被砸了,随即便是一阵碎瓷之声,稀里哗啦、丁零当啷,让门前的几人都停下了脚步。

    秦槐远与孙氏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逄枭一手揽住了秦宜宁,再不许她往前走一步,拳头已经捏的咯咯作响。

    可怜他家宜姐儿,还一直委曲求全,没想到他的好母亲背后就是这样非议她的。

    马氏气的脸色铁青,抬起脚就要踹门,却被姚成谷给抢先了一步。

    “你住口!”姚成谷推开门,迎面就见姚氏正站在厚实的坐褥上,双手高高举起一个青花瓷瓶要砸,地上都是碎瓷片,椅子炕桌也翻倒了,足可见她闹的有多凶。

    那两个奉命来看着姚氏的仆妇早已经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姚氏一看门口来的这些人,手上的动作也终于停下了,将瓷瓶往地上一丢,又是稀里哗啦的一声。

    “爹!这两个秦家的狗奴才刁难我,他们……”

    “啪!”

    姚成谷狠狠的一巴掌抽在姚氏脸上,将姚氏打的懵在当场,舌头被咬破,嘴角伸出一丝血来。

    “你这孽障!给我跪下!”

    姚氏泪花闪闪,咬着唇呜咽着避开碎瓷跪下了。

    姚成谷斥道:“我为何会罚你,看来你是根本没动脑子想!”

    “呜……我没有错!”

    “还敢犟嘴!你愿意闹?好好好,这里就留给你闹,往后我们都去夕月了,这么大地方都留给你,你随便儿闹!”姚成谷气的手打颤儿,愤然转身大步走开,脚下一崴,差一点就跌在满地碎瓷上。

    逄枭赶忙扶着姚成谷,将老人家带出狼藉的房间。

    姚氏跌坐在坐褥上,抽抽噎噎,惊惧不已。

    听姚成谷这话的意思,他们是打算将她扔下,不带她去夕月了?

    姚氏真是被姚成谷的话给吓坏了,急忙爬起来,绕地上的碎片,到门口去拉着姚成谷:“爹,爹,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姚成谷眼看着姚氏脸颊肿了起来,嘴角渗着血丝,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到底还是心疼。

    可是对女儿的心疼,比起他们将来的生死存亡孰轻孰重?

    姚成谷狠下心没有表态,而是询问的看向秦槐远。

    秦槐远面带微笑,可气场凌然,仿佛这里不是秦家一间寻常厢房门前,而是金銮殿上正在参加早朝。

    姚成谷再精明,也没见过秦槐远这般气势,心里越发的忐忑起来。

    这下子彻底完了!

    玉屏骂的那么难听,让这一家子背后都听了去,看看秦槐远那样儿,再看孙氏恨不能吃人的表情,难不成一番经营都落空了?

    “既然都商量好了,那便去赴宴吧。”秦槐远微笑,率先叫上孙氏走在前头。

    赴宴?都这样了,谁还能吃的下去?

    姚成谷心里忐忑不已,为了活命,他们又不能不跟着去夕月,可真的跟着去了夕月, 他是真害怕秦槐远会想法子弄死他啊!

    秦宜宁与逄枭一左一右扶着马氏。

    马氏此时气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秦宜宁忙安抚道:“外婆别往心里去。老夫人必是饿了才会如此的。”

    马氏抽噎一声,到底流下两行咸涩的泪来,抬起苍老的手来抹了一把脸,哽咽道:“宜丫头,你,我……”

    “好了好了,外婆不伤心,这没什么的。”

    秦宜宁越是劝说,马氏就越难过。

    他们一行人走在前头,姚成谷背着手跟在马氏身后,只有姚氏一个人,哭哭啼啼的捂着脸走向开设宴会的花厅。

    花厅里宴已齐备。

    因是特殊的团圆宴,也不讲究那么多分席的规矩了,老太君让撤掉了屏风,在大厅里摆下了三桌。此时秦家人老老小小都已到齐了。

    远远地看见秦宜宁与逄枭回来,昭哥儿和晗哥儿倒腾着小短腿儿欢快的跑了过来。

    “娘亲,娘亲!”

    “爹爹,晗哥儿要抱抱!”

    小孩子的声音又奶又甜,让一行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

    逄枭和秦宜宁一人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抱了起来。

    秦宜宁笑着颠了颠昭哥儿,“哎呦,我家宝贝昭哥儿好像又长大一点了。”

    “娘亲!”昭哥儿搂着秦宜宁的脖子,又去与近在咫尺的马氏贴贴脸:“太姥娘。”

    “哎!好孩子,好孩子。”马氏心酸不已,当即泪如泉涌。

    昭哥儿被吓了一跳,小手去呼噜马氏的眼泪,憋着嘴也快哭了,“太姥娘,不哭。”

    “嗳,嗳,太姥娘没哭,太姥娘是高兴。哎呦我乖孙孙,让太姥娘抱抱。”马氏赶紧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强忍着泪意,笑着将昭哥儿接到自己怀里。

    这么好的孩子,长的这么像逄枭小时候的孩子,为什么姚氏总是怀疑他的血脉,连带着讨厌两个哥儿,对秦氏也那么刻薄?自己养的女儿,她怎么越来越不明白了呢!

    晗哥儿好奇的眨巴大眼睛,从逄枭怀里探出小脑瓜,“太姥娘。”

    “嗳,太姥娘在呢。”

    “太姥娘高兴?为什么你们大人,不高兴的时候哭,高兴了也要哭?”

    马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晗哥儿又张开小手朝着秦槐远:“外祖父,抱抱。外祖母,晗哥儿要抱抱。”

    秦槐远心情都好了不少,接过四处要抱抱的晗哥儿笑着道:“快进屋去吧。”

    秦家人这时都已经站起身来,笑着打招呼。

    昨日府中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不过这是长房的私事,大家都默契的表示了尊重,并未多议论。

    如今见姚成谷神色如常,马氏和姚氏却是哭过了,姚氏脸上还很可疑的肿起来一块,所有人都疑惑不已,只是碍于教养,并未当面表露。

    秦槐远客气的引姚老太爷和马氏上座,与老太君挨着。

    姚氏则是与孙氏、二婶等女眷们坐在了一处,所在位置正好在姚成谷和马氏的对面。

第八百九十二章 饯别宴(二)

    秦槐远与二老爷、三老爷一同举杯:“难得咱们一家能够得以团圆,我们兄弟三人一同敬母亲以及两位长者一杯。”

    老太君满头发丝皆已银白,穿着茶金色嵌了灰鼠毛领子的褂子,衬的她的脸色都多了几分血色。

    老太君笑眯着眼,连连点头道:“好,好。”端起杯盏来与姚成谷和马氏碰杯。

    长者共饮之后,秦宇、秦寒等秦家的男丁也开始轮番的敬酒,女眷们更是热闹的相互敬酒。

    场面就热闹起来。

    姚氏挨着孙氏,身边都是秦家的女眷,她这会子还在委屈着,脸上的表情就很不好看。

    秦宜宁便笑着起身来给姚氏敬酒。

    “老夫人,儿媳敬您一杯。”

    姚氏抬起头,看到秦宜宁那笑眯眯的模样,她的心里就憋闷的慌。她被打的脸都肿了,这贱蹄子必定是看她的热闹来了。

    姚氏想着这些,便没有端起酒盏。

    秦宜宁眼神黑沉几分,在姚成谷那仿佛看好戏的眼神之下笑了笑,玩笑着道:“老夫人该不会还在生儿媳的气吧?您看,我那披风和裙子都给毁了,您就当已经惩罚过了吧。俗话说,没有舌头不碰牙,儿媳年轻,不知事,老夫人走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呢,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则个吧。”

    她的语气娇憨,就像是与长辈撒娇的小女孩,逗的身旁不知内情的人都禁不住笑起来。

    姚氏刚想张口骂回去,却察觉到有人正瞪着自己,一抬头就对上对面姚成谷那满含警告的眼神。

    想起刚才姚成谷说的话,似乎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将她留下来,姚氏怒意就再度被惶恐取代了,不自觉的端起了酒盏,与秦宜宁共饮一杯.

    姚成谷见姚氏这次终于学乖了,悄然松了一口气,略带忐忑的看向了秦槐远,也主动的敬了一杯酒。

    他主动赔罪意图太过明显,秦槐远双手举杯,在低处与姚成谷碰杯,笑着道:“姚老太爷,正如方才宜姐儿所说,这舌头就没有不碰牙齿的时候,不论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

    姚成谷笑着连连点头。

    秦槐远此时站起身,举着酒盏道:“今日,咱们一家子能够再此处团聚,背后经历过多少的波折和艰难,想必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笔账。在这里,我提议我们全家人共饮一杯。”

    “大哥,我敬你。”

    “大伯父,侄儿敬您。”

    二老爷、三老爷、秦寒、秦宇等人,孙氏、二夫人,寒二奶奶以及秦慧宁等女眷都站起了身,一同喝了一杯酒。

    秦槐远忽然之间感慨万千。

    “咱们今日聚在一起的秦家人,都是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当初此地还是大燕时,朝中风云诡谲,秦府几度成了靶子,当日那一场血案,让我们失去了很多的亲人。”

    秦槐远转而对姚成谷和马氏道:“亲家老太太爷,太夫人,您二位可能不知道,当初我们秦家人因被牵连进朝堂之事中,亲家的人去了一大半,那日流出的血聚集成溪水,染红了整个秦府的地面,秦府被大火烧了一半!咱们现在所在的秦府,是宜姐儿私下里用自己的银子重新翻新过的。”

    姚成谷和马氏听的心情都格外沉重。

    当日秦府惹上那样是非,被害的府中血流成河。

    可谁能说当日秦府的惨状,不是他们王府主子们今后的路?

    他们若是留在这里,早晚有一天都会走上当日秦府的老路。

    没有任何时候,姚成谷比现在更加珍惜能够与秦家结伴一起去夕月的机会。

    秦槐远又道:“在此之后,秦家迁去了京城,所经历的又是一番坎坷。因我之过,秦府再度被人盯上了,当日我在北方九死一生,其艰辛不足为人道,若不是宜姐儿及时安排了人来营救,我恐怕早已殒命,丢了性命还不算,还要牵累家中人获罪。

    “再后来,咱们秦府一家能够安全离开京城,宜姐儿自个儿留下来殿后,暗中将在坐的所有人都偷偷的送了出来……”

    秦槐远说到此处,声音忽然有些发哽,看向秦宜宁时双眼似乎含了水光。

    “宜姐儿,你是一个好孩子。为父不在时,你帮衬你二叔和三叔不少,家里许多事也靠你支撑。你为为父守护咱们家,几次三番差点牺牲自己,你付出良多,不论是金钱上,还是精力上,你默默地做了那么多事……为父心里感激你,也对不住你。”

    秦宜宁眼眶一下就湿润了,赶忙起身摇头,“父亲,您说这个做什么,一家人何必说这些?”

    秦槐远摇摇头,端着酒杯走到秦宜宁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而对在座之人道:“这一次,咱们所有人搬迁去的沙漠绿洲,是早年宜姐儿被鞑靼乌特金汗绑架后好容易逃脱,后来一路逃亡时发现的。

    “我当日被宜姐儿手下的青天盟堂主接去绿洲小住时,也听说了当日在夕月发生过的事,宜姐儿当日所经历的的,真真是九死一生啊。但好在,一切结果都是好的。现在宜姐儿留了人在那里经营,那里的百姓到现在还认定宜姐儿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神女,而之曦是那里真正的王。所以咱们一家人迁去之后能过上贵族的生活,那也都是多亏了宜姐儿和之曦当日的因果。”

    众人闻言,不由得用新奇又敬佩的眼神看着秦宜宁。

    她所经历的过的远超于所有的女眷。她能力出众,甚至许多男人都及不上。

    秦槐远拍拍秦宜宁的肩膀,又道:“这一次,咱们所有人都要搬走了,要留下宜姐儿和之曦两个人顶着所有的危险,为咱们这些人撑起一片天来。而咱们去平安宁静的生活,还是要受这两个孩子的当初的荫蔽。

    “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能。不能保护我自己的孩子,反而让她一次次的置身于险境。不论是当初在大燕朝时宜姐儿差点就被妖后抓去吃肉,还是在大周朝被困在宫里,被太后关在慈安宫里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要活活饿死她……”

    秦槐远语气太过悲伤,眼泪已潸然落下,在坐的所有人都不免流下了眼泪。

    昭哥儿和晗哥儿被气氛感染,憋着小嘴抽搭起来,孙氏和二夫人一人抱着一个哄着,可是眼泪却掉的比孩子凶的多。

    “我女儿命苦,刚出生就被人抱走了丢在山里,被好心人捡去收养才捡回一条小命,小时候不知道吃了都少苦,八岁上没有了亲人,为了躲避战乱,就独自一个人去了山里。”

    秦槐远摇着头,闭上眼:“八岁的孩子啊,才八岁!她一个人活下来了,回了家,又被人骂是野人,我这个做父亲的糊涂,没有一开始就能护住她!她被我这般带累,现在又为了所有人的安全,去牺牲自己……”

    秦槐远泪流满面,最后哽咽的与不成句。

    花厅内一片哭声。

    秦宜宁擦了擦眼泪,忙扶着秦槐远的手臂道:“父亲说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你命大,所有艰险都熬过去了,你宽厚,自己都忘了自己受了多少苦。可是我这个做爹的不能忘。”

    “你襁褓里就被人抱走了,最后还被人说是野人,这都是我造成的,骂名却是你来背。你后来被阿娜日可汗绑架,那女人要杀你,你好容易逃了回来,可是还有人怀疑你的贞洁。

    “你做错了什么?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受了那么多苦,可还有人误解你,在骂你!这些都是为父的无能与失职引起的,我心里难受,听见人骂你,我难受!”

