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八章 拂雪
羽裳脑子转的快,问了问一旁服侍的大茶壶,便知道不多时陆喜就该回去了。若是现在提卖人的事,必定要与陆喜当面发生争执,反而得不偿失。
是以她满面堆笑的回头与逄枭商议:“公子爷,这会子拂雪还有客,不好立即就叫她出来,稍后奴一定亲自派人将人给您送去可好?”
逄枭挑眉,故作不悦的道:“怎么,爷使了银子还要受这等憋屈?爷的银子就不是真银子了?”
“哪里的话呀。”羽裳一拍大腿,摇着头道,“爷是何等样俊俏风流的豁达人物,哪里会与我们这样的人一般见识。何况就算借给我们一万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欺骗您啊。待会儿我一定将人给您送过去,若是没送,我们这采香阁就在这儿呢,您回头来砸了我的采香阁,我绝对毫无怨言,任凭您处置!”
逄枭闻言,仿佛这时才略有些顺气。
“好吧,既然你如此说,我爷便不为难你了。你将她卖身契先给我,咱们再写一张契纸,回头再将人送了来吧。”
“嗳,到底是爷您通情达理。 ”羽裳咯咯的笑着,吩咐人去取拂雪的卖身契,又让人立了字据以托盘端来,并按了手印。
秦宜宁上前接过这两样东西,看了看确定无误后就呈给了逄枭。
逄枭仿佛不耐烦看这些,将东西随手丢给了身后的虎子,就揽着秦宜宁的肩膀大摇大摆的走了。
羽裳看着逄枭带着人走远的背影,不由得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
老天保佑,终于把他们楼里的烫手山芋给甩出去了!
但愿陆家大少爷别来找麻烦。
不过即便陆家来了人也不怕,到时她就推说是有人强买了去的,只管摘出自己来就是了。
秦宜宁此时随着逄枭回到画舫。
冰糖和寄云端了茶点来,就退后到一旁。
秦宜宁端起粉彩茶碗吃了一口茶润喉,“咱们将人买来,约莫着回头陆家人就该找来了。你想好了怎么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那陆家再强横还能强横的过我?”逄枭凑到秦宜宁的身边坐,大手不客气的拦着她的肩膀将人往怀里带。
秦宜宁噗嗤笑了,伸手去推他:“你这还搂上了瘾?可不要养成习惯了,等回了家还这样,怕不是要将家里人都给吓坏?这样不庄重,叫人瞧见了笑话。”
“怕什么,我本来就是个兵痞子,庄重个什么劲儿?再说了,军营里那些大老爷们,多少都是扔下老婆孩儿出来打仗挣银子钱,有机会回家了,谁不是先往婆娘被窝里钻?你我聚少离多的,我恨不能天天把你揣怀里,难得有机会相聚你还要我守规矩?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逄枭说着,大手还不客气的在秦宜宁的身上乱摸,寻到她的痒痒肉不客气的偷袭。
秦宜宁最是怕痒,哈哈笑着闪躲。
逄枭就收着力气去逗她,最爱看她喘吁吁双颊绯红大笑着求饶的模样,直将他的美人儿笑的眼角含着水光,又怨又嗔的瞪他他才罢手。
而冰糖和寄云两个伺候惯了的,早就已经退了下去,绝不会没眼色的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两人笑笑闹闹了一阵,逄枭忽然竖起手指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秦宜宁疑惑的坐直身子看向他,这才发现虎子在岸边与人说话,岸上还有女子压抑的哭声。
秦宜宁对逄枭的耳力佩服不已,刚才他们都在玩闹,她可是什么异常都没听见。
两人离开卧房,走到走廊凭窗向外看。
借着画舫上大红灯笼的灯光便可看到,两个壮汉正押着个穿着小袄长裤,梳着大辫子的姑娘。那姑娘被按着跪在地上,正奋力挣扎,嘴巴被一块破布堵住了,发出呜呜的哭声。
秦宜宁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也是可怜人,等事情解决,就放了她吧。”
逄枭笑道:“都听你的。”
两人携手走上甲板,逄枭笑着走到了踏板前,一手搂着秦宜宁,一手叉腰,叉着腿驼着背大咧咧的道:“叫你们采香阁送人来,怎么送的这样晚?怕不是瞧不起本少爷吧!告诉你们,本少爷可是广通号万家的大少爷,将来整个广通号都是我的!你们这些人可仔细点,得罪了我仔细你们的皮!”
秦宜宁听逄枭这样拿腔作调的说话,差一点没忍住笑出来。忙将脸埋在逄枭的怀里,咧嘴笑了个痛快。
逄枭见怀里的人这样,自己也差点忍不住破功,但还是凭借超强的意志力生生忍住了。
画舫下,带着人来的大茶壶连忙作揖,赔笑道:“公子爷息怒,咱们可不敢有那样的意思,是这个丫头不懂事,待我仔细与她说几句,她立即就明白了。”
一转身,大茶壶就变了一副嘴脸,弯腰掐住了拂雪的下巴将人的脸抬高,咬牙切齿道:“你这死丫头,老子劝你识相点!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万少爷跟前,岂能容你撒泼!
“你以为你那相好的能救你?说白了他身份在怎么高也就是个小厮,不过是仗着主子的宠行走罢了!主子卖了你,他却依依不舍,继续下去他早晚和主子离心,到时候自身都难保,还保你?你再看看这位!”
大茶壶一闪身,强迫满脸泪水的拂雪去看船上:“这可是个大少爷!他既看上你了,你就跑不了,你莫不如从了他,将来混上个一儿半女的,开了脸给你做姨娘,你这辈子岂不是足了?
“楼里多少姑娘做梦都想有的前途,你好容易得到了,就别再闹腾了,你认命吧!若是再闹腾,我就将你扔湖里喂鱼!”
大茶壶连说教带吓唬,拂雪果真消停了,她抬着头,呆呆的看着甲板上站着的高大身影。两侧的灯光恰好将他那张英俊的面庞照亮,剑眉凤目,风流俊俏,这般年轻英俊的人点名要自己?
大茶壶见她懂事,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就给逄枭行礼,“万少爷,人这会子是已经懂事了,您看看要不让人上去?”
“嗯。”逄枭拉长声音,点头道:“上来吧。”
两个壮汉就尝试着将手松开,见拂雪没再挣扎,而是爬起来丢了口中破布,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低眉顺目的跟着虎子踩上踏板,一步步的走上了画舫。
大茶壶看人上了船,带着那俩壮汉行了礼,赶紧撒腿如飞的跑了,终于甩开了烫手山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虎子带着拂雪上了甲板,就退后到逄枭的身边站定。
拂雪跪下磕头:“奴婢拂雪,给少爷请安。”
声音娇软甜腻,婉转动听。
逄枭“嗯”了一声,“起来吧。”
“多谢少爷。”拂雪站起身,顺势抬头看向逄枭。这一看,当即就呆愣在了原地。
刚才在岸上,有些距离,又是夜里,即便有灯光也看的不甚清楚,如今近距离看清了人,拂雪一张脸都红透了,娇羞的低下头道:“多谢少爷给奴婢赎身,奴婢从此以后就是少爷的人了,为少爷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少爷不论要拂雪作什么,拂雪都心甘情愿。”
秦宜宁挑眉看着拂雪,这位怕是看上她夫君了?
逄枭眉头皱了起来,不动声色的道:“你这样的美人儿,少爷哪能让你肝脑涂地啊。”
拂雪一颗芳心砰然震颤,飞速的抬头看了逄枭一眼,又低下了头:“少爷吩咐就是,就是要拂雪伺候少爷一辈子拂雪也愿意。”
原来是这样的人。
逄枭冷笑,真是可惜了他家宜姐儿刚才的一片善心。
“伺候一辈子倒是不用了,我的画舫上缺个粗使丫头,你今后就在船上好好做事吧。”
“粗,粗使丫头?”拂雪惊诧的抬头,瞪圆了一双眼,小巧的鼻头一皱,委屈的抿着嘴,“少爷让拂雪做粗使丫头?少爷有所不知,拂雪从前是伺候笔墨的大丫头,可以识文断字,拂雪……”
“怎么,你不愿意?”逄枭苦恼的皱着眉,“本少爷不爱读书,用不上伺候笔墨的丫头啊,身边伺候的美人儿也不少了。”说着还搂了搂秦宜宁的腰,“我这就缺个粗使丫头,若是你不愿意也不要紧的,命人将你送回采香阁,让羽裳退钱给我就是了。”
“少爷,别!”拂雪吓的扑通一声跪下了,哭的梨花带雨,幽怨的道,“拂雪没说不愿意,您吩咐,拂雪答应就是了,只要能跟着少爷,服侍少爷,做什么拂雪都愿意。”
逄枭这才满意的点头,亲了秦宜宁一口,介绍道:“这是宁娘子,船上的主子。”
拂雪这才将黏在逄枭身上拔不下来的目光移向秦宜宁,一看之下瞳孔骤然一缩。
她笑容僵硬起来,勉强行礼道:“宁娘子好。”
秦宜宁柔若无骨的靠在逄枭怀里,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哼!”
拂雪紧咬牙关,低下了头。
逄枭被秦宜宁那一声“哼”惹得差点笑出来,心里不停的重复一句“我家宜姐儿怎么能如此可爱,怎么如此可爱!”怕多一会儿就要笑出来漏了馅儿,赶紧搂着秦宜宁进船舱去,随口吩咐道:
“你们,交代拂雪做事。”
第八百五十九章 考验
冰糖和寄云一直默不作声的看着逄枭演戏,将拂雪的表现看的清清楚楚,心里已经生了厌烦。
得了吩咐,二人自然懒得好生安排,拂雪这样一心想攀高枝儿的他们见的多了,说不定陆家大少就是因为这个才卖了她的。
冰糖没好气的道:“跟我来吧。”
拂雪还没从大少爷的身上收回心神,听了声音才勉强看过来,面前的两个婢女一高一矮,都是近双十的年纪,且皮肤都是黑黢黢的,就算五官再漂亮,长在这么一张没有光泽的脸上也完全看不出好看来,心里就有了计较。
拂雪笑吟吟的给两人行礼:“两位姐姐好,请问两位姐姐如何称呼?”
冰糖道:“不敢当,我是小红,那是小绿,我们是伺候宁娘子的,你跟我来吧。”
转身就往船后下人住的通房走去。
拂雪没想到小红和小绿竟然如此不友好,转念又想,那个宁娘子给贴身丫鬟取名居然如此粗糙,想来是个目不识丁空有一张好皮囊的,这样的女子不过是一时看着舒坦罢了。
对手是这种人,拂雪方才被打击到的自信心又回来了。
到了下人房,冰糖将她安排在角落的一间,与厨娘同一屋子。
拂雪看了看狭小的船舱,心下不满 ,却也不敢多言。这屋子左右各一张窄床,中间一条走道,对着门是一扇扁扁的小窗,说句不听的,放个屁都藏不住,这怎么住?
“嗯?你莫不是不满意?”冰糖撇嘴道,“你可记得身份,你是我家少爷买了来做粗活的,也就能住这样的船舱,画舫上房间少,这样已经不错了,若不然给你安排去通铺,你去是不去?”
拂雪连忙摇头摆手:“小红姐姐息怒,妹妹哪里敢不满意,全听姐姐的吩咐就是了。”
冰糖瞪了她一眼,转身出门去了,独留拂雪一个人坐在床沿生闷气。
回到船舱,寄云先憋不住笑了,掐了一下冰糖的脸:“小红,小绿?你这名字取的未免太随意了,也不怕叫那没眼色的怀疑主子取名的能力?”
“你没见她那眼神,一看到王……少爷,就像吃了蜜蜂屎似的!眼珠子恨不得都挂在少爷身上,还一副看不起咱们宁娘子的模样,她算什么东西,也配?我呸!”
寄云比冰糖冷静一些,道:“可是主子在外头也都称呼咱们本名,叫那丫头知道了到底不好。她虽存了勾引少爷的心思,是她不好,但咱们也不能擅自行事,不能坏了主子的事。”
冰糖喘了几口粗气,这才道:“我知道了。没事,船上都是少爷的人,待会儿让虎子吩咐下去,咱们再与主子说一声就是了。就算她知道我骗她了也没什么的,大不了就让她误会是我看不管她故意哄她也就是了。”
寄云想想,“也是,反正她都在咱们眼皮底下,翻不起浪花来。”
二人回了船舱,去回了逄枭和秦宜宁。
秦宜宁听了不由得好笑:“我知道了,往后在她跟前会注意,不过这样也好,你们往后可以故意给她一些消息,比如,我是主子外面买回来的瘦马,开了脸做姨娘的,家里老太太都不喜欢我,已经在给少爷商议续弦的事了。”
逄枭掐了秦宜宁的脸蛋一把,“不准胡说,什么续弦!快啐两口,尽胡说!”
秦宜宁捂着脸颊笑道:“这也是胡说的,试探一下他的人品。我看这个女子不是个安分的人,若是给她一些这样的信息,她还能安分守己,将来她的后半生我会给她好生安排,让她衣食无忧的。”
秦宜宁的未尽之言几人都懂。
若是这女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那一切后果也就只能是她自负,怨不得任何人了。
冰糖想了想道,“这样也好。我反正当了白脸了,下面就让寄云去唱红脸好了。”
寄云笑着瞪了冰糖一眼:“你这蹄子倒是会,你烦她难道我就不烦她?”
冰糖咯咯的笑,“好姐姐,谁让你比我稳重呢,你唱红脸最合适。”
秦宜宁和逄枭在一旁看的直笑。
待到寄云和冰糖退下后,秦宜宁转而对逄枭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逄枭嘿嘿的笑,凑近秦宜宁跟前咬了她的嫣唇一口,“你不是都想到了么,还来问我。”
秦宜宁被他如此举动惹得脸红,伸手推他:“别闹,说正经事呢。”
“这会子还有什么事比这个还正经?”逄枭大手一捞,就将秦宜宁抱了起来,大步往卧房而去。
秦宜宁脑子里就算有千般万般的计算,眼下也顾不上了。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碧青湖面上升腾着一层雾气,莫说远处的船只,就是近在咫尺的岸边都要看不清了。
拂雪还没睡足,就被同屋的厨娘叫起去厨房帮忙,她是自小就在陆家的,虽然不是家生子,可她生的漂亮,又会说话,从小就没受过什么苦,大一些做了三等丫鬟,一路成了大少爷书房的大丫鬟,谁不高看她一眼?
这些劈柴择菜的粗活,她压根都没做过,一双手嫩的大小姐一样。做活做的慢,被厨娘好一番嫌弃。
待到用饭,更是要端着碗站在灶台边上吃。吃的还是主子们剩下的要倒掉的那些。
这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拂雪心里苦闷,不想吃苦,就更要往上爬。她就又开始与厨娘等人套近乎,打探大少爷家里的消息。
奈何这些人都是虎子亲自选来,最靠得住的,嘴巴严的像是蚌壳,根本就不肯透露一星半点。
拂雪做了半日的工,愣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到了下午,她看到宁娘子身边的小绿姑娘来了。
“小绿姐姐,您怎么来了?是不是主子有什么吩咐?”
寄云和气的笑着,道:“可不是么,原本大少爷还说要带着宁娘子出去逛逛的,可宁娘子说外头都逛遍了,也没什么好玩的了,主子今儿就留在了画舫上,宁娘子想吃些小食,又要采买一些东西,让我去呢,我想着妹妹是本地人,带上你出去正好。”
说着寄云挤了挤眼睛,低声道:“出去逛逛,散散心,别总闷在船上,多没意思。”
拂雪心里暗喜,看来这位小绿姑娘与那个小红不和啊。
“是,多谢小绿姐姐疼我。”拂雪喜笑颜开的答应了。
九月的丹州城天气温度适宜,午后的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很是舒服。
寄云和拂雪并肩走在街上,寄云就像无数个第一次来到丹州城的年轻姑娘一样,看到什么都新奇。
拂雪把握机会,巧舌如簧的介绍起来,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将寄云哄得开怀,两人的关系一下子就拉近了不少。
寄云看着机会合适,便笑着道:“你以前的主子也是大家族的吧?”
“是啊。丹州城陆家,是个百年望族。”拂雪的语气不无得意。
寄云笑道:“我们万家也是个大家族,做生意的,各行都有发展。”
拂雪心里暗自嘲讽,什么万家,听都没听过,不过是个寻常的买卖人家罢了。
但面上她却是一副感慨模样,“这般厉害啊!万家的家主一定很厉害。”
“是啊。”寄云见人上钩,开始胡扯,“我们家老爷做生意手段很高明的,据说朝廷里也有不少他的朋友。大少爷最得老爷的喜爱,又是嫡长子,将来家业都要传给我们大少爷……
“大少爷什么都好,就是大少奶奶命苦,还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就早早撒手去了,我们出来前,老爷和太太正在张罗着给大少爷续弦的事呢。”
拂雪心头一跳,原来那个人要续弦!
