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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光霁月     锦堂归燕txt下载     锦堂归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二十八章 家中

    七月的南方已经非常炎热。秦宜宁穿了轻薄的夏装侧坐在逄枭的身前。而逄枭一手抓着缰绳,另一手还举着一把油纸伞为秦宜宁遮阳。

    他们回程一路都是阴雨天,并不觉得炎热,赶路时逄枭用斗篷将秦宜宁包裹的严严实实,一点没让她淋雨,虽然没有去时的日夜兼程,却也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不过许是知道秦宜宁快回家了心情好,天气终于开始放晴了,他们途中没有追兵,一切都很顺利,逄枭的心情也好,索性带着秦宜宁欣赏起风景来,沿途遇上什么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也要带着秦宜宁体验一番。

    “家里人你都安顿好了吗?”

    “你放心吧,谢先生和徐先生都在,两边都一定会安顿好的。”逄枭低头亲了亲秦宜宁的鬓角,“我将秦府收拾出来,老太君他们都安排回了秦府,至于我外公外婆和我娘,则是安排在了距离秦府不远处的一个宅子里。”

    其实若是两家人相处的融洽,所有人都住进秦府里是最好的选择,也方便他们调度和保护。

    可是这一次姚氏在秦家最为为难的时候将人赶走,就算秦家人什么都不说,可大家也不是傻子,心里对逄家是不可能不怨恨的。

    一想到这里,逄枭便愁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岳父在家,他也有个能说话讲道理的人,可偏生岳父不在。对秦宜宁的两个二叔叔他能解释出什么?面对岳母,更是怕孙氏心里记恨。

    逄枭无奈的皱着眉,素来都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今却是一副愁云灿的模样。

    秦宜宁听得出逄枭无奈的语气,笑着安抚道:“你别想太多了,等回去了我来安排,一家人还是要住在一起比较好。”

    逄枭苦笑道:“还是暂时不要了。我怕真的住在一起,以我娘那个性格,会将岳母大人气坏了。”

    秦宜宁若有所思,父亲不在家,最为聪明最会镇场子的人不在,做什么时都束手束脚。

    秦宜宁叹了口气。

    “别叹气,我会好好解决这件事的,回去了就好生与娘说一说,就算想要住在一起,也要我娘先去摘开这个鱼头才行,没道理让受委屈的一方再来委曲求全。”

    秦宜宁闻言也不多言语,只是笑着道:“你安排便是了。”

    吃一堑长一智,秦宜宁现在已经不会在强行去为姚成谷和姚氏安排什么了。反正自己不论做什么,在看她不顺眼的人面前她做的也都是错的。

    秦宜宁与逄枭一路闲聊着,很快旧都巍峨的城墙便出现在眼前。

    远远跟着二人的虎子等人都面色一松。

    他们路上都精神紧绷着,生怕忽然有什么人突然冒出来伤到了逄枭和秦宜宁。如今终于到了自己的地界儿,就算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捣乱,那也是他们一根指头就能碾压的了。

    “王爷,我等就不进城了吧?”

    逄枭道:“虎子带两个人跟上,其余人回平南军大营看看,若有什么事立即来回我。”

    “是!”

    众人拱手应是,只留出两人与虎子远远地跟在逄枭身后,剩下的近百人便列了整齐的队伍策马往平南军大营方向狂奔而去,很快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一片烟尘之中。

    逄枭笑着道:“我这次出去的借口是带着人去探查附近的山匪可有复苏迹象,不过这理由找的有些仓促,若是一群人一起进城,恐怕会引来各方面人的注意。”

    秦宜宁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你心里都有数,你安排便是了。”

    进了城门,逄枭便下了马,将缰绳丢给了身后跟着的虎子,大手牵着秦宜宁的手,缓步走向秦府的方向。

    秦宜宁一双美眸看着是周围去街道和景物,这里一切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可是这一次回来,却更加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心中自有万般感慨,但秦宜宁并不是一个善于撒娇的人,也不想与逄枭说她的那些脆弱的心事。

    是以逄枭眼中看到的,只是秦宜宁笑的非常好看的侧脸。

    “宜姐儿笑什么呢?”

    “没什么啊。就是能回来,有些开心。”秦宜宁道,“待会儿还是先回咱们府里,等安顿好了再去秦府吧。”

    她毕竟是逄家的媳妇,若是不先给自家人行礼,一回来就去了娘家,以后姚氏就有更多的理由说嘴了,她倒不是怕了姚氏,只是觉得总是闹出这样的事来腻味的慌。

    逄枭道:“也好。咱们回府里去换身衣裳再去岳母家里也好,正好到时可以将岳父还健在的好消息告诉大家。”

    “正是如此。先在家里扎一头,便可以去我家里了。也不知道老太君的身子怎么样了。你别看老太君平时行事有一些偏颇,可是她心里我父亲是她最大的宝贝疙瘩,我真怕老太君有个万一。

    “当然,她如今有了春秋了,人也总有生老病死,可是若是在我父亲出了这种事的情况下让她老人家有个什么,我父亲回来一定会自责一辈子的。”

    “是啊。岳父大人是个孝子。”逄枭点着头。

    秦宜宁又道:“你是没瞧见曹姨和回来时的样子。还有我母亲病的那一场,也是极为凶险的……”

    秦宜宁路上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逄枭,只是想起来还是觉得心生感叹。

    逄枭想起秦宜宁说的家里设置灵堂时竟然无人吊唁,只有季泽宇敢来,回头还被李启天给夺走了虎符,他的笑容就淡了。

    这些事早晚都会有个结果。

    逄枭这段日子都是住在军营,他是吃惯了苦的,也并不十分讲究,况且当地还有秦府在,逄枭并未提前置办什么大宅院,姚成谷、姚氏和马氏所居的“王府”,其实不过是个寻常的二进院落,距离秦府的大宅隔着一条街,对比起来寒酸了许多。

    秦宜宁跟着逄枭来到府门前,虎子上前去叩门,门内很快就有人应声,出来一看来的是逄枭和虎子,门上的人惊喜的叫了一声:“王爷回来了!”

    “是啊,快开门,往里头告诉老太爷、太夫人和老夫人去!”胡子笑着道。

    门子连忙点了个头,给他们开了门,就一瘸一拐的往府里跑去。

    逄枭给秦宜宁解释,“府里的小厮还有护院,我都是找的一些在战争之中落下来一些残疾的。这些人当初没得几个抚恤,人人几乎都有残疾,回了家乡种地也有可能不方便,会成为家里人的拖累。我思前想后,就找来了这样一群人来咱们府里,他们的品性我可以保证。”

    “你这样安排很好。”秦宜宁笑道,“你是主帅,又常年带兵,爱护手下的兵也是有的。只是咱们府里小,这样才能容纳几个人?”

    逄枭笑道,“是啊,能帮一个就是一个吧,总不能看着他们回乡去饿死。”

    秦宜宁点点头,道:“你也知道我手下办了不少工厂,这些人虽然做不了复杂的事,看个门户总是能够的,或者也可以去我的庄子里帮忙,做一些简单的农活,养鸡养猪也不是不行。反正无论如何,总能换个安身之所,我不会让他们饿死的。你有这样的人,确认无碍后便可以告诉我,我在去联络钟大掌柜。”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府里。

    不只是逄枭听的心里温暖又骄傲,就是跟在身后的胡子几人,一时间也觉得非常感激。

    虎子笑道:“王妃有这个心,是弟兄们的福分。”

    “是啊是啊。”听见这话的王府仆从也都点头,他们都是多少有些残疾落下,家里情况又不好的。他们能跟在逄枭家里伺候已经是烧了高香,如今听了王妃的话, 他们一时间百感交集,更有那眼窝浅的都已经感动的鼻子发酸了。

    着实是战争残酷,这些年又是连年战争,他们见到过太多丢胳膊少腿的弟兄活活沦落为乞丐饿死的。

    跟着忠顺亲王,不但不会吃他们的粮饷,王爷还带他们出去发财,指挥若定的就连战斗的赢面都更大,如今王爷还在乎他们不当兵之后的日子。

    能追随王爷,真的是太好了。

    秦宜宁笑着,看到这些人的反应心情很好。

    这时已经走到了垂花门,守门的婆子早就听说了逄枭与秦宜宁回来,已经在此处恭候多时,见了人便行了大礼:“参见王爷,王妃。”

    “免了,老太爷和太夫人现在何处?”秦宜宁问。

    “王妃,老太爷、太夫人和老夫人现在都在正屋里呢。”

    秦宜宁点头,“我知道了。”便率先往上房走去。

    逄枭见秦宜宁并无任何为难窒色,心里到底是悄然松了一口气的。

    他知道秦宜宁受了很多委屈,他也将姚氏背后说过好几次了。但是一边是他的家人,一边是秦宜宁,他到底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和平共处的。

    不过,秦宜宁越是如此让步,逄枭就越不能让秦宜宁受委屈。

    他大步流星的追上秦宜宁,大手牵起她的手笑道:“我也正要去请安呢。”

    二人没几步就走过穿堂进了后宅,直走踏着初生青苔的石砖路面走向正屋。

    正当这时,就见个身着桃红色宫装,唇红齿白面若桃花的美貌女子从正屋里撩了帘子出来,笑着行礼,娇声道:“王爷,您回来了,老夫人都叨念您好几半晌了。”

第八百二十九章 护犊

    秦宜宁不由多看了那女子两眼。

    她的穿着打扮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可做事的殷勤态度却像个婢女,让人一时间分辨不出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不过那的确是个极为水灵的姑娘,美目含情,朱唇带笑,眼波柔软又眷恋的落在逄枭的身上,爱慕毫不掩饰,相信是个男人被这样一个妍丽的美人那般仰慕的注视着,百炼钢都要化成绕指柔的。

    秦宜宁玩味的挑起唇角,抬头看了逄枭一眼,便自顾自先往前走。

    逄枭的脸色黑如锅底,大步追上拉住了秦宜宁的手,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宜姐儿,回头我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

    秦宜宁挑眉,刚要开口,那女子却是袅袅婷婷的走到近前,仰着头看向逄枭,柔情万种的道:“王爷办差辛苦了。瞧您风尘仆仆的,我已经预备了热水,王爷待会儿好生沐浴也好解乏。”

    竟然完全将秦宜宁的无视了,且那做派,仿佛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秦宜宁再度放开逄枭的手,绕过那美人儿走向台阶。

    逄枭的手心空荡荡,心里也跟着空荡荡,不由怒道:“客院都住不下你?那你就回家去吧。”

    那女子一瞬苍白了脸色,美眸里噙着泪水:“王爷息怒,是老夫人允许我出来走动的,我也没有其他的意思。王爷若是怕王妃不喜欢,我尽量不出现在王妃面前就是了,今日也是老夫人吩咐我来,我才来的。”

    逄枭听的火冒三丈。

    才刚还在想着不能让受委屈的人一直委屈,眨眼间他的亲娘就又给闹出这么个幺蛾子来。宜姐儿心情才刚好一些,进了家门就看见这么个东西在眼前乱晃,什么意思!

    逄枭绕开那女子,两步就追上了秦宜宁,这次直接将人揽进怀里,霸道的圈着她的肩膀,让她想甩开他都不能。

    秦宜宁扭了扭身子,低声道:“别闹,要进屋请安了。”

    逄枭沉着脸道:“又没说不请安。”

    一手搂着秦宜宁,抬下巴示意婢女撩起门帘。

    那模样就像个正闹脾气的孩子。

    门前的婢女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打起墨绿色的门帘。

    进了屋,入目便先是一座八仙过海的屏风,墙角处骨腿束腰的小几上美人花觚里插着盛开的新鲜花卉,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其中似乎还夹杂着薄荷熏香清爽的味道。

    有婢女绕过屏风去通传,随即到跟前来做请的手势。

    秦宜宁举步走向内室。

    逄枭却快了她一步,大长腿迈开,很快就到了屋里,秦宜宁还没等走进去 ,就挺听逄枭沉着声音质问:“外面那个女人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将她放在客院暂时安置不用理会吗!”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姚氏的声音满是不悦。

    秦宜宁想不到逄枭竟然会对着姚氏直接发火,一时间进去也不是,站在原地不动也不是。

    进门去,姚氏会说她是去看笑话的。

    不进去,姚氏又会说她不讲礼数,回来了也不知道去行礼。

    秦宜宁无奈的耸了下肩,反正在讨厌她的人眼中,她就连呼吸都是错误,只做好本分就足够了,也不能要求其他。

    思及此处,秦宜宁走进了里间。

    姚氏和姚成谷坐在首位,伺候吃果子的婢女端着果盘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

    马氏不在。

    “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秦宜宁走到地当中,恭敬的行礼。

    姚氏手上攥着吃水果的小银叉,见秦宜宁进门来,手上攥的更紧了。

    她可没忘记自己脸种了那么久都是因为谁!