    秦槐远素来稳重,极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他的所有心事都憋在心里,他聪明绝顶,遇上困难总能找到最妥当的办法去解决。可是越是这样的人,克制的就越多,压抑的也越多,一旦爆发出来,那样剧烈的情绪是能感染所有人的。

    所有的秦家人都在掉眼泪。

    就连铁石心肠的姚成谷都已热泪盈眶。

    老太君和秦慧宁更是泣不成声。

    秦慧宁走到秦宜宁身边,主动拉住了她的手,唇角翕动了许久,沙哑的说出了一句:“对不起。”

    秦宜宁摇了摇头,脸上带笑,眼泪却不停的流下来:“没关系,这不怨你。”

    秦慧宁看着秦宜宁流泪的双眼,忍不住抱住了秦宜宁。

    “对不住。当日我不该那样对你。我早就,我早就知道自己做错了。”

    秦宜宁笑着回抱住秦慧宁,“没关系,我早就不怪你了。当年那个情况若落在我头上,我也会有危机感的。况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往后只要你好好的……”

    “我会的,当时家里进了匪徒,我……”

    秦宜宁摇了摇头,没让秦慧宁再提起当年的事,她只要心里还知道愧疚就够了。

    “慧宁,我们虽然不是亲姐妹,可我们的缘分不浅,我不在的十四年,是你在父母跟前尽孝,往后余生,很有可能还要继续拜托你……”

第八百九十三章 宝藏去处

    秦慧宁笑着摇头,“不,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时候老天都没能夺走你,往后你会平平安安的。将来父亲和母亲还是你来孝敬,我可是要嫁人的。”

    秦宜宁被秦慧宁说的噗嗤笑了出来,眼泪却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的往下掉。

    秦槐远见秦宜宁与秦慧宁这般模样,心中大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咱们现在虽然又遇上了困难。可是只要全家人能够聚在一起,能够同心协力,就一定能够熬过去。就像咱们从前一样。”

    “我今日说这些,不是为了别的,往后去了夕月,咱们很有可能再也不会踏上这片土地,到时候我们就剩下彼此了,所以更要团结在一起,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来,姚老太爷,太夫人,咱们一起举杯,共同吃一杯酒。”

    姚成谷和马氏被这场面感动的都掉了眼泪,此时自然都站起身来。

    姚成谷与秦槐远吃了这一杯酒,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了。

    秦槐远说了这一番话,调动起所有人的情绪,让秦家人能够拧成一股绳,也同样表达了自己的观念。

    姚氏做的事虽然让秦家不喜,但秦槐远至少是要团结所有人的,这对于姚成谷来说就是个安全的信号,让他浑身的戒备都放松了。

    今日的团圆宴,也是饯别宴,一家人聚在一起,相互敬酒,相互吐露心事,许多以前的小疙瘩,今日都给解开了。

    秦宜宁与逄枭心生动容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秦槐远的手段,如此之后的亲家,将会更有凝聚力,将来去了夕月,至少几年之内都不会出现一盘散沙的情况。

    宴后的几天,家里果真出奇的团结。只是孙氏拉着秦宜宁哭过了好几场。她一直以为秦宜宁与逄枭是有事要办,晚些再去,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有可能会成为永别。

    秦宜宁安慰了孙氏许久,逄枭也一再保证一定会保护秦宜宁,加上后来郑氏带着孙家的女眷们赶了过来,孙氏的注意力才被分散开。

    盛昌七年,冬月二十八。

    秦槐远带领秦家、孙家、姚家的所有亲人以及仆从,在逄枭的安排之下分批秘密离开秦府,在妥善的安排之下乘楼船离开了码头,开启了秦家在夕月呼风唤雨的里程。

    而秦宜宁却连去码头送行都不能。

    她与逄枭的目标着实太大了,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好容易逄枭用了各种手段,才将家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分批送了出去,总不能因为她的一时不舍,而让家人再置身于险境之中。

    可是与家人和孩子们分别,就算秦宜宁还不曾丧气到认为这一别一定是生离死别,分别之痛也着实让她闷闷的好几天都不曾展颜。

    逄枭知道秦宜宁的心里不痛快,他除了用心陪伴,别无他法,是以这几天他白日里去军营巡视,下午就尽量尽快赶回来,好歹是让秦宜宁心情敞亮了许多。

    腊月初三这日,钟大掌柜一大早就来了秦府。

    秦宜宁与逄枭刚起身,来不及用早饭,就急忙赶往前厅。

    钟大掌柜笑着道:“王妃,辉川县那边有消息了。”

    秦宜宁惊喜的道:“这么快?”

    “是啊。廖堂主和乔堂主回来不便,安排了身边一个信得过的手下快马加鞭的来送信儿。”

    “此人在何处?”

    “王妃莫急,人我带来了,就在屋外呢。”

    秦宜宁眼睛亮闪闪的,赶忙吩咐道:“快请进来。”

    寄云屈膝行礼,快步出去请人了。

    冰糖则是带着连小粥去预备茶点。

    秦槐远启程当日,这三人跪在秦宜宁的面前死活不肯去夕月,秋露和纤云当时也要有样学样,还是秦宜宁将两个孩子托付给他们,他们才不得不走了。

    如今府里的下人都走了。冰糖、寄云和连小粥三人要做的事就多起来。

    不多时,寄云引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小伙儿走了进来,这小伙子穿着灰蓝色的布褂子,带着毡帽,做小厮的打扮,见了秦宜宁和逄枭,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见过盟主,见过王爷。”

    逄枭笑着摆摆手:“无须多礼。”

    秦宜宁也笑道:“快坐吧,都是自家弟兄,又没有外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嗳。谢盟主。”那小伙子就挨着钟大掌柜坐下了。

    秦宜宁先让他吃茶吃点心,这小伙子也不客气,几口就吃了两碟点心,又咕噜噜灌下去一大壶热茶。

    许是屋内*静,他自己也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太粗鲁了,挠着头笑了笑:“盟主见笑了。”

    “哪里的话,这位兄弟看着眼熟,我应该如何称呼你?”

    “我叫孟琴,是一直跟着乔堂主的,从前还跟着盟主护圣上回宫呢。”

    “怪道我看着你这般面善。”秦宜宁笑着道,“既都是自家弟兄,我也不兜圈子了,孟琴,廖堂主让你给我带来什么消息?”

    “嗳,对。”孟琴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是这么回事,前些日子管大虎和刘板二人忽然开始联络起廖堂主,廖堂主和乔堂主觉得有异常,就留了个心眼儿。这俩人当初跟着廖堂主的婆娘都在沙漠里死了,怎么可能死而复生?我们都觉得很奇怪。

    “廖堂主根本就信不过他们俩,当面就将他们‘共商大计’的说法给拒绝了,不过廖堂主和乔堂主留了一手,背后用了不少的办法,咱们青天盟与这俩人既没有搭上关系,也照旧套出了可靠的消息。

    “您猜怎么着?就是大燕朝昏君藏起来的那一笔银子,如今就在辉川县呢!也怪不得那老小子怎么巴巴的要去买辉川县的砍头知县当!”

    逄枭和秦宜宁心内同时咯噔一跳,只不过面上依旧淡然,并未表现任何异样。

    秦宜宁笑着问:“怎么宝藏会大老远跑到辉川县去了?”

    “对呀!廖堂主也纳闷呢,后来废了好大力气去调查才知道,原来当初廖太太带着管大虎和刘板,将宝藏给藏起来了,您猜他们怎么藏的?当初不是圣上要修皇陵么,正好从南边儿采石料,廖太太藏宝藏的地儿正好就在那附近,她就想法子,将宝藏藏进了修皇陵的石砖里,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宝藏给运出去了。

    “原本他们是想着,宝藏藏石料里,只要半路想个什么办法,将石料或者买来或者偷来,就算是抢来也使得,那样轻而易举就躲过了层层关卡,可没想到,廖太太和那两个龟孙子都跟您一起被抓了。

    “他们俩跟廖太太都被丢进沙漠,他们俩怎么活下来的也没细与廖堂主说,反正廖太太是死了,廖堂主其实私下里跟乔堂主分析过,他们在沙漠里,有可能是把廖太太给当干粮了……

    “后来这俩孙子就一直想法子去辉川县将石料找回来。问题是辉川县又停工了,原来的知县也给砍了。而且石料外面看起来长得都一样,都堆在一起,若不动用一点手法,只凭借肉眼是打死也看不出哪块石头有问题的。

    “最近他们听了风声,说是战事停了,圣上又有继续修皇陵的心思, 他俩就想出这个办法,只要他们买了辉川县的官儿做,就有办法找出那藏宝藏的石料来。否则若是晚了,人家动了工,怕不是很容易就将宝藏给露出来?”

    秦宜宁与逄枭听的惊愕不已。

    若不是有内幕,他们谁能想的到,廖太太之前竟然用了这样的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宝藏从李启天的眼皮子底下给运走?

    “那廖堂主怎么说的?”秦宜宁并未说自己的想法,而是耐心询问孟琴。

    孟琴笑着道:“廖堂主说了,这个宝藏可不能让他们得了去,他们俩不是什么好鸟,当然也不能被暴露出来给圣上得去。廖堂主说了,圣上现在没钱还这么能折腾呢,若是有了钱,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修皇陵竟然耗费那般巨大,也不想想底下老百姓吃的都是些啥。”

    孟琴说着,笑容渐渐淡了。

    他没有忘记青天盟当初成立时候的初衷。是以看到这样为了自己的皇陵不管百姓挨饿不挨饿的皇帝,他心里也是气愤的。只是碍于眼前坐着是朝廷里的大官,他才没有将抱怨说出口。

    秦宜宁知道盟众大部分人的想法,是以也没有在多言,感谢了孟琴一番,就让寄云给孟琴安排住处,吩咐人给预备吃的用的。

    “你且先去休息,我好好想一想这件事该怎么办,等有什么事儿许还要劳烦你呢。”

    孟琴咧嘴一笑,挠了挠后脑勺,腼腆的道:“盟主有事尽管吩咐,乔堂主和廖堂主都说了,让我全听您的。”

    秦宜宁就笑着点点头,让寄云带着这个实诚的青年人去休息了。

    待到人走远了,钟大掌柜才吁出一口气来,喃喃道:“想不到宝藏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运去辉川县的。那位廖太太也算是个人物了。”

    “是啊。可是廖太太终究不过一介女流,被丢进沙漠了,是敌不过管大虎和刘板二人之力的。”秦宜宁看向逄枭:“王爷,您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办?”

第八百九十四章 经济基础

    逄枭垂眸沉思半晌,摇摇头道:“此事并不好办。想去大批的石料之中寻找异常的石砖,等同于大海捞针。不光咱们难办,管大虎和刘板二人也不好办。他们就算当上了知县,也是要一块块去排查,毕竟搬运之事未必是他们自己的人做的,若是自己人做的,知道了大概方向,倒是还好一些。”

    “是啊。廖太太他们一开始也没想过要让这一批宝藏运送到辉川县。只是他们谁也想不到乌特金汗会忽然横插一脚,怎么就能将人给劫走了。”钟大掌柜道,“他们联络廖堂主,想来也是自己人手不足。”

    “这件事着实难办,寻找石料难。更难的是,这件事一定要秘密进行,不能让朝中之人发现任何异样。”

    秦宜宁蹙眉看向逄枭,直言道:“若是他们将此事上达天听,圣上为了宝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大可以多安排一些人,到时找寻宝藏可就容易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这银子被圣上得去,我看朝中不只是你,就是季岚也危险,你们二人功高震主的嫌疑最大,若不除去你们,圣上怎能安心?”