她整个人都激动的有些发抖,稳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宁娘子呢?我看大少爷很宠爱宁娘子,大少爷若续弦,宁娘子必定是第一人选吧?”
寄云道:“她啊……”
见她似有未尽之言,拂雪挽着寄云的手臂央求道:“小绿姐姐,你就说说吧,我初来乍到的府里的事情一无所知,也怕以后走错了路。你放心,你的话我绝对不叫第三个人知道。”
寄云为难的皱着眉,低声道,“原本,这话是不该咱们做奴婢的说的,可我看着你投缘的很,罢了,我与你说了,你可千万不准说出去。”
拂雪连忙点头:“姐姐放心。”
寄云这才娓娓道来。
“宁娘子其实是少爷的朋友送他的瘦马,老爷和太太给少爷选续弦,自然要选择门门当户对的,再不济也是身世清白的。宁娘子人虽然漂亮,却未必能够资格。”
“那少爷呢?大少爷喜欢宁娘子 ,老爷和夫人疼惜儿子,不是也要点头答应的。”
“嗳,你不知道,万家这样的大家族,纳妾纳通房上面懒得去理会,可是宗妇人选不会胡来的。我看宁娘子是没多大的机会。不过大少爷现在的确很宠爱宁娘子,将来宁娘子做个姨娘是一定的。”
拂雪心里暗喜:原来那个宁娘子现在连个姨娘都没争上去呢。怪不得都称呼她娘子,没称呼她姨娘。
宁娘子是瘦马,她是刚被赎身出来的姐儿,他们的身份谁也没比谁高到哪里去,她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第八百六十章 隔墙有耳
拂雪心里有了底,走路脚步都变的轻快了。
寄云说是出来采买的,二人自然逛最热闹的街市。拂雪哄着寄云去尝了不少当地的小吃,寄云自然不能自己一个人吃,买什么都要带着拂雪一份。
拂雪跟着吃的开心,嘴上抹了蜜一样,还哄着寄云去试试胭脂铺子里最新出的鲜花胭脂。
寄云心里明镜一般,早将这女子的品性摸透了,不过因是秦宜宁的吩咐,她自然要配合着演戏,继续由着拂雪去占便宜。
同一时间的画舫,逄枭和秦宜宁正在下棋,就听见岸上传来一阵吵闹。
逄枭侧耳倾听,将白子落下,笑道:“咱们等的人来了。”
秦宜宁将棋子放回棋篓,站起身理了理袖口,“冰糖,拿胭脂来。”又回头对逄枭道,“待会儿回来再继续下。”
逄枭笑着点头:“好。”
冰糖拿了胭脂盒子来,秦宜宁快速的涂了红唇,换了一件一看就非常扎眼的洋红金花的褙子,头上还插了一朵粉白相间的宫花。
逄枭翘着二郎腿,撑颐笑道:“从天上仙女一下变成人间富贵花,怎么看都像是一幅画儿。”
秦宜宁闻言不由得失笑,白了逄枭一眼,指着越来越热闹的岸上:“还不出去瞧瞧?一回儿真的打起来了。”
“让他们打。打起来了更好。”逄枭笑着,“要的就是将事情闹大,要不陆家怎么会知道呢?”
秦宜宁莞尔道:“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逄枭见她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二人来到甲板上,岸上的争吵就更清晰了。
“……你们识相的,就将拂雪放出来!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是拂雪的未婚夫!”
陆喜满面怒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船上破口大骂。
虎子带着两个精虎卫拦在踏板前,各个都黑着脸。若不是王爷有命令,他们早就把这人丢出去了。
陆喜一看里头走出了穿金戴银的一男一女,立即知道是主子来了。
他好容易才控制住情绪,高声道:“这位公子看着眼生,必定是外地来的吧。”
逄枭哼了一声,斜眼看人:“哼,是又怎么样!”
陆喜跟着陆征也算是见多了大世面,看逄枭这样说话,心里就对对方有了判断,立即不卑不亢的拱拱手,“想来这位公子对丹州城还不很了解。不过即便不了解丹州城,您应该也听说过陆门世家吧。”
逄枭故作惊讶,“陆门世家?”
“正是。”陆喜见面前之人似有惧怕之意,不由轻笑了一声道,“在下不才,正是陆家的家人,昨日那位被您买上船的拂雪姑娘正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您用了多少金银,在下会如数奉还,还请这位公子给在下几分薄面,将人放还。 ”
陆喜不吵不闹好好讲道理时,的确带出了几分大家气度,可见这人刚才是真的急了,对待那个拂雪也是用情至深。
逄枭与秦宜宁对视了一眼,随即嘲讽道:“哦,你是什么人,就能代表陆门世家了?”
陆喜一噎,心里有些不甘,面上却依旧在笑着,道:“在下是陆家大少爷身边得力的人。公子若肯将拂雪*给我,咱们就也算交了个朋友。”
话说到此处,陆喜忽然话锋一转:“若是你不肯答应,那就别怪我要去回我家少爷了。”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来威胁本少爷!我万家几代人,还没被人给吓怕过!”逄枭一跺脚,怒不可遏的道,“将这个仗着主子势力随便在外头招摇的大胆下人给本少爷抓起来!”
“是!”虎子和几个精虎卫都像是打了鸡血,一瞬间兴奋不已,上前去就将陆喜捆了,提着人直接上了船,将人丢在甲板上。
陆喜素来以身为陆家大少爷身边长随为傲,在外行走时,只要亮出这个身份来,谁又会给他半分脸色看?
如今不成想,这个外地来的土包子,竟然直接下命令将他给抓了!
陆喜怒不可遏,大骂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会子这般对我,仔细我家少爷知道了,回头来要了你的小命!让你家破人亡!你现在乖乖把拂雪交出来,我还能在少爷跟前给你美言几句,否则你就等着看!”
逄枭气的跳脚,大骂道:“竟然还有这么口出狂言的奴才,把这杀材给本少爷关起来,把他嘴堵上,省的他满口喷粪!”
“是。 ”虎子立即去寻了一块棉布来,塞进陆喜的嘴里。随后提着人进船舱。
陆喜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失去了开口的机会,心里一阵慌乱。
这是哪里来的愣头青,竟然连陆家的面子都不看了,居然敢抓他!这人怕不是不要命了!
可是转念一想,现在自己在人家的手里,万一这愣头青真将他如何了,等不到少爷找来他就没命了,那岂不是自己吃亏?
这么一想,陆喜不挣扎了,也不“呜呜”的乱叫了,安静的就像一只死鸡 。
逄枭指了指紧挨着花厅的一间屋。
虎子会意,将人丢了进去,将门关好。
几个精虎卫和虎子故意放重了脚步,蹬蹬的踩着地板出了门。
冰糖也在秦宜宁的眼神示意之下,站在了角落里。
逄枭将秦宜宁往怀里一搂,先亲了一个带响儿的。
“哎呦,我的心肝儿,你这是要爷们的命啊,昨儿晚上还没伺候好你,嗯?”
秦宜宁见逄枭一脸正经的说着下流的话,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配合的道:“少爷又哄人家,这会儿说人家是心肝肉,一转头就爱上别个了,人家就是少爷喜欢的小猫小狗一样,喜欢了才摸一摸。”
“胡说,”逄枭笑着捏了秦宜宁臀部一把,惹得秦宜宁一声惊呼,“少爷哪里只摸一摸了,嗯?你说少爷对你像小猫小狗?少爷对着猫儿狗儿可没兴致。再说了,这次出来谈生意就带着你了,少爷哪里就爱上别人了?你这个小醋坛子。”
“没有?”秦宜宁娇滴滴的道,“ 昨日那位姑娘,您不是一眼就看中了?”
“哪的话。 ”逄枭声音变冷,斥责道:“你要是再乱吃醋,我就把你送回家去。”
秦宜宁闻言,立即配合的嘤嘤起来,“少爷欺负人,少爷见一个爱一个,还对人家这样凶,往后您干脆别进人家的门!”
一边假哭,还对着逄枭做了个鬼脸,随即转身跑回卧房去了。
逄枭被逗的差点笑出声,咳嗽了一声,骂道:“这小蹄子,真是宠坏了她了。”
冰糖在角落里偷笑,也往卧房走去。
前厅里的这一切,一道木板墙之隔的陆喜都听的一清二楚,心里早已经大骂了无数句“禽兽”。
不多时,甲板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隐约是个熟悉的女声。
“少爷,奴婢给您送茶点了来了。”
是拂雪!
陆喜心里一喜,赶紧磨蹭着是往门口凑。
这时,拂雪已经端着黑漆托盘走到逄枭跟前,将点心和热茶轻轻放下。
刚才她与小绿刚回来,就听人说少爷和宁娘子吵架了。小绿急忙带着东西回宁娘子身边伺候,而她则来了此处。
她素来不会放过任何向上爬的机会,如今这样好的机会,她哪里会放过?
“少爷,您吃茶。”
逄枭正黑着脸想事,闻声回过神接过茶碗。他的手指不经意之间碰到了拂雪的指尖。
拂雪心里一阵砰然,脸都红了,颤抖着声音道:“少爷,您别难过,宁娘子必定不是有心惹您生气的,转眼宁娘子就回心转意了。”
逄枭喝了一口茶,将茶碗放下,道:“她那个性子,就是本少爷生生将人给惯坏了,她若是有你一半的懂事,我能少生多少的气。 ”
“哪有,奴婢粗笨的很,哪里能与宁娘子相比。”
逄枭心里冷哼:你的确比不了,连我家宜姐儿的脚指甲都比不上。
可是面上逄枭却非常动容的模样,“你是大家出身, 又识文断字,自然与那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不一样。况且你生的这般出众,昨日在采香阁,我可是一眼就瞧见你了。”
她就说呢,若不是看上了她,谁会一掷千金,就为了买一个粗使丫头?
如此一想,拂雪越发的肯定,昨日逄枭之所以那样态度,是不想在宁娘子的面前表现出对她的亲近。
拂雪暗自得意,面上却是娇羞无限的模样,“拂雪哪里有少爷说的那么出众。拂雪不过是个苦命人罢了。”
逄枭撑着下巴,道:“其实我这两天也听说了不少的流言蜚语,也有不少人说陆家大少爷将个大丫鬟卖进花楼的事。他们说的就是你吧?”
拂雪脸色一白,眼睛快速的眨了几下,委屈的道:“万少爷说的好像正是奴婢。可是,奴婢也是有苦衷的。”
隔壁的陆喜原本被拂雪那柔腻的声音震惊到了,闻言当即强压下怒火,专心的侧耳倾听,因为大少爷执意要将拂雪卖去采香阁,他问了好多次都没问出缘由来,心里也正疑惑。
拂雪这厢已抽出帕子来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道:“听小绿姑娘说,万少爷也是大家少爷出身,这些话与您说,您应当懂得的。”
第八百六十一章 幸甚有你
“大家族里,有谁不是一门心思的想往上爬?说句厚颜的话,奴婢自认为自个儿还是可以的,虽不能说有什么大才,可是陆家那样门第,就是养出个大丫鬟,也要比寻常小门小户人家的小姐要尊贵一些。
“可我却被配给了一个小厮,少爷当初选了我时,也没有与我商议,直接就吩咐下来了。我心里不愿,当面又不敢反抗,若是万少爷给下人定亲事定然会询问意思吧?可陆少爷就没有。”
拂雪抽抽噎噎起来,委屈的仿佛陆家大少爷杀了她的父母亲人。
隔壁好容易蹭到了木门前的陆喜却是一脸震惊和愤怒。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能背后胡扯抹黑大少爷?
当初大少爷给他们定亲之前,分明是知道他与拂雪私下里本来就好,各自询问过他们的意思才给他们订了亲的,拂雪是人牙子买来的,大少爷还曾吩咐他帮忙去找过她的家人,她本家没有什么亲人了,还给她唯一剩下的舅舅一家送过十两银子。
如此大的恩惠,拂雪不知感恩,却在背后编派少爷!
逄枭听拂雪这么说,就知道她在胡扯,他也是手下用人的人,陆家大少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不问下人的意思就给随意定亲?
逄枭符合道:“怎么会这样?”
“就是这样,偏我出身卑微,没有给自己说话的权力。其实大少爷或许不知,太太曾经就说要将我开了脸抬了做大少爷房里人的,我也与几个大丫鬟一样,伺候大少爷多年了,虽然我从未伺候过大少爷那一方面,可外面多少人都是这么认为的,都认为我是大少爷的人,大少爷却将我定给他的小厮,我的脸可往哪里搁啊。”
拂雪一想那些事,就委屈的泪水涟涟,这下子是真的哭起来了。
逄枭道:“哎,想不到拂雪也是苦命之人。你既然是配得上给陆大少做妾室的身份,怎么后来又被卖了?”
“我……”拂雪一窒,眼球转动,道,“我也是不服气,去与大少爷说明,谁知道那天地上滑,我不留神就摔了一跤,跌到大少爷身上了,大少爷就说我是水性杨花,故意勾引他。
“偏与我一起当差的婢女还诬告我,说我私下里还勾引过大总管之子,我一怒之下要剪发明志,大少爷就说‘你不用剪头发,你这等下流货色,配不上陆喜,就该去配那些野男人’,随后就将我送去采香阁了,我,我真的冤枉啊!呜呜呜!”
拂雪一边哭着,一边柔弱的往逄枭的身上依靠去。
逄枭没有躲开,也没有动作。
拂雪心下一喜,索性就揽着逄枭的手臂嘤嘤哭泣起来。
隔壁的陆喜已经呆滞住了。
他不是傻子,这些天大少爷见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看在眼里,拂雪在他面前的哭诉和刚才的颠倒黑白,他也听在耳中。而且听外面的对话,拂雪明显是在对着这位万少爷献媚……
大少爷说的没错,这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她明明看不上他是个下人,可当初却勾引他。他是有多傻,才上了她的勾,还在内心里怨恨大少爷卖了他的未婚妻!
当初他流落街头,是大少爷将他捡回去,给他吃,给他穿,还带着他一起读书,提拔他做了长随,将他当成心腹,私下里对待他比对待亲兄弟还信任。
想来他的未婚妻去勾引大少爷,大少爷在她的面前,也不好直接就说明,也是为了给他留脸吧?
陆喜的眼泪决了堤,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逄枭这里敏锐的听见隔壁的哭声,烦躁的一把将拂雪推开了。
他不介意再帮着添一把柴。
“拂雪,当初去找大少爷说明道理,是不是也是这样靠在男人身上哭诉的,嗯?”
拂雪泪水挂在粉颊,呆望着逄枭。
逄枭道:“我不过才买了你来,你就能在我面前诋毁你前主子,还对我投怀送抱。不过稍微试探你就露了马脚。你这般一心想着往上爬的女子,我见的多了。下去吧,这里不需你伺候了。”
拂雪呆呆望着面前英俊的男人,却发现这人有一双锐利的眼眸,仿佛一眼就能直看进她的心里去似的。
她先前怎么会觉得面前之人是个草包呢?这人分明一直都在试探她!
拂雪后退两步,想争辩又不敢,只出于本能的屈膝行礼,落荒而逃。
逄枭斜倚着太师椅的扶手,无聊的掩口打了个呵欠,回头看了一眼隔间。
那里压抑的哭声更加分明了。
他还是有些同情这个陆喜的。如果是他,一心喜爱的女子竟然是与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勾引,内里却一直嫌弃他,还利用他,他一定会恨不能杀人吧?