    “就知道是你。”姚氏冷哼,“一遇上你,大福就对我这个做娘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你也是做娘的人,你还生了两个儿子,将来你儿子娶了媳妇就对你这个模样儿,你就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了!”

    秦宜宁垂头挨训,懒得与姚氏斗嘴。

    逄枭却是怒不可遏,斥道:“娘,你说的是什么话!”

    到底是带兵的人,真正怒吼起来嗓门大的很,就连承尘都被震的落了灰。

    姚氏被吓的心里砰砰直跳,指着逄枭怒道:“你,你这是对亲娘说话的态度吗!”

    逄枭道:“你们安生过日子的时候,宜姐儿在前头顶着磨难,你们被安全送回来的时候,宜姐儿差点被杀死在半路上。她没做过任何对不起逄家的事,反倒是我一直在带累她,娘,你既然知道你自己是我的亲娘,为何不能对我喜爱的人多一些包容?你做出的事,难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回想起来都不脸红吗?”

    姚氏被训的脸通红,颤抖手指着逄枭:“不孝子!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将你盼了回来,可你进门都做了什么?对着你娘大吼大叫,为了这么一个犯了七出的女人正面与生母作对,你就不怕传出去让人嗤笑!”

    “犯了七出?你倒是说说,宜姐儿犯了什么七出了!”

    “她背后搬弄口舌是非,离间咱们母子,离间我与你外婆的关系!她还善妒,不许你纳妾纳通房,潘姑娘不过在她眼前说句话,她都能挑拨你来与我大吼大叫,难道她不是犯了善妒之罪!这样的乱家妇,就该送回她娘家去!”

    逄枭被气的浑身发抖,双手骨节捏出咔咔的响声,他还是第一次直面姚氏如此不讲道理的一面。一想到在他不在家时,秦宜宁当时还不知秦槐远还活着的消息,一心以为父亲已经不在了,还要被婆母这般磋磨,甚至将他们一家都赶出了王府,逄枭就心疼的想杀人!

    “娘,你……”

    “老夫人说的是。”秦宜宁笑了笑,站直了身子。

    她的声音平和,温婉之中又含着笑意,缓缓道:“依着七出三不去的规矩,的确是该休了我的。老夫人说我背后搬弄口舌是非,这个我不认,我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

    “但是若说我善妒,我是认的。我不能容忍我的夫君拥有其他的女人,更别说看着我的夫君与别的女人恩爱生子,还要帮别的女人养孩子,让那些抢走我丈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叫我母亲!

    “我以前曾经想过,若王爷想纳妾纳通房,那便随他去,不过是一百分真心和一分真心的区别罢了。可现在,我要说,我的眼里的确不揉沙子,我善妒,我承认。”

    秦宜宁转而看向逄枭,平静的道:“倘若你介意我善妒,那便罢了,我不是那种离开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善妒这一点我也不会改!我有自己的家业,我有能力养活我的孩子,你只要给我一纸休书,我立刻带着孩子走,你大可以去迎娶一个对你的仕途有助力的名门闺秀,与她再生孩子便是了。

    “如今秦家是落寞了。我也知道老夫人是为了你着想,你也不该如此暴怒,也该理解老夫人的想法才是。满朝廷里去找,是个闺秀家族都比我家的情况好,你要续弦也容易。”

    “宜姐儿!你说这话就是诛我的心!”

    秦宜宁冷静的一笑,“我不是要诛你的心。我只是让你看清楚。不是我不想与你好好的在一起,如这等诛心之事,我经历了太多。我是个自小就做野人的人,虽出身名门,却没有受过大家闺秀的教导,既不能让婆母满意,也无容人之量,我自己的缺点在哪里我都知道。”

    秦宜宁转而望向一直不说话的姚成谷,“老太爷,装枪给人使和装烟丝给自己抽,对您自身的危害都不小,还请您爱惜自己才是。”

    秦宜宁礼数周全了一番,就保持着端庄的姿态走出了上房。

    到了门口,恰好看到了探头探脑的潘姑娘。

    她目不斜视的走过那女子身边,随意在门口叫了个婆子引路,就回了她和逄枭的院落。

    春晖堂里,场面一片凝重。

    逄枭看着姚成谷,又看看气的满脸涨红的姚氏,转身在圈椅坐下了。

    “第一,我就这么一个娘,就这么一个外公,不孝顺你们我做不到。所以往后你们的衣食住行大事小情我依旧会照顾到。

    “第二,我不会休弃宜姐儿,她善妒,我惯的,我就喜欢她善妒。她委屈,我心疼,谁让她委屈,我就让谁委屈。

    “第三,趁人之危、袖手旁观、搬弄是非、趋炎附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样的人,我看不上。

    “第四,我想怎么过日子,任何人都管不着,我纳妾不纳妾,我想要几个孩子,那都是我自己的事,谁也管不着!”

    “你!你!!”姚氏被气的快哭出来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好歹!难道为娘为的不是你吗!你怎么就不能纳妾,怎么就被那个狐媚子给迷惑住了!你看看别的男人,谁功成名就了不是三妻四妾的,她凭什么就不许你纳妾了!”

    逄枭站起身道:“我再说一次。我的日子我自己过,谁也别想将我当成提线木偶!我言尽于此。咱们各自过各自的吧。”

    逄枭拱了拱手,转身就大步离开。

    姚氏紧紧攥着拳头,一时间连骂人都骂不出来了。

    姚成谷摇着头:“不中用,不中用,人都被迷惑住了。要改过来难了。”

    “爹,那怎么办?凭什么大福就要受苦!您看看那狐媚子刚才说的都叫什么话!”

第八百三十章 暂留

    “你也是的,说过你多少次,遇上事你就急着开口,大福回来才进门,一路上正和秦氏热乎着呢,你偏赶上人家感情好的时候这么说,他能听话吗?”姚成谷恨铁不成钢,烦闷的拿起黄铜烟枪,刚捻起烟丝,忽然就想起了秦宜宁刚才说过的话。

    那洞彻一切的眼神和高高在上的语气,估摸着这一阵子只要想起来心里就会不痛快。

    姚氏经过姚成谷一提醒,心里也不是滋味。她的确是没有选个好时机。她是太着急了,始终想让逄枭拥有一个血脉干净的孩子, 而不是想他那样傻乎乎不知道帮谁养儿子。

    姚氏和姚成谷正郁闷时,秦宜宁已经与冰糖、寄云几人见了面。

    “阿弥陀佛,总算是平安无事。”寄云欢喜的对着八方神佛拜了拜。

    秦宜宁坐下,笑着接过冰糖端来的茶水,道:“这次还多亏了冰糖留给我的那包药呢,不然我可能都回不来是见你们了。”

    “怎么回事?”几人脸色都严肃起来,连小粥手里的帕子都拧成麻花了。

    秦宜宁笑道:“看你们,不过是虚惊一场。总之是那包无色无味的**药帮了我的大忙。”笑看着冰糖,“回头我一定好好谢你。”

    冰糖脸色不好,拉着秦宜宁袖子摇,“早说了王妃千万要小心,不该那般冒险,可王妃偏不听,您不说,我们都猜的到当时的场面有多紧张,您也别谢我,我也不想要您谢,只求您往后千万安生,爱惜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秦宜宁被冰糖唠叨的禁不住笑起来,“你可别将话说的这么早。我若是把虎子做谢礼给你,你要是不要呢?”

    寄云、纤云、秋露、连小粥都噗嗤笑了。原本紧张的气氛,让秦宜宁一句话说的轻松起来。

    冰糖臊了个大红脸,不满道:“人家关心王妃,王妃却反过来取笑人,真是越来越坏了!”

    “哎呦,生气了。你们快帮我哄一哄。”秦宜宁跟着一起笑。

    冰糖纤云和连小粥就一左一右去咯吱冰糖,冰糖怕痒,被追的绕着八仙桌打转。上房里一时欢声笑语,极为热闹。

    秦宜宁看着花骨朵一样的婢女们,面上也挂着笑。

    只是笑着笑着,却觉得眼睛酸涩的很,被她强迫自己用力的眨眼给忍了回去。

    门外传来婢女给逄枭行礼时恭敬的声音。

    秦宜宁回过神,忙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心情。

    冰糖几人也不再笑闹,站在了一边。

    门前珠帘哗啦一声被撩起,逄枭大步冲了进来,定定的站在原地,双拳紧握,看着秦宜宁不说话。

    见逄枭的脸色不对,寄云等人都收起了玩闹的心思,略有些紧张的看向了逄枭。

    主子们的气场不对,该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秦宜宁笑着摆摆手,“你们先去预备热水吧,我想沐浴。”

    “是。”

    婢女们行礼,随即小心翼翼的快速退下。

    屋内恢复了安静,逄枭缓步走到秦宜宁的面前坐下,两只攥成拳头的手紧紧握着,一只搁在自己的腿上,另一只死死攥着大红如意桌巾。

    “宜姐儿,你是不是……”逄枭紧张的喉咙发紧,声音发涩,说出一句话,仿佛比让他战场上杀一万个敌人还要费力,“你,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

    秦宜宁刚才盛怒之下没有控制住情绪,将姚氏和姚成谷都冲撞了,她不害怕,也不后悔,但是她也想过逄枭会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她想了好几种可能,最好的一种是他不生她的气,不在乎她冲撞了长辈,却没想到他进门来,第一句会是问她这个问题。

    秦宜宁长睫颤动,不想让逄枭看到她懦弱的样子,倔强的不让冲上的眼泪滑落下来。

    “你别多想,我没有那个意思。反而是今天我没控制好自己,对老太爷和老夫人不敬,着实是不孝的很。”

    逄枭摇了摇头,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抓着她的双手,微微仰头直视着她的双眼:“宜姐儿,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吃了很多的苦,是我也知道是我没处理好家里的事,才害得你受气。”

    秦宜宁摇摇头,“我们是一家人,你说的又是哪里话了。”

    “外面的事情我处置的不好,害你被连累,家里我也没料理清楚,让娘那样对你……”

    伸展手臂搂住了她的腰,蹲在地上,将脸贴在了她的大腿上。

    “让媳妇受罪,就是我这个做丈夫的无能。宜姐儿,你别生气,也别对我失望好不好?我往后会好生处置这些事的。”

    秦宜宁低头看着逄枭,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依旧倔强的不肯让眼泪落下来,声音中带着一些鼻音,“我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对你失望。我只是……或许是物不平则鸣吧。我往后尽量不与老夫人和老太爷正面冲突了。我也知道,我那样说话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不是。宜姐儿,不是的。我没有什么好为难,当初我连累了你,害你被掳去鞑靼吃了那么多的苦,没想到回来之后,还要带累你被误解,被怀疑。

    “你冒险剩下两个孩子,受了那么多的苦,她还要怀疑你的贞洁,莫说是你听了生气,就是我见了,也是气的受不了,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怪不得你。

    “我跟你保证,我不会纳妾,不会和任何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也不想要那么多的孩子,我有昭哥儿和晗哥儿就够了。宜姐儿,咱们只管过咱们的日子,不要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好不好?”