    秦宜宁这话说的非常直接,并没有避开钟大掌柜的意思。

    逄枭笑了笑,也明白了秦宜宁的安排,并未反驳。

    钟大掌柜听的额头都冒了汗,但他不过是略微害怕了一阵,眼神就转为了坚定。

    当初大燕朝定国公府孙家惨淡收场,定国公可是铁骨铮铮的好汉,早年为了大燕可谓是鞠躬尽瘁,孙家满门的忠臣,最后他们落个什么好处了?昏君为了一己之私,什么人伦道德都顾不上了。

    再看看眼前一身正气威慑凛然的逄枭,钟大掌柜担心越甚,冷汗涔涔,不由道:

    “王爷,您可要想想办法,不能将宝藏给那位得去啊!您想想王妃,想想家里的人。当初王妃的外祖父家那般凄惨就是前车之鉴。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您……您得多留个心眼儿啊!”

    逄枭对钟大掌柜很是满意,又心生动容。

    这位老人一直尽心尽力的跟随在秦宜宁身边,当初秦宜宁的救命之恩,他的确是一心一意在报答。

    对于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长者,逄枭是敬佩的:“你说的是。我会多留心的。。”

    秦宜宁见逄枭如此,虽早就做了决定,可是现在想起来,心里仍然有些凄然。

    “你们都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当初说好为了推翻北冀暴政,还给百姓宁静太平的生活。当初战场上,彼此相互交托后背都是能信任的。怎么到现在就不行了?”

    逄枭叹道:“若一开始圣上就安于一隅,不曾对大燕有所望想,是不是会好一些?”

    秦宜宁摇头:“王爷难道忘了当初大燕朝的昏君什么德行了?你的心里,何尝就没当大燕朝的百姓也是人?你为的只是人而已。”

    “是啊。为的是人,我的信念始终没有变,一直想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现在他说不定还要再兴战乱。

    一听逄枭这话,钟大掌柜不免摇头叹气。

    这般忠义之人,就与当年的老定国公一样,谁料想会逐渐被逼迫到现在的地步?

    他一直跟着秦宜宁,对逄枭和秦宜宁的遭遇是最清楚的。

    “王爷,老朽有一言,还请王爷听听。”

    “钟大掌柜是宜姐儿身边儿的老人了,宜姐儿最信任你,你便是自己人。有什么话,钟大掌柜只管说。”

    是啊,他是秦宜宁身边的老人儿了,自从跟着秦宜宁起,所有人就都知道他是站在秦宜宁这一边的,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就算他现在觉得危险了,想趁机躲了,也难保李启天针对逄枭时会将他化作同党来清算。

    人,最忌讳的就是做墙头草,有时候想左右逢源,却会将两边都给开罪了。还不如选定一边站队。

    思及此处,钟大掌柜更加笃定了自己方才的决定,直言道:“王爷,如今天下一统,是百年来难见的统一,以至北方鞑靼,南方南燕都已不足为惧了,这算是今上的一件政绩。

    “可是您仔细想想,今上践祚至今七载,又真正为百姓做过什么实事呢?他老人家做的最多的,是考虑如何稳固自己的江山,如何扩张大周的版图。苛捐杂税没见减少,徭役却日益严重,动不动就兴兵打仗,却不见今上为国选材,也没见推行什么商政来发展经济。大周国穷,可老百姓也没见他如何开源节流,却死盯着大燕朝的宝藏不放,见个蚊子腿都要咬一口。”

    钟大掌柜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可是他的语速不疾不徐,说出的话字字珠玑,直说到了秦宜宁的心坎里。

    “钟大掌柜说的是。”秦宜宁赞赏一笑,转而对逄枭笑道:“王爷,我看您心里什么都明白,但是就是人太正派了,时常被道德束缚。”

    逄枭苦笑,有些事是他心中的底线,可现实却会推着他,一步步的将底线推移。

    秦宜宁道:“这天下从未规定过必须跟谁的姓,北冀周氏、大燕尉迟氏当政时荒诞无道,就有仁人志士揭竿而起彻底推翻了他们的暴政。

    “今上若做不得一个为百姓带来福祉的好皇帝,只一味的在意自己的皇位稳固不稳固,一味的荒废国业,拿农人家守院子的方式来治理一个国家,那大周将来也难保不会走向北冀国和大燕朝的老路。

    “再者他不思如何用人让大周昌盛,却不论青红皂白,就为一己之私来残害功臣。就算你我就算引颈就戮,顺了他的心意,也不过是保天下暂时的不起兵祸。可谁能保证往后没有人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去推翻他?”

    钟大掌柜也赞同的点头,“王妃说的有理。老朽也是这个意思。如果将万里河山和天下百姓交给未来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还不如以王爷之手,现在就解决了它。”

    逄枭长叹了一声,“罢了,还是让我在想想,如何才能有一个双全之法。”

    钟大掌见逄枭如此,不免感慨:“天下人如何评价王爷的都有,您是大周百姓的战神,为他们扫平暴政,开疆拓土,您也是大燕朝百姓的噩梦,当初您带着兵马打来时,每有战报传来,都会把我们吓的抖三抖。”

    想起当初的事,秦宜宁与钟大掌柜一样感慨,也一样好笑。

    “是啊,一听说你攻下哪座城池,什么地儿又枭首示众了,什么地儿又屠城了,就把人吓的快哭起来。”

    “可是这会想想,王爷却是个真正仁善之人,虽然带兵打仗,战场上有死伤那是军人的使命,但您却没祸害过百姓。如今被今上逼到了这个份儿上,还依旧保存着仁善之心。这一点,着实令人敬佩。”钟大掌柜诚恳的行了一礼,“若能追随王爷,是老朽之幸。”

    逄枭摆摆手,搀扶着钟大掌柜道:“您可休要这样说。”

    见今日目的达到,秦宜宁便笑着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就别这么客气了。钟大掌柜的心思我是明白的。今日这件事既说开,钟大掌柜只放在心里便罢了,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手下的那些田地、铺面、工厂的收益,咱们也该适当的盘点一番,商讨一下如何经营了。”

    钟大掌柜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了秦宜宁的意思。

    逄枭若有什么决定,想要行事,必定要用银子,先告诉他,他也可以现在就早早的开始着手往这一方面准备。

    但今天他们三人议的话题,毕竟是大逆不道,传开来叫人知道,难保逄枭不会被人非议,他素来的好名声也要被毁之一旦了,不说外人,就是逄枭手下的平南军、虎贲军,若是误解了王爷,认为他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要起事,那就是最大的致命伤。

    即便秦宜宁不嘱咐他,他也绝不会与人说一个字的。

    王妃和王爷肯在他们尚未回京之前先与他交了底,对他如此的信任,他能回报的也只有忠诚而已。

    钟大掌柜告辞时与平日一般,神色无任何异常,可是仔细去看,还能看的出他的眼神比以往晶亮的多,也坚定的多。

    待到钟大掌柜走远,逄枭笑着问秦宜宁:“将这些话告诉钟大掌柜,你不怕他先张扬开,坏了你的计划?”

    秦宜宁笑着摇摇头,“他不会的。他跟着我办事兢兢业业,为的就是忠诚,如今不论是为了忠诚,还是为了他家族的未来,他都有分寸。这种话,空口白牙的出去说,也要有人信才行,污蔑朝廷命官是大罪,污蔑异姓亲王可是罪上加罪。”

    逄枭道:“那倒是,现在就算告诉我手下的人我要起事,他们怕都不会相信我是为了一己之私的。谢先生和徐先生这样亲近的也不会相信。”

    谁认为逄枭是个只会带兵打仗的莽夫,恐怕都要吃大亏的。他足智多谋,算无遗漏,尤其在朝政和军事上领悟力过人,今日的一番谈话,奠定了往后的经济基础,也奠定了他们往后行事的走向。

第八百九十五章 钦差(一)

    逄枭笑了笑,屋内没有外人,自然而然的摸了一把秦宜宁的脸蛋,“好了。眼下既然知道了宝藏在何处,也就有个奔头了。这银子不能让今上得去,若是咱们不能得了,让青天盟得去也是可以的。到时候咱自己要是得不到了,就推一把青天盟。”

    “王爷可真大方。”秦宜宁撇撇嘴,“我可抠门的很,宝藏我舍不得给任何人,青天盟用宝藏虽然不至于做出什么大事,但宝藏在你的手里更好。”

    逄枭被她娇俏的小模样逗的又笑起来,拉着秦宜宁绕了骨腿束腰的茶几转了一圈,坐在他肌肉结实的腿上。

    秦宜宁发髻上才钗环发出轻灵的清脆碰撞声。

    “王爷,这可是前厅,你又不正经了。”

    “怕什么,没我的吩咐谁也不会来的。再说家里现在没有长辈,就是咱们俩,还不是想怎么就怎么。”

    逄枭搂着她纤细的仿佛两只手就能掐一圈的腰,在她的耳边脖颈处落下一个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秦宜宁痒痒的直躲,轻声笑着,脑子却一直没闲着。

    “嗳,之曦。”

    “嗯?”

    “你上次说,修建皇陵,圣上会安排钦差总理督办,当地知县再予以配合?”

    “是,怎么了?”

    秦宜宁大眼睛一转,笑道:“其实我觉得,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在皇陵总理督办的钦差官身上下功夫吧。”

    逄枭闻言噗嗤笑了:“你这丫头,鬼精鬼灵的。”

    “只说我?难道你没想到这个?”

    “好吧,咱们是心有灵犀,想到一起去了。”

    “那就是了,所以要说机灵,我们家大福更机灵。”秦宜宁扭着身子拍了拍逄枭的脸蛋。

    逄枭被她逗的哈哈大笑。

    虎子走到院门前,听见里头传来的笑声,自己也禁不住乐。他笑嘻嘻的冲站在院中正与寄云说话的冰糖挤了挤眼睛,“嘿,小糖。”

    寄云一听这称呼,捂着嘴笑了,轻轻地退了冰糖一把:“快去吧,找你呢。”

    冰糖羞了个大红脸,白了寄云一眼,然后小跑着到了虎子跟前。

    “都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小糖。”

    “那叫你萌萌行不行?”虎子嘿嘿笑着,下巴指了指屋里,“王爷和王妃在呢?”

    “是呀。你想做什么?”冰糖防备的瞪她,刚才王爷的笑声太愉快了,他们在外面都听的清清楚楚,“我警告你哦,你若敢说半句打趣王妃的话,我就让你尝尝被针扎的滋味儿!”

    虎子哈哈大笑,“怕什么的,王爷这几日心情一直都不好,自从出了老夫人那事,后来一家子又都启程了,王爷见王妃郁郁寡欢的,他也蔫蔫的,多好日子没听王爷这么乐了,如今终于爽利了,我高兴都来不及。”

    “就是啊。”冰糖苦着脸,“王妃真是可怜,一家子团聚才多久,就又要被迫分开,两位小公子整天缠王妃缠的什么似的,忽然一下两个都不在身边,莫说王妃,就是我们这些跟着的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身边好像一下子缺了很重要的东西似的。难得的是王爷和王妃现在心情都好起来了,真是天大的好事。”

    “哎,我这儿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王爷呢。”

    “什么好消息?”

    虎子做了个鬼脸,撒腿就往正屋跑:“不告诉你。”

    冰糖跺脚:“你这个坏透了的混球!”

    虎子嘻嘻的笑出声,走到门前清了清嗓子,笑道:“王爷。”

    “进来。”

    “是。”

    虎子等了一会,才撩起暖帘进屋。

    逄枭和秦宜宁正一左一右坐在中间正位,都端着茶碗在吃茶。

    “王爷,才刚得的消息,钦差卢亭中已快抵达旧都了,也就是这两三天的时间。”

    逄枭算了算,“十月谈成了事,到现在卢亭中抵达,两个月的时间,也不算快的了。”

    秦宜宁笑道:“无论怎样,人到了就是好的。 这样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回京了?若再不走,圣上下一次不知道要颁什么样旨意来呢。”

    “是该准备起来了。” 逄枭深思片刻,“宜姐儿这些天常去看看秋老板吧,她自己带孩子,也没有个女性的长辈在,再过些日子应该是焱哥儿满月了吧?”