幸运的是他家宜姐儿对他一心一意,从来都不会让他伤心。反倒每次都是他对不起她。
逄枭一想起秦宜宁,就满心的酥软和喜爱,想起刚才她配合自己演戏的模样,更是平日里绝对见不到的,想她想的心里猫抓一样。
逄枭也不管一个人哭的凄凄惨惨的陆喜,大步回卧房去找秦宜宁了。
秦宜宁这时正在和冰糖、寄云一起描花样子,听寄云说带着拂雪出去的事。
“那个拂雪人品真的靠不住,嘴皮子功夫厉害的很,顺势打探消息的本事不错,可惜自作聪明,总将别人看成傻子,哄骗人的招数除了说好听的话捧着人也没别的了。而且很贪心,又馋,见了什么都要尝尝,什么都想多买一些她带回去。”
寄云摇着头道:“陆家居然也有这样的婢女,看来真是一样米养出百样人来。”
冰糖咂舌道:“这样的品性,说不定他家少爷卖了她也并没冤枉她。”
逄枭走到门前正好听见这句,笑着道:“你还真说对了,这人并没被冤枉。”
“爷。”冰糖和寄云都站起来行礼。
秦宜宁抬起头笑了笑:“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
“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就像咱们先前猜测的,她为了往上爬,勾引少爷身边的小厮,还有府里大管家的儿子,回头又去跟大少爷献媚,结果陆大少不吃她那一套,看透她的本性就将她提脚卖了。
“想来陆大少也是气恼着了,好心给亲随选了个媳妇,竟是这样货色,又不好直接告诉兄弟他的未婚妻来勾引自己。”
秦宜宁摇了摇头,不由得叹息。
“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非要想不开做这等事。人品有了瑕疵,岂不是毁了一辈子。”
“是啊。”逄枭也道,“做人最不能丢的就是品性和底线。若是人品好,眼前不好的事说不定也有柳暗花明的时候,若是做了缺德的事,已经成了的事情将来也有反而败落的一天。”
秦宜宁道:“咱们教导昭哥儿和晗哥儿,往后也要以人品为重,他们可以没什么才学,却一定要做个好人才行。以后等有了机会,让我父亲来给两个孩子启蒙,不求他们将来能金榜题名,但是一定要行的端坐的正。”
逄枭赞同的点头:“岳父大人才华出众,又有大智慧,我来教孩子们排兵布阵,将来让木头教孩子武艺,再请岳父大人出山,教导他们文学和为人处世,嘿,你说咱们的孩子长大后还有个不成栋梁?”
秦宜宁眯着眼睛笑起来,“让穆公子来教导当然好,就是一点,可别让天机子靠近我儿子,免得给带坏了。”
逄枭噗嗤一声笑出来。
天机子这会子还被关着呢,也不知她是否记住了这次的教训。
两人聊着,话题自然而然就拐去自己家里了。在门前守着的冰糖和寄云不由都笑起来。王妃和王爷在一起时,就像两个人都变成了孩子。
秦宜宁想了想道:“我看陆家大少爷对他那长随很关心,说不定待会儿就要赶来找人了。咱们也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放心吧,我方才已经交代下去了,到时我会护着你的。”
秦宜宁笑着点头,“我知道,与你在一起当然是最安全的。”
她的双眼因笑而弯成了月牙,看着他时温柔的像是将他一颗心都浸在温泉里。
在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吃了那么多的苦后,她依旧信赖着他。
逄枭心生动容与感激,忍不住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虔诚的亲吻她的额额头。
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可是他的心里反复的一句“幸甚有你”还是不自禁低喃出来。
秦宜宁笑着搂住了逄枭的腰,“我也是。幸甚有你。”
两人静静的相拥着, 就连门前寄云和冰糖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这般静好的光景。
谁知就在这时,甲板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虎子大步跑了进来,高声道:“少爷,不好了,下面有人要闹事!”
逄枭和秦宜宁倏然分开,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低声道:“来了。”
逄枭拉着秦宜宁起身,带着人一起上了甲板。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船上挂起了灯笼,湖面上倒映出一片缤纷的光影。
逄枭站上甲板往下看,一名身着蓝色锦袍的俊秀青年负手站在岸边,他背后带着五六十个衣着整齐的护院家丁,各个手持齐眉棍,杀气凛凛怒视着船头。
第八百六十二章 陆大少
码头附近的行人早已经走的干干净净,就连临近几艘船上的船工都躲了起来,此处安静的连只鸟雀都不见。
逄枭收回打量周围环境的目光,又细致将对方带来的那些护院家丁都打量了一边,心中有了数,清清嗓子,故意做出色厉内荏的姿态。
“尔等何人,为何要站在本少爷的画舫跟前!”
“敢问这位兄台,今日是否有一位名叫陆喜的少年郎到了兄台船上?”
逄枭一梗脖子,搂着秦宜宁的腰仰着下巴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那狗东西敢在本少爷的跟前撒野,本少爷自然就抓得!”
陆征的脸沉了下来:“在下陆征,是陆家嫡长子,陆喜乃在下随从。既然兄台承认抓了陆喜,还是将人放出来了吧,你我都省得麻烦,否则……”
言语未尽,威胁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逄枭负在身后的手冲着虎子摆了摆。
原本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抄家伙就上的虎子和几个精虎卫都明白过来,虽然心里不甘,还是表现的如同惊弓之鸟,哆哆嗦嗦的面面相觑,仿佛怕了对方的人多势众。
“陆家嫡长子又有什么了得?”逄枭大喝一声,“你知道我是谁?我是广通号万家的大少爷!我可是代表我们万家来与陆家谈生意的!你是陆家的少爷倒是正好,我是你的大主顾!你家的下人来我跟前大吵大闹,还摆少爷的款,我没将人直接送官府都是优待,你想要人可以,是不是也得补偿我一些?我的美人儿可被你家下人给吓坏了!”一副若是陆征不退让,生意就别想谈下去的模样。
陆征被生生气笑了。
原来这个草包就是广通号派来谈判的?广通号难道人都死光了,竟然派了这么个东西来?
陆征不由得上下打量了逄枭一番,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他在外行走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在陆家面前挺腰子的,做事如此没分寸,什么时候怎样死都不知道。
转头之间忽然看到了那草包怀中女子的正脸,陆征心中一悸,脑子好像空了一瞬。
那女子精致的容貌仿佛整块白玉精心雕琢而成,即便最为优秀的工匠恐怕都雕刻不出如此完美的容貌,加之她容姿娇柔,水眸萦萦,含羞带怯的靠在万家少爷的怀中,怯生生的模样着实瘙到了人的心坎里。
陆征这一瞬仿佛感觉到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增长。
如此绝色佳人,竟然配给这么个草包?当真生生玷污了!
陆征本就看眼前之人不顺眼,现在就更加不顺眼,还多增几分妒意,上天为何如此优待这么个东西,竟让他先遇见了美人!
“你的美人儿被吓坏?你说要补偿你什么?”陆征声音极冷。
逄枭的眼中适时地冒出贪婪的光。
“你要给银子?哈!也不要你多,免得你为难,要不就一千万两银子吧。”
陆征险些没忍住翻白眼,如此庸才,竟也能代表万家出来谈判?
他现在真真怀疑广通号的能力了,这样的家族,别说是买个钦差,就算地方上大小官员都是他家的,生意也早晚要赔个精光。
陆征一甩袖,双手负在身后,“一千万两银子不多。”
“是吧,就说你家家大业大,一千万两不过是拔根汗毛而已。我的美人儿昨儿都被那莽夫吓的掉眼泪,哭的我心肝儿都疼了,一千万两银子给她置办两套头面,再给少爷我吃些补品,也不为过。”
陆征笑了笑,“如此绝色佳人,的确配得上一千万两银子的头面,但是你……呵,况且那美人儿又不是我的,我凭什么要出银子?”
陆征身边一直立着个不惑的男子。
那人留了两撇小胡子,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秦宜宁,听到这话就像忽然被解了穴。
“正是如此!我家少爷一千万两银子买那女子,你也是大赚了,你将陆喜送回,咱们两边的账便可一笔勾销。万少爷,你可仔细想清楚,这样好的事可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你若惹怒了我家少爷,可说不定要闹个人财两空!”
逄枭登时心头火起,强压着火气告诫自己不能坏了大事。才没有直接冲上去杀人。
“美人儿我是不卖的,我还没玩够呢。”逄枭抱着手臂道,“你要是肯出一千万两银子赎人,那个狗屁不通的下人你们便可领回去,若不然就算了,官府里说事儿正好。”
虎子和冰糖几人见有人觊觎王妃,早就怒不可遏,当即站出来帮腔。
“就是,说到底我们少爷去喝花酒,给个姐儿赎身,那都是我们自家的事,偏跑出个人来,非要自称是那姐儿的未婚夫,不给钱不算,还让我们交出人,又对我们家少爷口出恶言,我们少爷将他抓了送官府有错吗?”
逄枭将个草包演的胡灵活现,蹦着高附和:“对啊,有错吗!”
陆征忽然莞尔一笑,“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是给你讲道理的地方?你问问衙门的大门冲哪边开。”
话毕仿佛失去了耐心,向身后摆了摆手。
随行而来的五六十名家丁护院一窝蜂似的直接冲上了船。
“让开,都蹲下!”
“都蹲下,别动,否则把你们都扔碧青湖里!”
一群人横冲直撞,惹得船上的厨娘和船工惊叫连连。在黑夜里码头上的叫声传出老远,仿佛发生了巨大的惨案。
逄枭在背后给虎子打手势,示意他带着众人都不要还手。
虎子会意,与精虎卫一起扮起了怂包,也跟着大声叫着“饶命”。
一时间画舫上鸡飞狗跳。
逄枭只管紧紧搂着秦宜宁,做出一副已经吓傻了的模样,跌坐在地上大吼:“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是要抢劫吗!难道陆家是靠着抢劫发家致富的?你怕不是个假冒的吧!陆家大少爷难道还会抢劫不成!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我花了银子赎人出来,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来抢,你们还要脸不要!”
秦宜宁听逄枭这么说,差一点就演不下去直接笑出声。
逄枭这般好的演技,曾经在朝堂上是不是也会如此撒泼卖痴,那时李启天是不是也快被气的吐血?
曾经的事秦宜宁不知道,反正这会儿陆征的脸是被气白了。
“闭嘴!你若再胡言乱语,本少爷就将你丢进湖里喂鱼!”
逄枭一下就闭了嘴,怂的酣畅淋漓。
画舫统共就这么大一点儿,很快就有人从船舱里将陆喜和拂雪都找了出来。
陆喜泪痕未干,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人却憔悴许多。陆征看的直皱眉,立即吩咐道:“还不快松绑?”
方才帮陆征说话的中年男子立即上前去将陆喜身上的绳子松开。
陆喜抬起头,恍恍惚惚的道了声:“元大掌柜,多谢。”
“快起来吧,大少爷知道你出来了就没回府,担心的什么似的,连夜就带着人赶来寻你了。”元大掌柜叹息道。
陆喜爬正了身子,满是歉意和懊悔的给陆征磕头:“大少爷,是小的的不是,是我不知好歹……是我的错,是我不对!”
得知真相后,他深受打击,此时也已经明白陆征的一番苦心,更狠拂雪为何要如此耍弄他,利用他。
懊悔、自责、愤怒、伤心,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陆喜一时间泣泪滂沱,趴伏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陆征一时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看陆喜哭的这般伤心,心里都是一阵难过,赶忙双手将人搀起来,多余的话一句没问,只道:“好了,有什么事咱们都回去再说,这些人竟然敢将你囚禁起来,我必定要给他们教训!”
陆征看向依旧坐在地上,好像腿软的根本站不起来的逄枭,嘲讽一笑,“将这些人都带去县衙大牢关起来。”
“是。”
元大掌柜立即应声,急急地吩咐人将画舫上所有人的拿下,还特地跟着出去了。
逄枭毫不反抗,被吓得快尿裤子似的,也不知是太过惊恐还是什么,她抱着秦宜宁的手根本不肯放松,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元大掌柜去拉扯了好几下都没拉开,暗骂这个草包真真是个色胚,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了抱着美人儿。
美人儿受了惊吓,埋头嘤嘤哭泣的模样真是惹的人心生怜惜,元大掌柜疼惜的心都快碎了。
家丁护院们将逄枭画舫上所有人都拿下,也不避开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县衙大牢而去,引得听到动静的沿街住户都忍不住将窗子推开一个小缝隙往外看。
码头上,拂雪跪在地上,夜风中瑟瑟发抖的磕头:“少爷,求少爷饶了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陆征看也不看她,叫上陆喜:“回府。”
“是。”陆喜跟上陆征的脚步,再没看拂雪一眼。
拂雪呆愣愣跪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背影,满眼的迷茫。
大少爷这是放过她了?
陆征问陆喜:“到底怎么一回事?好好的,怎么会被抓了?”
陆喜满脸惭愧,将事情的经过客观的说了一遍,沉思片刻,又道:
“大少爷,那个万少爷我倒是觉得他未必如表面上看来那般草包。”
第八百六十三章 大牢
陆征想起方才的一幕幕,不由得嗤笑了一声:“怎么,那人就是个没用的废物,难道你还看出什么来了?”
陆喜道:“我被抓了起来,并未关在角落或者仓房,而是关在了花厅隔壁的小屋里,这就已经蹊跷了,而且他虽与拂雪调笑,但他多数都是引拂雪说话。拂雪为了勾引他,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胡扯了一番,最后似乎还投怀送抱了,可那个万少爷并未上钩,还将人斥责了一顿。”
陆征脚步一顿,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是,少爷一番苦心,我先前还误解了您。着实是我的错。”陆喜愧悔的抿着嘴,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能够看清拂雪的人品到底如何,可还多亏了那个万少爷。是以我猜想,万少爷会不会知道了我是您的随从,所以才故意表现,想要卖个好处,也方便往后谈生意?”
毕竟这种事,陆征不方便开口,若不是亲眼看到陆喜也不会相信,有了这件事,反倒将陆征的为难解开了,主仆二人之间的隔阂也完全消除了。
陆征不由得若有所思。
“那庸才还能有这般智谋?”怎么想,都觉得不像,“怕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陆喜想了想,“的确有可能是凑巧。只看他的荒唐,这人就不是个出众的人才。少爷要与万家谈事,恐怕要重新考验一下万家到底是个什么样人家了。”
陆征莞尔道:“他们是什么人家都不要紧,反正咱们只管做生意,他们家是死是活与咱们何干?”
“这倒也是。”陆喜禁不住笑,身跟在陆征的身后踏着夜色回了府。
主仆二人多年的情分,经过这件事没有减少,反而加深了。
至于被丢在码头上的拂雪,二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
拂雪人品不好,她利用陆喜,水性杨花,还妄图爬上陆征的床一步登天。可说到底,为这些事也不至于非要了拂雪的命。先前将她卖去花楼,也是陆征一气之下的结果,他根本的目的只是不想让陆喜与这样一个女人成亲。
如今陆喜既然看透了拂雪的人品,陆征的目的就等于达成了,也就懒得去理会一个小女子了。
至于这女子是被万家大少爷赎身,应该是万家的下人了,这么放着不理会,她很有可能逃走,这些陆征根本不在意。
陆喜也不会非要将拂雪置于死地,只是从此各不相干,各走各路,丢开手罢了。
※※※
丹州府县衙大牢。
元大掌柜抄着手走在队伍的最后,看着陆家的护院与狱卒交接。
牢头是个四十出头的粗壮汉子,原本半夜被吵醒还不满的打呵欠,见了元大掌柜,立即精神抖擞,弯腰客气的道:
“原来是元大掌柜,可是陆大少有了什么吩咐?要不要小的好生的招待招待这群不识相的?”
元大掌柜笑了笑,“这几人开罪了大少爷,不过大少爷仁慈,并未吩咐用刑。可我私以为虽不动用刑罚,这些人也实在是太过可恨了些……”
“是。您这么说小的立刻就明白了。您瞧好吧,虽不动刑罚,但也不会给他们好过的。”
“你是明白人。”元大掌柜拍了拍牢头肩头,“对了,那里头有一位绝色美人,那人动不得,知道么?”
牢头面色一凛,连连点头,拍着胸口保证道:“您放心,我老肖不是那样的人,大少爷安排来的人, 我绝对是不敢随便动的。”
随即又凑近了元大掌柜,挑着粗浓的眉毛贼兮兮的道:“那美人儿,是大少爷,还是您……嘿嘿。”
元大掌柜笑道:“别乱问。”
“嗳。您就放心吧。”牢头心里有数了,不免生出几分好奇来。
元大掌柜是大少爷身边的红人,正值壮年,前途无量,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从前他可没看见元大掌柜故意去关照谁。若说大少爷看上什么美女,那还不是勾勾手指头就得到了,哪里会送到牢里来?
所以这女人未必是大少爷看上了,九成是元玉江这厮自己看上的。
他倒是想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绝色美女。
牢头在门外擤了一把鼻涕,手在裤脚一抹,就大步流星的进了牢门。
元大掌柜看的直撇嘴,抄手站在原地,并未立即离开。
秦宜宁被逄枭拦在怀中,并肩踏入阴暗潮湿的走廊。
空气中是潮湿发霉的气味,期间还伴随着一股子不知名的恶臭。左右两侧的牢房之中都有犯人,且男女还有混着关在一处的。
见有新人来,一双双脏污干瘦的手伸出木栅,张牙舞爪的宛如鬼爪。许多人在哀嚎着“冤枉”。
随行而来的厨娘和厨房的小丫头吓的脸都白了,惊叫连连。
逄枭大手拥着秦宜宁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道:“别怕。”
“我不怕。这有什么好怕的。”秦宜宁也低声回他。
“快走!磨蹭什么!”