    秦宜宁长睫垂着,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还是“吧嗒”一下落了下来。

    逄枭紧张的手足无措,忙起身搂着她,将她抱孩子似的抱在怀里,地上打转了两圈,又将人放在八仙桌上坐好,双手撑在两侧的桌面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宜姐儿不哭了,不要哭了,啊。”

    秦宜宁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她不想对谁示弱,如果逄枭不来哄她,她可能会态度强硬的面对任何人。可是逄枭却在这个时候对她说了这番话。

    逄枭简直心慌意乱,带兵打一仗都没有这般不知所措,大手拍着她的后背,一声声的哄着,可却恨自己的语言太过贫乏,翻来过去就只会说那么一句“乖不哭了。”

    好半晌,秦宜宁终于收拾好心情,忍住了眼泪,

    逄枭这才松了一口气,绞了湿帕子来给秦宜宁擦脸,边擦边道:“你别生气,也不要误会,刚才那个女子姓潘,她父亲是穆太太手下的一个大掌柜,关着四通号不少的生意。这段时间你在京城,并不知道南方和秋家的情况。”

    原来,自从秋源清刺杀生父夺了家主的位子后,秋家本家就分成了两派,一派人支持秋源清,而另一派则支持秋飞珊。

    秋源清和秋飞珊的手下,各自都有自己的心腹。而这些心腹,又各自分为两派,一派是忠诚于主子,另一派则有些怀疑主子的能力,想趁乱翻身,取而代之。

    秋源清手下那些靠不住的,已经被秋源清处置的差不多了。

    而这位潘姑娘的父亲,则是秋飞珊手下的掌柜,且存了不小的野心,看不上秋飞珊女子的身份,想取而代之。

    秋飞珊与逄枭合作,二人互利互赢,逄枭养活军队,朝廷不给粮饷让当地自筹,知府筹不出银子,山贼也都剿的差不多了,秋飞珊带着四通号与逄枭合作,资助军队的同时也得到军队为后台。

    潘掌柜也是同样的想法,他可以和秋飞珊给出相同的待遇。而逄枭选择和谁合作自己都不会亏,他站谁的队,却能决定那人的成败。

    潘掌柜为了拉拢逄枭,自然无所不用其极,金银财宝珍奇古玩是一方面,他又存了往上爬的心思,自己的女儿生的不错,送给逄枭,若能做个侍妾 ,枕头风一吹,将来难道还愁做事没有底气?若是潘珂玉争气能诞下个一儿半女,再或者直接做个侧妃,潘家那可就飞黄腾达了。

    “原来她闺名叫珂玉?人如其名,倒真是个美人胚子。”

    逄枭白了她一眼,“别玩笑了,她生的哪里赶得上你分毫?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我连她长什么样儿都是转头就忘。”

    秦宜宁笑了笑,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与逄枭分析道:“秋源清已经不可能支持咱们了。而咱们需要人支持,却也不似秋飞珊那般的迫切。

    “对于她来说,想要翻盘,就必须要争取与你的合作。可对于咱们来说,却有很多人,如潘掌柜那样的人希望能与你攀关系。现在秋飞珊与自己的手下尚且都没有决出个高下,咱们就更不方便提前做出选择了。

    “所以,这就是你不好与潘掌柜撕破脸,将潘小姐直接送回去的原因吧?”

    逄枭点点头,“宜姐儿冰雪聪明,见微知著。”

    秦宜宁道:“这不过是必然的因果罢了。你放心,就让潘姑娘暂且住在客房吧,等秋飞珊与手下人斗出个结果时便好了。”

第八百三十一章 威胁信

    逄枭拉过秦宜宁的手,低头虔诚的亲吻她的指尖,“都听你的。宜姐儿,其实有没有人资助我都不怕,十万平南军要养活的确是不容易,可我总能想到办法,你不要觉得为了银子就要受委屈了。

    “我之前是盛情难却,当着众人的面将她安置在客院,只当她是在做客,而我自己一直在军营。但是她行事太没章法,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来,咱们家里可就没有她的地儿了。”

    秦宜宁的心里暖暖的,认真的想了想现状,道:“这件事其实也没那么难。反正是女人之间的事,一个能将女儿送人换前程的父亲,难道会在乎女儿的死活?会因为女儿受委屈,就不合作了?”

    逄枭听出秦宜宁话语中的醋意和杀气,不知为何,心里一阵莫名的舒爽。

    果真是如他刚才对姚氏说的那样,就算秦宜宁善妒,他也是喜欢的,如果她如所有的女人那般不争不抢,看到别的女人对他殷勤也毫无感觉,那他才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已经不得秦宜宁的喜欢了。

    “你别生气,回头我就把她送回家去。”

    秦宜宁摇头:“你送的话,性质就变了,那就不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事了,后宅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逄枭想了想,就明白了秦宜宁的意思,点头道:“好,都依你。”

    秦宜宁故意逗他:“都依我?如果我把你的来钱路给搅合了你也依我?”

    “不是说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别因为这种理由就让自己受委屈。”

    真好。

    秦宜宁靠在逄枭的肩头,过了好半晌才道:“府里没什么事,我就回家去看看了。”

    “一起去。”

    逄枭就要吩咐外面的人预备车马。

    秦宜宁却拦住了:“只隔一条街,还不够麻烦呢,咱们走路过去便是了。”

    逄枭点头:“也好。”

    二人略作整理,便带上人出了门。

    回到秦家,秦宜宁将下人都打发出去,只留了自家人说话,将秦槐远还活着的消息说了。

    老太君的眼睛瞪的像铜铃,激动的倾着身子:“你说的这话可当真!”

    秦宜宁道:“我收到信时,已经是我临出门的头一天,我又担心消息泄露会有危险,所以信被我毁了。但是我可以确定,那的确是我父亲的字迹,营救我父亲的也是当初我在沙漠认识的人,所以事情应该没错。”

    孙氏激动的满脸泪水,“真的吗,真的吗!”

    她已经不知自己在说什么,毫无意识的反复重复着这一句。

    老太君更是大喜过望,抓着秦嬷嬷和二夫人的手,三人哭成了一团。

    二老爷和三老爷更是欢喜的恨不能大吼几声。

    一家子高兴的都像是过年。

    秦宜宁的视线落在八小姐和秦慧宁的身上,发现他们虽然开怀,但是欢喜也有限,想想也就明白了。

    出了秦槐远的这件事,家里来吊唁的人都没有,更何况还敢做儿女亲家?八小姐和秦慧宁说的那两家亲事,原本都定下来了,最后也都作罢了。

    八小姐和秦慧宁的年纪都不小了,早就是该嫁人的年纪,如她这般的连孩子都有了,可八小姐和秦慧宁却等于被退了亲,若能高兴的起来就奇怪了。

    秦宜宁不好多言,这件事只能背后再与长辈商议。

    待到一家子人都安静下来了,秦宜宁才道:“大家知道便是了,也不要去外面张扬,叫人知道了麻烦不但多,还有可能给父亲招来祸事。”

    “我们都知道。”二老爷和三老爷异口同声。

    老太君则是问:“你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这会子在沙漠里?会不会受苦啊?”

    秦宜宁道:“我父亲是去避难的,自然短期内不能回来,不过那边是沙漠之中的绿洲,我的人又都在那,虽然生活比不上在府里,应该也不会受什么苦的。”

    老太君一听人不能回来,就失望的憋起了嘴,皱纹满布的脸上竟然露出个委屈的表情,就像是个被欺负了的孩子。

    秦宜宁看着老太君如此,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老太君毕竟已经老了,很多事秦宜宁都不想记得,也不想计较了。

    一家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欢天喜地的各自散了。

    逄枭和二老爷、三老爷在外院说话,秦宜宁则是挽着孙氏的手臂送她回房。

    孙氏开怀过后,郁结之气散了,心情都好了不少,不过这会子情绪却是有一些低落。

    “宜姐儿,我觉得你父亲可能三五年都不能回来了。”

    “娘为何这么说?”

    “圣上若知道你父亲还活着,说不定会说咱们欺君呢。你父亲那人精明的很,他不会贸然回来留下话柄的。”

    秦宜宁笑着挽孙氏的手:“母亲是不是想念父亲了?”

    孙氏被打趣的脸上发热,“你个坏丫头,就知道胡说八道。”

    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孙氏又道:“想念是一定的了。只不过什么想念,也不如你父亲的性命要紧。只要他活着,就算是不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孙氏面上露出连日来第一个灿烂的笑容:“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我也算是看开了。什么都不如人好好的活着重要。”

    “是啊。什么都大不过生死。”秦宜宁也跟着感慨。

    孙氏停下脚步,握着秦宜宁的手上下打量她,目露疼惜的道:“当时听说你父亲出了事,我脑子都已经糊涂了,整天都浑浑噩噩,回了家也没有顾得上你。”

    说到此处,孙氏惭愧不已,“你受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跟在秦宜宁身后的冰糖、寄云几人都一时无语,都过了还这么久了才想起关心女儿,是不是太晚了?

    秦宜宁却不往心里去,笑道:“母亲不要在意,过去的就过去了。往后我多回来吃饭,那么些肉很快就长回来了。”

    孙氏心情愉快的点头:“你说的是。”

    秦宜宁将孙氏送回房,也并未急着回府,又陪着孙氏说了一阵子话。

    同一时间,城西的一座二进宅院里,秋飞珊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手上微微颤抖的接过碧莹递过来的一封信。

    “太太,您别着急,您现在月份越发的大了,您要多留神啊。”

    秋飞珊摇摇头展开了信纸,乍一看上头的内容,她惊的脸色都白了,手一松,信纸就飘落在地上。

    信纸上的内容简单,赫然是一封威胁信。

第八百三十二章 办法

    碧莹见自家主子的面色不对,急忙去扶着人,“太太!太太您先坐下,不管什么事都要先以自身为重啊!”

    秋飞珊摇了摇头,平许久才颤抖嘴唇道:“出事了。”

    碧莹这时已经将落在地上的信纸捡了起来,目光一扫,便已经将内容看了个清楚,不免面色大变。

    “姑爷和姑爷的师父被二老爷绑架了!”

    秋飞珊点头,眼神呆滞的望着前方,仿佛遇上不能承受之事,背脊都被压弯了。

    “秋源清不是善良之辈,恐怕他们凶多吉少。”

    碧莹紧张的将是那信纸递还给秋飞珊,指着后面的一段话,“您看这里。”

    秋飞珊看着那一行字,嗓音干涩的道:“我看到了。”

    秋源清开出的条件很简单,只要她答应将逄枭引去剑川城前八十里处的泊安道,他就会放穆静湖和天机子一条生路,若在指定的时间之前看不到逄枭去了泊安道,便要将穆静湖和天机子碎尸万段。

    泊安道那个地方是个夹在山壁之下的一个小村落,每次去剑川都要经过那里,设计埋伏是最好的一处所在,因位置靠近剑川,又时常有去往剑川的商队行人路过,泊安道大路两边才渐渐的开设起茶肆酒棚,也算是个暂时歇脚之地。

    秋源清看来早就设计好,让她引逄枭过去了。

    她现在最大的筹码就是四通号与逄枭之间的合作,如果合作出了问题 ,秋飞珊知道自己将会落的个什么下场。

    可是她能拿穆静湖的性命去赌吗?

    “太太,您别担心了……”碧莹的嗓子发干,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笨嘴拙舌,竟然连安慰人都做不好。

    她自小就服侍秋飞珊,对这位杀伐果断的小姐既喜欢又敬佩,她熟悉的秋飞珊,是能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连男人都不是她对手的,可是现在的秋飞珊柔软的像是换了个人。

    或者说,自从嫁给了穆静湖,秋飞珊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让碧莹时常觉得陌生。

    就像是现在,原本遇事冷静自持,甚至不会将人命太看在眼里的人,如今却会因为这封信彻底慌乱了手脚,她的心变的如此柔软,让碧莹都不知该如何去劝解。

    秋飞珊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还有三个月,她的孩子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了。不论最初答应嫁给穆静湖的原因为何,可一起生活之后,穆静湖的笨拙和直诚,依旧是让她讨厌不起来。

    秋飞珊曾经觉得自己不在乎这个丈夫,甚至肚子里的孩子感情也很淡薄,可是现在,她意识到自己真实的感情或许根本就不像是她认为的那样。

    秋飞珊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整理心情,随后吩咐碧莹:“备车,咱们去一趟王府。”

    见秋飞珊的神色恢复如常,再不是那般六神无主的模样了,碧莹多少放下了心,赶忙听吩咐去预备。

    秦宜宁和逄枭此时在秦府,秋飞珊自然扑了个空。不过秋飞珊虽知道逄枭与秦宜宁去了秦府,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她也依旧很沉得住气,并没有找过去,而是在马车上等候着。

    到戌时城中宵禁之前,逄枭与秦宜宁手牵着手带着一群仆婢从秦府散步回来了。

    秋飞珊面无表情的透过窗纱看到这两个人的模样,心里不由得羡慕。

    碧莹也看到了,忙道:“太太,奴婢下去先拦着他们。”

    “没事,你扶我下车吧。”秋飞珊回过神,让碧莹扶着她下车。

    秦宜宁回了一趟家,将秦槐远没有死的消息告知了家人,心情正好,就连被孙氏惹出来的气这会子都散了。

    她与逄枭手拉着手闲聊,低着头借着灯笼的光看路,却发现身边人脚步减缓,大手拉着她将她带到了他的身后,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秦宜宁脚步停顿,疑惑的看向前方。

    秋飞珊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碧莹的手,正笑看着他们二人。

    “王爷,王妃。 ”秋飞珊行礼。

    只是她有着身孕,笨重的很,行礼时动作也僵硬,看的秦宜宁都替她战战兢兢,她是怀孕生子过的,最了解孕妇的痛苦,以己度人,自然不想让秋飞珊受累。

    秦宜宁掐了逄枭的手一下。

    她不能越俎代庖替逄枭决定什么,毕竟秋飞珊与逄枭之间的合作是大事,秦宜宁一个内宅妇人是不能参与的。

    逄枭立即明白了秦宜宁的意思,道:“原来是秋老板。”

    自从上次回来,秋飞珊彻底从秋家独立出来,逄枭就以四通号老板的身份来称呼她了。

    秋飞珊道:“贸然叨扰府上,着实唐突了,只是事情紧急,我便没递帖子直接来了。”

    逄枭颔首:“既是有事,那便进去再说吧。”

    一行人去了外院的花厅。

    秦宜宁原本不想去,但逄枭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她不得已便也只好跟着。

    下人们上了茶便恭敬退下。

    逄枭开门见山的道:“秋老板有什么事尽管直言吧。”

    秋飞珊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了那封威胁信递给了逄枭。

    秦宜宁疑惑的歪着头。

    一旁知情的碧莹则十分诧异。

    信上是要他们将逄枭引去泊安道,秋源清必定在泊安道布置好了一切,他们来,难道不是为了引逄枭入瓮吗?怎么开门第一句就先将老底给卖了?