    “嗯,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多照顾飞珊和焱哥儿的。”

    逄枭微笑看着秦宜宁,温柔的点了点头。

    虎子在一边站着都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多余,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逄枭与秦宜宁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出门去打算回军营安排一下。

    秦宜宁便叫上冰糖、寄云和连小粥,带上预备好的补品、衣物,还有给焱哥儿预备的小帽子小衣服去了穆家。

    焱哥儿还是那么玉雪可爱,躺在秋飞珊的怀抱里,用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看着秦宜宁,还知道咧着小嘴挥着小手笑。

    秋飞珊月子期间养护的很好,整个人都丰腴了不少,长发随意的挽着,戴着个墨色镶红玉的抹额,见儿子喜欢的这样,不由得笑道:

    “小小年纪就知道谁美谁丑,见了两个老嬷嬷,这小子非不肯让人抱,见到漂亮的才许。原来家里请来的乳母只选了年轻健康才生养过孩子奶水足的,倒是没太细注意长相,这小子可好,乳母中有一个容貌稍微寻常的,他每次见了都不肯吃人家的奶。老嬷嬷要是逗他笑,他小脸板着不给回应,你看看你来了,他笑成什么样子。”

    秦宜宁听的有趣的很,坐在床沿俯身去看。

    焱哥儿果然伸着小手欢快的笑着来抓秦宜宁的耳珰,把秦宜宁逗的噗嗤一声笑,想起自己的孩子,她有些忧伤。

    “当初晗哥儿和昭哥儿这么小的时候,我也是整天抱着哄着,只是到了后来太多不得已,孩子们总是不在我的身边,我都担心他们会不认得我。这不,孩子们又走了,我有时候真怕下次见面他们又长大了,会将年幼时记忆之中的娘亲给忘了,甚至还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秋飞珊从前对这种痛苦理解的并不深刻,如今自己做了母亲,才能明白这种骨肉分离之痛。不说别的,若是自己的儿子被人抱走,下次见了她连她是他娘都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丢了半条命才生下他,岂不是所有力气都白费了?

    秋飞珊同情的拍了拍秦宜宁的手臂,“别担心,我看昭哥儿和晗哥儿聪慧过人,比一般的孩子都聪明,而且他们又有秦公教导,一定错不了的,你的家人都是有学识的人,女性长辈又都温柔识大体,即便你不说,他们也会时常提起你来,不会让孩子们忘了你的。”

    秦宜宁笑了笑,“但愿如此吧。可有时,我又觉得若是他们能忘了我也越好,免得将来我有个万一……”

    “胡说什么。”秋飞珊一下下轻拍着焱哥儿,“王爷会保护你的。而我家那个木头,也会好好保护你和王爷的,不论如何,不会眼看着你们丢了命。”

    秦宜宁叹道:“穆公子已经救了我们很多次了。”

    “他那个人重情义,与王爷是好友,就一定会为朋友两肋插刀。何况他师伯一心想辅佐王爷,我现在与王爷的利益也绑在了一起,所以不论是出于私情还是出于公事,你与王爷的安全都已经是木头的责任了。”

    秦宜宁点点头,转而笑道:“怎么你也称呼气穆公子木头了?不怕他听了不高兴?”

    “哪会,他还很高兴我这么叫他,说是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叫。”

    秋飞珊笑的很温柔,“他这个人,我算是看透了,他没有什么坏心眼,这一阵子还与我说,想送我和孩子回天机谷去,说我这个天机门掌门夫人怎么也不能身处乱世危险之中。我听了,真是觉得哭笑不得。”

    “他是关心你。”

    “是啊,许是看王爷将家里人都送走了。他也受到一些启发,他怕将来的日子也会牵累到我和焱哥儿。”

    “那你是怎样想呢?”秦宜宁笑看着焱哥儿,焱哥儿已经闭上眼,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

    秋飞珊将声音压的很低,一边轻轻晃着身子拍着焱哥儿,一边道:“我自然是不能走的。他不明白,我祖父养了我那么大,虽然他轻视女子,但也给了我能给的一切,他被秋源清那畜生害死了,我若是缩着脖子连给他报仇都不肯,我就不配做秋家人。

    “不过我有心逗他,就问他,天机谷是什么样,天机门里是不是很多门人,是不是会有很多人伺候我和孩子。你猜他怎么说的?”

    秦宜宁好奇的道:“怎么说的?”

    “他说,天机门一共就仨人,他、他师伯、还有一位不知云游去何处了师祖。天机门大的很,整个山谷都是他们的,地多的是,想种多少就种多少,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仆从倒是没有。我听了是简直被震惊到了,堂堂天机门,竟然混成这样。”

    对于秋家这样的百年望族,甚至在剑川城都已称王称霸,秋飞珊走到哪里都被簇拥着被尊重着,见天下闻名的天机门竟是如此穷困潦倒,哪里能不震惊?

第八百九十六章 钦差(二)

    秦宜宁好笑的道:“他是想与你过隐居的生活。其实那样的生活也很好啊,远离纷争,不必整日提心吊胆。”

    “好是好。但是必须是解决了所有麻烦,再无尘世中挂碍之后,否则即便隐居了,日子也过不畅快,还要随时担心被找上。”

    秋飞珊说到此处,认真的对秦宜宁道:“此番你与王爷准备回京,也不要担忧。昨儿那木头还说,这次无论如何都会护着你们俩的。”

    秦宜宁笑道:“我知道,只是他是有心,可他师伯万一再出幺蛾子呢?”

    “这话我也问了。”秋飞珊声音很轻,但已像是憋不住笑了,“当初若不是因为他师伯忽然作妖,他若能护着你你也不会差点出危险,他们更不会半夜里追上去还被抓了。不过你猜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

    秋飞珊板着脸,学着穆静湖的样子低声道:“师伯不同意也不怕,我看她被逄狐狸好吃好喝养的白胖白胖的,过的挺开心的。”

    秦宜宁闻言,噗嗤笑了:“他就打算继续让王爷关着天机子?”

    “是啊。”秋飞珊又是好笑又是畅快。

    见她这样表情,秦宜宁理解的什么都没有多说。

    当初秋飞珊嫁给穆静湖,都是因为被天机子要挟。现在看起来秋飞珊与穆静湖是有了真感情,可她心里还是怨恨天机子的,只是碍于穆静湖的面子,也慑于天机子鬼神莫测的手段,秋飞珊不好作为罢了。

    秦宜宁低声与秋飞珊说起了照看孩子时应该注意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秦宜宁也常常来穆家走动,秋飞珊是个聪明的人,也很乐于与秦宜宁亲近,两人之间的感情这段日子突飞猛进,当初是秋飞珊为了就穆静湖差一点将逄枭给卖了,两人友情之间出现的裂痕,如今也渐渐的消失了。

    腊月初八,正是该吃粥的日子。

    秦宜宁正吩咐人给穆家送腊八粥去,又将腊八粥端给逄枭,虎子就快步走了进来,回道:“王爷,卢大人到了,齐知府已去迎接,咱们的人得了消息,卢大人此时由齐知府陪着去了衙门,稍后回会去平南军大营巡视。”

    逄枭笑着点头,招呼虎子过来:“来,先吃饱了,咱们就出发。”

    虎子本来还有些焦急,毕竟逄枭是奉旨率领平南军镇守南方,若是钦差大人来了,逄枭却不在军营里,这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逄枭看出虎子担心什么,笑道:“没事,赶紧吃。卢亭中没那么快去军营,他先随着齐知府去衙门视察,就是在给我时间预备。”

    虎子恍然,一拍脑门,“啧,我都给忘了。”

    虎子也不客气,双手接过秦宜宁端给他的粥,和逄枭一起豪迈的呼噜呼噜,一口气干了七碗。

    秦宜宁半碗粥没吃完,逄枭和虎子一起吃了一陶盆,吃完了一抹嘴,俩人就商量着往外走。秦宜宁看着两人的腹部,根本就没有撑的鼓起来的模样,不由得感慨的咂舌。

    这虎贲军出身的,吃起饭来都如狼似虎。

    秦宜宁到底有些担心逄枭,如今在家里没事她就与钟大掌柜商议生意上的事,期间还不忘了让冰糖安排逄枭留给她的精虎卫去哨探哨探。

    银面暗探此番秦宜宁都给曹雨晴带走了。

    夕月是个陌生的地方,他们又是这么一大家子人,逄枭虽然安排了精虎卫和其余侍卫保护,夕月也有他们的人接应,可若论谁会竭尽全力的去保护秦槐远,那就非曹雨晴莫属了。曹雨晴是银面暗探的首领,手下的人多了才方便办事,也方便秦槐远想办法在夕月扎根。

    所以秦宜宁身边现在可用的人就成了逄枭留给她的人。

    到了午后,去哨探消息的精虎卫回来了。

    “回王妃,王爷与卢大人、齐知府,此时都去了衙门里说话。”

    秦宜宁有些担忧的问:“他们一切顺利吗?没出什么乱子吧?”

    “这倒是没有,就是王爷似乎与卢大人在军营里发生了口角,不过最后还是言归于好了。”

    “齐知府的态度呢?”

    “齐知府一直没有什么异样。”

    秦宜宁微微颔首,让人去休息了。

    所以说,这个齐知府还是老样子,不表态,不站队,永远都是两不相帮。

    新来的卢亭中是逄枭的人,秦宜宁知道逄枭做事有分寸,倒是不担心这个,她担心的是此番随同而来的人之中,会不会有其他人的眼线。以李启天的缜密,就算信任卢亭中,也不会只让他一人来的,一定还安排了别人。

    秦宜宁忧心忡忡的,一直等到了三更天逄枭才回来。

    秦宜宁下地去为他除去披风, 问道:“怎么还与卢大人吵起来了?”

    逄枭一点都不意外秦宜宁会知道这些,笑道:“我若是与卢大人见了面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圣上怕不是会气出个好歹?”

    秦宜宁一愣,随即忽而笑起来,“也是,怪我乱操心。是我想岔了。”

    逄枭大手搂着秦宜宁的腰,俯身凑近时口中带着淡淡的酒香,他啄吻她的唇角,一下下的,轻轻柔柔的,口中含混不清的说:“你若是不操心我,我才要气呢。”

    秦宜宁柔软的唇被逄枭略有些干燥的唇碰触的有些痒,她笑着搂住逄枭已的脖子,“你气什么,就算我不操心,你也不会有问题的。”

    低沉的轻笑从逄枭的喉间溢出,笑声中满是逾越。

    “我的宜姐儿嘴真甜。”

    说着就深深的吻住了她。

    次日清早,秦宜宁与逄枭吃早饭时就问他:“圣上安排钦差来,是为了监视你?”

    逄枭大口吃饭,闻言将口中食物咽下才道:“圣上的意思是,若我继续抗旨,钦差便有将我拿下的权力,将我直接押解回京,若我肯顺从,钦差便继续留守此地,以清除我在此地的势力。”

    秦宜宁料到李启天安排人来必定是为了这些,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逄枭夹了一块鱼肉,仔细挑去鱼刺才放在秦宜宁碗里,问道:“卢亭中还问起咱家里的事了。”

    “怎么问的?”秦宜宁吃了一口鱼肉。

    逄枭见秦宜宁喜欢,就继续给她挑鱼刺,漫不经心道:“昨儿齐知府告诉卢亭中,说当地常常的见到秦家有人来回出入走动,卢亭中就作势问了我,我说家里哪有人,怕不是齐知府家下人眼花了,要不就是看到鬼了。咱们两家子人明明在运送棺木回乡时都已遇害了。如今就剩下你还活着。”

    秦宜宁莞尔:“那他们都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我一这样回答,卢亭中就将脸都给吓的白了,还吩咐人安排下去烧纸焚香,在请人超度亡魂。齐知府一看卢亭中这样态度,就没在多说什么了。”

    秦宜宁笑着点头,将逄枭挑给她的鱼肉都吃了,才道:“你说这话回给圣上,圣上能信吗?先前送父亲走之前,我还觉得这么说圣上会相信,到底山高皇帝远的,当日我也的确是留给圣上后续安排去的人满地山匪的尸首,将此事推给沿途的山匪也是可以的。可是现在许是我心虚,总觉得圣上不会信的。”

    “信与不信,他都再也找不到咱家任何一个人了,他也只能相信了。况且当初是他故意刁难,岳父‘身亡’后他都没有任何表态,还在计较他丢失的犒军金银粮草呢,如今说秦家人和我王府的主子都在回程途中死于山贼之手,他想堵住悠悠众口都不容易,还有闲心与咱们来问?”

    秦宜宁笑了笑,其实李启天还真说不准就能问出来呢。

    可正如逄枭说的,反正人李启天是铁定找不到了,她一口咬死了人不在了,李启天就是打死也想不到人去了沙漠之中的绿洲。

    想到这些,秦宜宁有些犹豫的放下了碗筷,“其实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秦宜宁犹豫着道:“当初被乌特金汗绑架的可不只有我和廖太太他们,还有个陆二爷。陆衡如今看来已是圣上一脉的死忠了,他有没有可能会提起夕月?”