狱卒呵斥,狠狠推了逄枭一把,谁知这一下却没将人推的如预想之中的跌倒,反而是自己手指头挫了一下,疼的他“嘶”的吸了一口凉气。
逄枭并不理会身后之人,搂着秦宜宁径直走在前头。
到走廊的尽头,墙上开了一扇小窗,钉了结实的木栅,下头插着一支火把。
左转,便看到了一排空置的牢房。
狱卒指着第一间:“你们几个,进去。”
虎子和几个精虎卫,还有船上的船工都听话的走了进去。
到了第二间,狱卒推搡着厨娘和冰糖、寄云等女眷,“进去,进去。”又去拉扯秦宜宁。
逄枭一抬手臂,将狱卒的手臂格挡开,“本少爷的女人,是你碰得的?”
“嘿!你当这是什么地方,都到了大牢里了还敢跟大爷挺腰子!这娘们是你女人,老子待会儿就好好招待她!你……”
狱卒抬手就去抓秦宜宁的手。
秦宜宁感受到浓烈的恶意,回眸冷冷的看着狱卒。
她冷下脸来,眼神像择人而噬的猛禽一般锐利,美则美矣,却让狱卒动作一下顿住,未出口的话也忽然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似的哽在了后头。
他怕不是遇上什么精怪了吧!
说书先生说的那些女鬼、妖怪,不都是这样,长成美人一般的模样儿,回头却要吃人!
逄枭原还憋着一肚子的火,可见他家媳妇一眼就把那作死的狱卒给瞪回去了,心情立即就好起来。
宜姐儿在他的面前时又软又乖,像只小白兔,可对外人却从来都是这般厉害。如此对比强烈的差别对待,只要一想到自己是被秦宜宁放在心上的人,有多糟的心情也会立即变好了。
狱卒怔愣之时,逄枭已经与秦宜宁进了同一间牢房。
狱卒回过神,色厉内荏的啐了一口,抓了链子来将牢房门都锁上了。
这时牢头提着灯笼大步走了进来,四处打量了一圈,寻找元大掌柜交代过的那个绝色美人。
女眷的牢房里没有,显然人是在那花花大少怀里了,只是看不清脸。 “谁让你这么关人的?”牢头踹了狱卒屁股一脚。
狱卒委屈的很,又不敢反驳,只能在一旁挤出满脸的笑。
牢头将灯笼高举,凑到牢房门前去打量秦宜宁,这一看,牢头恍然大悟。
果真是个美人儿,怪不得那元玉江特地嘱咐呢。这也就是陆家送来的人,他们不敢造次,否则……
“开门,把这女的单独关在那边。”牢头一指对面的一间牢房。
狱卒闻言有些犹豫,他是有些惧怕这个女子了。但是被牢头怒目一瞪,立即小跑着上前照办。
众人都看向了狱卒,冰糖和寄云紧张不已,虎子的拳头都攥的咔咔直响。
狱卒这厢开了门,进来就要抓秦宜宁。
逄枭哪里会让他碰到秦宜宁,抬起一脚正登在他的腹部,将狱卒踹的蹬蹬退后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哎呦!”狱卒捂着肚子大声呼痛,“你这小白脸,你敢!”
牢头也被这人乍然的动作惊呆了,好半晌才大骂了一句,斥道:“到了这你还敢撒野,怕是不想出去了!”
逄枭单手叉腰,另一手将秦宜宁护在自己身后,“劝你们想清楚了!本少爷是万家的大少爷,来丹州府是与陆征谈生意的,陆征与我有误会才将我关了,回头谈生意还要放我出去!你现在敢动我们这一行人随便谁一根汗毛,回头陆征定会扒了你们的皮!”
“你!”牢头瞪眼,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下意识倒是觉得这人说的对。
毕竟元大掌柜说了,陆大少并未吩咐他们特殊料理这些人,说要好好“关照”他们一番的也是元大掌柜。
而且元大掌柜对这女子存了心思,他还不确定陆大少是否允准,若是自己擅作主张得罪了人,往后一但事发反而不好。
思及此处,牢头狠狠的啐了一口,提着灯笼就往外走去。
“不准给他们吃喝,先饿他们三天,我看他们还硬气不硬气!”
狱卒狼狈的爬起来,揉着疼痛不已的腹部,指着逄枭咬牙切齿的道:“你,你给老子等着!”
第八百六十四章 演技派
“等着,等着我扒你皮。”逄枭毫不客气立即吼回去。
狱卒看着这人的眼神,到底心生惧意,撒腿就跑。
没了狱卒,牢里其余牢房的犯人们胆子大了一些,都好奇的往这边看,还有人低声说话。只是大部分犯人都憔悴无力的坐在地上,各自呆呆的出神,对外界已经毫不关心了。
逄枭踢了踢地上脏污发霉的稻草,自己大咧咧的坐下,随即将秦宜宁搂在怀里,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他的大腿结实有力,在这阴冷潮湿的牢房里,他的怀抱却透出十足的热度。
秦宜宁担忧的道:“地上凉。”说着脱下身上洋红金线的褙子折成一个方块,“你坐着这个。”
“没事,这算什么凉。”逄枭低头看着秦宜宁在自己怀里折腾,眼神都要温柔的拧出水来。
秦宜宁却不肯听他那一套,硬是让她将那褙子当成垫子来坐。
隔壁牢房的冰糖和虎子等人瞧见,都不自禁露出几分笑意,也都各自寻了位置坐下了。
秦宜宁低声与逄枭耳语,“你说陆征会关咱们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应该只是想杀杀咱们的威风,再就是闹出这样事来,他一时间心思都在陆喜身上,一时也顾不上咱们。”
“嗯。我也这么想。”秦宜宁凑到逄枭耳畔低声道,“咱们来之前还在想陆家到底谁是来谈这件事的,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陆征了。”
“是啊。”
逄枭的耳畔被秦宜宁温热的呼吸撩的发痒,忍不住侧身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秦宜宁一愣,赶忙看看隔壁,发现没人注意到这里,嗔怪的轻轻地捏了逄枭腰上的肉一下。
逄枭闷笑出声,搂着秦宜宁摇晃着,低声耳语道:“能与你关在一起,就算坐牢也是好的。”
“傻瓜,没见过什么人坐牢还觉得好的。”秦宜宁像是吃了蜜,从心里甜到了口中。
只是到底被关进牢里,即便秦宜宁知道有逄枭在身边,自己的安全可以保证,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的。
牢里只有一根火把,斜插在走廊尽头处的窗边,整个大牢都靠着这一点光亮。只是到了后来火把熄灭了,偏赶上外头乌云密布,月光星光半点不见,牢里就变的伸手不见五指。
秦宜宁缩在逄枭怀里,耳朵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渐渐沉入了梦中。
逄枭闭目浅眠,即便小憩也不忘了留心周遭的动静,手臂始终搂着怀里的人,这样就能带给她安全感,让她感觉到安稳。
就在这时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即便能看到一点烛光渐渐的靠近,橘红色的光在牢中缓缓的移动,所过之处亮了一下,眨眼又恢复成黑暗。
来人站在了逄枭和秦宜宁所在的牢门外,将灯笼插在牢门上,道:“这位小娘子,如何称呼 ?”
这人的到来,惊醒了牢中所有人。
逄枭抬眸,发现来的是刚才在画舫前跟着陆征的中年人。
他亲自来,却与秦宜宁搭话,意图非常明白。
只是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陆征吩咐他的。
秦宜宁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看了一眼元大掌柜,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姓元,是陆大少爷手下的大掌柜 ,管着不少商行和铺子。”元大掌柜笑的十分温柔。
秦宜宁微微眯起杏眼,随即宛然一笑:“原来是元大掌柜,您来此处,可是有什么吩咐?”
灯下看美人,本就更要美上几分,加之美人一笑……
元大掌柜的骨头都要酥了,暗想:难不成美人是不想在牢里呆着,想抓住自己这根救命稻草?
“哎,吩咐谈不上,只是过来看看,牢里的情况如何,姑娘这里可缺少什么不。”元大掌柜笑的更加温柔了。
“牢房里,什么都缺少吧。元大掌柜岂不是多此一问?”秦宜宁嫌弃的皱着眉:“这里连一床被子都没有,这叫人怎么休息。我家大少爷是来与陆大少爷谈生意的,结果见了面不问青红皂白就将人下了大牢,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
女子语气并不强烈,声音也算不得尖锐,柔柔的在牢中还有回响。可每一句听在耳中,都像在甩人巴掌。
元大掌柜闻言只尴尬了一瞬,目光就更加离不开秦宜宁身上了。
“小娘子原来也是个十分有想法的人,看来并不能以为你是女子,便当你是寻常女子那般没有思想没有头脑的。”元大掌柜笑道,“在下愿与娘子一叙,你可否赏脸?”
大半夜的,找个陌生的女子叙话?
逄枭怒不可遏,若不是秦宜宁暗地里掐了他一把,他早就忍不住了。
秦宜宁轻笑了一声道:“你这样做,你家陆大少爷知道么?”
元大掌柜神色略微一窒,“我也是为了陆家做事,大少爷明白我的苦心。”
“原来如此,元大掌柜真是劳苦功高。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请你回去告诉陆大少爷,若是有话想与我谈,让他亲自来。记着,是白天,而不是深更半夜。”
提及“白天”和“深更半夜”,这便是明摆戳穿元大掌柜的意图,毫不留情的当众嘲讽他的人品。
站在转角处的牢头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可牢房里关着的人也不只一个人,元大掌柜还当这女子是个知趣儿的,谁料想她会这样不给自己留面子。
“好,甚好,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在我的面前拿腔作调装什么三贞九烈?”
“元大掌柜果真才学渊博,三贞九烈这词居然知道。”秦宜宁冷笑。
元大掌柜气的一个倒仰,一把抓住了牢门上的木栅,深呼吸了几次,怒气未消,面上看着却平静了。
他忽然露出个微笑,“看来眼下你是瞧不上我这个小小的掌柜了。希望你往后不要后悔。到时你再来找我谈,怕就不会这么容易了。告辞。”
“慢走,不送。回头若见了陆大少爷,我也会在陆大少爷跟前替你说几句好话的,毕竟现如今像你这般尽职尽责的大掌柜已经不多了。有几个人能做到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反而要到牢里来探望一个陌生女子的?”
元大掌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瞪了秦宜宁半晌,提着灯笼转身快步走了,那脚步比来时还要更快。
秦宜宁嗤笑一声,回头对逄枭低声道:“别理会他,这种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足为惧。”
眼看着自己妻子被人觊觎,逄枭憋了一肚子的火无从发泄,就算秦宜宁占了优势,他对这种事的容忍也是零。
但是对上秦宜宁温柔的眼,他是无论如何也摆不出一张黑脸的。
逄枭深呼吸了一次,大手摸摸她的脸颊,“好了,乖,睡吧。”
秦宜宁点点头,靠在逄枭的怀里,“你也快睡,养精蓄锐。”
“好。”逄枭一下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就像是哄孩子一般。
虎子和冰糖等人这时才彻底放松下来。
显然,他们也被元大掌柜气的不轻,若是方才逄枭振臂一呼,这些人绝对立即跟着杀出大牢去。
众人都有心理准备,陆征既然要给他们下马威,用刑即便没有,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牢里阴暗潮湿的环境就很让人压抑,空气中时刻都弥漫着一股腥臭味。老鼠们胆子都被养大了,时而就要三五成群的从眼前路过。 加之饮食上的故意苛待。
三天下来,所有人都只吃了一些照得出人影的糙米粥。
幸而冰糖机灵,随身携带了小药囊,怕人生病,每个人都发了一刻补气血的药丸。
秦宜宁饿的没什么力气,枕着逄枭的肩膀,声音略带沙哑,道:“我觉得这就差不多了。”
逄枭的唇色也有些发白,他大手一下下的抚着秦宜宁的长发,“我觉得也是,放心,他不是做主的人,他们家可是还有老太爷的,能用私权做到这个程度就已经到头了。”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元大掌柜就来了。
见了牢头和狱卒,元大掌柜脸色寻常, 只没有从前那般热络了。
牢头心里暗啐元大掌柜小家子气,自个儿想与美人共度**,结果被美人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丢人就罢了,还迁怒旁人。
只是腹诽归腹诽,面上还是不能露出情绪的。
“这几天他们如何?可老实了?”元大掌柜问。
牢头虾腰,恭敬道:“都按着您的吩咐,吃喝都是有限的,他们这会子饿的说话的力气都没,必定不敢再有反抗了。”
元大掌柜一听,就有些暗自后悔当天自己没按捺住,竟然当夜就来了,也是那女子太勾人,若是不心急,等到现在去,那女子吃够了苦头说不定就能从了他了。
元大掌柜一面在心里叹息,一面快步走进了大牢。
站在逄枭与秦宜宁所在的牢房门前,看着狼狈的二人,心有不甘的道:“你们可想清楚了?”
逄枭撩眼皮看了元大掌柜一眼,语气依旧跋扈。
“本少爷可是万家的大少爷,你们竟然这样对我,我回去一定会回禀老爷!”
元大掌柜轻蔑的冷哼,回禀老爷,就是要回家去找爹告状?
第八百六十五章 买卖(一)
这位大少爷还没长大?广通号的人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安排这样的人来谈判!
“都起来吧。你要回禀,先去回禀了我家大少爷。大少爷已在陆家等候了。”
逄枭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惊喜道:“当真?”
“自然当真。”
“本少爷再不用继续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元大掌柜连回答都懒得开口,转身反吩咐狱卒开门。
牢房里传来锁链哗啦啦的声响,三个牢房的门都被打开了。
逄枭扶着秦宜宁站起身,捶了捶被秦宜宁坐的发酸的大腿。
秦宜宁歉然一笑,“没事吧?”
“没事。”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跟着元大掌柜离开大牢。
牢中被关押的犯人一个个都大喊着冤枉,可是他们想出去却是不能。
大牢外的天空碧蓝如洗,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
秦宜宁不适应光亮的眯着眼。逄枭也同样闭眼了一会儿才睁开。
元大掌柜嫌弃的看了一行人几眼,道:“万少爷家的下人可以回你那画舫上去了。画舫上的一应事物我们家大少爷都没有动过。至于你,可以随着我来。”
逄枭耍赖:“不去,我们还都饿着肚子呢!跟你去,难道是去陆家吃饭?”
元大掌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谈生意重要还是吃饭重要?就算被饿了三天,可生意就在眼前,也不能不在意啊!
元大掌柜奉命带领这些人,自然只能忍耐,陪着逄枭一行人先回画舫。
众人梳洗一番,厨娘勉强支撑着煮了一些粳米粥来,大家都凑合着吃了一些。饿了太久,一下子吃多反而不好,是以秦宜宁和逄枭都只吃了一碗粳米粥佐以小菜。
逄枭吃饱喝足,就带着秦宜宁、虎子、寄云和冰糖下了船去寻元大掌柜。
元大掌柜都已经等待的不耐烦了。见逄枭去谈生意竟然还搂着美人,真真妒忌、羡慕又鄙夷,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
任务所在,他还是带着一行人去了陆家。
陆家大宅,占地比秦宜宁想想中的要大的多,大门前的两座石狮子擦的油光铮亮,一行人撑着马车经过时,门前坐在台阶上低声交谈的小厮都往这个方向看过来。
元大掌柜吩咐驭夫将马车赶往侧门。
驭夫应了一声,赶着车直越过了正门,走到转角处右转。
这条街比正街窄一些,但路面与正街相同,洒扫的干干净净。
一看到马车到了,看门的小子立即上前来行礼。
“元大掌柜来了。”
“嗯。”元大掌柜笑着点头,先一步下了车,袖手立在马车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宁娘子”下车。
在牢中饿了三天,这美人儿又清瘦了一些,那小腰纤细的仿佛两只手就能掐一圈,垂眸动作时,长睫忽闪着仿佛蝶翼震颤。
元大掌柜暗自叹息,他没把握住机会,眼下恐怕是不成了,至于往后如何,还要看大少爷的意思。若是大少爷能得了去,他恐怕也没法子可以想了。若是大少爷得不去,将来他总有办法从万少爷手里得来人。
他就不信,如万少爷这样的风流浪荡子会专宠一个女子多久。
逄枭扶着秦宜宁站定,自然没有错过元大掌柜眼中的计算和贪婪。他唇角勾了勾,不动声色的道:“元大掌柜带路吧。”
元大掌柜回过神,领着二人进了府,走过冗长的巷子到了外院书房,穿过穿堂,绕着抄手游廊,又穿过一道海棠门,终于来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
院门油绿漆的木门敞开着,门前一个小丫头安安静静的立着。
院子中正屋三间,一道石砖路直通大门,两侧厢房各带耳房。左侧一棵茂盛的桂树,右侧葡萄架子下摆放石桌,紧挨着院墙还植了几畦修竹,缸里的荷花已经开败,几尾锦鲤倒是悠然自在。
陆征与陆喜正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对弈。
“回少爷,人已经带过来了。”元大掌柜声音放的低柔,仿佛怕打扰了陆征下棋的思路。
陆征手执白子,观察着棋局,慢条斯理的落下一子,棋盘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他就像是没听到声音,并没有理会身旁之人。
陆喜不似陆征那般沉得住气,抬眸看了逄枭一眼,神色复杂。
不过陆征不表态,他自然也不表态。安静的陪着又落了两子。
陆征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来,笑着道:“知道了。元大掌柜先去歇着吧,辛苦你走一趟。”
“不敢。小人告退。”元大掌柜赔笑退后,退出了院落,心里却有些惊疑。
难道是大少爷知道他私自去了牢里想约宁娘子的事了?