    碧莹倏然看向秋飞珊,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太好了!原来主子还是她熟悉的主子,她还以为她变的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还以为她会为了穆静湖的死活去自毁长城断掉与逄枭的合作,原来主子并不是这一样!

    碧莹心里很庆幸。虽然觉得穆静湖和他的师伯死了有点可惜,但是为了夺回秋家的一切,她也能够理解主子的选择。

    逄枭仔细的将信纸看了一遍,而后递给了一旁的秦宜宁。

    秦宜宁正纳闷,待看清楚信上的内容时脸色一下就变了。

    怪不得穆静湖没有及时出现!原来穆静湖和天机子一起被秋家的人给绑了!

    秦宜宁这一次九死一生,到底是因为穆静湖不守承诺造成的,在她差一点就被人玷污之后,心里不可能一丝怨言都没有。可是现在知道穆静湖出了危险,她就将所有的情绪都抛诸脑后了。

第八百三十三章 连环计

    秦宜宁并不急着表态,逄枭与秋飞珊之间的事她不想过多左右,不过秦宜宁也知道,于公于私,逄枭都不会眼看着穆静湖出事的。

    “秋老板将这封信给我瞧,想必心里已经有了决策了。”逄枭不着痕迹打量秋飞珊。

    不是他太过谨慎,这封信到底是不是真的从秋家送来,亦或是有心人故意模仿,或者秋飞珊就是这个有心人,这些目前都还不能十分确定。

    逄枭统兵多年,自然是稳中求胜,虽担心穆静湖的安危,却也不会轻信任何人。

    秋飞珊何等聪明,立即就明白了逄枭的顾虑。

    她诚恳的道:“王爷,这件事是真的。我可以以腹中孩儿起誓。”

    逄枭和秦宜宁的面色就都变的严肃起来。

    秋飞珊这是要做什么?他们是做过父母的人,自然知道用孩子来起誓有多严重。可这种话秋飞珊却张口就来。

    他们的确可以相信秋飞珊说的不是假话了。可是此时他们也更加闹不清秋飞珊到底想做什么了。

    如果秋飞珊真的想救穆静湖的命,她就该将此事瞒着,找个方式将逄枭引去泊安道,到时就有救出穆静湖的希望了。

    可是她并没有如此,而是先来找逄枭投诚。所以说,在秋飞珊心里,她与逄枭和做从而夺回秋家,就比穆静湖的生死安危要重要的多了?

    这么一想,逄枭和秦宜宁同时为穆静湖感到委屈和惋惜。

    看来天机子给穆静湖选择择偶方式并不妥当,秋飞珊显然是对穆静湖没有多少真感情,才会不在乎穆静湖死活。一对夫妻,可以平凡,可以贫贱,却不能没有真心。

    现在看来,秋飞珊与穆静湖之间,却可能没有真心。

    逄枭道:“秋老板意预为何?”

    “王爷,我愿意将此处具体的详细地图都画给你,我觉得以王爷的能力,若是能够在此处提前设伏,定能将秋源清杀个片甲不留。”

    逄枭看着秋飞珊明亮又充满了野心的眼睛,“秋老板说的有理。”

    秋飞珊毫不退却的与逄枭对视,笑着道:“英雄所见略同。”

    逄枭也笑了,“主意是好的,也的确能打秋源清个措手不及,只不过如此一来,木头万一被对方撕了票可如何是好?”

    秋飞珊不以为意的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相信若是王爷站在我的位置上,在整个家族和个人安危之间,也会做出明断,况且他与我是夫妻,必定会明白我的抉择。”

    逄枭认真的点点头,“你说的有理。那你便画下地图吧,我会尽快去办。能重创秋源清,我也很是期待。”

    秋飞珊便被虎子引去偏厅画地图。

    秦宜宁见人走远了,不由得低声问逄枭:“这样穆公子不会有危险吗?他本就武艺高强,可这样还被抓了去,其中必有因由,说不准还受了重伤,这样情况还不管他的死活,万一被秋源清提前知晓,穆公子该怎么办?”

    逄枭点点头,“我明白。我只能说……木头没我这么好命。”

    秦宜宁眨了眨眼,不知道逄枭哪里来的感慨。

    逄枭却是在心里为穆静湖叹息,天机子给木头选的媳妇厉害贵厉害,可也未免太薄情了,这样的女人的确能成大事,丈夫和孩子在她眼里都算不得什么,这种人根本就没有软肋吧?

    秋飞珊这厢将泊安道的地图仔细的画出来,就连去往泊安道沿途大致的路途和需要注意的事项都列了个清楚,仔细检查过后确定无误,就随虎子回到前厅。

    逄枭接过了地图仔细看起来。

    秋飞珊便道:“事已解决,我便告辞了。”

    逄枭便让虎子替他送送。

    秋飞珊身仿佛并未察觉逄枭的疏远和冷淡,在碧莹的搀扶下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碧莹此时对秋飞珊已经完全改观,姑娘还是从前的姑娘,即便成了家也不会因此而有任何的改变。

    她正开怀又得意时,忽然听见秋飞珊道:“碧莹,你一会去请柳掌柜来。”

    碧莹愣了一下,点头道:“是。”

    柳掌柜很快就赶来。见了秋飞珊非常恭敬的行了礼。

    秋飞珊虽孕中身子笨重,依旧双手将人搀扶着,道:“今日请你前来,是有事相求,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为难,但是我身边可用之人虽多,但我信得过的却不多……”

    柳掌柜是秋飞珊的心腹。

    见秋飞珊说的如此诚恳,柳掌柜立即道:“东家只管说,不论什么事,赴汤蹈火,我一定为东家办到。”

    秋飞珊道:“我知道你虽武艺卓绝,却从来不愿在人前乱用,这次却是要麻烦你。姑爷被秋源清绑架了去,他要我……”

    秋飞珊将威胁信的内容说了一遍,又将今日去见逄枭的事细细的说了,最后道:“我想请你悄悄地跟在逄枭的后头,如果逄枭能够收拾了秋源清的人,将姑爷救出来,那固然是好。一旦中途逄枭出了任何的岔子,有可能暴露,你就要先一步去寻秋源清,将逄枭在此处布置的事告诉给秋源清。”

    “东家,您这是……”

    “为了他的安危,我不得不做两手准备。如果逄枭能救人那就好了,如果不能,我也只能履行威胁信上所说的,卖了他。反正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穆静湖出事。”

    柳掌柜叹息一声,点点头道:“东家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好好办。不过您这么做,一旦事发,可就是彻底与忠顺亲王撕破了脸,恐怕往后再难有合作的机会,即便如此,您也要执意这般吗?”

    秋飞珊闭了闭眼,道:“总不能看着我的孩子没有父亲。”

    柳掌柜再度长叹。

    一旁本来还在佩服 秋飞珊杀伐果断的碧莹也终于回过神来。

    原来她的主子到底还是变了。也不知这变化到底是不是好的……

    柳掌柜领命而去,他虽很久不在外显露真功夫,本人也生的一副文士的外表,极具有欺骗性,可是只要秋飞珊要求,他就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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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宜宁和逄枭这时已经盥洗过后安置下了。

    逄枭枕着自己的一直手臂仰面躺着,大手搂着秦宜宁的肩膀,将人按在自己的胸口。

    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感慨:“哎!木头是个可怜人啊。”

    秦宜宁本来已经昏昏欲睡,被逄枭的一声叹给惊醒了,不由得好笑的道:“你这已经是第几次叹气了?”

    逄枭一愣,摇摇头道:“我就是觉得木头可怜,他那个人,死心眼的很,虽然他抢媳妇的行为是不对,可他毕竟是受了天机子的算计。何况他成婚之后对待秋飞珊,也的确是掏心窝子的好。

    “可就是这样,他也没能将秋飞珊给焐热了,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要被先牺牲。秋飞珊的心里,大概秋家的基业和家主的位置,要比木头要紧的多了吧?“

    说到这里,逄枭一翻身将秦宜宁半压着,亲了亲她的嘴角,漆黑的凤眼在夜色下似乎还有星光闪烁。

    “我家宜姐儿就不会这么对我。”

    秦宜宁噗嗤笑了,心里一片柔软,嗔道:“你别臭美,这是咱们没这样的事,若是有,说不定我比秋飞珊还要恶毒呢,第一个卖了你。”

    逄枭嘿嘿笑着,大手已不安分起来,“你若是卖我,我也不恼,反正我先收足了利息,到时把我卖了,我再瞧瞧跑回来,咱们俩百赚一笔岂不是好?”

    说的好像真能将他呼伦个卖掉似的。

    秦宜宁被逗得呵呵直笑,随着她的笑声的震动,整个柔软的身子也跟着轻颤。

    逄枭紧贴着她的那一面儿像是被人扔在火上烤,眼神逐渐变的深邃起来。

    他的呼吸也跟着粗重,恶意的咬了她下唇一下,“你要卖我,也先称称我的斤两吧?我给你称,好不好?嗯?”

    秦宜宁的声音来不及发出就被他吞了下去,他的大手带着她的洗白柔滑的小手,在他肌肉紧绷的身上留连,口中还在低声道:“你先验验货。”

    这一验货就验到了深更半夜。

    验了货又称斤两。

    直折腾到三更天,秦宜宁已经筋疲力竭,逄枭才堪堪罢休。

    眼皮沉重的根本抬不起来,秦宜宁强撑着最后一点清明,将刚才想说但是没机会说的正事告诉逄枭。

    “我觉得秋飞珊的计划没那么简单,你还是多小心一点。”

    最后的话音渐渐弱下去,竟是刚说完这句就睡着了。

    逄枭惊讶的看着怀中的人,噗嗤笑了,大手搂着她更紧了几分,在她额头上落了个轻吻:“乖了,睡吧。”

    次日,逄枭便安排了人去准备。

    他不舍的拉着秦宜宁的手道:“咱们才刚团聚一天,我又要出去。好在外婆在家,能帮我好好的照顾你。你在家只管安心度日,遇上麻烦别怕,也别叫人欺负了,我很快就回来了。”

    秦宜宁笑道:“知道了,谁能欺负我?你放心便是了,只是记得我的嘱咐,别太实心眼儿。”

    “是,我知道。”

    秦宜宁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潘珂玉,明明是她与逄枭说话,婢女都不会靠近,潘珂玉却像是瞎子傻子一般非要凑上来。

    秦宜宁对逄枭道:“我这人没什么耐心,我可不管你与人合作不合作,你不在家,我就要做点我想做的事了。”

第八百三十四章 百花宴(一)

    逄枭早就发现秦宜宁总是不经意的往一个方向看,这会子听闻此言,禁不住愉快的低笑出声。

    秦宜宁惊讶的抬头看他,却见逄枭连眼睛都笑眯了起来。他的凤眼狭长斜挑,平日总给人一种凌厉之感,可此时他露齿而笑,却让人只能感觉到温暖和愉快。

    秦宜宁也禁不住笑起来,“你在笑什么?”