    逄枭轻轻地刮了一下秦宜宁的鼻尖儿,笑道:“你放心吧,他即便想得到,也找不到夕月。何况圣上的精力如今都在我这里,哪里有心思去顾着别的。”

    秦宜宁这才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当初廖先生曾在陆衡的身上种下追踪蛊,不过廖先生说,追踪蛊虽然感应的距离很远,可存活的时间只有三年,如今距离当日在夕月也过了三年了。想来他若想利用追踪蛊做点文章,也不容易了。”

    逄枭笑着点头:“你不必担心,岳父大人已经与我商议过了,既然岳父能够提议将全家迁去夕月,这些就一定都考虑妥当了。廖堂主对你忠心耿耿,也不会胡乱将夕月说出去的,你大可以放心。”

    秦宜宁心里松缓了一些,想了想也笑了:“也是,而且即便圣上知道了夕月又如何,反正他也找不到。”

    “正是。”逄枭也跟着笑。

    两人吃过了饭,便商议起启程的事, 秦宜宁将秋飞珊告诉她的话告诉了逄枭。

    “木头还打算继续关着他师伯?”

第八百九十七章 前朝公主

    “是啊。”秦宜宁好笑的道,“天机子是什么人缘儿啊,穆公子那样好脾气的都无形之中给得罪了。”

    逄枭也觉得有趣的很,“我倒是觉得,关不关着她都无所谓了,她若是想走,有很多办法能出来。到时兴风作浪照旧不耽误,况且等咱们回去,信得过的人都要带走的,也没有那么多余的人手去看守她。”

    秦宜宁也是这样想的,笑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天机子不会再闹事了,让穆公子去保护你这其实正是她希望看到的。”

    当初不在意,只不过是因为天机子想让她死罢了。

    现在逄枭被逼迫着逐渐走上“正途”,天机子解除了一大块心病,恐怕也不会如从前那般计较了。

    秦宜宁的意思逄枭自然明白,他叹了一声,大手摸了一把秦宜宁的头,“这些天就预备起来吧。咱们争取快些启程。”

    “嗯。其实我还有一件是想与你说。”

    逄枭见秦宜宁神色严肃,奇怪的问道:“什么事,你说。”

    秦宜宁犹豫着,到底叫了连小粥过来,还吩咐冰糖和寄云:“你们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逄枭见秦宜宁如此郑重,立即端正了坐姿。

    冰糖和寄云见此场面,着实有些担心,生怕是连小粥闯了什么祸。冰糖心里更是有一些预感,她虽然不确切知道连小粥的事,可到底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她对连小粥又格外的关心,是以总能发现一些端倪。

    不过主子自有分寸,轮不到他们来说话。

    寄云与冰糖就出去守着了。

    秦宜宁将连小粥拉倒近前来。

    四年过去,连小粥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营养不良的模样,她已经是十三岁的少女,出落的亭亭玉立,穿着一件葱绿色的比甲,里头是浅粉色的棉袄,头梳双丫,戴着粉白的珠花,娇嫩漂亮的就像是盛开在春日里的桃花。

    连小粥在秦宜宁身边这么多年,说话早就利落了,见逄枭的神色很严肃,就有些忐忑的拉了拉秦宜宁的袖子,“姐姐……”

    当年刚来时,她还敢跟眼前这位“大叔”叫板,时间久了,反而还怕了……

    秦宜宁道:“对不住,之曦,我一直瞒着你一件事。”

    逄枭惊疑不定的看着连小粥。

    秦宜宁也望着连小粥,拉着她的手,对逄枭低声道:“当初大燕灭亡,我父亲带着一家子迁往大周京城,途径边境梁城时,队伍被季岚的人马截杀,我为了逃命,被迫逃进了深山,就遇上了小粥。”

    “是,你告诉过我,当日在山上差点冻死,还是小粥救了你。她的父亲去了,她一个十岁的孩子在山上也没法生存,你就带她下来,认她做妹妹一般教养着。”

    秦宜宁点点头,“是,当时我对你和我父亲都是这么说的。但其实,我在这件事上欺骗了你。连小粥其实不姓连,她的名字应该倒过来,她姓周,小字小莲。她今年也不是十四岁,而是十三岁。”

    逄枭愣怔:“周小莲,她姓周?”

    “是。她的父亲,表字维贤,她的封号是永福。”

    逄枭大惊失色:“你是说,她其实是北冀国的永福公主?”

    “是。”秦宜宁点着头。

    逄枭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一直没有告诉我呢?”

    秦宜宁搂着连小粥,安抚的拍了拍她略有些颤抖的手,轻声道:“当年北冀国尚未亡国时,末代皇帝便看出了情况不妙,皇帝唯独疼惜年幼的永福公主,便送信给刘劲宣刘将军,请求刘将军将公主带走。

    “刘将军将年仅五岁永福公主带出了京城,一直隐居在山中,可他们一直都在被追杀,刘将军没多久就为引开追兵而牺牲了。

    “永福公主才五岁,独自一个人在山里一个人也不知道多艰难才活下来,一个人生活到了九岁,直到遇见我。因为她出宫时年幼,记忆都已模糊,四年多的时间又没有见过人,我遇见她时,她甚至连说话都不会,就像个小野人。”

    秦宜宁搂着连小粥,面色凄然:“我看到她,就想到了我自己。我知道,北冀昏君作恶多端,他的王朝灭的并不冤枉,可永福公主那么小,她没有做过恶事,甚至她被父辈牵连,小小年纪就受了那么多的苦。

    “我当时想,你的父亲逄将军是因北冀国昏君而死,而北冀国也是被你灭掉的,你与小粥有杀父之仇。即便她还是个小孩子,我怕你会……”

    “你怕我会杀了她,所以一直瞒着我?”逄枭的声音温柔。

    秦宜宁点了点头,“这些年小粥跟着我,我一直在教她认识这个国家,认识当今天下。她渐渐的长大了,学了读书识字,跟着冰糖学习了药理医术,也明辨了是非。所以即便她的身上流着周家的血,可她真的是与北冀昏君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逄枭点点头,也不表态,又问:“那你现在为何告诉我了?为何当着面提起杀父之仇,你不怕我因忌惮她而杀了她?”

    “因为你是我夫婿,咱们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了解你啊。若说杀父之仇,难道我父亲没有对逄中正和北冀昏君用过离间计?正因为有了离间计,北冀国昏君才会抓住机会对逄家下了黑手。

    “可现在,你对我很好,也从没有憎恨我父亲。是非黑白你分的很清楚,其实也是我关心则乱,一直犹犹豫豫的没有告诉你,在我小时候,你就曾经来看过我,那时的你十五六岁年纪,就已经能明辨是非,知道我是无辜的,现在你年近不惑,自然也能分辨出小粥是否是无辜的。”

    逄枭笑了笑,“可她是永福公主。我能分辨她是否无辜,难道她不恨我灭了北冀?”

    连小粥对上逄枭的锐利的视线,先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但她马上就挺直了身子,梗着脖子倔强的挡住了秦宜宁。

    “你不要这么说姐姐,姐姐是个好人!我跟着姐姐,也学会了怎么做一个好人。我知道当初我父皇做过的很多事都是错的,姐姐教过我盛极必衰的道理,也教过我历史上历朝历代的更迭。

    “大周灭了北冀,是因为我父皇劳民伤财、残害忠良,北冀国的气数尽了才会亡国。你是带兵打进去的人,但你是为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你也不算坏人。

    “我父皇对我很好,但是他对天下百姓太坏了。我虽然记着你是灭了北冀的人,可我从来没有当你是仇人,不只是因为我明白了道理,你没有做错什么,更因为你姐姐的夫婿,姐姐很喜欢你,所以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坏人。

    “姐姐为了保护我才瞒着你的,她也一直在教导我道理,我更不会害你,所以你不准对姐姐这么凶!”

    连小粥声音清亮,玉如渐珠,倒了一车核桃似的将心里所想的话都说了。

    逄枭听的哭笑不得,他在这个小姑娘的眼中难道就是个蛮不讲理的形象?

    不过她说的那句“姐姐喜欢你,所以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坏人”着实听的他心情舒畅。

    只是逄枭有心逗逗秦宜宁,故意只是微笑不语。

    微笑有时往往比语言有更大的威慑力,当人开口说话时,尚且能从语气和内容来判断人的心情。可当人一句话都不说时,只胡思乱想出的后果都会让人胆寒。

    连小粥背脊汗毛都竖了起来,编贝般的牙齿咬着下唇,紧张的全身紧绷。

    秦宜宁到底不是别人,她对逄枭太了解了,逄枭的神色变一变,她就知道他没往心里去,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对逄枭的豁达赶到爱惜和动容。

    见这会子这人竟还有心思逗人,拉着连小粥的手让她站到自己跟前,白了逄枭一眼,安抚道:“别理他,你姐夫就那个样子,多早晚都没个正经的,他没生气。”

    连小粥回头看了看逄枭那张凶巴巴的脸,对秦宜宁的判断很是怀疑。

    “姐姐,要不,要不你就把我送走吧,免得在跟前,会被人怀疑。”

    逄枭被气笑了,“怀疑什么?”

    连小粥道:“当然是怀疑我有心给父皇报仇了。”

    逄枭指了指自己的的心口,“我就坐这儿让你报仇,你看看你能不能杀了我。 ”

    连小粥吓的脸发白,却倔强的道:“我刚才都说明白了,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说话。我没有想报仇,历史更迭是大势所趋,姐姐教了我那么多,就是为了让我过的好。我现在杀了你难道我自己能过的好吗?”

    “说的好像你杀得掉我似的。”逄枭笑道。

    “你!坏人,坏大叔!”连小粥气的瞪眼。

    秦宜宁看这两人话题都歪了,好笑的摇头,起初的忐忑也被这一闹弄的烟消云散了。

    逄枭被叫大叔,想起自己已近不惑,秦宜宁翻过年才刚双十年华,加上他战场上风里来雨里去,长的本就糙了点,倒真是比秦宜宁老相不少,与连小粥一对比,更像个大叔,不由得哼了一声,不想再理她了。

    秦宜宁见状笑道:“好了,我告诉你这些,为的是告诉你一个秘密。等我们回京的时候,我想转路去一趟当初那座山。”

第八百九十八章 准备

    逄枭闻言,理解的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粥也该去祭拜一下那位保护她的刘将军。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咱们也少有机会出来,这次回京都路过去祭拜一下也正好。”

    秦宜宁挑眉:“那位可是北冀国的将军。”

    “即便是北冀国的将军,他也是一位忠义之士。这样的人值得敬重。”

    秦宜宁微笑,其实从当初大周与大燕交战之时逄枭肯为她外公家的男丁收尸费心力,就可以看出他的为人。对这一类忠君爱国之士,他是抱有尊重之心的。

    连小粥也禁不住偷眼打量了逄枭一番,抿着嘴角扬了起来。

    “去祭拜刘将军是一个,要紧的是另外一桩事。”秦宜宁凑近逄枭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逄枭倏然坐直身子,凤眸圆睁,惊愕不已的看着秦宜宁。

    “你说的这个当真!”

    “自是当真的。不过这个地方只有我与小粥能够找到,寻常人进了山怕是一时半刻找不去那里的。”

    逄枭望着秦宜宁与脸小粥的表情都有些复杂起来。

    “你们可真厉害……这东西今上践祚后一直在寻,有人说北冀国玉玺早就不见了,后经证实,的确是如此,先前今上还在骂,说北冀皇帝脑子有病,玉玺都弄没了,难道是用萝卜刻章处理朝务的。没想到,这东西竟然在你这里。”

    逄枭看向连小粥。

    连小粥道:“我也不懂。宫里那些事我都不记得了,对玉玺也没有什么概念。后来姐姐带我离开那里,就将此物藏了起来。”

    逄枭点点头:“既然如此,咱们还真要去一趟山上,不过如此一来带上谁不带谁就要好生筹划一番了。”

    秦宜宁拉着连小粥的手,笑着道:“你安排就是了。”

    逄枭想了想,起身道:“现在钦差已经来了。该办的事也都办了,我去安排一番,咱们尽快启程吧。”

    再拖延下去,圣上下次恐怕不只是下旨那么简单,说不定还要安排人来抓他回去。

    逄枭出去后,秦宜宁拉着连小粥的手道:“你放心吧,王爷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不会伤害你的。”

    “我一直都知道。”连小粥信赖的望着秦宜宁,“姐姐既然安排将此事告诉王爷,就一定是笃定了我的安全无虞才会说的。”

    “乖。”秦宜宁摸了一把连小粥的头,笑道:“去与你冰糖姐姐和寄云姐姐说,咱们收拾一下,准备启程回京了。”

    “嗳!”连小粥欢天喜地的跑出去了。

    秦宜宁揉着眉心,京城还不知怎样状况,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有在此地过的这般自在了。到了李启天的眼皮子底下,少不得要绷紧神经。

    可短暂的疲惫之后,秦宜宁又燃起斗智来。

    为了早日与家人团聚,为了她的两个孩子以后能自由自在的生活在这片天地之间,不必东躲西藏的过日子,要她做什么都可以。夕月虽好,但毕竟是避世所居,总不能让一家人永远小心翼翼的生活在那里吧?