这时有两个貌美的大丫鬟从屋内出来,端来了两把交杌,又拿出了一面藤条编制的小几,摆放妥当后引着逄枭和秦宜宁落座。
冰糖、寄云和虎子就都退到了院门口角落处站定。
秦宜宁与逄枭都没吃茶,就那么安静等着陆征下完棋。
很明显,这是对方的一个下马威,这样的下马威不痛不痒,虽然羞辱人的意思表露的很直接,但秦宜宁和逄枭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对于这种根本造不成实质性伤害的事不会放在心上,他们夫妻二人在乎的都是事情能不能办成。
只不过逄枭扮演的是个草包纨绔,此时自然不能表现的太过沉静了。
他就像是身上长了虫,不过片刻就要换个坐姿,吃茶“哧溜”一声,茶碗放下叮铃当啷。
总之将个任性、急躁又不知礼数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秦宜宁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好笑。
陆征本想继续杀一杀万家大少的威风。谁料想关了大牢三天,这人丝毫没有长进,还是那副模样。
听着他制造出的那些声响,再好的兴致也没了,陆征落下棋子,对陆喜摆了摆手。
陆喜便颔首道:“是。”起身站到了一旁伺候。
“让二位久等了。棋兴正浓,怠慢了贵客。”陆征客气的道。
正常有求陆家的人谁不是顺势说一句“不怠慢”客套两句拉近关系?逄枭却大咧咧的道:“可不是么,等了这么久,你们怎么还没分出胜负。”
陆征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话却着实不客气:“你是广通号万家的大少爷?”
秦宜宁心里咯噔一跳,他们毕竟是假扮的。
逄枭理直气壮的一扬下巴:“正是。”
陆征摇着头,惋惜的道:“你们广通号怎么就派了你这样的人来。就不怕坏了事,给商号抹黑吗?”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将来广通号的东家,我怎么就坏事,怎么给我家里抹黑了?”
陆征连连摇头,一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奈模样。
“罢了罢了,你是来谈买钦差那买卖的?你我赶紧谈完正事,免得往后还要见面。”
逄枭抱着手臂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愿意与你谈?若不是老爷子吩咐,我会在你这里受罪?我回去后一定会与老爷说明的,你陆家对待主顾就是这样的嘴脸!”
“若非你家老爷哭着求着,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坐在此处与我说话?”陆征简直嫌弃透了这人的聒噪,直接切入正题。
“好了好了,说吧,广通号要买钦差做什么?”
逄枭看了看左右,又防备的瞪了一眼陆喜。
“你放心说话,这里没人会将你我之言传出去。”随即又嘲讽的笑了,“即便传出去,也不怕。我陆家的买卖不是做了一天两天,这种生意又不是什么稀奇事,若有人敢有非议,我陆家自然有法子对付。”
这般自信的语气,这般轻车熟路的架势,秦宜宁想陆征说的应该是实话,他们的确是做了不少这样的买卖。
连卖官鬻爵都说的这样轻松,陆家百年世家的根基之深,能力之强,看来比她所了解的还要不可估量。
只是这样经营真的好吗?
秦宜宁陷入了沉思。
逄枭则是哼了一声,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广通号要在大燕朝旧都扎根,为了拓展生意,扩展人脉,自然许多事情不便。朝廷里没有人,做事自然束手束脚,那里的地方官又是个油盐不进的,所以我们才想,朝廷里能不能安排个临时的官儿去,给我们撑撑腰。”
陆征冷笑,“你想的倒是容易。指派钦差都要天子亲自开口的,天子若不说指派钦差,你当谁都那么容易安排出个钦差来?”
“那就看你家的本事了。否则我们这银子使的也不值,你们也不是自砸招牌?”
陆征一看“万少爷”那张痞气又的脸就觉得厌烦,真真可惜了那副好皮囊,他索性将视线转移开,大大方方的欣赏着美人,道:“既然让你来,我们便是有这个能力的,只是事情难办也是真的,况且咱们约好了十月初十,你来的早了一些。”
“这不是着急么,再说我也没来过丹州城,这才来逛逛。”逄枭有些怕被戳穿,面色从容的招出合理的理由。
他那流里流气的样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太可信了。陆征并未怀疑,道:“这样吧,你我先谈一谈条件。若是条件合适,这买卖就算成了一半。”
第八百六十六章 买卖(二)
“为何条件合适,买卖也只算谈成一半?”逄枭焦急的蹭的站起身。
秦宜宁适时的表现出尴尬,站起身“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逄枭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尴尬的又坐在原处,掩饰一般咳嗽了一声。
陆征冷眼旁观了半晌,见他如此,扬起唇角,不无嘲讽的道:“你且先听我的条件。你若肯答应便继续往下谈,若你不肯答应,那便没有了谈下去的必要。也不必现在就如此激动。”
“咳,本少爷几时激动了,你看错了吧。”逄枭满脸倔强。只是从坐姿中都透出几分颓废,表情更是僵硬又不甘。
刀把握在对方的手里,陆征就不信他还能怎么办。
察觉到陆征鄙夷的视线,逄枭故意不满的重重哼了一声。
陆征暗道这个万家少爷也不算完全的草包,至少他还知道这时候老老实实的保持沉默。
“我们陆家的条件很简单,先要问问你们万家朝中是否已经有指定的人选?若有要更难一些,条件上就要另算了。”
逄枭心头一跳,“哦,是有个人选,似乎是个从五品的文官,具体姓名叫我记录在一册子上了,回头要查查看,我整天日理万机,忙碌的很,只怕会记错。”
好个日理万机。陆征勾着唇角,好笑的摇摇头。他听了陆喜的回话后,还曾经对面前这纨绔有几分怀疑,命人暗中观察过,得知那些查探出的结果后,如今他甚至都懒得派人去跟踪他了。这人整天花天酒地,不然就带着美人儿在外游玩摆阔,正经事一件不做,反倒是吃喝玩乐在行的很。来丹州城一趟,广通号为的是谈生意,恐怕这位大少爷为的是来丹州城玩的。
陆征真是看着人一眼都懒得,再看看一旁乖巧端庄的女子,他再度惋惜了一番。
“你已有了人选那就好办一些。既如此,我陆家想法子提拔你们指定的人选为旧都钦差,你确定了人选后告知于我。”
说到此处,陆征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可将人弄清楚了再告知我,可不要弄错了人,我们做一笔买卖是一笔买卖,若是你自己将人选弄错了,回头再来跟我说要提拔的另有其人,我可是不管的。”
“这话说的,我们难道还会赖你一个人的官职?再说我这么大人了,又不是不识字,怎么会弄错?”逄枭大怒道,“你莫不是在羞辱我!”
陆征摆摆手,懒得争辩一样,“作为代价,你们广通号往后每年的收益,我们陆家要抽取一半作为酬劳。”
“什么!你莫不是在哄我?你这是抢钱啊!”逄枭勃然大怒。
“规矩是我们定的,你若是对价格上不满意,这生意你可以选择不做,又不是我陆家上赶着要帮你万家。”
逄枭咬着牙,烦躁的满地乱转。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且不说你如此狮子大开口我们是交易不交易,就算我们答应给你一半的利润,你最后事没办成呢?我们指定的人选没当上钦差呢?”
陆征看不上他的小家子气,冷淡道:“这一点你不必担忧。我已说过多次了。陆家做这样生意不是一次,你们家老爷既肯上赶着求上陆家,正是因为知道陆家的本事。我们若是做不成事,自然也不要你们的酬劳。”
说着交叠起腿,陆征手上把玩着一颗棋子,嘲讽道:“陆门世家百年的根基,说句不中听的,广通号收益的一半,对我们来说连根毫毛都算不上,我还真的看不上。”
“你也未免太能说大话了。你当我们广通号是那些小门小户开个小门面?”逄枭梗着脖子瞪陆征。
陆征嗤笑一声,“我没耐心与你讨价还价。你若不答应,这买卖就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你可以随意。”
“可你这要求未免太过分了。我们未来收益的一半?你干脆直接去拦路抢劫来钱反而更快一些!”
“好了。”陆征摆摆手道,“你觉得不合适便请回吧。”
逄枭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难道没有商议的余地?少一些不行?”
陆征鄙夷的上下打量他,随即冲着秦宜宁一挑眉,直言道:“你是宁娘子?”
秦宜宁站起身,垂眸道:“奴家正是。”
“你跟了这么个人,真是可惜了。你若肯留下,往后的日子必定会比在万家逍遥自在。”
陆征站起身,负手缓步走到秦宜宁的跟前,弯腰凑近去看秦宜宁俏丽的容颜,转而对逄枭笑了笑,“你若肯将宁娘子送我,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你的要求,酬劳上少一些也可以。”
逄枭的一把就将秦宜宁拽到了自己身后:“免谈,她可是我的。”
陆征摊手,“你可以问问美人的意思。”
秦宜宁一手拉着逄枭的袖子,怯生生的低垂螓首,“多谢陆少爷的好意,奴家已是万少爷的人了,奴家虽出身卑微,但也知道烈女不侍二夫的道理,还请陆少爷见谅。”
“你可知道你推辞的是什么?这里是陆门世家,百年世家。”
“陆门世家是很大,很好。可万少爷也从未亏待过奴家。”
陆征再看秦宜宁时,眼神就越发深邃起来。
本以为这个“宁娘子”是个以色侍人没有心的玩物,想不到她竟还对这草包如此情深义重。她越是如此,陆征反而还越是高看她一眼。
逄枭暴躁的跺脚,不满的吼道:“你可别太过分,都说了她是我的人,谁也不给。你谈生意就说谈生意的事,无辜攀扯上个女人算什么意思!”
陆征便也不继续与逄枭继续这个话题,只道:“那么广通号未来收益的一半,你给是不给?”
逄枭故作挣扎,其实心里已有小算盘在噼里啪啦计算起来。
如果陆征这一次开口要的是银两,逄枭为了计划就已不得不“大出血”一笔了。可陆征要的是广通号一半的利润。
利润这个东西,自然是每年都不同的,这便需要每年都计算一次了,既然需要计算,那一定不是眼前就立刻要他的银子。
这样倒是不错。他可以立即答应,又不用他来出钱,账可以放着让广通号和陆家自己慢慢的去算。说不定他不必花费音量,便可将事走成,还能顺带坑这两家一大笔。
逄枭心里有了主意,故意问道:“好吧,可是你若是没办成呢?我们指定的人选若是没做上钦差,银子你怎么退还?”
“若是那样,咱们的买卖自然就作废了。陆家没有履行承诺,你广通号就也不必交出每年一半的利润了。”
陆征显然非常熟悉这个流程,又道:“我们会先安排人去办事。办妥了,就会安排一个人去你广通号做二掌柜。这样账目上对大家都公平,到时支付利润也方便。”
逄枭一听这样,确定了眼下用不上自己出钱,心里就更有底了。
他沉思了半晌,才像壮士断腕一般,勉为其难的道:“那就写契纸吧。”
陆征用看傻子的眼神鄙夷的看了逄枭一眼。
“这样的买卖写契纸?呵,你放心,我们陆家做这类生意,从来都没有坑过主顾。”
逄枭似乎也想到,卖官鬻爵这样的事若是留下契纸,那岂不是给自己留下一个杀头的铁证?
他脸上不自在,梗着脖子道:“不写就不写,不过你就不怕你们将事情办成,我们的人做了钦差,回头广通号不给银子?”
陆征讽刺的道:“你们倒是可以试试。看看那钦差还能不能继续活着,还有你们广通号,是否能够继续开下去。”
陆征笑的的温和又和气,可是看在人眼里,有一种钝刀子割肉的战粟感。
逄枭浑身颤抖了一下。
陆征满意的笑了笑,又补充道:“放心,你与宁娘子可以暂时留在陆府,既然你肯答应我们的条件,咱们就是合作的伙伴了。我陆家素来以礼待人,对于伙伴素来都是慷慨的,你们也可趁机好生领略一下丹州的风土人情。待到钦差伤了任,你们就可以带着掌柜回广通号去履行承诺了。”
话虽说的简单,可逄枭和秦宜宁的心里都是一紧。
陆征这意思,是要将他们扣留在陆家做人质,直到钦差上任?
逄枭这个万家大少爷,怎么说也是广通号的少东家,若是广通号做事有任何不让陆家满意,甚至广通号若是来钓鱼的,陆家就可以立即处置了他。
“相信咱们的生意会非常顺利。”陆征温和的笑。有了这么重要的筹码在,广通号绝对翻不出浪花来。
逄枭飞快的在心中计算利弊,最后无奈的点了头,眼珠一转笑着道:“那我岂不是要在府上叨扰了?”
一听他那仿佛要占到天大便宜的语气,陆征心里就明白了他的小心思。不由得嘲讽的斜睨他。
还是大家公子出身呢,竟然为了能占小便宜而沾沾自喜。也不怕丢了身为贵公子的体面,这般小家子气,着实好笑。
陆家家大业大,自然也不在乎这么一点小钱,既然生意谈成,招待一下主顾也没什么大不了。
“自然,我稍后就命人给你与宁娘子安排出客院来,这些日你若愿意出去逛也可以随时出府,客院有单独出入的角门,并不影响。”
第八百六十七章 觊觎
“那敢情好,有吃有住,还有的玩,你们陆家的待客之道还是不错的。若是再有几个美婢伺候,那就更好了。“
陆征见“万少爷”一脸的满意,眼中闪着贪婪的光,显然对住在陆家吃吃喝喝的日子非常向往,鄙夷之意更甚。
如今生意也定了下来,他们就成了合作伙伴,陆家着实也不在乎招待生意伙伴用银子,只是看着“万少爷”那个嘴脸,陆征就觉得讨厌。
“陆喜,送万少爷一行去客院。”陆征拂袖转身,眼不见为净。
逄枭拉着秦宜宁的手,带上同行的虎子、冰糖和寄云,喜滋滋的跟在陆喜的身后一路往客院去。
陆家大宅别看只是一支分支所居,但也是一座几经翻新的百年老宅。客院的建筑看起来明显更新一些,想来是为了待客方便而建造的。
秦宜宁与逄枭一面面露欣赏的观赏景色,一面将沿途的布置和方位都暗自记在心里。
陆喜也不住的打量二人,见他们都表现出惊叹,由得肯定了陆征之前的猜测。
看来广通号万家果然是个没什么根基的暴发户,这个万少爷恐怕也是腹中没几滴墨水的草包。他当初还觉得这人在船上是故意提醒他,顺带帮少爷解决一个麻烦。现在他明白了,自己是高估这人了。
客院在陆府东北角,与外院相通,在背街上 开了一处角门以方便进出。整个院落有三间正房,两侧各带两间厢房,倒座被开辟成了小厨房,这也是陆家考虑周全之处,久居之客可去大厨房里点菜,也可以自己开小灶。
秦宜宁将院落打量了一遍,便依靠着逄枭一副疲惫模样。
逄枭便道:“美人儿是累了?”
“嗯。这些日在牢里吃不好睡不好,哪里能不累。”
陆喜在一旁笑着垂首道:“先前是一些误会,少爷已经为二位预备了酒菜,稍候便使人送来。”
回身介绍身后那两个粗壮的仆妇和两名二八年华的俏丫鬟。
“这是少爷专门为万少爷与宁娘子安排的,花婆子,张婆子。”
两位穿了墨绿比甲的婆子上前来行礼:“见过万少爷,宁娘子。”
陆喜又道:“这是素兰和素芳。”
“见过少爷、娘子。”穿浅绿窄袖袄外罩深绿比甲的两个婢女一同行礼。
逄枭的眼睛往那两丫头身上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儿,随即摇着头不满道:“你府上就没有水灵点的?拂雪那样的?”