    逄枭低头看她,他的角度,能看到她忽闪着的大眼睛和长睫毛,这个角度看人着实是越看越是可爱,顾不上这是在府门前,大手禁不住握住了她的腰,将她拉到了近前。

    “宜姐儿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还不至于为了要什么人的助力就牺牲色相,平白的让自己人受委屈。”

    一句“牺牲色相”彻底将秦宜宁逗笑了,拳头不禁轻轻地捶了他肩膀一下。

    逄枭也禁不住笑的更开怀。

    他们二人如此甜蜜的相处实属日常,周围伺候的人早就习惯了。

    可是看在一些人眼中,却只觉得碍眼。

    刚到门前的姚氏翻了个大白眼,帕子掩口咳嗽了一声。

    潘珂玉闻声回头,赶忙行礼:“老太爷、太夫人、老夫人安好。”

    姚成谷背着手点了点头。

    姚氏笑着道:“你也在这里啊……” 与潘珂玉闲聊起来。

    马氏看也没看潘珂玉一眼,只看着说说笑笑的逄枭和秦宜宁,自个儿也跟着笑起来。

    “你看他们多好。”

    姚氏闻声轻哼:“不成体统。”

    马氏原本心情极好,听了这话,当即脸色一沉,“体统?你说的好像你特别知道体统似的!”

    姚氏先是一愣,随即脸上腾的就热了起来。

    马氏不是一次说她,气的是当初她与逄中正有了首尾未婚有孕,一遇上什么妇德规矩之类的,便要刺她几句。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娘你怎么还咬着不放?若是我知道体统,那大福都不在这世上呢!”

    马氏冷笑:“你还反以为荣了?”

    姚氏气的脸色涨红,咬着下唇不敢还口。因为马氏揍她从来都是抬手就来,从来不会顾及场合的。

    她可不想当众出丑!

    秦宜宁和逄枭已经看到马氏一行出来,二人相携走到近前。

    “外婆。 ”

    “嗳。大福啊,出门要仔细着,千万注意安全,想着家里人可都等着你呢。”

    逄枭出门的缘由是带兵剿匪。

    剿匪这种事,遇上了悍匪便是真刀真枪,闹个不好就要丢命的。马氏心里很担忧,但也知道这是逄枭必须做的事,她无法阻拦,只能殷切叮嘱以解愁绪。

    逄枭认真的点头:“外婆放心吧,我早有准备,不会有事的。”

    说话间推着秦宜宁到马氏跟前,“我不在家,宜姐儿就多劳外婆照顾了。”

    马氏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好,好,你放心吧。”

    姚氏和姚成谷被冷落多时,正不快,一听逄枭这样说,姚成谷便皱了眉头。

    姚氏更将嘴都撇歪了。

    可到底逄枭的安危他们也很在意,姚氏不想与儿子更加生分,是以此时她并不发作,也不与逄枭正面冲突。

    反正她是秦宜宁的正经婆婆,逄枭不在时,她让儿媳立个规矩谁能说她错了?

    “王爷,城外兵马已经整装待发。”虎子来回话。

    逄枭这才发现时辰已经差不多了。

    他不舍的捏了捏秦宜宁的手,笑着道:“我走了,很快就回来。”

    秦宜宁笑着点头。

    逄枭又恭敬的给姚成谷、马氏和姚氏行了礼,便翻身上马,带着几个亲随策马离开,去城外与队伍汇合。

    看着逄枭策马离开的背影,秦宜宁的心里一阵悸动。

    即便他们已经成亲这么久,孩子都一岁半了,可是这个男人时常还是会让她看着便觉得脸红心热,禁不住想要别开眼,不好意思在人前盯着人看,却又舍不得错过和他相处的分分秒秒。

    她不知道别人成婚后会如何,反正她与逄枭这般聚少离多的,却反而越发的亲密珍惜彼此。

    马氏看着秦宜宁吃望着逄枭离开的方向许久,禁不住笑着道:“好啦,宜丫头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秦宜宁倏然回过神,赧然道:“没有,我刚才是在想事情,外婆,咱们回去吧。”

    马氏也不戳破,笑着点头与秦宜宁转回身。

    一转身,正看见姚氏盘着手,一手还将帕子攥成了一团,正面若冰霜的盯着秦宜宁看。

    秦宜宁脚步一顿,恭敬的道:“老夫人。”

    姚氏冷笑,可到底也不笨,不能在马氏的面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只道:“我听人说你的针线做的好,我那正好裁了料子想做几件冬衣,你来帮我瞧瞧花样子配色。”

    女人之间,家长里短的也就是这些事。

    说什么看花样子做针线,其实就是要秦宜宁去立规矩的。

    秦宜宁一点都不意外,恭敬的道:“是。”

    马氏皱眉, 刚要开口阻拦,姚成谷却笑着道:“他们婆媳愿意亲香亲香,你别横阻竖拦的,咱们难道还能陪孩子一辈子?不若趁现在,叫他们的关系缓和起来。”

    姚成谷这一句就说尽了马氏的心坎里。

    她年纪大了,总有离开的那天,她更希望看到姚氏老有所依,一家子人和和美美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婆媳之间疏远的还不如跟下人。

    马氏终究是叹了口气,没去阻拦,而是道:“你那要做冬衣了?正好我和你爹也要做,我就带着料子和人去跟你一块做吧。”有她在,姚氏总不能闹出幺蛾子了吧?

    姚氏一听,脸上就是一僵,她下意识的看向姚成谷,似在求援,可姚成谷并不开口。

    姚氏只好点头:“那也好。”

    秦宜宁笑着道:“我正巧也打算将旧衣裳裁了给两个哥儿做衣裳,他们都长大了不少了吧?以前做的衣裳应该不合穿了。”

    一提起重孙子,马氏欢喜的笑起来,挽着秦宜宁的手道:“那俩孩子现在都会走了,简单的话都会说了,也会叫太姥娘了,就是条件不允许,也不知道孩子们见了我这个太姥娘还认得不认得了。”

    这话说起来着实是扎了秦宜宁的心。她当时是不得已才让孙氏和马氏将孩子带去了南燕,交给定国公夫人来带。孩子们年纪本来就小,记不清事,说不定再见面,他们连她这个娘都不认得。

    马氏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不由得拍了拍秦宜宁的手道:“母子连心,孩子们见了你就会跟你亲了,你别担心。”

    秦宜宁笑着道:“是,王爷应安排人去南方接人了,想来没多久就到了。”

    “是吗!”马氏惊喜,“那太好了。咱们那衣裳还要快些做呢。”

    两人说说笑笑,各自叫了人取来针线簸箕送去姚氏的屋子。

    姚氏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里对自己的亲孙子长什么模样都没印象,更别想会有多想念了。她的心里始终觉得那两个孩子的血脉有问题,再加上对秦宜宁的不喜,对他们自然没有什么期待。

    想要秦宜宁立规矩,到底还是没成功。

    秦宜宁每次一被姚氏叫去,马氏总是跟着一起来。姚氏如今见了马氏就像老鼠见了猫,有再多的计划也施展不得,很是郁闷。

    无奈,她只能想法子给秦宜宁添堵来给自己出气。

    潘珂玉就每天都被姚氏请来说话。

    “……原来珂玉还会制北方的点心?”姚氏吃着茶,笑着与潘珂玉聊天。

    秦宜宁和马氏坐在一起缝制孩子穿的小衣裳,闻声都不禁抬头看去。

    潘珂玉穿着一身浅粉色褙子,石榴红色长裙,娇艳的一朵花儿似的。似是察觉到了秦宜宁和马氏的视线,她的背脊越发挺直,谦虚的道:“只是略知一二。若是老夫人喜欢,改日我做一些来,请您尝一尝,也给我点拨点拨。”

    姚氏听的开心,道:“好,你咸点心也做一些,我跟你说,大福最爱吃那些,他自个儿也会做,不过他公务繁忙,又没心思再下厨,身边的人偏偏不争气, 也不会做这些,回头你若是做的好了,也好叫大福饱饱口福,”

    不会做点心的秦宜宁:“……”

    马氏听着这话别扭,戴上顶针,拿起纳了一半的鞋底,“各人喜爱的口味儿不一样,大福身边难道还少了厨子?这年头,只要有银子,什么样厨子请不到?宜姐儿经营那么大的产业,难道还能亏了大福的嘴?况且潘姑娘是客人,大福先前特地吩咐了外院的仆婢好生服侍,你可倒好,还指使起人做点心了。”

    姚氏原本在潘珂玉面前摆足了范儿,她毕竟是忠顺亲王的生母,是穿过凤冠霞帔的诰命。潘珂玉出身富豪之家,琴棋书画精通,容貌也好,还一直主动与她亲近,姚氏在潘珂玉面前找到了不少自信。可这会儿却被马氏一句话就给骂的张口结舌。

    姚氏咬着牙。

    她就不信马氏看不出潘珂玉的意思,也不知道秦宜宁施展了什么妖法,怎么马氏专门就喜欢与自己做对!

    秦宜宁这时正好一根线用完,拿着绷子笑着抬头道:“王爷出门前,我还与王爷商议过呢。如今天气好,又是太平盛世,我来旧都还没来得及走走逛逛,太太们也都没认识全呢。所以我打算过些天在常春园办个百花宴,邀请各家的小姐前来聚一聚。”

    ps:前方打脸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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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五章 百花宴(二)

    好好的,竟然要办宴请各家的女眷来?

    逄枭战功彪炳,位极人臣,身边却只有一位正妃,即便这位正妃进门就给他添了一对儿双生子,可到底内宅空虚是不争的事实。

    朝廷里那些位高权重的,谁院里不是三房五妾的?姚氏心中,儿子比那些人都优秀到哪里去了,凭什么别人纳妾就使得,她儿子就使不得?

    如今亏得秦宜宁自己识相,她肯开赏花宴邀请名媛贵女来参宴,为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她这个做婆母的也能少费一些唇舌,免得她逼着她去给逄枭纳妾,反而还要被逄枭怨恨。

    姚氏心里满意,却依旧要刺儿秦宜宁几句。

    “呦,这不是跟婆婆当面叫板,说什么你就是善妒的时候了?”

    秦宜宁将绣花针在鬓角擦了两下,笑着道:“到时您就知道了。”

    这回答略微妙,姚氏脸上得意的笑容一僵,转为疑惑和防备。

    马氏也不懂秦宜宁要做什么,但是马氏信得过秦宜宁的人品,何况她始终都觉得小辈儿自己过的好就罢了,他们做长辈的就不该去指手画脚,年代不同了,年轻人过日子与他们那个年代怎么能一样?他们所谓的经验其实强加给孩子们是不对的。

    可显然姚氏与她的想法不一样。

    马氏道:“宜姐儿要办宴,多结交一些人也好,往后日子还要过,你也不该一心都扑在产业上,别累坏了自个儿,好歹认识了一些人,往后你也有个消遣。”

    秦宜宁笑着道:“外婆说的是。”

    “她能有什么产业?小打小闹的,就累着她了?”姚氏抓了一把瓜子来嗑。

    潘珂玉这时虽然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面上却也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仿佛秦宜宁所谓的产业她潘家根本就看不上眼。

    做了一会儿的针线,又一起用了午饭,秦宜宁便回房去了。

    姚氏拉着潘珂玉的手笑着道:“好姑娘,别人不用去管,我看好你。你看大福刚走,她就开始张罗着百花宴的事了,你难道还不明白?”

    潘珂玉霞飞双颊,柔柔的笑着:“老夫人说的,我不明白。”

    “傻丫头。”姚氏爱怜的摩挲着潘珂玉细嫩的手,笑道,“她那个人,野蛮又嚣张,最上不得台面的,可大福一走她就要版赏花宴,还要邀请那么多的贵妇和闺秀来,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懂?”

    “难道,是,是王爷……”潘珂玉水眸萦萦,脸颊酡红,像是醉了。

    “对呀!”姚氏哈哈笑道,“你可以随便打听去,这府里除了你,还有谁被留下小住?”