    有钦差在,齐知府也比往日要活跃一些,几次卢亭中来往于军营与衙门,都有齐知府左右跟随,许是有钦差大人在,齐知府有了主心骨,也不再惧怕的畏首畏尾了。

    逄枭被调任回京,平南军主将择合适人选再派的消息一传开,整个平南军大营都沸腾了。

    那些一开始还不服气逄枭,没少给逄枭找麻烦的军兵,如今一听逄枭好端端被调离,私下里都在议论,更有那些性子直爽的大老粗结队去询问钦差。

    “朝廷不发粮,叫当地自筹饷银,兄弟没从没见衙门里出银子,可王爷来了从不短兄弟们的粮饷!”

    “就是,王爷还带着弟兄们剿匪,以前大燕旧都这一块儿的老百姓见了咱们都像见了仇人,如今却把我们当恩人!”

    “老子现在在老百姓跟前也是能挺直了腰杆走路的人了。”

    “这么好的主帅,您可不能一句话说给换就换了。”

    ……

    军汉们性子粗狂,嗓门也大,震动的齐知府和卢亭中脑仁儿都嗡嗡作响。等这些人各抒己见过,卢亭中才道:“圣上安排王爷归京,必定也是要表彰王爷在此地的功绩。诸位的想法本官已经知晓,一定会上达天听,诸位放心吧!”

    齐知府也连连点头着表示逄枭调离之事都是圣上吩咐。

    听闻是圣旨,在座之人就没了意见,众人议论着又离开了。

    逄枭带着虎子负手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虎子撇了一下嘴,义愤填膺的低声道:“这些傻大个儿怎么这么好骗。若是我我肯定是不信的。就算是圣上对您的差事满意,大可以大摇大摆的封赏,谁家的粉不擦脸上还擦裤裆里?您这次调回京城可是什么擢升和嘉奖都没有,一副要被押解送审的模样。”

    逄枭并不反驳虎子的话,但也并不接茬,只道:“你叫咱们的弟兄预备着,谢先生和徐先生几位也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妥当,明日咱们就启程。”

    “是。”虎子点头,随即又问,“王爷,咱这儿还关着两位呢。”

    关着的是谁?当然是天机子和陆家安排去广通要看账的元玉江元大掌柜了。

    逄枭笑道:“不打紧,天机子的本事,想走什么时候都能走。”

    “属下这就去放天机子出来。”

    “我几时说放她了?”逄枭挑眉。

    虎子诧异道:“您才刚不是谁她想什么时候走都能走吗?”

    逄枭弯起唇角:“她那么厉害,凭本事出去就是了,还需要本王放人?”

    “这样穆公子那里会不会……”

    “不会。他自个儿说的,咱们这里好吃好喝的,让她师伯静静心,免得出来后胡思乱想。”

    虎子听的一阵无言,后又问:“元大掌柜呢?”

    “他一心觊觎你家王妃,还想大摇大摆离开?就让他好生吃牢饭,静心思考自己到底错在何处吧。”

    虎子点头,不由得感慨,以王爷的醋劲,没直接要了元玉江的命都已是仁慈了。

    将军营中事安排妥当,又将“成功劝说”他回京的钦差大人卢亭中嘲讽了一番,这才离开军营,去了一趟穆家。

第八百九十九章 传国玉玺

    穆静湖如今才体会到逄枭为何对秦宜宁那般牵挂,曾经他还暗自感慨过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现在他自个儿也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若不是他知道自己要做的正事是什么,当真很难离开家。www.uu234.netwww.uu234.net

    “已确定了明日启程?”

    “是,这次回去我不打算带太多的人,应该只会带亲信长随,精虎卫我也只打算带五十人。”

    穆静湖不赞同的皱起了眉:“何不多带一些人手?你明知回去恐会遇上麻烦。那位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主儿,到时见你人少,说不得会命人暗中刺杀你。”

    逄枭叹息道:“我何尝不知这些?只是王府护卫定数有限,何况如今我已是在风口浪尖上,朝中记恨我的人不少,盯着我的言官更多,谁都不知何时会冒出哪一位因为什么来参奏我,既做好了回京的打算,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于真有刺杀,我也不怕,我多带精锐便是了。就不信他还真的敢大张旗鼓的灭了我,不要他的羽毛了。”

    穆静湖想想逄枭过的那憋屈的日子,不免摇头叹息。

    “你已经退让的足够多了。再退,家小的性命都要搭进去了。要是我可没你那么好性儿,不过你素来都比我想的周全。”穆静湖认真的建议道,“你也该好好的计划一番,不能再入从前那般过日子了。不说别的,就只说你媳妇,她已经多少次死里逃生了?若是下一次再出事她没有那么好运了怎么办?我以前不理解你,现在我算知道了,谁若是动我的老婆孩子,那就是在我心口扎刀子,那日子简直不敢想。”

    “我知道。”逄枭感慨的点头,拍了拍穆静湖手臂,道:“多谢你。”

    “你我之间还需客气?我与珊珊早商议好了。你此番进京,我必定要随着护送。你放心,一旦有什么危险,凭我的本事,保护你与秦氏不死,这是办得到的,就是到时恐怕不能顾全所有的人。”

    “京城里卧虎藏龙,圣上身边高手如云,能够这般已不容易了。何况我现在这样的境遇,你非但没与我化清剂界限,还敢护送我们回去,足可见你的义气,木头,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好。”

    “是兄弟就不必说这些了,我和师伯被秋家抓去,你不是也为我尽了全力吗?”不仅如此,还差点被秋飞珊算计出卖。

    穆静湖的脸皮薄,想起这些就有些不自在。

    逄枭便也不再与他客气,转而道:“你与我同去,家里要全靠秋老板支撑,她又要忙着生意上的事,要忙着防备秋家,还要照看焱哥儿,我原想着放了你师伯出来帮衬她一把,毕竟以你师伯的能力,要是想出来这么些日子想什么办法都能出来了。可我又担心秋老板和焱哥儿会不会有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暂且让你师伯独居比较好。”

    逄枭从前不知连小粥和玉玺的事,自然是另外一种计划,如今既知道了这个大秘密,其中牵涉之广,让他不能不多留心。

    天机子搅风搅雨的能力太强,做事又常出人意料,逄枭不只担心自己一家,也担心秋飞珊带着孩子会吃亏。为了帮他的忙,穆静湖才不能留在家守着妻儿,若是秋飞珊和焱哥儿有个什么,逄枭这辈子哪里还有脸见穆静湖?

    显然穆静湖也想到了这一层:“反正我师伯整日里闲着没事做,你那里好吃好喝的养活着她,反而不用我来费心,我出了门也不必还成日担心她出去惹祸,或者被什么人抓去了,让她住你那里正好。”

    逄枭点点头,到底没有多言。

    又商定了一番,说定了明日清早启程,逄枭便起身告辞了:“我回去准备一番,你也快去陪陪孩子吧,下次见着焱哥儿都要长大一点了。”

    穆静湖笑道:“那正好,现在他太小太软了,我碰都不敢碰,等长大些了我也好教他武艺。”

    “你教出的孩子必定差不了。”

    逄枭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下次见面,都不知孩子们还认不认得他这个爹了。

    压下心里的感慨,两人相互道别。

    回到家中,秦宜宁早已将府中的一切都安排妥当,行礼也都齐备了。

    秦宜宁一边帮逄枭洗头,一边说着他们此番都带了什么,还有许多事都做了怎样的安排。

    “宜姐儿,你真好,什么都不用我操心你都已安排的井井有条了。”

    逄枭听的心里熨帖,将头发用布巾擦了两把,便打着赤膊将秦宜宁搂了过来。他的上身肌肉结实匀称,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在橘色的灯光之下泛着柔暖的亚光。

    秦宜宁一阵脸红,任由他握着她的腰,那了手巾踮起脚尖伸展手臂为他擦干。

    “别闹,今儿晚上乌云密布的,风也大,我瞧着明日未必是好天气,咱们早些歇下,明日路上也能精力充沛些。”

    “你还怕我精力不够?”逄枭意味深长的将她搂紧了一些。

    两人紧挨着,秦宜宁的脸羞的通红忙推他一把,“还闹,多早晚都没个正经的。”

    逄枭心情大悦,搂着秦宜宁睡了个好觉。

    不过正如秦宜宁所说,盛昌七年的腊月初十并不是个好天气。

    一行人卯正时分启程,天色未亮,大风卷着雪片发出呜呜声,秦宜宁只将暖帘掀开一条缝隙就冷的一缩脖子。

    逄枭与穆静湖、虎子都在外头与精虎卫们策马而行。

    秦宜宁将车窗子推开一扇。

    逄枭听见动静,立即调转马头,靠近马车笑着问:“怎么了?想要什么?”

    秦宜宁看了看漆黑的天色,风吹的她风毛领子上的白狐腋都柔顺的贴在了她脸上,“这种天气,还是不要在外骑马了,咱们的马车带的足够,让大家都上车吧,只着人轮流赶车便是了。”

    一旁的虎子、穆静湖和几个精虎卫都笑了起来。

    “这么点风雪算不得什么的,这还是在南方呢,等回了北方,刀子似的雪能把脸划破,弟兄们照旧能在雪地上潜上个一天一夜。”逄枭爽朗一笑,理了理秦宜宁的领子,催促道,“你身子弱,禁不得冷,快回去吧,叫寄云、冰糖她们不必节省炭火。”

    秦宜宁无奈的坐回车里,将车窗关好,又将厚实的暖帘放下,抱着手炉暖半晌冰凉的手才稍微回暖。

    “我最愁的就是京城的冬天了。咱们如今腊月里赶路,约莫着到了京城都已开春了。”

    寄云见秦宜宁缩着脖子半张脸都埋进了领子里,像一只怕冷的小动物似的,忍不住逗她:“倒春寒更冷呢,到了二月里就是冻人不冻土了。”

    秦宜宁皱了皱鼻子。

    他们不回京,也没有这样的天气,刚启程就赶上阴云密布狂风骤雪的,莫不是老天都在给他们前路艰难示警?

    有逄枭和精虎卫在,一路走的非常顺利。

    到达梁城之后,逄枭让寄云、冰糖与谢岳、徐渭之两位跟随精虎卫留在城中补给一番,独自叫上秦宜宁和连小粥,身边只带了虎子和穆静湖,一行五人进了山。

    被大雪覆盖的山连绵不绝,若是不熟悉山里的人,怕是一进来便要迷路了。

    幸而秦宜宁与连小粥在山里生活的经验丰富,方向感也极强。两人指引方向,逄枭三人只管拉着他们步行,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在傍晚时分来到了一处空地。

    时间一晃过去多年,这处留作记号的火烧地已经被冰雪覆盖住,经过大火的一小片树林中树木横七竖八,伸展着焦枯的枝干上还挂着雪。

    秦宜宁和连小粥手拉着手,绕着空地走了一圈,仔细的看过周围的环境。

    连小粥道:“就是这里。”

    秦宜宁也点头,回身踏上大约是房屋所在之处。

    “这里原来是一座木屋。”

    逄枭便点头,将带上山来的铁锨拿出来分给虎子和穆静湖,“来,咱们动手吧。”

    虎子接过铁锨,疑惑的跺跺脚:“王爷,这土地都被冻的硬邦邦的,估摸着一铁锨下去也挖不出一个坑。”

    “挖你的吧,里面有宝贝。”逄枭已经将大氅脱了交给秦宜宁,抡圆臂膀挖了起来。

    虎子和穆静湖一听有宝贝,也不再多问,只管跟着动起手。

    不过正如虎子所说,冬日山中的这片土地,早已经冻的实了,若非三人都不是寻常人,是怕是几下就要累的受不住。

    秦宜宁道:“也不用挖的太深了,当初埋的也就一尺深,你们大约也就在一片挖挖看。”秦宜宁在雪地上踩出一个圈儿。

    三人便依着秦宜宁所说的位置动手。

    到了夜色深沉,山中野兽叫声此起彼伏时,穆静湖一铲子下去,似乎碰到了什么不一样的硬物。

    “这是何物?”奇怪的蹲下查看。

    逄枭和虎子也抹着汗跑了过来。

    秦宜宁和连小粥都快冻僵了,闻声也挪动步子凑近了,将火把凑近了看。

    三个大男人小心翼翼的将那硬物附近的土一点点扒开,很快,就露出了一个男子拳头大小的玉制大印,印上雕刻的盘龙栩栩如生。

    “这,这是……”虎子惊愕不已,五爪金龙可不是什么印上都敢雕的。

第九百章 安排

    逄枭将那方大印捧起,拍去上面的泥土。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山中的风吹的火把明明灭灭,然“北冀之宝”四个篆字依旧能看的清清楚楚。

    虎子和穆静湖瞠目结舌。

    “这是,北冀的传国玉玺!”