陆喜拳头一瞬紧握,额头青筋跳了两跳,皮笑肉不笑道:“如宁娘子这样的容貌时间可少有。”
逄枭摆摆手大度的道:“罢了罢了,你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难道谁还想里下来伺候你?陆喜心里不住腹诽,碍于对方是买卖合作的伙伴,只能强行忍住,恭敬的道是,行礼退下。
逄枭就搂着秦宜宁的腰进了屋,让冰糖跟着两个婢女去取饭菜,寄云与两位嬷嬷去预备卧房,身边只留下个虎子。
待到周围没了人,逄枭与虎子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周围,确定无人监视窃听,这才放松了下来。
逄枭终于能如寻常那样挺直背脊坐,笑着道:“哎,故意佝着脖子,比打仗还累。”
秦宜宁咯咯地笑,“难道我嗲声嗲气的说话不累?”
“其实你这模样我还是很喜欢的。”
秦宜宁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我怕成了习惯,回去不庄重,教不好孩子们。”
“也是这个道理。”逄枭摸着下巴点头。
虎子在一旁看着二人的话题又欢乐的绕到孩子们身上,不由噗嗤一声笑。
逄枭瞪了虎子一眼,虎子立即识相的噤声退去了角落。
秦宜宁脸上有些发热,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正色问:“你打算将你的人告诉给陆家,让他们安排?”
“正有此意。”逄枭想起陆征方才的模样,笑着摇头,“他虽算得上是个君子,但是到底是道行浅。”
“是你演的太像了。”
逄枭哈哈大笑,得意的道:“我一瞧见他用鄙夷的眼光看我,就忍不住想笑。不过这次的买卖倒真个好,不用出本钱,还能一买一送。”
秦宜宁便掰着手指帮他计算,“又不用你现在出本钱,将来陆家自会安排人去广通号。你的人又能做了钦差,旧都之事咱们又可以多一层把握了。回头只要咱们与秋家那边的接触别露馅儿,就一切都好说了。”
“正是。事成之后咱们退步抽身,既能让陆家免费帮我安排人,又能让秋家出血一笔,事后他们彼此算账,只怕还要结仇。”
虎子咂舌:“这下他们可不是被坑惨了”
“若不下手,将来倒霉的便是咱们。”逄枭单手撑颐,笑道,“接下来的日子,还要劳烦娘子继续陪本少爷游山玩水了。”
秦宜宁莞尔道:“荣幸之至。”
做戏做全套,接下来在陆家的日子,逄枭更加将个小家子气的纨绔子弟做派发挥的淋漓尽致。一面摆着阔,一面又想要占陆家便宜,带着秦宜宁将丹州城附近的名胜古迹都游玩个遍。
秦宜宁天天和逄枭出去玩乐,回到陆家又有好酒好菜招待,小日子过的美滋滋的,简直是他们二人大婚之后过的最为平静甜蜜的日子。
陆征原本还对万少爷有所关注和调查,可看他那副模样,陆征最后连看一眼都懒得了,偶尔听陆喜说起住在客院的“万少爷”整天带着美人游山赏景,再看看自己忙碌的日子,联想万少爷令人鄙夷的嘴脸,不由得一阵烦躁。
“少爷,您吃口热茶,歇一歇。”陆喜将细腻的白瓷茶碗放在陆征手边。
陆征点头,此吃了一口茶道:“姓万的出了吃喝玩乐,还都做什么了?”
“再没见他做什么了,他这些日似乎都在忙着讨那个宁娘子的喜欢,买了许多金银首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他们客院都放不下了,让他安排人送回了船上。”
“嗯。那宁娘子跟着他过的如何?可有厌烦?”
陆喜毫无意外,陆征对宁娘子动了心,他早就看出来了。
“宁娘子还是一如既往,少爷您对宁娘子很关心?”
陆征哼了一声,直言道:“那个草包,平白玷污了美人。偏美人是个瞎了眼的。”
陆喜赞同,“那个姓万的不过是运气好一些,先一步遇上了美人。少爷若是喜欢,使些手段人自然就得来了。看万少爷那副模样,不过空有一副皮囊,少爷英俊潇洒,自不比万少爷逊色,加上陆家的底蕴摆在这里。 ”
陆征有些惆怅,“可上一次我问起来,宁娘子已直言拒绝了。”
陆喜好笑的摇摇头。
以陆征的身份,他所有的女人都是上赶着靠上来,根本不必陆征开口。府里的大小丫鬟,但凡有些姿色的,哪一个不想做陆征的屋里人?
“少爷您就是感情上一直太顺风顺水了。”说不定少爷还没有真正爱慕过什么女子呢。
陆征呆愣了片刻,仿佛陷入了回忆,半晌方道:“是啊。说起来,还真没哪个女子是需要惦念着却得不到的。”
主仆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陆征回过神来,“你去开库房,我记着前些日有人送了我一套金镶玉的翡翠头面,加上里头的几套耳坠子丁香足有一百零八件,你给宁娘子连盒子都送去。”
陆喜惊讶的道:“可是前儿少奶奶瞧见过那一套?”
陆征道:“她的翡翠多的是,不在乎这一套。去吧,你仔细看宁娘子欢喜不欢喜。”
“是。”陆喜想了想,建议道:“少爷这一次送首饰去,不如避开那个万少爷,说不得她是碍于万少爷在场,不好答允才严词拒绝少爷您的呢?”
“此话有理。”陆征想了想道,“罢了,也不要你去取了,我让少奶奶去。女子之间说话更加容易。”
陆喜犹豫劝道:“少奶奶知道了怕不好吧?”
“有何不好?”陆征不理解的挑眉:“早晚要进门来,到时不也知道了?况且她既是嫡妻,这些事不是理应她来处置?”
陆喜想了想,倒也是这样,便不在多言。
是以秦宜宁这日正和逄枭商议今天去哪里游玩时,客院门前便来了人传话。
不多时,冰糖走到廊下道:“宁娘子,大少奶奶求见。”
秦宜宁惊讶的挑眉:“大少奶奶是来寻我?”
冰糖在门口道:“是。”
秦宜宁与逄枭对视了一眼,便站起身:“我去瞧瞧她要做什么,说不定能套出一些话来。”
逄枭沉思片刻,却摇头,“不行,你还是不要去。这位大少奶奶一开始就未曾出现,忽然前来必定是陆征指使来的,陆征从一开始就没瞧得上我,不存在什么贵妇人之间的交往,她来找你必定有,这里毕竟陆家独大,还是不要冒险。”
“你说的有理。那就不去了。”
逄枭索性拦着秦宜宁的肩膀出门,“走,咱们先出去在商议今儿去哪里游玩。”
冰糖和寄云、虎子立即跟了上来。
一行人走到院门前,正看到一位身着大红通袖袄,下着墨绿马面裙的美貌女子抄手站在不远处。那女子花信之年,生的端庄秀丽,眉目之间透着几分书卷气,也正好奇的看过来。
第八百六十八章 开屏
秦宜宁疑惑陆征之妻怎会突然到客院来,抬眸正与之视线相对,因不知缘故,秦宜宁只微笑颔首。
可大少奶奶却并不还礼,挑高半边眉,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打量,不像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观察一样货物。
秦宜宁面上的笑容便淡了。
“你便是宁娘子?”
“正是。大少奶奶有何贵干?”
大少奶奶一步步走向秦宜宁,一双水眸上下将秦宜宁打量个遍。她与大少爷成婚多年,还从未见他为哪个女子这般热忱过,这一次竟会馋嘴猫似的催着她来给送首饰。
她心中满是浓烈的不安和妒意,见了真人,更有羞恼和自惭形秽的情绪掺杂其中,此时自是百味陈杂。
可她是大少爷的正房妻子,家族还要依附着陆家,她没有任性的权力。
强压下满心的愤怒和酸楚,大少奶奶只在呼吸之间就调整好了情绪,客气笑道:“宁娘子可有空?能否借一步说话?”
这时大少奶奶才看向一旁的逄枭。
这一见之下,心里更是复杂。
她知道夫君看上的是别人家的妾室,可他没说这个“别人”是个如此英俊的公子!
人家好好的一对儿,她为什么要给拆散了,然后将美人弄到眼前给自己添堵?
秦宜宁与逄枭对视了一眼,不明白大少奶奶到底是什么意思。
轻拍了一下逄枭的手背,秦宜宁带着冰糖和寄云走向大少奶奶。
逄枭就抱臂不耐烦的依着门框等着。
大少奶奶与秦宜宁一前一后走向路旁的一片竹林。
“那位便是万少爷?”
“是。”
“看样子,万少爷对你宠爱有加?”
“万少爷对待奴是极好的。”
“你如此美貌,自然担得起天下男子对你的好,就连素来对女色不甚热衷之人都动了心。”
大少奶奶转过身,唇畔带笑,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妾身奉夫君之命而来,想问问娘子可愿为良妾?”
秦宜宁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该愤怒陆征色胆包天,还是该同情眼前这个明明满心妒忌,却还要做个贤良妇人为夫君求妾的女子。
“不瞒大少奶奶,前些日陆大少爷已问过奴一次,奴已回绝了。陆家纵然富甲一方,可万少爷家里也不弱,身况且万少爷待奴宠爱,奴对万家也有所了解,万少爷又正要续弦……将来的日子,在万家奴会过的更顺遂一些。虽然万家不比陆家的底蕴,可我只是个小女子,又不是要做大买卖还要看本钱,对于我来说,现在的日子已足够值得期待了。”
秦宜宁说话时,陆大少奶奶一直在打量她的神色,仿佛想看出她的话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秦宜宁坦然回望她,道:“还请大少奶奶代奴谢过陆大少爷的好意,奴就只能辜负了。”
大少奶奶犹豫着点了点头,命身后婢女将一个精致的三层锦盒送上。
“这是大少爷吩咐送给你的。”
两名婢女在一旁将锦盒第一层打开来。
大红锦盒中黑色的绒布上整齐的摆放着翡翠的头面,样式新颖,做工精细,最要紧的是翡翠的水头极好。
婢女将三层都展示过,随即将盒子盖好,递了上来
秦宜宁的眼中是恰当的贪婪之色。任何一个女子,在见到这样一套头面时都不可能完全没有喜爱,她将喜爱之情放大了数十倍。
可是她还是拒绝了。
“多谢大少奶奶赏赐。只是无功不受禄,陆家与广通号的生意也谈妥了。奴不好再多收这些。还请您带回去吧。”秦宜宁既知道了陆征的想法,也不想与陆家大少奶奶多做纠缠,便行礼道,“万少爷还要带奴出去,奴家告退。”
颔首行了礼,秦宜宁走回逄枭的身边。
大少奶奶非常惊讶,看来面前这女子并不是个只一味贪图富贵的愚人。
无论如何,她拒绝进陆家的门,于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大少奶奶的面色终于有所缓和。远远地与逄枭点了下头,便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逄枭五感超群,秦宜宁与大少奶奶之间的对话又没有特意压低声音,不必问,也将方才他们的话听了个清楚。满肚子的泛酸,这事儿又不是秦宜宁的错,逄枭憋了半天说出了一句:“陆家人怎么都一个德行!”
秦宜宁一窒,忽的掩口笑的花枝乱颤。
逄枭本来还有些气,可见秦宜宁笑的眉眼弯弯,那模样真是让他心都软了,本来她这般出色,也难怪有人爱慕,他又不能怪媳妇生的太美,人太聪明,性情又太好,就只能怪那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逄枭没好气的拉着她的手走客院的角门出去。
冰糖、寄云和虎子都艰难的忍着笑跟在后头。
两人出去自然又是一番“招摇过市”。
在妥当处商议之后,逄枭去秋飞珊告知的“鼎盛酒楼”转了一圈,大吃特吃了一顿。
“咱们提前出现,陆征已认定了我就是广通号的大少爷,十月初十自然就不会来此处赴约了,正好方便我们行事。”
秦宜宁赞同的点头。
定了计策,临走前,逄枭将酒楼的掌柜叫到了跟前,先赏了一锭银子。
“你们这里酒菜做的甚好,甚合本少爷胃口。这样,下月初十是我家美人的生辰,本少爷提前给你说下一声,要将鼎盛酒楼整个包下来做流水席,这是定金。”
虎子从怀中拿出一张五百两的即兑即提的银票来。
酒楼掌柜还没见过如此豪放的少爷,为了给个姘头过生辰,竟然要包下鼎盛酒楼做流水席。
接过了银票,掌柜连连道:“少爷放心,下月初十日是吧?到时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帖帖的。”
“嗯,少爷也没别的要求,只一条,不必特意节省,别丢了少爷的脸就行了。”
“嗳,您瞧好吧!”掌柜行礼,出门前特意不着痕迹的看了秦宜宁一眼,随即便了然的出去了。
逄枭与秦宜宁回到陆家,继续照旧过“骄奢淫逸”的日子,只在期间嘱咐了鼎盛酒楼,适当的给他做宣传,欢迎全城人都来吃席,大家一起热热闹闹才好。
鼎盛酒楼这样一宣传,满丹州城的人都知道了有个阔少家的小妾要过生辰,鼎盛酒楼十月初十那天可以免费吃喝。大家好奇者有之,鄙夷者有之,还有很多人都想着去吃这冤大头一顿的。
此事自然瞒不过陆征。
这些日陆征一直板着一张脸,似有满腹心事,陆喜自然是不敢多言,只安静的在一旁伺候着。
“鼎盛酒楼?流水席?”陆征冷笑,“想不到那么个占小便宜上瘾的人,竟舍得在鼎盛酒楼做流水席,真是铁公鸡也会长毛拔了。”
陆喜也道:“他就是在摆阔。要我说,宁娘子也真是算不开账,少爷送她价值连城的头面她不要,反过来在乎那草包的一天流水席,流水席能值多少。”
陆征心里也是这样想,越想越心烦,偏陆喜还将话说了出来,就更戳他的心窝子了。
陆征烦躁的起身进了屋。
陆喜知道失言,也不敢在多说。待过了一会,陆征的脸色好看一些了。陆喜才敢问:“少爷,您下月初十要不要去?”
“去哪?吃流水席?还是继续去上赶着讨好宁娘子?”
陆喜不敢说话。
“本少爷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偏她不识相,难道我就要贴上去?暂且罢了吧。只要和广通号的生意在,将来就不怕她没有被送到我跟前的一日。”
陆喜颔首,知道少爷是打定了主意,此时不强要,更代表了以后他要人的决心。
陆征抓了一把棋子在手中把玩,忽然道:“明日不是还有个要买官的?”
“是。”
“明儿咱们谈生意,你去叫上那个草包,让他带上宁娘子来。”
陆喜一愣,随即就明白了,立即点头应下。欢欢喜喜的去给逄枭传话了。
逄枭与秦宜宁听了陆喜回话,客气将人送走后,二人都有些疑惑。
“陆大少谈生意要带上咱们?这是什么意思?”
逄枭指头一下下点着桌面,沉思片刻,了然一笑。
“他这是在我这个草包的跟前亮亮拳头。这也是生意人常用的手段,让人看看他们家这一类的生意有多好,也好自抬身价,方便以后行事。”看了看秦宜宁,逄枭又道:“或许还想给你瞧瞧他陆家的实力呢。”
秦宜宁眨眨眼,好笑的道,“你又吃醋?”
逄枭撇嘴,“孔雀开屏,翻来去都是腚!”
秦宜宁一愣,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逄枭摸了摸鼻子,想了想自己也笑起来。
有了陆征想要“开屏”的一番心思,逄枭自然而然的带着秦宜宁躲在屏风后头看了几场陆家的交易。
到此时他们才真正的意识到,陆家卖官鬻爵的生意做的有多多,多大。
在谈判之中,陆家始终都是站在主导位上,他们的要求提出后就绝不会让步,妥协的只会是来求买官的人。
秦宜宁与逄枭见的多了,私下出去游玩时便会帮陆家算一笔账。就如同从前他们所想,陆家左右朝廷用人,不但赚下了银子,还赚下了人脉。
要知道官场混迹,朝中同僚、同科同榜、座师同窗、翁婿连襟,官员之间相互沾了其中任何一样关系,都会是一笔人脉上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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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九章 捞一笔
陆家提拔起来官员,即便现在还有异新,将来也会慢慢成为陆家的拥趸。
也不知以此法,陆家在朝中究竟安插了多少人,赚到了多少银子。
眨眼之间便是十月初十,秋飞珊告知逄枭秋家要与陆家谈生意的正日子。也是鼎盛酒楼办流水席的日子。
因早早就宣扬开今日不论什么人都可以来吃酒菜,一大早刚开张,鼎盛酒楼外头就聚集了许多的人。
待到酒楼往里头放人,丹州城许多老百姓就像是潮水一样往酒楼里涌了进来,人人口中都在说着“恭喜、万福,生辰大吉!”