    潘珂玉像是揣着一只活泼的小兔子,心都跳的数不出个了,红着脸低头道:“可是,我听说当初王妃进京时候,也是住在府上……”

    “她不算。”姚氏道,“你只看其余人,她那时候是朝务影响的,与私下里的感情无关。”

    潘珂玉心跳的更快了,难道真的是这样?

    想起那个高大伟岸俊美无俦的男人,她甚至都没胆子与他对上眼神,那般狂傲霸气的性子,想来是不会在女人面前低头的吧?或许真的是为了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他才会安排王妃来做这场百花宴。

    思及此处,潘珂玉激动不已,又兴奋又得意。

    爹爹说,她的家族能给逄枭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有家族的助力在,她往后在王府的日子前途一批那光明,而有了她进了王府,难道还愁潘家斗不过秋飞珊那个野丫头?

    他们只管强强联合,相互获利就罢了。

    潘珂玉笑着道:“老夫人果真最有智谋,我没想明白的事,您竟是眨眨眼就明白透彻了。若是没有您指教,我这会子还无头苍蝇似的呢。”

    姚氏淡然摇头,笑道:“不打紧,这都是小事。往后关起门来是一家,你还客气个什么?”

    一句话说的潘珂玉脸更红了。

    潘珂玉回房后就吩咐人给姚氏送了一整套翡翠的头面。姚氏爱不释手,当场就叫婢女帮她重新梳头,要试戴。

    秦宜宁这里则是告诉惊蛰, “你带着人,小心一些将我三日后要在常春园办百花宴,邀请各府适龄贵女前来的消息散播出去。注意别叫人发现是咱们自己说的。”

    “是,我这就去!”惊蛰做这等事最为熟悉,从前在大燕皇帝身边时什么早就做惯了的。

    旧都里很快就流言四起,在秦宜宁不曾注意的角落,忠顺亲王妃要在常春园举办百花宴,意预为忠顺亲王选侧妃的 消息是被传的人尽皆知。

    有许多当地官员、豪绅是的家里知道了消息,都有一些心动。

    这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早就想与逄枭结交,却一时间找不到方法的,对这次常春园的百花宴都上了心。

    到了三日后,秦宜宁已先将常春园布置好,并嘱咐了手下的人:“今日的宴我没下帖子,这里也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大家不要阻拦,只管好生的维持好这周围的安全便是。”

    是以那些存了心思结交逄枭,又或者想让自家女儿进王府服侍的人家来到常春园时,根本没有遇到丝毫阻碍。

    常春园是前朝皇后带人宴客的地方,前朝繁华早已没落,如今重新修缮之后,这里不过如旧都的皇宫一样,什么人都可以来。

    秦宜宁来此处就是故地重游。

    当初妖后宴客她在场,而且常春园隔壁不远处的宁苑还是她的产业,当初闹饥荒时,她还在宁苑里养了不少的流民。那些灾民如今大多都成为了她才庄子里的骨干。

    “王妃,外面聚了不少的人了。”冰糖快步进来回话。

    寄云伸脖子往外瞧瞧,笑道:“王妃没下帖子,也没说具体的时间,就只说是在今日,您看看外头,多少人大早上就来了。”

    秦宜宁穿着浅蓝色的箭袖袄,下着牙白八幅裙,正对着镜子将素银的簪子插上发髻,“所谓百花宴,大家自然是以为来看花的,自然要大日头底下才能看清楚了。也怪不得他们来的早。”

    秋露听出其中的蹊跷,笑道:“难道王妃打算的不是为了赏花?”

    “当然是为了赏花了。”秦宜宁站起身,笑着道,“你们看看外面那些小姐们,一个个都是花朵一样的年纪,难道这不是花儿了?”

    “所以,这才是百花宴的意思?”

第八百三十六章 百花宴(三)

    “自然不只是如此。咱们闲着也是无趣,今日各家才女来,定然少不得要表现一番的,到时咱们就有许多好看的歌舞可以看了,难道还不好?”寄云笑着道。

    纤云笑道:“这主意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的虽好看,但更好看的却是人心。”

    “是啊 。”秦宜宁笑着点头。

    今日办宴,什么人肯来,什么人不肯来,来了的人谁与谁关系亲密,谁与谁水火不容,这都是可以观察的。

    如今朝局摆在眼前,逄枭的人盘踞南方,自然要想办法将本地的情况安稳下来才可图以后,有机会既能让她如意,又能帮逄枭把把关,何乐不为?

    “王妃,外头的人都自行去寻座位了。咱们设置的凉棚怕是不够。”秋露快步进来回话。

    秦宜宁想了想道:“临时搭设凉棚是来不及了,那就在外围在增加一些座位吧。”

    “可是座位的次序……”

    “这个无须咱们来操心。”秦宜宁解释道,“本地的这些豪绅巨贾和官宦之家彼此之间应该都相熟,座位上自然也会排好的,让他们自己去坐,倒比咱们安排起来要好得多,也免得不经意之间冲撞了人。”

    “王妃说的是。”秋露恍然大悟,下去安排起来。

    秦宜宁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叫上人往外走去。

    常春园经过重建,又移栽了不少花木,原本华丽至极的建筑在时新花木的掩映之下,更显富丽堂皇。

    秦宜宁一身素衣带着婢女穿行于花木之间,很快就来到摆宴的场地。

    虽然当地许多人都不认得秦宜宁,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来之前将秦宜宁的底细打探清楚。

    当看到穿着素雅穿花拂柳而来的人时,在场的男宾女眷们闲聊的声音都是一静。

    有与秦宜宁有过几面之缘的便先笑着上前去。

    “见过王妃。”

    “王妃,许久不见。”

    ……

    秦宜宁笑着与这些人打招呼,只道招待不周,还请诸君随意。

    这时,姚氏、马氏和姚成谷在王府家人的陪同下由正门而来。

    姚成谷一进门,就被男宾围绕着,客气的与之见礼攀谈。

    姚氏则是扶着马氏,身边跟着潘珂玉,一路在女眷们的问候声之中走到了秦宜宁的身旁。

    秦宜宁笑着行礼:“外婆,老夫人。”

    “嗳。”马氏笑着点头。

    姚氏身着玫红色窄袖圆领褙子,头戴凤口衔珠的挑心,端的是华贵非常,见秦宜宁穿的这般素静,不免轻笑了一声:“这般喜庆的场面,你打扮着到底也需得用点心。别在外堕了王府的威名才是,万一有人说王府连一身好衣裳都买不起,那大福岂不是冤枉?”

    周围隔着几步远,就有不少与会的宾客,此时都不免竖着耳朵听起热闹来。

    看来王府的婆媳关系并不好啊!

    见姚氏竟不分场合的给秦宜宁没脸,马氏心下不悦,笑着拉过秦宜宁的手,上下打量她,道:“这身素雅的很,料子也是苏绣的吧?”

    秦宜宁宛然笑道:“是。”

    姚氏面上笑容一僵,刚嘲过人打扮不用心,穿的寒酸,却当场就被驳斥了,姚氏只觉得耳根都热了起来。

    马氏笑着道:“我们宜姐儿生的好,穿什么都是好的。”

    周围之人原本还有几分议论之意,此时也都纷纷收敛了。王府太夫人据说是个彪悍人物,看来王妃与太夫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好的。

    潘珂玉的一双美眸这时也在滴溜溜打量秦宜宁,她的眼神太过灵活,也太过蔑视,让秦宜宁想忽视都不行。

    秦宜宁看了潘珂玉一眼,眼神落在潘珂玉身上那粉蓝色的蜀锦料子时,仿若自惭形秽一般低下了头。

    潘珂玉心里一动,得意掩藏不住,笑吟吟的开口:“王妃还在孝期,穿的素淡一些也是正常。老夫人就别怪罪她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他们早就听说“智潘安”办砸了圣上的差事丢了性命,圣上不予以惩罚都已是开恩,照理说亲爹才刚死,亲闺女就要大肆张扬的办什么宴会,这是绝对于理不合的。

    国人都重孝道,这样能在孝期还能有心思玩乐的人,着实少见。

    马氏皱起了眉,不悦的瞪了潘珂玉一眼。

    姚氏却是心情转好。

    刚要刺打秦宜宁几句,秦宜宁却先道:“若不是为了王爷的事,今日也不会有这宴会。实不相瞒,我也不会久留,只看过关键的一些就走了。为妻的总要考虑周全才是,我想家父在天有灵,也必定能够理解。至于待客,稍后一切事情办好,还要让老夫人多费心了。”

    说着恭敬的施了一礼。

    马氏怕姚氏胡言乱语抹黑秦宜宁,连忙道:“好孩子,着实是委屈你了。哎,男人家办事,还有忠孝两难全的说法呢,做人到底是为难的,做女人就更为难,又要顾着娘家,又要顾着咱们则一大家子,着实是苦了你。”

    许多女眷们闻言就都有一些动容,尤其是已婚掌家的那些贵妇。

    这世道对女人的要求太过严苛,规矩都是男人定的,委屈的总是女人。看王妃与她婆母之间,想来若不是婆母逼的急,恐怕也不会在孝期还要顶着骂名来办宴给丈夫选侧妃纳小妾吧?

    众人就都对秦宜宁的事多了一些感同身受。

    姚氏翻了个白眼,没有成功的在所有人面前刺儿秦宜宁一顿,心里很是不爽快。

    “王妃,秋老板来了。”秋露在秦宜宁耳边回话。

    秦宜宁回眸道:“你带人去迎一迎,她身子重,仔细别让人冲撞了。”

    “是。”秋露应下,就带着两个小丫头去迎人了。

    这时,那些有意与逄家结亲的贵妇们,就带着自己的女儿,侄女之类走上前来攀谈。

    马氏一看围了一圈的人,就觉得头大如斗,这么多的莺莺燕燕,一个个都漂亮的像是花骨朵,且打扮的都很仔细,一眼望去,只觉得各个都美,这怕不是要挑花眼?

    马氏忽然有点不安,拉着正与人寒暄的秦宜宁走到一边,低声道:“宜丫头啊,我怎么觉得事情不大好,你说圣上充实后宫选美时是不是也就是这样了?”

    秦宜宁赞许的点头:“外婆,您思维敏锐明察秋毫,这一点我想到了,不过您放心,事情不会发展成那样的。”

    马氏看秦宜宁如此自信,确定更不会逾制,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好,宜丫头你办事是最牢靠的,你安排好了就行。”

    秦宜宁笑着点头。

    “王妃安好。 ”这时,秋飞珊在秋露等人的护持之下走到了秦宜宁的跟前。

    她穿着一身象牙白的齐胸襦裙,腹部高高的隆起,英气的面庞如今柔和了许多,笑容也温柔起来。

    秦宜宁笑着道:“穆太太无须多礼,此处人多,咱们去一边坐吧。”

    秋飞珊一手扶着略酸痛的腰笑着点头。

    潘珂玉此时正将自己的父母引荐给姚氏。

    潘父与潘母都是生意场上八面玲珑之人,几句话就拉近了姚氏的关系,又轻描淡写之间说明刚才已经安排人送了厚礼上门,将姚氏乐的合不拢嘴,连声的夸赞潘珂玉。

    潘父潘母心里欢喜,只觉得与逄枭之间的联盟似乎要成了。

    潘珂玉就更加得意了。她年轻貌美,王爷心里又喜欢她,且王妃不得老夫人待见,可是老夫人却很喜欢她。

    将来进王府后的日子,潘珂玉只觉得充满了盼头。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自信,背脊挺直,下巴也微微扬起,整个人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眼角余光看到秦宜宁与秋飞珊说话,立即戳了戳潘父的手臂。

    潘父看到了秋飞珊,嘲讽一笑。先与姚氏拱拱手道:“老夫人,老朽先告退。”

    姚氏要应付不少人的奉承,自然没工夫只在其中任意一个人,是以只摆手示意。

    潘父就带着妻女走到了秦宜宁的跟前,恭敬的行礼道:“ 王妃安好,老朽潘振声,这是贱内徐氏,这是小女珂玉,给王妃请安了。”

    潘珂玉不情不愿的跟着父母一同给秦宜宁行礼。

    秦宜宁面带微笑的道:“免礼。潘掌柜肯拨冗前来,一定要玩的尽兴才是。正好,你们四通号的东家也在呢。”说着微微侧身,示意秋飞珊就在自己身边。

    原本秋家还是完整的一家时,四通号只是秋家旗下众多产业之中的一个,秋飞珊自然就只是四通号的大掌柜。可现在秋家分裂,四通号归秋飞珊所有,秋飞珊自然是四通号的主东了。

    潘父闻言眉头便是一皱。

    他是四通号的一个大掌柜,可秋飞珊却是他的东家。

    潘振声却不甘屈居于人下,尤其秋飞珊还是个娘们!