    “此物怎会出现在这里?”

    穆静湖和虎子不约而同回头看向秦宜宁,这片地是秦宜宁圈出来的,就连挖掘的深度她都知晓,足可见这方让李启天遍寻不得的玉玺的确是秦宜宁藏起来的。

    虎子压低了声音难掩激动的道:“想不到王妃还藏了这么个宝物!”

    逄枭笑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们就当此物是有灵性,长了腿自己跑来的好了。”

    秦宜宁噗的笑了起来,连小粥也笑弯了眼睛,方才那略显紧张的气氛一下就缓和了。

    虎子也惊觉自己的话说的不妥,抱歉的嘿嘿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逄枭将玉玺转身交给了秦宜宁,“你拿着。”又道,“咱们将此处恢复原样。”

    “好!”虎子和穆静湖并无异议,很快就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

    秦宜宁捧着沉甸甸的玉玺给连小粥看。

    连小粥纤细白净指尖轻抚过满是泥土的“北冀之宝”四个篆字,眼眶已湿润了。

    对于过往,若说她没有半分怅然是不可能的。可她到底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她明白自己眼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况且秦宜宁为了保护她,连最心爱的人都瞒了这么多年,这些年不论她自己过的多艰难,却始终没有亏待过她,即便现在要取出玉玺,也是为她将一切都考虑妥当才将此事说了出来,若是换个坏心的,当初就将她故意丢下,甚至将她弄死了,她不是也得受着?

    秦宜宁厚道,对她尽心尽力,拿她当妹妹一样,她就更不能为了过去这一段自己都已记不清的记忆来纠结,用那些过往的事去伤害最亲近的人,多不值得?

    北冀国气数早就尽了,到底已经是过去了。

    逄枭三人将此处恢复原样,又运了一些雪来盖在地上。

    “幸而最近雪大,不多时这些痕迹和咱们的足迹都会被掩盖住了。”逄枭笑道。

    秦宜宁点点头,将玉玺交给逄枭收好,“这荒郊野岭的,估计也没什么人会来。咱们还是想想今晚怎么过吧。现在已经不适合下山了。”

    话音方落,就听见“嗷呜”的一声狼嚎。

    秦宜宁和连小粥都不由得紧绷了身体。

    逄枭一把搂住了秦宜宁的肩膀。

    放眼望去,树林的枝丫张牙舞爪鬼气森森,耳边还不停有狼嚎声传来,北风呼啸,毫不留情往人领口里钻,簌簌的雪落声在漆黑寂静的夜晚就像是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落下的脚步声。

    他忽然想起秦宜宁小时候,黑夜、寒冷、饥饿、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的野兽,每天都要不停的劳作……

    若是忽然生病怎么办?遇上野兽,或者受了伤又怎么办?

    在别家女孩子过着安逸生活的时候,他家的宝贝疙瘩为了生存早已经尝尽了人间冷暖。

    秦宜宁并未察觉到逄枭的异样情绪,拉着连小粥的手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山洞之类的,让咱们几个暂避一夜?”

    连小粥点头,“有,往这边走,沿着山坡。姐姐你们跟我来。”

    连小粥回握着秦宜宁的手,两人熟门熟路捡了根粗壮的木棍来扫清面前的障碍,脚步灵活的让逄枭几人都惊讶不已。

    逄枭与穆静湖、虎子也赶忙跟上。

    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连小粥便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所在,那处其实算不上是个山洞,只是在山坡上一处因粗壮的大树根形成的凹陷,能半遮住头顶,挡一挡风。

    五个人在中间点了一堆火,秦宜宁将自己的披风挂起来做门帘,连小粥也有样学样,解了自己的披风紧挨着秦宜宁的。

    秦宜宁指使着三个男人:“你们去找雪来,将周围都堆起来,将雪堆起来压实了就能堵住缝隙了。”

    三个人听话照做,大家一起动手,很快就做好了藏身的学洞。

    从只容一人可以侧身通过的缝隙进入洞中,温暖的篝火热气扑面,稍微有些潮湿的树枝都被弃之不用,选来的干树枝燃烧起来并没有生出多少烟尘。如此一来,篝火的热度很快就将内部挨着的雪烘的更加结实了。

    “想不到王妃这么厉害,还能造出这么暖和的雪屋子。”虎子笑道。

    秦宜宁笑道:“这算不得什么,咱们也只是临时挤着将就一下,长时间住这样的地方可是要生病的。”

    虎子有心问问秦宜宁以前在山里时住什么样的地方,是建了房屋还是住山洞,但是看到逄枭那已经透出几分心疼的表情,愣是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

    秦宜宁就与连小粥挤着靠在最里边,逄枭将大氅展开给秦宜宁和连小粥当被子围着,自己挨着秦宜宁坐下,虎子和穆静湖也都挨着逄枭坐下,拿出身上的面饼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烤。

    秦宜宁让连小粥靠着自己的肩膀,她则是歪在逄枭肩头,这样简单温暖的环境中,空气中有淡淡的柴火味和香气扑鼻的面饼香气,让人闻着都觉心安。

    许是因为身边有逄枭在,秦宜宁并没有从前在山中那般戒备她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逄枭原本想叫她起来吃些热面饼,可看她睡的安然,小脸儿都红扑扑的,便舍不得叫醒她了,索性与虎子和穆静湖就着雪吃了烤面饼,安排好轮流守夜,便安心休息了。

    次日天色大亮,五人简单的吃了几口饼,就寻了下山的路,整顿妥当后返回了梁城。

    对于逄枭带几人出去了一夜,还叫上了连小粥,冰糖猜得出他们做的事定与连小粥的身世有关,可别看秦宜宁、连小粥都去了,虎子也去了,冰糖却不会主动询问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该她知道的,不必她问,秦宜宁早就会告诉她了,若是对她有危险的,秦宜宁才会瞒着。

    与冰糖想的一样,其余人也都默契的没有多问。

    秦宜宁换下潮湿的衣裙,凉风一吹,掩口连打了三个喷嚏。

    “王妃可不要惹了风寒。”冰糖紧张的道,“我先去预备姜汤来,您和小粥都**辣的吃上一大碗,驱驱寒气。”

    秦宜宁笑着点头,“顺带给他们仨那也送一些。”

    “知道了。”

    冰糖快步去借用客栈的厨房。

    寄云则拿了热帕子来服侍秦宜宁擦洗。

    “越接近京城就越冷了,王妃身子虚寒,您好歹注意一些啊,才敢手脚都冷的冰块儿一样。”

    “以后应该不会了,这是没法子,昨晚雪地里窝一夜,阿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秦宜宁眼泪汪汪的道,“夜里冷的很,亏的我们找到一个特别小山洞,还生了一堆火,不然这会子还不定冷成什么样。”

    寄云叹了口气,“您着了凉,今儿就先不洗头了吧,擦洗一番穿厚实一些,吃了姜汤好好的发一发汗,若是能睡一觉就更好了。”

    “嗯。”秦宜宁点点头,那草纸擦鼻子。

    逄枭在隔壁吃了姜汤,听冰糖说秦宜宁似乎是感冒了风寒,急忙回了屋。秦宜宁此时已经一口将姜汤干了,又嚼了一片生姜,辣的额头和脖颈都出了汗。

    逄枭进门来,见秦宜宁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不由心疼的道:“都是我的不是,考虑的不够周全,没做好在山上过夜的准备,才让你受了凉。”

    “不与你相干,大家都没事,唯独我感冒了,那便是我自己的问题了。”秦宜宁笑道,“都商议好了?咱们几时启程?”

    “你病了,咱们在此处歇息两天再走也使得。”

    “原定的不是在赶到茂城过除夕吗?若是在耽搁,除夕的日子怕会赶上在荒郊野地里。”

    逄枭想了想,道:“先看你的情况再说,若不成,咱们就在这里过了年再走也使得,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抗旨不尊了。”俨然一副破罐儿破摔的架势。

    秦宜宁好笑的摇头:“这可不行,都已经满头小辫子叫人抓了,不能再火上浇油了。”说到此处,秦宜宁对寄云和冰糖摆了摆手,叫了连小粥到跟前。

    冰糖和寄云就知道秦宜宁是有话说,忙退去门前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之曦,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逄枭正色问。

    秦宜宁拉着连小粥,看着她有些忐忑的小模样,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颊,道:“我想请你帮忙,寻妥帖的人照顾小粥,将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东西咱们寻到了,我怕早晚有一天,咱们瞒不住小粥的身份,到时会给她惹来杀身之祸的。”

    逄枭垂眸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要做到万无一失才好。”

    连小粥却摇头,“姐姐,我不怕,我不想和你分开,也不想和冰糖姐姐分开……”

    “小粥,你乖。”秦宜宁止住了连小粥的话头,点了下她的脸蛋,“你跟着我回京,就像将鱼送到猫跟前,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我保证,以后等事情解决,一定会接你团聚的。”

第九百零一章 天机谷

    “可是我不想一个人,姐姐,我不怕死,我不想走。www.uu234.netwww.uu234.net”连小粥说着,眼圈已经红了。

    在经历过人间的温暖后,她已经开始害怕孤独一个人生活了。

    秦宜宁见连小粥如此,自己也鼻子发酸,差点掉下泪来,将连小粥搂住哄孩子是的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你放心,当初带你从山里出来,你就是我的责任,就是我的妹妹,我素来说话算话,不会把你丢下不管的。只是我与王爷的处境你是知道的,我怕带你回去,万一你的身份暴露出来,我们会护不住你。”

    连小粥难过的眨巴着大眼睛,咬着唇道:“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不想和你分开。”

    她知道逄枭与秦宜宁此行的凶险,她们姐妹了一场,关键时刻自己去安生过日子了,留下秦宜宁一个去抗风险,她怎么能安心?她最怕的,不是秦宜宁丢下她不来找她,而是秦宜宁以后再也没办法来找她。

    秦宜宁哪里不明白连小粥在担心什么?拉着她好生的劝了许久。

    见她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连小粥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点了头。

    秦宜宁便问逄枭:“你可有合适的所在?”

    逄枭想了想,道:“你等等,我去问问木头。”说罢抬腿便走。

    不多时,逄枭和穆静湖一起回来了。

    秦宜宁惊讶的道:“天机谷就在附近?”

    “是。”穆静湖道:“离着此处不远。”

    秦宜宁蹙眉道,“可是我听秋老板说,你们天机门特别穷,住的是草房,睡的是草垛,就连吃饭的碗都是木头挖的。”

    穆静湖一阵脸红,咳嗽了一声道,“那是我舍不得用好的,也没有珊珊说的那么夸大其词了。”

    逄枭见穆静湖如此,不由好笑道:“他是他们师门之中最抠门儿的一个了,天机子是个敛财高手,天机门几代门主都是奇人,压箱底的宝贝是有的。天机谷里也不是过不了好日子。”

    看了看连小粥,逄枭又道:“只是天机谷到底是别人家地盘,当初我是不好将全家老小都安排去,免得扰了天机谷的安宁。但小粥只是一个小姑娘,我再安排两个侍卫去保护她,统共才三个人,木头还是能安排一番的。”

    穆静湖点头道:“对,三个人绝对住的开,房子地都是现成,到时还可自给自足,想出来买东西也方便,不过那里想出入都要有一些特殊的阵法要认,这个也容易,我告诉他们就是。”

    秦宜宁好奇的问道:“这世上真的存在奇门遁甲之术吗?你们天机谷,一般人到了外头也进不去?”

    穆静湖点头,“是,不过我不会罢了。”

    秦宜宁点点头,又问:“那天机子会吗?”

    “师伯堪舆之术学了许久,不过最为厉害的还是掐算卜卦之类。我当年其实也想学奇门遁甲之术,可是师祖他老人家说我是榆木脑子,不堪大用。只教了我武艺和医术。还说将来要是再收个徒弟,就要教导他奇门遁甲之术了。”

    秦宜宁笑着道:“我知道,原本你师祖是将你收在天机子门下,由他老人家代劳教导你武艺,为了让你保护天机子的,可天机子懒得带徒弟,就将你推给了还没出现的师弟了,只让你叫她师伯。”

    穆静湖不好意思的笑了,点头道:“是这么回事。”

    “天机子既然擅长掐算,相比是算定了将来她必定会有一个小师弟。”秦宜宁笑道,“说不定你的正牌师尊已经在学习奇门遁甲之术了。”

    穆静湖闻言一愣,想了想,就咧嘴笑了起来:“或许正是如此。”

    逄枭笑道:“好了,咱们话题扯的太远了,将小粥暂且安置在天机谷,你觉得如何?”