逄枭带着秦宜宁就站在一层的大堂里,紧挨着柜台站着。
逄枭穿了一身宝相花锦绣箭袖长衫,如此花哨的颜色,配上他故意勾着腰精神不济的站姿,将个为美人一掷千金的冤大头形象表演的入木三分。
他就像是在家里办流水席似的,咧嘴得意的笑,还不住的拱手说着“同喜同喜,多谢多谢!”
许多人好奇的打量他,也有人上前来攀谈。
逄枭全不在意,大大方方的与人聊着,还时常炫耀炫耀身边美妾的美貌。
秦宜宁在乐得在一旁看戏,还时常搂着逄枭的手臂,妖媚邀宠毫不掩饰,让今日来吃流水席的很多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临近午时,门前一对主仆吸引了逄枭的注意。
做主子的年过不惑,身着对襟锦缎员外服,身材敦实,面色和气。他的身后跟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小厮。
若只如此并不稀奇,只是逄枭敏锐的观察到,他们在进门时,本该是主子的却在询问身后小厮的意见,小厮气质出众,难掩倨傲。
逄枭与秦宜宁对视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绕过面前圆桌往二人跟前走近了两步。
对方一进门就注意到逄枭与秦宜宁,着实是这两人的容貌太过出众,让人无法忽视。
两人走到近前来,敦实的中年人拱了拱手,笑着道:“听说是府上美妾生辰?鄙人来讨一杯酒水,公子不会介意吧。”
逄枭听出此人有些剑川城的口音,就确定了来人的确是秋家的人,笑着道:“欢迎之至,只是只有酒水怎能够?”凑近此人,低声问道:“可是广通号来做买卖的?”
对方一愣,拱手笑道:“恕我眼拙,您是?”
逄枭笑着,低声道:“在下陆少爷身边之人。”又扬声道:“楼上还有空位,您楼上请。”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左右看看,谨慎的确认无碍才上了楼。一则是见陌生人,怕不可信,二则也是怕被有心人注意到,毕竟买官不是小事,这种买卖,当然是捂着做,谁又会张扬出来?
看陆家来“接头”的人如此谨慎,知道今日要谈生意,特地制造出如此热闹又混乱的大场面以掩人耳目,主仆二人行事就越发的小心了。
目送二人上楼,秦宜宁凑近逄枭身旁,攀着他的肩膀凑近他耳畔,仿佛在与逄枭说笑,实则问道:“他们会相信你吗?”
逄枭捏了一把秦宜宁的脸颊,笑的非常荡漾。
“怕什么,这不已经对上话了?他们来做这样的买卖,自然是希望越保密越好,我们这么做,正好顺了他们心中猜测,他们应该已经信了我们的身份。”
秦宜宁不由噗嗤一笑,“做成了买卖赶紧让他们离开便是了。免得夜长梦多,再漏了馅儿。”
“知道,我有分寸。”
说话之间两人就到了二楼,见那两人已经坐在了角落处的一桌。正吃着茶水等菜,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层的几桌来吃席的客人都是逄枭的手下。
逄枭带着秦宜宁走过去,拱手笑道:“您肯赏脸,真是小子的荣幸,在下与尊驾一见如故,还未请教?”
“在下姓秋。”秋掌柜的圆脸上露出个和善的微笑,“这位公子请坐。”
逄枭便颔首,大大方方的落了座。
秦宜宁身为女流之辈,自然不好参与男人之间说话,很知趣儿的退开了。
逄枭笑了笑,低声道:“在下陆大少身边的人,姓万。说来也巧,倒是与你们广通号的东家连宗。说不定一百年前还是本家。”
逄枭笑眯眯的看向秋掌柜身后那小厮,“你说是不是?”
秋掌柜一惊,回头忐忑又迟疑的看了那小厮一眼。
小厮略一思索,便坦然一笑,负手站着,颔首道:“果真是如此,便是缘分了。”
逄枭便能肯定这个小厮是这次秋家派来谈判之人,而坐下的这个才是随从。
逄枭笑问:“万公子何不坐下说话?”
万公子依旧站着,笑道:“这样说话便可。”
逄枭知道对方谨慎,也不强求,直接道:“既如此,未免节外生枝,我就长话短说了,这个数,十日内送到我指定的地点,你们提供人选,便可以回去等好消息了。”逄枭伸出一只巴掌比了比。
万公子与秋掌柜都有些傻眼。
“这个数?五百万两白银?”秋掌柜试探着问。
逄枭眨了眨眼。
这么多?
他原本只想要五十万两的。
“是。”逄枭淡定颔首,神色自然。
万公子与秋掌柜再度对视,一时沉默,暗自腹诽:陆家百年望族,也不过如此,五百万两银子就能打发了?
他们来前还以为与陆家买官需要付出多少的代价呢,现实却是如此优待。若是能一次性用五百万两银子结算清楚,今后各自丢开手,反倒是一件大好事。
逄枭凝眉道:“怎么?你们嫌多?”
秋掌柜刚要开口,万少爷已经道:“的确有些多,一时间却是不凑手的,不知可否宽限一些时间,亦或者我们先预付一部分的定金,待到我们选定的人成了旧都的钦差,我们便可付另一部分银子。“
逄枭想起当天他与陆征说话时对方的态度,当即就将陆征说话的表情学了个十成,
“预付一部分?对不住,我们陆家没见过有人这么付银子的。”逄枭的眼含睥睨之色,无所谓的道,“还是你们担心我陆家办不成事,白贪你们的银子?”
万公子有些被戳中想法的尴尬。
五百万两银子,若是原来的秋家自然是九牛一毛。毕竟底蕴摆在那里,家当多的是,加上在近些年四通号经营风生水起,秋家几时缺过银子?
不过现在,秋家分成了几派,四通号随着秋飞珊自立门户,带走的可不是一半金银那么简单。
秋源清饱受争议,家中之人也有许多反对之声。秋源清手里的银子着实没有从前宽裕了。
万公子心思白转,“哪里能,陆家家大业大,不会贪这么一点银子。只是……”
“不打紧的。你若是觉得担忧,这笔买卖作罢便是了。”逄枭面带微笑,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耐烦,“实不相瞒,我手头还有好几个生要做,既不成,我还要去与下一个主顾见面。”
逄枭站起了身。
万公子惊讶无比,怎么对方完全不在意事情能不能谈成!
或者在对方眼里,他们秋家这点生意根本不值一提?
如此一想,万公子当即心惊,抢出一步焦急道:“且慢!”
逄枭挑眉看去。
万公子想了想,到底不能白来一趟,点头道:“也好,咱们须得立个文书,我们给了银子,你们也要写个收条……”
“这种事用不上文书,口头约定便是。收条更是不必,容许在下再说一次,我们陆家做生意做的多了,你若担心抵赖,着实是不必。”
万公子立即明白对方是怕落下罪证。
“只是,又没有文书,又没有收条,只有口头约定,万一事情出现纰漏,我们都不知去找谁去。”
逄枭低笑,“这种事,真出问题你还能去官府告状?”
万公子一噎,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
“罢了,买卖全凭自愿,你若觉得不妥,咱们便再会吧。”逄枭笑着拱手,便要离开。
万公子和秋掌柜这下都有些急了,看来陆家真正是完全不将这一桩买卖放在眼里的。
“且慢。”万公子沉声道,“我答应了。”
“公子果真是痛快人。”逄枭勾起唇角,“这样,你们将银票送至广清县新开的一家名为广清的粮行,那里的赵大掌柜是我们的人。待我得到赵大掌柜的消息,便立即开始为你们办事,你们就只管听消息吧。”
这个广清县距离旧都不远。
陆家的产业遍布全国,倒也不稀奇。
万公子颔首,凑近逄枭耳畔低语了几句,“……便是这个人,如此,便静候佳音了。”
“好说。”逄枭听了对方所说的人有些茫然,这人他完全没有印象,只是个不起眼的六品官。
逄枭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做成了一笔大买卖的兴奋,转身下了楼。
秋掌柜这才长吁一口气,低声感慨道:“果真是财大气粗啊。”
“是啊。”谈判过程一直被压制,万公子恼怒又无奈,“如今是咱们求人办事,罢了,只要能成事即可。咱们即刻出城,回去筹备银两,早日送去,早日成事。”
秋掌柜有些迟疑,“这情况,着实有些没底,完全没有凭证,白送了银子去,万一他们抵赖呢?”
“刀把握在别人手里,咱们除了听从摆布,还有其他办法?陆家这么大家业,倒是不至于的。”
第八百七十章 故人
万公子与秋掌柜到了一楼时,大堂中人声鼎沸,宾客们推杯换盏,一眼扫去已不见方才与他们谈生意之人,可见陆家行事之谨慎。
两人便也赶忙离开,赶着回去预备银子。
酒楼外,虎子伸着脖子看人走远了,便转回楼中,去了二楼的一个包间。
“爷,他们走了。”
“嗯。”逄枭抓了一把花生米,一粒一粒扔着嚼,“他们的说法与我胡诌的差不离儿,我便以当日陆大少的说法搪塞。最后定了五百万两白银,我让他们送去广清粮行给赵大掌柜了。”
秦宜宁端着茶碗正吃茶,闻言动作微顿,“广清县?”
“是,头先青天盟不是告诉你他们在广清县开了粮行么?粮行新开,根基尚浅,我思来想去,若选个位置接手这笔银子,只能牺牲一处,这次恐怕要劳烦他们重新再选址开张了。”
秋家将银子送去,事后必然会发现钦差人选不对,到时怕是会找过去。
秦宜宁想了想道:“既如此,我会与他们说明的,只是我身边没带着惊蛰他们,这样,我写一封信,你着可信之人送去。”
逄枭便点点头,“那银子你可以处置。”
秦宜宁一愣,随即就明白,逄枭是怕她随意就让盟众好容易开起来的粮行做好关门大吉的准备,着实太过霸道了一些,恐怕不能服众,是以让她随意支配音量来补偿粮行损失。
“补偿他们是应当的。不过不必从这里面出。这笔银子庞大,你好生存起来,可做军饷使用。养活兵马,人吃马嚼,大事小情哪里不用银子?若是能寻到大燕的那笔宝藏……”
从前秦宜宁对宝藏虽也有想法,却并不执着,只是觉得不能让宝藏到了李启天的手里。可经历过这么多,看到了李启天对他们的态度,秦宜宁早就不对平凡度日抱有希望,宝藏当然还是攥在自己的手里才最安全。
逄枭也有片刻的沉默。想起当初结义志向相同的兄弟,如今竟然落到这般情境,心下怆然是寻常人无法理解的。不过眨眼之间重重负面的情绪便被他压下。面对秦宜宁时只留了展颜。
“好了,我们的事情办的顺利,接下来等消息便是了。”
秦宜宁含笑颔首,命人取来纸笔,书就一封密信,又用了青天盟书信来往时特有的折纸方式和印章,最后将之交给逄枭。
逄枭立即让虎子安排妥帖之人去送信。
“在外这么久,咱们也该回去了。”
逄枭搂着秦宜宁的肩,拥着她出门上了马车,回到陆家客院。
才刚坐下稍歇片刻,陆喜便来了。
“万少爷回来了,才刚小的来了一趟,您却不在。”
“哦,今儿个是我家美人儿生辰,本少爷大手笔在鼎盛酒楼办了流水席。诶,怎的没见你去吃席?”
他会在乎一顿饭?
陆喜嘴角抽了抽,打千道:“多谢万少爷美意,小人还要在我家大少爷身边伺候,着实走不开。”想起大少爷对这位宁娘子的心思,又补充道,“小人恭祝宁娘子福寿安康。”
“多谢。”秦宜宁宛然一笑,端的是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陆喜不由暗想,这模样若是被大少爷瞧见,说不定刚刚平息一些的心思又要再燃起来。
“万少爷,我家少爷稍后要在前厅待客,预邀您二位同往。”
又来?
逄枭与秦宜宁这些日去旁听了不少陆家的生意,陆少爷有时将他们当做随从的朋友,有时只让他们待屏风后旁听。
反正不论让不让 他们露面,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彰显陆家的生意之大,对广通号这一笔生意他们真的是可有可无。
原以为显摆了这么些天已经足够了,想不到还要继续?
陆喜见“万少爷”这幅表情,心里也有些无奈。
依他说,一切事情都点到即止最好。少爷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宁娘子的生辰,万少爷居然如此招摇,不过是包了个流水席就这般狂妄,让人觉得这些天的敲打都白费了。
大少爷就是想让宁娘子看看他的实力,让这个草包万少爷看看他们之间的差距,可是这样的刺打,非但这草包没看出来,宁娘子也依旧无动于衷,完全没有如预期那般主动投怀送抱。
她越是如此,大少爷对她的心思便越重。
陆喜笑道:“万少爷,宁娘子,请吧。”
秦宜宁故作不悦的道:“今日忙碌了大半天,我这会子甚为疲累,着实不想去了。再说生意上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懂得……”
“大少爷说了,请的是您二位。”陆喜急急忙忙的抢着道。
开玩笑,少爷就是几天没见没人,又想了。就是万少爷不去,宁娘子也不能不去啊。
逄枭嗤笑了一声,陆征那点小心思他心知肚明,只是现在计划进行到紧要关头,陆征又等闲做不到什么,他才能忍耐下去,否则早将那不知死活的东西眼珠子挖出来了!
“走吧。”
逄枭搂过秦宜宁,“美人儿累了,待会儿去那边坐会儿也一样能歇,陆大少爷一片好心,咱们不能拂了他的美意。”
秦宜宁嘟着嘴,娇声道:“好吧。就听爷的。”
逄枭被她那娇软的一声惹得筋骨都酥了,搂着她的手都紧了几分。
一路来到前厅,逄枭熟门熟路的直接进门,拱拱手笑道:“陆大少当真是好客啊。”
陆征坐在首位品茶,一听见逄枭的声音就觉得心烦,原本满口生香的茶都没了滋味,只余下苦味。
“万少爷乃是寒舍贵客,在下自当尽地主之谊。”站起身,陆征望着秦宜宁,笑道,“听说今日是宁娘子的生辰?在下预备一份薄礼,还望宁娘子能够收下。”
说着话,便有婢女将那精巧的锦盒捧了上来,正是秦宜宁拒绝过的那套翡翠头面。
陆征只盯着面前之人,先前送她,她说无功不受禄。他后来想想,平白没由头的,她也的确不好随便手下他的东西。今日正好有了由头,哪里有美人会不爱珠宝的?
逄枭面上带笑,眼神却似带寒霜。
秦宜宁见逄枭隐有爆发怒气的架势,忙先一步道:“多谢陆少爷了。只是奴婢着实不缺少这些,万少爷赠与奴婢许多,况且首饰,奴只想戴自家男人送的。”
逄枭垂眸,已握成拳的手缓缓放松。
陆征却是恼怒不已。
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当众如此直言拒绝。如若不是尚存理智,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闹的更难看,他都想直接质问她,自己到底比那草包差在哪里。
陆征摆摆手,婢女小心翼翼的捧着锦盒,低着头落荒而逃。
“既如此说,倒是陆某人考虑不周了。”陆征僵硬的转移话题道,“今日要谈一桩生意,我想着你们闲着也是无趣,不如来听听。稍后你们便在梢间屏风后吃茶吧。”
逄枭见陆征脸都要绿了,心情大好,哈哈大笑着道:“好,再上量两碟点心。”话毕抓了秦宜宁的手就往侧间走去。
这是拿他当下人来指使了?
陆征沉着脸,眼看约好的时辰到了,着实不好在此时与那二愣子计较,只能憋着一口气对着陆喜挥了下手。
陆喜立即去吩咐小厨房上点心。
茶点端上来之前,陆征就一直坐在正厅之中,再不肯与逄枭多言半句,足可见人被气的狠了。
不多时,婢女端来茶点。
陆喜同时道:“大少爷,客到了。”
陆征“嗯。”了一声。
陆喜便出去将人请了进来。
秦宜宁与逄枭坐在木质的屏风后,这屏风上雕刻着一株枝干遒劲的梅树,却无半点镂空,他们根本看不见外头,就只能静听。
只听外面来人与陆征寒暄,言语之中颇为客气。
陆征却是素来的冷淡,直接切入主题,询问对方要买什么官。
来人声音沙哑,听着就像是被砂纸摩过。
“在下想买的是京城以北辉川县知县。”
陆征挑眉:“辉川知县?你可知那辉川是什么地方?”