    潘振声早就有了反心,什么时候将秋飞珊拿下去,自己做四通号的东家。所以他才会寻忠顺亲王来做自己的后盾。

    如今见了王妃,王妃却首先说起他是秋飞珊的下属,这不是在让他没脸么?

    潘振声心下不悦,又不敢开罪了秦宜宁,就转而对秋飞珊道:“哦?原来大小姐也在。大小姐如今身子不好,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为妙,万一动了胎气伤了胎儿,怕是你后悔都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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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七章 打脸的真谛

    作为一个下属,能对自己的东家用这般态度说话,已经不是一般的造次了。

    秦宜宁不悦,眼神冷了下来。

    秋飞珊淡淡一笑:“看来最近潘掌柜的心越发大了。 ”

    “不敢,谈不上心多大,只是老朽一心为了四通号的未来考量,不忍多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罢了。”

    “若是下属们都肯听我这个东家的命令行事,自然是不会有问题的。”秋飞珊嘲讽的扬起嘴角,“潘掌柜说呢?”

    二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潘珂玉看了看秋飞珊,又看看秦宜宁,挑拨道:“看来秋老板对王妃也不怎么尊重,这样大的场合,你还为了自己的私事与人争端,就不怕搅合了王妃的宴会?足可见你这人居心叵测,是故意来捣乱的。”

    秦宜宁冷下脸来:“潘姑娘,这里恐怕没有你说话的位置。”

    潘珂玉被捧了太久,正在得意,加之逄枭对她有意思,老夫人对她也看重,她早以当自己是一条腿都迈进了逄家的门槛,自然就有她说话的位置了。

    谁料想,秦宜宁竟然当场给她难堪!

    潘珂玉脸色气的涨红,咬着牙看向秦宜宁,一双美眸眯了起来。

    秦宜宁道:“怎么,你不服气?”

    潘振声见女儿被质问,当即就道:“王妃这是何意?”

    秦宜宁并不理会潘振声,只问潘珂玉:“潘姑娘倒是说说,这里是什么场合,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代替本王妃说话?”

    这里的动静闹的大,让周围的人都不由得安静下来,纷纷围了过来。

    就连男宾处也发觉了此方的动静,不约而同注意起来。

    潘珂玉面容紫涨,双眼都气红了,自小没受过委屈,此时秦宜宁却敢当面这样给他没脸,潘珂玉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

    “你不要自持身份,就来为难我!”潘珂玉银牙磨的咔吱作响,凑近了秦宜宁。

    “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你虽是王妃,可是王爷常年主外,你还是要在婆婆手里讨生活的!老夫人看重我,看不上你,你就要学会怎么夹着尾巴做人,这样将来我或许还能在王爷的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秦宜宁大怒,满脸的委屈,激动的道:“你这是什么话!你不过是在王府客院住了两天,难道就以女主人自居了?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夹着尾巴做人?你又有什么脸,去王爷面前给我美言几句?”

    潘珂玉见秦宜宁那气的浑身颤抖,脸色发白的柔弱模样,再看秦宜宁身上的素色衣裳,冷笑道:“凭什么?凭我的母族能帮衬王爷,凭王爷一句话你就要乖乖办宴让我名正言顺的进门!你该不会自己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吧?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尚书女儿呢!”

    “你!来人,把她给我拿下!”秦宜宁受辱,那纤细的身子颤抖着,仿佛被寒风摧残的秋叶。

    姚氏冷眼看着,见秦宜宁身后那几个护卫要上前,立即大怒道:“谁敢!”

    王府随行的护卫自然不敢贸然违拗姚氏的意思,脚步停下了。

    可银面暗探却不管这回事儿!

    惊蛰和小雪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按住了潘珂玉的手臂。

    “啊!”潘珂玉一声尖叫。

    这俩人手劲儿太大,捏的她整条胳膊都酸了,她从没受过这种苦,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她的父母就在身后,她还有老夫人撑腰,她会怕这个没了家族靠山的女人?

    “姓秦的,我劝你还是好好收敛一些!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王爷将来甩你就像是甩破鞋一样!你现在好好的放了我,给我赔不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还会在王爷跟前好好说说,给你留着个容身之地。否则你就等着被休回家去吧!”

    姚氏也道:“秦氏,放人!你连婆母的话都不听了吗!”

    秦宜宁沉默着。

    周围的人也一直都沉默着。

    有不少的主母都看不惯潘珂玉这种一心攀高枝儿又对原配不敬的,但是大多数人都是在看热闹。

    马氏已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拉着秦宜宁护在身后,指着姚氏和潘珂玉道:“你们两个,还不退下!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马氏武力超群,但却不是个有急智会拌嘴的人。

    秦宜宁心疼马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马氏回头,疼惜的道:“宜丫头,你别往心里去,大福不是那样的人……”

    “外婆,您别担心,我都知道。”

    秦宜宁绕过马氏,走上前来两步。

    姚氏这时惊讶的发现,秦宜宁刚才被挑衅时的愤怒、被骂时候的委屈,以及那种让人看了就想狠狠欺负她踩他几脚的柔弱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的唇角微微扬起,腰背挺直如松,她整个人的气场都变的强大又自信,根本就不是宴会刚开始时那个因为姚氏嘲讽一句打扮不好就黯然身上的柔弱女子!

    姚氏凝眉,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一时间没有开口。

    潘珂玉却只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你休要得意!等王爷回来,知道我受了这样的委屈,你就知道你的下场了!”

    “哦?”秦宜宁微笑,面色不再愤然,声音也不再拔高,而是柔软舒缓的如往常闲话家常一般,“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潘珂玉横眉怒目,“你什么意思!”

    秦宜宁懒得再与潘珂玉多言,朗声道:“潘姑娘胆敢侮辱本王妃,在场之人皆可作为见证,来人,给我掌她的嘴。”

    “是!”寄云立即应是,挽着袖子就走了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扬手就是狠狠一个大耳刮子。

    潘珂玉被打的耳朵嗡的一声响,人都被打蒙了,不等开口,第二巴掌已经扇了下来。

    寄云左右开弓,潘珂玉的两个脸颊眼瞧着就肿了起来,响亮的把掌声震慑人心,整个院子里的男宾女眷,不论是贵妇,还是对逄枭存了心思的小姐们,一时间都被吓得傻了眼。

    潘珂玉被打的眼冒金星,嘴角渗出血丝,大着舌头断断续续骂道:“毒娼妇!等王爷回来、剥了你的皮!”

    秦宜宁冷声道:“依旧不知悔改?”

    转向面色铁青的潘振声和潘母,秦宜宁道:“二位既然管不好女儿,本王妃少不得要费心替你们管教。寄云,继续。让她知道知道,趁着我不在竟敢勾引我夫君是什么下场!”

    “是,王妃!”寄云打的更不留情了。

    所有人这下子才全明白了。

    恐怕这才是重点吧?

    王妃刚才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示弱,故意让潘珂玉得意,故意引潘珂玉出言辱骂,然后名正言顺的处置她!

    什么百花宴?这宴会的主菜分明是给“百花”们表演“打脸!”让所有旧都未出阁的姑娘以及姑娘们的家人,知道勾引王爷的下场!

    有这么一个将善妒都摆在明面上,且还如此跋扈的当家主母,谁还敢将女儿送去做妾?

    潘振声目眦欲裂,却咬着牙一声不坑,他身旁的妻子徐氏已经泣不成声,骂道:“你是王妃你就了不起吗!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家的闺女吗!你住手,住手!”

    徐氏冲上去,就要阻拦寄云。

    可人还没走两步,就被小雪拦住了。

    “潘太太还是三思。潘小姐勾引王爷,您还是先反思自身吧。”

    潘振声抿着嘴将徐氏拉回来,低声道:“你还想不想家里好了!不许多言!”

    显然,潘振声更看重的还是与逄枭的合作,就算恨秦宜宁欺负潘珂玉,也不可能放弃合作的机会.

    这也是秦宜宁早就料到的,就像两家的小孩灰头土脸掐一架,难道大人之间决定成败生死的生意就不谈了?

    秦宜宁等寄云打了足够四十耳光,才道:“停下吧。将潘姑娘交给潘太太,带回去好好教导。”

    潘珂玉疼的都快昏过去了,这会子就算是想骂人都开不了口,被推给了潘振声和徐氏。

    潘振声脸色铁青的带着妻女走了。

    姚氏咬着牙道:“秦氏,你看你做的好事!我要休了你!我逄家要不起你这样跋扈的媳妇!”

    “我与王爷的婚事乃圣上亲赐,若要休我,还请老夫人上疏圣上,只要圣上点头,我立即就走。”

    “你!”姚氏被气的差点昏过去。

    圣上恨不能抓住逄枭家里人当人质呢,她敢去吗?

    秦宜宁环顾一周,见所有的人都在看她,笑了一声:“原本想请各位来赏花,是想图一乐,也好与大家好生认识结交一下,我还购置了大批焰火,打算夜幕降临之时看看火树银花河是什么模样的。”

    众人见秦宜宁这么说,反应快的就已经随声附和起来,尽量让僵硬的场面变的热闹起来。

    可是大家心里这时都是齐刷刷的一句话:谁信啊!

    这位王妃,分明就是在所有有可能成为王爷侍妾的人面前立了个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厉害。

    潘珂玉这一顿耳光,几乎等于打在所有意图进王府大门的女人脸上!谁家好姑娘送进王府,遇上这么个悍妇,恐怕都活不到给娘家挣得一份富贵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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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八章 女人的无奈

    秦宜宁的做法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离经叛道的,尤其是敢跟婆婆当面叫板,让婆婆去奏请圣上休了自己的媳妇,就更加没见过了,何况她还在所有人面前捍卫自己在丈夫身边唯一的位置。

    所有的男宾都在皱眉,看不上她这般善妒又无礼的粗鲁做法。

    女眷们更有许多低声议论评判的。

    可是那些女子嘴上虽在嫌弃,鄙夷秦宜宁的妇德,心里却都隐约又有几分羡慕。

    因为秦宜宁做了他们不敢做的事。

    更有心思缜密一些的,想的就更深了。

    秦宜宁为什么有胆量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有人给她撑腰。

    她的父亲刚刚过世,能给她撑腰的还会是谁?

    不只是一个人有这样的认知,包括孙氏和马氏在内,也想到了逄枭的身上。

    在所有的女眷们看来,如果不是得到授意,又有哪个女人敢公然如此行事,徒惹夫家厌烦?

    热热闹闹的百花宴,在一场激烈的打脸之后悄然散场了。

    有第一个宾客离开,就有第二个。不过半个时辰,人就都已经离开了,只有秋飞珊坐在远处廊下乘凉吃点心。

    姚氏气的浑身哆嗦,脸色铁青。

    她才刚给逄枭找好个出身不错容貌性子都好的侍妾,就让秦宜宁这般搅合了,偏偏这女人脸面都不要了,当众就敢跟她叫板!

    今日若不将她收拾了,传开来她往后还如何在贵妇圈子里立足?天下人岂不是都知道她是个压不住媳妇的了!

    “你给我跪下!”姚氏狠狠的砸了手边的茶碗,碎瓷片正溅在秦宜宁的脚下,若是这么跪下去,膝盖一准要破了。

    秦宜宁还不等动作,马氏先一步走上来,施施然的扒拉开姚氏,拉起秦宜宁的手,将她带到了一旁葡萄架子下阴凉处。

    “宜丫头,今儿的事是大福让你做的吧?大福也真是的,他想做事,却不考虑你的处境,你这般行事,往后落下骂名了背后被议论的可不是他。”

    面对如此温柔,一心为了她着想的马氏,秦宜宁心里着实不安,哪里忍心欺骗她?