    秦宜宁想了想,道:“我觉得不错。”询问的看向连小粥,“你觉得呢?”

    连小粥自然是满心的舍不得,可仔细想想,她也知道秦宜宁都是为了她好,对于未来的生活虽有忐忑,也只能接受了。

    秦宜宁便道:“你安排两个人品靠得住的侍卫去保护她,另外我还想买两个丫头来服侍小粥,女孩子家,身边只跟两个大男人,到底不方便。还是买两个丫头来,好歹可以有个说话的人。”

    “这样也好。木头,你看呢?”

    穆静湖笑道,“没事,多几个也使得,谷中有空屋。不过怎么出入天机谷,我就不告诉外人了。”

    “这是自然的,你只告诉他们三个便可。其余人都不必学会。到时有个什么事需要联络的,有你在也能有办法送个信。”

    穆静湖自然点头答应了。

    既做了决定,一行人自然就在梁城暂住下来,秦宜宁养病是一方面,要紧的是预备进谷后的生活。

    冰糖和寄云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连小粥要走了,虽然舍不得,可他们也知道,王妃舍得让连小粥走,必定因为离开比留在她的身边更好。

    冰糖将连小粥当妹妹一样,伤心,却又不能阻拦,只能一股脑的预备了一大堆的药丸药粉给她,还将自己平日医病配药的手札送给了她。

    “你去后闲着无聊时也可以翻翻,我教你的那些你可别给忘了。”

    连小粥的哭肿的眼睛像核桃一样,抽抽搭搭的点着头,将手札贴身放好。

    寄云去买来的两个小丫头秦宜宁亲自看过,确定他们都是清白的贫苦人家出身,家里孩子多,日子过不下去了才将她们卖了。

    年纪大一些的今年十岁,名叫盼弟,性子极为开朗。小一些的今年八岁,性子有些怯懦,极为老实,竟然没有名字,家里人都是“哎”“喂”“死丫头”这样称呼。

    秦宜宁便笑着道:“小粥,你来给他们取个名字吧,往后她们就是你的婢女了。”

    连小粥想了想,道:“盼弟就叫麦冬吧。”又看向才八岁的怯懦小丫头,笑道,“你就叫半夏。”

    “都是药材?”

    “是。”连小粥笑道,“都是冰糖姐姐告诉过我的药材名字,又好听,又好记。”

    秦宜宁莞尔,“咱们小粥取名的本事,可比一开始好的多了。”

    连小粥想起当初她非要叫莲子粥的粥,不由的又好笑,又怅惋。

    秦宜宁拍了拍连小粥的手背,安慰的道:“有麦冬和半夏陪着你,我也能放心,我会尽快去找你的,你只管好好的过日子,咱们必定有团聚的一天。”

    连小粥点头。

    秦宜宁就又看向麦冬和半夏,“你们好生服侍连姑娘,将她当成主子来效忠,往后你们的好处自是不少的。不过你们家连姑娘好性儿,我却不是一个好拿捏的软柿子,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对她不敬,或者背叛她……”

    “我们不敢,不敢的!”麦冬和半夏都被吓的跪吓连连磕头。

    他们不认得秦宜宁是什么人,只是觉得这位夫人生的仙女一样,人也这么威严,一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太太。大户人家怎么处置不听话的下人他们是有耳闻的,被这般一吓唬,哪里还敢有二心?

    秦宜宁唱了白脸,自然将唱红脸的机会留给了连小粥。

    连小粥心里也明白,顺势叫起了两个丫头。

    秦宜宁的风寒好转时,穆静湖带上了连小粥一行趁着夜色悄然离开了客栈。

    秦宜宁没有去送行,连小粥启程前,也只是来秦宜宁跟前静静的拉着她的手坐了一会儿。

    他们没有说惜别的话。

    可是一直在身边的人又送走了一个,秦宜宁的心里到底是空落落的。

    就连冰糖和寄云也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待到两天后穆静湖赶回来,仔细的说了谷中一切都好,秦宜宁才不得不彻底的将此事放下。

    一行人再度冒着风雪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今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们一路上竟没有几天是晴天。且越是接近北方,就越是风虐雪饕,行程都被拖慢了不少,除夕这日果真如秦宜宁所说的,根本就没赶上去茂城,而是在一个只有七八户人家的小村庄村头的土地庙里过的。

    大家住在庙里,外头飘着鹅毛大雪,听着呼啸的风声,庙里点着几堆火,秦宜宁和逄枭裹着一张皮裘,喝着最烈的烧刀子取暖,听着同行的汉子们讲过去在虎贲军中时那些有趣的事,虽然简陋了一些,可这个年过的也很有意思。

    一行队伍走过了寒冬,到达距离京城还有两三日路程的大兴时,已经是盛昌八年的正月二十。

    逄枭在大兴有自己的田庄,自然带着人去田庄里住上几天,休整一番,也好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办。

    田庄正院的正屋里,临窗大炕烧的热热的,炕上摆着方桌,放着茶碗、瓜子花生和糖果干果。

    一众人围着方桌坐了一圈儿,也不在意什么尊卑长幼的聚在一起说话。

    秦宜宁挨着逄枭坐,手里剥着瓜子,笑着道:“咱们在这里说话没事吧?”

    “没事,放心吧,我外头安排了人。”

    “那就好。”秦宜宁将瓜子仁放在一边,又捻起一颗继续剥,“其实这些天我想了个主意,今儿说出来请谢先生和徐先生帮忙参谋参谋。”

    谢岳和徐渭之笑道:“参谋不敢当,王妃足智多谋,老朽早已佩服万分,您只管说。”

第九百零二章 城门

    “我哪里担得起两位先生的夸奖,不过是一些妇道人家的小见识罢了,就当是抛砖引玉。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秦宜宁略想了想,道,“我的意思是,进城时我与王爷还是要分开来走。”

    “分开走?”逄枭不明所以的问,“如何分开走?”

    秦宜宁道:“并不是兵分两路的意思,而是我带着一些人先进城去打个前锋。咱们也许久没有回来了,京城到旧都毕竟山高路远,消息难免有送不到的时候,乍然回来,还不清楚今上的态度,也要探听一下虚实,此其一,再者王爷久在旧都,山高路远的也不清楚京城里现在朝臣与百姓对王爷的态度,我也打算先为王爷造势。等准备就绪之后王爷再进城也不迟。”

    徐渭之闻言禁不住捋顺着长须,点着头道:“王妃所言极是。做足万全准备再进城百利无一害。”

    逄枭有些犹豫。

    既是弄不清李启天对他的态度,就算想试探,也不能将秦宜宁当做探路石啊。

    秦宜宁一眼就看出逄枭的迟疑,笑道:“你放心,我大张旗鼓进京,还没人敢动我,他们倒是想利用我来对付你,可他们更要脸呢。”

    谢岳闻言也道:“王爷,老朽觉得王妃所言有理。”

    逄枭眉头深锁,眉心都挤出“川”字。

    秦宜宁笑着道:“王爷的担心我明白,只是您应该了解,这里是京城重地,在外面尚可以肆无忌惮做的事,此处却是做不得的,一旦做的过了,往后可就是一生的污点。”

    “我当然明白。可那是你在宫中……”

    逄枭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当初秦宜宁在宫里差点被诬陷的事他到现在都还后怕,若不是秦宜宁自己聪明,只凭他远在天边鞭长莫及,最后能做的只能是给她收尸……

    秦宜宁笑道:“你担心过度了。我这不是不在宫里么。”

    谢岳与徐渭之都觉得秦宜宁的计策可行。但他们也知道逄枭对秦宜宁颇为看重,是绝对不会允许秦宜宁去为了他冒险的。他们作为幕僚,也不好多劝说,一切都得逄枭点头才行。

    逄枭沉思良久,在心中将京城的情况仔细思考了一遍,最后才勉强的点头道:“好吧,那你多带一些人。”

    “不必。咱们统共也没带多少人回来,我带着婢女,再给我几名侍卫就是。”

    “不行,你只给我留几个人,剩下的你都带着。”

    “这是京城,我即便将咱们几十人都带去了,真遇上什么事,难道他们还能以一敌百?”

    逄枭一阵无言。

    京城周围有多少军兵拱卫?别说几十人,就是几百,几千人,李启天真要动手他们也是没办法的。

    所以逄枭才会时常怨自己的无能。

    看得出逄枭的懊恼,秦宜宁想劝,又不好在谢岳与徐渭之面前多言,就只安抚的拍了拍逄枭的手背。

    “你放心吧,我保证没事。你命人在城外好生关注一下城中动静,待到时机成熟你再出现。”

    逄枭抿唇,许久方道:“是我的无能。”

    “王爷说的哪里话?我与王爷来是并肩作战来的,若是求安逸,我半路去哪里躲着不好?”

    谢岳心生感慨,也跟着劝说:“王妃说的是。王爷,王妃一心为了您着想,您可不要拂了她的心意。”

    “是啊,王妃高义,徐某人也心生佩服。”徐渭之也拱手。

    秦宜宁连忙摆手,“二位先生切勿如此。”

    旁听了半晌的穆静湖道:“你放心吧,我陪着王妃进城便是。”

    逄枭看向穆静湖,重重的点头道:“有你在,我心能放下一大半。”

    穆静湖笑道:“还是那句话,别的不保证,但保王妃一条命我是做得到的。”

    逄枭点点头,虽然答应了秦宜宁的提议,心里却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计策以定,谢岳便问:“王妃打算几时启程?”

    “明日便走,早些办成了事,也好将王府好好休整一番。”

    当初离开京城,秦宜宁带着一家人,还以为不会再回来呢,家里的仆从该遣散的都遣散了。宅子里这么久不住人,还不知成了什么样。

    众人商议妥当,逄枭便去点了二十名精虎卫出来。

    “加上冰糖和寄云,你再带上木头。”

    秦宜宁笑着点头:“放心吧。我会随机应变的,不会有危险。”

    逄枭能说什么?正如秦宜宁所说的,她是他并肩作战的伙伴,她一直不是躲在他羽翼下要他护着的人。

    次日清晨,秦宜宁便带上逄枭选定的精虎卫,乘车离开了田庄。

    逄枭与谢岳、徐渭之、虎子和剩余的几十人暂且在田庄住了下来,逄枭将人安排了一番,命他们轮流关注城中的情况,及时汇报,有个万一他也好及时赶到。

    北方正月里依旧满地积雪,今年的雪又比往年都要大,路上很不好走,原本快一些两天就能到了,谁知却走了三天。

    来到城门外时,已经是二十四这日亥时初刻。

    这时的城门早就关了,城中也开始宵禁了。

    秦宜宁蹙眉道:“咱们回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是啊,都怪路上不好走。王妃,咱们还要在野外扎营?”

    秦宜宁想了想,道:“这也不必。虽然城里有宵禁,可宵禁的对象也是分人的。我好歹也是个王妃,咱们也仗势一次。”

    说着便回头吩咐了名为汤秀的精虎卫:“小汤,你去哨探哨探,看看今日当值的城门关是个什么来历。”

    汤秀闻言立即点头,催马往城门前去了。

    秦宜宁就坐在马车里看着远处城门前的情况。汤秀仰着头跟上面对话几句,又催马赶了回来,禀道:“回王妃,今日当班的城门关姓龚,以前曾在王爷麾下当过两年的兵,如今已升至总旗。”

    秦宜宁笑道:“你家王爷还真是人脉广,正好。你拿着这个去,告诉他,就说王爷的家眷赶路回来,路上耽搁了太久,好容易赶到城门前还已是这个时候了,问问他能不能通融一下,开城门让咱们进去。”

    说着就递给了汤秀一个圆形的玉坠子,下面还挂着长长的流苏,一看便是个剑穗子。

    汤秀一眼就看出那是逄枭佩剑下的穗子。双手接过来笑道:“是,我这就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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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归燕介绍:
身为丞相嫡女,襁褓中就被换到市井苦苦求生。 好容易认祖归宗,却陷入绵绵不绝的内宅争斗中。 她想和睦姊妹,孝顺长辈,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极品们一个个都不想让她如愿! 所以她认清现实! 想要过得好,宅斗谋划少不了! 斗白莲,虐绿茶,一手烂牌也能玩逆天。 只是—— “那个奸臣,别锦堂归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堂归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堂归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