“自然知晓。”来人笑着,笑声带着喉间的气音。
陆征便点了点头,“你既选定了位置,那我也不多言。这个数。看到银子我便着手帮你去办事,你等消息便可。”
来人痛快应下来。
买卖既然做成,那人便与陆征又闲聊起来,言语中都是捧着陆家,奉承陆征,直将陆征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屏风这一侧,秦宜宁却陷入了沉默。
逄枭见秦宜宁的脸色不大对,有些担忧的隔着小几握住了她的手,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陆征给端来的茶点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秦宜宁回过神,对逄枭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
外头买官之人已经告辞。
秦宜宁等人走远,便与逄枭道:“少爷,奴甚为疲倦,不如咱们就回去歇着吧?”
逄枭知道她是有事,立即点头道:“心肝儿,看你脸都白了,是少爷的不是。走,咱们回去了。”
逄枭就搂着秦宜宁的肩膀,到了前头与陆征说了一声,随即便大喇喇的直接带着人走了,将陆征看的咬牙切齿。
回到客院,秦宜宁立即低声问逄枭:“你仔细看看,咱们现在说话方便不方便?”
逄枭点头:“放心,怎么了?”
秦宜宁蹙眉,低声道:“方才那个买官之人的声音,我认得。”
“那是你认得的人?”
秦宜宁点头:“你可还记得,当初廖太太和两名盟众与我一同被思勤抓了去,最后因他们不肯说出宝藏下落,思勤将他们三人弃于沙漠中的事?”
第八百七十一章 回程
“自是记得的。”
提起此事,逄枭直过了这么久还会觉得后怕。秦宜宁与他讲过,当日在沙漠之中水不足了,思勤舍不得他的手下去死,自然是要丢弃其余不相干的人,若不是他们有幸赶上了阿娜日可汗赶来,下一个被丢掉的就该是秦宜宁了。
“你的意思是……”
“若是其他人,我怕是分辨不出,可这人的声音太特别了,他便是当日被丢弃于沙漠之中的人之一。
“当时思勤将廖太太和她的两个亲信丢进了沙漠,因询问他们宝藏所在,他们就已经略受刑罚,若不是当时身处沙漠之中,思勤和他的手下为了节省力气,是断乎不会那般轻易放过他们的。
“他们被撵走时,已是又缺水,又受伤,且沙漠之中不辨方向,不光是思勤,所有人都料定他们必定走不出沙漠的。可现在这人竟活下来了。”
秦宜宁一面沉思,一面低声喃喃:“不知当日他们离开沙漠的人有多少。是都活下来了,还是只活下他一个?还有,当日宝藏的讯息廖太太知道,她手下之人应该也是知道的。那么这人要买辉川县的知县……”
说到此处,秦宜宁缓缓抬起头,清亮的双眸不可思议的看向逄枭。
逄枭也是同样的表情,“你是说,宝藏有可能是在……”
秦宜宁重重的点头,“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到他还有其他的理由使重金去买辉川县的县官来做。圣上在辉川县修剪陵寝,大兴土木,那里可绝不是个能够安生做官的地方,我不在朝堂都知道,那里一年下来至少砍了两任知县了。”
“正是。圣上践祚之初,便使人选定了风水宝地修建陵寝,选定的就是辉川县,只是战乱不断,先是南方大燕朝之事,又是北方鞑靼犯边,又发生了地龙翻身的事,加之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圣上内帑的银子都快用干净了,这陵寝自然是今儿个停工,明日又复修。
“况且正如你说的,历朝历代修皇陵的大官都没什么好下场,上一任总理辉川现皇陵督办就是因为工程不利被罢官,当地知县也因贪墨修剪皇陵的金银被砍了头。自上一任知县被砍头至今,辉川县还没有信任的县令。”
逄枭将辉川县之事告诉秦宜宁,越是说,自己也越发笃定了秦宜宁的猜测。
“宝藏就算不在辉川县,也可能与辉川县有关。否则谁也不会傻到自己往刀口上撞。”
“我也是这样想。”
如此一分析,二人神色之中都有了几分难掩的兴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为了宝藏,多少人费尽心思也得不到一点线索,偏偏他们出了一趟门,竟能得到这样的线索。
逄枭将秦宜宁一把抱起,像是抱孩子一样让他坐在自己强健的手臂上。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秦宜宁一声轻呼,赶忙搂住逄枭的脖颈,笑眯了眼道:“这还没有头绪呢,你可别高兴的太早,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知道。先前咱们两眼一抹黑,如今寻到一丝线索,便是重大突破了。”逄枭抱着秦宜宁在屋内踱步,一点也不觉疲累,“你说,这是谁能这么有本事,当初截获了宝藏,竟然大老远的绕过大周京城,神不知鬼不觉直接给送北方去了。”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秦宜宁拍拍逄枭的手臂,示意他放自己下来,“不过宝藏也未必就在那里啊,你先命人去探查一下吧。”
逄枭将秦宜宁放下,双手握着她的腰,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让人去。只是我身边带来的人都是精虎卫,若说打仗,他们是一窝下山虎,可若说探查的功夫,到底不比青天盟渗透能力强。只是……如今的青天盟,不知是否还能信得过。”
廖太太毕竟是青天盟的人。若不涉及到宝藏,秦宜宁与他们利益相投时,自然是万事都好。可若是涉及到宝藏,他们谁也不能保证青天盟完全没有异心。就连当初青天盟跟着秦宜宁去帮助李启天夺回皇宫,也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利益和目的,为的是青天盟能够走出阴暗,不再是一个江湖组织,而是被天家认可的存在。
秦宜宁垂眸沉思片刻,道:“你这话提醒了我,先容我观察一阵吧。组织越大,人越多,心就越不齐了。为首的那几位能信得过,但下面的盟众不一定都是好的。”
逄枭点头,“你说的是。现在条件与允许,就先让精虎卫去探查一番.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嗯。咱们的事情做的差不多了,几时回去?”
“想孩子们了?”逄枭矮着身子看她。
秦宜宁点点头,垂眸靠在逄枭肩头,“虽然与你在外面玩的很是开怀,但孩子们不在身边,到底觉得少了些什么,有了他们,就又多了让我牵肠挂肚的。”
逄枭大手拍着她的背,一时间满心的愧疚几乎化作潮水将他淹没了。
终究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带累了她,害的她颠沛流离,不能如寻常的妇人那般只守着孩子和家人打转,她要做的,远比那些女子做的更多,比他们劳心百倍,危险就更不必说了。若是家人理解尚且罢了,可她偏又摊上那样一个婆母……
逄枭低头在秦宜宁的额头亲了又亲,又是怜惜又是愧疚,只是许多话多重复也是无用,反而还要让秦宜宁不自在,说不定还要倒过来安慰她。
“放心吧,等钦差上任,咱们就尽快回去。家里有两位太姥娘,一大家子都宠爱他们,他们一定过的很好很安全。”
秦宜宁点头,乖乖的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日子,逄枭除了安排人去往辉川县调查县中有什么异常之外,就依旧带着秦宜宁在陆家混吃混喝。
陆征对秦宜宁依旧没死心,却也不似先前那样继续直白的纠缠,只是偶尔会于府中偶遇,亦或是有了生意依旧叫上他们二人去旁听。
秦宜宁知道 这人是想在她跟前显摆,更加不愿意理会他。可越是不理会,陆征好像还越是在意起来。
时间飞逝,眨眼就过了月余,这一日陆征命陆喜来请逄枭与秦宜宁去前厅说话。
逄枭掩口打了个呵欠,紧了紧肩头披着的毛领斗篷,“你们少爷难不成又让我去作陪谈生意?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我去了,生意谈成的机会大些?”
陆喜撇嘴,暗道这位的脸皮真够厚的,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万少爷请吧。大少爷一准是有好事请您。”
一旁的秦宜宁接过寄云递来的披风披上,看陆喜的神色,再分析他话中意思,便有了大致的猜测。
算算日子,安排钦差的事八成是办成了吧?
显然,逄枭也猜到了,他狭长的凤眼眯了眯,挑眉道:“好。既然是好事,当然要去了,说不得你家少爷还是找到好酒要请本少爷吃呢。”
逄枭拉过秦宜宁,粗手粗脚替她整理好披风的白兔毛领子,就大步走了出去。
从客院到前厅,他早就走的轻车熟路了,想引路的陆喜完全被无视,只能抄着手跟在二人的身后。
前厅之中,陆征穿了一身牙白的锦缎宽袖道袍,肩头披着件灰鼠毛领子披风,头戴网巾,以白玉簪固定发髻,正负手站在地当中。
见人到了,目光不由得就落在心心念念想得到的美人身上。
她穿白毛领子的披风更显得她肌肤莹润了。
“陆大少爷,听陆喜说你这里有什么好事?”逄枭大咧咧笑着问。
陆征颔首道:“是,我已得了消息,朝廷已选定了吏部员外郎卢亭中钦差旧都,事已办成了。”
“当真?”逄枭惊喜。
陆征道:“这自然不会错。”
“好,好好!”逄枭连连搓手,兴奋的转了两圈,又道:“既成了,那我就预备启程回旧都去了。咱们约定事情办成你就要派遣一个大掌柜随我去吗?我预备处罚,你也赶紧将人选好了吧。”
陆征看他这般不稳重的模样,就已不耐烦了,再看宁娘子也是一副期待着立即就离开的模样,越发不悦。
“怎么如此急着走?难道是我陆家有何处招待不周?”
“哪里的话,就是让我们住仙宫里,久了也要腻味了。”逄枭摆摆手道,“不过这些日在你家,我们是吃得好住的好,我不留神都发福了。着实是辛苦你了。将来等你有机会去旧都,本少爷也必定要尽地主之谊款待你的。”
陆征嗤笑,随他的话不以为然,只温和的问秦宜宁:“宁娘子不多留几日?”
“多谢陆大少爷美意,奴自然是要跟着我家少爷的。”
陆征点点头不再多问了。
逄枭与陆征作别,立即就带着秦宜宁回客院去整理行李,立即就搬回楼船准备启程。
看他们的背影走远,陆喜才小心翼翼的问:“少爷,您怎么不与万少爷说一说宁娘子的事?想必以现在的情况,您张口万少爷应该也不会拒绝的。”
陆征哼笑:“这样有什么意思?将来我要让她自己来求着我收留她。”
转回身,陆征神色志在必得,“让元玉江预备起来,去寻万家的船让他们一起出发吧。急着提醒元玉江仔细行事,不要坏了我事。”
陆喜立即点头应下,飞快下去办事了。
第八百七十二章 贼心不死
回到楼船,秦宜宁紧绷了月余的神经终于能够放松下来。再不必时时刻刻都要仔细留心是否有人监视,也不必再刻意做出那轻浮模样来,能够轻松的做自己了。
秦宜宁舒坦了,可逄枭却有些遗憾。
“唉!这段日子过的神仙似的,美人儿整日里投怀送抱,胃口都给养刁了,结果回了自个儿的地盘,好待遇都没了,又要开始清粥小菜。”逄枭摇头惋惜,一副亏大了的模样。
秦宜宁斜倚着软榻,抱着个黄铜的暖手炉抿着嘴笑。
“你便知足吧,好歹给了你享受的机会。我是怕言行的习惯一旦养成就不好改变,回家之后万一教坏了孩子怎么办?”
逄枭撇嘴,醋意大发,“你现在心里只有孩子,都没有我了。什么事都先考虑孩子们最后才考虑我。”
“你儿子的醋你也吃?”
“就算是我亲生儿子,想抢走你的关心也不成。”
逄枭坐在交椅上闷闷不乐。
秦宜宁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不由的侧身凑近了去细看他。
她凑近,他就将脸别开,再凑近,他又看向另一边。
“嗳,你还真吃醋?”秦宜宁用穿着柔软绣鞋的脚踢他的小腿。
逄枭当即“横眉怒目”的看过来。却在对上她温柔双眼是一下就破了功,噗一声笑了。
“好了,好了,又不是小孩子,我哪里至于就生气了?不过是要回去做事了。咱们的轻松日子就到头了,有些怅然罢了。”
秦宜宁理解的点头。若比起来,逄枭的日子压力要大得多,毕竟真正在朝堂中沉浮的人是他,她整天呆在家里尚且觉得朝中的事压的喘不过气来,何况逄枭这个身在局中的?
秦宜宁放下手炉,起身搂住了逄枭。
“往后咱们的日子会好的,就譬如当初我被鞑靼人抓了去,不是也没想过还能一家团聚么。”
逄枭也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脸埋在她的怀里,“若依着你这么说的,在往早说,我还以为咱们想成婚都已是天大的难题,现在咱们不但成了亲,孩子都有了俩了。”
“正是这个意思呢。过日子就是要有个奔头。只要咱们都不放弃,总有一切都好转的一天。”
逄枭有时候是当真佩服秦宜宁的韧性,也庆幸她有这样的韧性。若非她是这样的性子,恐怕早些年失怙之时就已命丧黄泉了,哪里还有他们后来的相许。
“爷。”
这时,舱门外传来虎子的声音。
秦宜宁忙松开手,二人都端正了坐姿。
虎子进门来,行礼道:“爷,元大掌柜来了。”
逄枭挑起剑眉,“他来?他是陆大少安排是随同的看账的掌柜?”
“正是呢。”虎子笑的不怀好意,“他还真有胆子跟咱们去?”
元玉江的小心思大家有目共睹,在陆家的地界上他们尚且要忍耐,待回了旧都,王爷不开口,他都会给这老色魔好看!
逄枭道:“他来了,便直接将他安排在妥当的船舱,着人看起来便是。”
“他还腆着脸说要见您和‘宁娘子’呢。”
逄枭挑起唇角,冷笑道:“他还不死心呢。暂且养着他,回到旧都另说。”
“是。”
虎子回去,客气的引着元大掌柜去了船舱。
此处是楼船上最为临近角落的一处,隔壁与对面住的都是精虎卫,屋内连个窗子都没有,想要出去就必须要经过一道走廊,且要路过数个精虎卫的房间。
元玉江尚不觉有什么不妥,负手看了看船舱,有些嫌弃道:“你们这楼船上再没有其他的房间待客了?”
“实在是对不住,这间已是客房之中比较好的了。其余下人们住的屋子更不好。”虎子满面堆笑,眼中却都是鄙夷。
元玉江想着楼船本来也不大,加上往后也不是要他一直住在船上,最晚四天也要到了,便冷淡的哼了一声,大度的不计较了。
“你们少爷和宁娘子呢?”
“少爷与宁娘子还有事要做,请大掌柜稍作休息。稍后再聚。”
元玉江点了点头,进了船舱。
虎子就将两个人高马大的精虎卫介绍个元玉江:“这是伺候您的小厮。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他们。”
元玉江本来也有随从,是陆大少爷安排给他的,只是这一次出门,他存了对秦宜宁的心思,要做一些秘密之事,自然不好带着一双“眼睛”去。就将小厮留下了。想着如万少爷这般会享受的人,又指望着他往后账簿上好生的记录,自然不会亏待他,自然会给他安排妥当的人。
如今一看,万少爷果然是明白人。
“嗯。你们都进来吧。”
元玉江指使那两人做事。
那两人便顺从的帮着整理行李。
虎子转身出了船舱,关门时看了一眼屋内。元玉江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正与两名精虎卫打听:“你们宁娘子与你们万少爷是几时相识……”
轻轻关上舱门,虎子无声的啐了一口。个不要脸的老色魔,虽说妾通买卖,可在牢里时王妃已经严词拒绝过了,若是个有脸的正经人,就该就此熄了心思。他可倒好,还在动心思!
“且到了旧都再办你。”虎子自言自语。
接下来的四天,是元玉江过的非常意料之外。
他原想着很快就能再见到美人,可谁承想,楼船离开码头之后,他命随从去请人,随从就跟木桩子似的杵着一动都不肯动。
他在船舱里吵嚷起来,也不见有人来管管,船舱里又没有窗子,他甚至分不清黑天白爷,感觉到饿了,却不见有人送吃的来。
元玉江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却又不愿意相信万少爷竟然会这般豁出去。难道这人不在乎他在账目上做手脚?
“让你们万少爷来见我!”元玉江大怒的捶着木板床。
两名精虎卫只当他是蚊子在哼哼,完全不理会。
外面的走廊里,虎子低声问逄枭:“爷,就这么关着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他刚才还跟我们打听王妃的事呢。“
逄枭笑了笑,道:“也算不得便宜他了,毕竟要关上个三年五载的,时间也不短了。”
“爷打算还留着他的命?”虎子惊讶。
ps:又病了,惨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