    “外婆,您别将我想的那么好。这件事是我自己做的,和王爷无关。怨不得婆母生气,也不怪他人议论,我的确是善妒。”

    秦宜宁垂着头,“我与王爷能够走到今日不容易,我们共同经历了多少风雨,才有如今这般完美的王爷,那些女人,没有一个人经历过九死一生,没有一个人参与了王爷的生活,没有人帮衬王爷,更不像我这样爱护王爷,可他们却想来捡现成的果实。”

    秦宜宁抬起头,神色坚定,眼中隐有泪光,神色倔强的道:“他们没有资格来享受这个果实!今日的王爷不论是否完美,能够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有我参与了他的人生。我付出了这么多,王爷才是今天的王爷,凭什么要将这样好的他分给别人?”

    秦宜宁的话,让马氏一时间无言以对。

    批评她不该如此任性吗?还是教训她妇德不过关?

    可是寻常人家的夫人,有哪个被夫家带累的受过这么多苦?

    秦宜宁说别的女人没有资格来捡现成的果实,这是真的。因为包括她这个外婆和姚氏那个母亲在内,都一直是处在被保护的位置上,只有秦宜宁这么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一直在陪着逄枭共同进退。

    包括这一次从京城撤离,也是秦宜宁在护着他们,先将他们送出来,自己却陷进了山贼堆里。

    那些穷凶极恶的山贼,面对这般美貌的小女子会做什么,不想都知道。如果不是逄枭去的及时,恐怕事情就会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姚氏站的不远,自然将秦宜宁的话也听的清楚。

    她涂了粉红蔻丹的指甲点指着秦宜宁,“你个厚脸皮的毒娼妇!怎么还好意思有脸给自己开脱?说的天花乱坠,还不是你厚颜无耻,不学女书女训,如你这般山野里长大的果真要不得,没有个好人教导你,你看看你狂妄成什么样子!”

    姚氏骂的难听,秦宜宁却丝毫没往心里去,连内容都没听,只当听到了犬吠。

    马氏回头瞪视姚氏:“你闭嘴,少说两句。”

    “娘!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怎么她做出这等没脸的事来你还要偏袒她护着她!现在遇到这样的事还不管教,将来保不齐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说不定我这个婆婆她都能直接掐死!”

    “够了!你以为谁都是你?”

    姚氏不可置信的望着马氏,一时间被气的心口疼,话都说不出来。

    姚成谷沉着脸大步走来:“无论如何,今日的事秦氏做的就是过分了,实在是太跌体面。哪有这种当众顶撞婆母还敢叫板的媳妇?”

    马氏道:“这是大福和宜姐儿之间的事,你们爷俩能不能少插手?”

    姚成谷脸拉长着,沉声道:“你甭管!你若是再胳膊肘往外拐,我就对你不客气!”

    “哦?”马氏乐了,“你怎么对我不客气?”

    姚成谷被她笑的身上疼,脸也疼,骨头节儿都疼。

    姚成谷到底是惧怕马氏的,只得转向秦宜宁,“大福不在家,今儿我就做主,开祠堂休了你!回头我再给圣上说明,想来圣上也不愿意看到大福家里有你这样的媳妇!”

    “姚成谷,你疯了!”马氏勃然大怒。

    秦宜宁却是歪了歪头:“老太爷说的开祠堂,是开,您姚家的祠堂?”

    姚成谷被噎的脸色漆黑,“你……”

    姚氏赶紧接上:“自然是开逄家的祠堂!”

    “哦?”秦宜宁笑了笑,“逄家人丁凋零,据我所知,如今有资格开祠堂的宗妇,只有我。”

    姚氏气急败坏,“你这是当我已经死了啊!”

    “当然不是,可是您以什么身份来开逄家的祠堂?”

    “你!”

    姚氏这辈子最大的污点,就是以不光彩的手段趁逄中正酒醉爬了床,甚至差点因此丢了性命。这一点马氏已经不知戳了多少次她的脊梁骨,只要犯错,打她骂她,十次里有八次要骂她不守妇道去爬床。

    想不到啊想不到,秦宜宁身为她的儿媳妇,都看不起她!

    “你看看,你看看这蹄子说的都是什么话!”姚成谷气的直跺脚。

    马氏也觉得不适,可是她不怪秦宜宁,怪的却是姚氏。若是她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又如何会被人拿住了话柄?

    姚氏气的要去私撕扯秦宜宁,马氏却道:“够了,丢脸丢的还不够吗!”

    “娘!”姚氏怒吼。

    “你做长辈的,就要有个样子,不要总将你学来的那些做派拿到家里来。好了,还不回去!”

    姚氏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被秦宜宁羞辱了,母亲却不肯给她撑腰,越想越伤心,眼泪扑簌簌的掉落下来,捂着脸转身跑了。

    姚成谷狠狠的躲了一下脚,不敢与马氏争辩,生怕她会直接动手,只得指着秦宜宁道:“等大福回来,我必定要个说法!”

    姚成谷说罢也走了。

    姚成谷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才是秦宜宁心里最在乎的。秦宜宁在乎逄枭,否则今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既做了妒妇,心里自然也是有些担心,怕逄枭会厌烦的。

    只是秦宜宁一直不是攀附着男人而生的藤萝,她自己就是一颗参天大树,她有主见,也有生存的能力。在付出了身心乃至于生命之后,她希望得到的是同等善良的对待,如果不能,她宁可不要。

    不过她虽想的决绝,可到底还是担忧的。

    姚成谷这么说,反而要比姚氏骂她一千句一万句来的有攻击性。

    马氏见秦宜宁这般神态,叹息道:“宜丫头,你是个明白人,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

    “外婆,往后我也不会再去顶撞老太爷和老夫人了。今日实在是我的不是,不该说那样扎心的话。”

    秦宜宁真心实意的给马氏行了一礼。

    马氏作为姚氏的生母,当姚氏被人质疑人品时,她心里其实不可能没有一点不适,可秦宜宁当面就如此真诚的道歉,还保证日后不会如此,只会让马氏更加心疼。

    “好了,好了。外婆知道你是气急了,被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是?你婆婆那个人随了她爹,从小就聪明,有主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也不择手段的去做了。若说她当年做的那些错事,我这个做娘的真是……也怪我,没读过什么书,没有教导好她。”

    “外婆您别这么说,纷纷扰扰的诱惑太多了。时间久了就容易左了心思,这怨不得您。”

    马氏摇摇头,想起自己这一辈子,也着实有太多的叹息和遗憾。

    “宜丫头,我这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我做娘、做妻子都算不得成功。虽然我行事问心无愧,也不后悔,但是终究有些遗憾是一辈子无法弥补的,你听我的,别留遗憾。”马氏拍了拍秦宜宁的手背,便要先回家去了。

    秦宜宁的心里很不好受,这么好的马氏,怎么就会摊上这样的家庭了。

    她代替不了姚成谷和姚氏的身份,却可以尽全力的去孝顺她。

第八百三十九章 接应

    秦宜宁上前两步扶着姚马氏的手臂,“外婆,王爷命人去接两个孩子了,想来也就是这几天便要到了。我平日事情多,又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虽然有乳母照顾,到底不如自己人放心,您到时候能不能多去我那,帮帮我?”

    “这还用说?”马氏回答的爽快,笑着道:“你就是不要我去,我也要去的。那俩孩子可疼人,还会叫太姥娘的。”

    “是吗?那他们称呼我外婆什么?您两位,他们称呼会不会混了?”

    “不会。郑夫人教导的可好了,俩孩子叫她外曾祖母,叫我太姥娘,一点儿不会混,还和我们都特别亲近。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秦宜宁笑着点头,那两个宝贝疙瘩,是她的心头肉,她已经迫不及待了。若不是局势紧张,必须要分开,着两个孩子这会子都会叫她娘了。

    只这么一想,秦宜宁就不得不生出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来。

    秦宜宁送马氏上了马车。

    回到常春园时,寄云道:“王妃,您晚上还要看烟花吗?”

    “不了。”秦宜宁摇头,“也就是那么一说,咱们铺子里调运来的烟花,送回去接着卖就是了。不是什么大日子,没必要做什么烟花。 ”

    “是。”寄云点头,立即去安排了。

    偌大的常春园,刚才还喧闹的很,现在却异常冷清。

    秦宜宁站在原地发呆,身心似乎能够得到放松。

    秋飞珊由碧莹和秋露扶着走到近前,“王妃在想什么?”

    秦宜宁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没有什么,我只是……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哪里。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你虽风光,可也着实受了不少的委屈。”秋飞珊道,“其实这样一看,我还要好很多,至少我没有婆母会为难我。”

    秦宜宁不好在这件事上多言,可是心里却忍不住想,秋飞珊虽然没有婆母,可她有个天机子那样的师伯啊。一个天机子比一百个姚氏还要难缠。

    秦宜宁不由得看了看秋飞珊疲惫的脸色和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也够不容易了。

    秦宜宁心下同情,笑着道:“这些日子你独居家中,我这里王爷也出门了,你若不嫌弃,不如来我府中做客,咱们也可以作伴,彼此也能相互照应。你身边也没有个靠得住的女性长辈,我恰有这方面的经验,一些事上我也能帮上忙,至少与你说说经验还是可以的。”

    秦宜宁说了这许多,其实最打动秋飞珊的就是最后一句。

    她的确是没有长辈可以问,虽然她有银子,可以请嬷嬷,但到底不如相熟的人问起来方便。

    秋飞珊便有几分动摇,“你府上方便吗?我去了会不会太打扰你们了?”

    “不会的,虽然院落不如以前王府那般大,可是客房还是有的,人手也都足够。你如今月份大了,自己在家里若没有个贴心的人在身边,终究也不是那么一回事,还是在我这里好一些。”

    秋飞珊闻言,便点了头,“那我就叨扰了。”

    秦宜宁笑道:“这算什么叨扰。你肯来,我欢喜还来不及。面的我在家里无聊。”

    秋飞珊就吩咐了人去预备她日常所用之物送往王府,自己则随着秦宜宁一起下山,乘车回了王府。

    秦宜宁直接送秋飞珊去了前院的客房,在客房小坐片刻,还没来得及回房,连小粥就跑来告诉秦宜宁,“姐姐,老夫人被太夫人打了,用藤条抽的。”

    秦宜宁惊愕,“怎么会这样?你打听了是为了什么?”

    连小粥道:“我偷偷听到的,好像是因为,老夫人背地里偷偷收了什么人的礼,答应给人办什么事。太夫人知道了,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直骂老夫人是在卖儿子……这话都传遍了,全家人都知道了。”

    秦宜宁一时无奈。

    她不必去想都明白,必定是姚氏和潘珂玉之间的那么些名堂,姚氏的性子可不像是无缘无故会对什么人好的,她对潘珂玉那般特别,想来潘家没少给好处。

    潘家为了与逄枭和做,也算下了血本。不过主意却是打错了。

    但想想马氏又对姚氏动了手……

    秦宜宁到底是心疼马氏的。姚氏是马氏的亲生女儿,总是这么相处,恐怕往后要结怨,到时苦的还不是马氏?

    秦宜宁站起身,想去劝劝。

    可是走了两步,她脚步又顿住了。

    姚氏被打了,定然不会反思自己的行为,反而还会将过错都归结在他人身上。 她若是去了,少不得要引得姚氏大发雷霆,若是当着马氏的面再骂她一些不好的,岂不是起不到劝说的效果,只会引得马氏更愤怒?

    思及此处,秦宜宁无奈的坐回原处。

    恰好此时婢女来回:“王妃,谢先生和徐先生求见。”

    秦宜宁早料到这两位会来,想来听说了今日常春园的事,身为逄枭身边最为得力的两位谋士,必定会非常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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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逄枭带着骑兵以剿匪名义出发,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反正有了平南军在,旧都以及周边的山匪都要消停多了,从上到下都欢喜的很。

    逄枭带着一众人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距离泊安道半日路程之处。

    逄枭当即安排斥候先去哨探清楚:“你且去看清了,对方是否已先布置,若是咱们来的晚了,本王再另想办法,若是咱们来的早,那就更好。”

    “是。”

    队伍在斥候去探路之时停下来整顿。

    然而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却非常让人意外。

    “王爷,泊安道上并无布置,听茶疗里的人闲谈,说是不远处泊安镇上昨儿夜里着了一场大火,秋家在泊安镇有一座别院,一夜之间被烧的只剩下灰渣,人死了不少,当地的官府一直在忙活着这件事,泊安道上的行人都少了。”

    “哦?”逄枭意外的挑眉。

    距离泊安道如此之近的地方竟然出了这种事,很难然让逄枭不产生联想。

    秋源清手底下的人莫不是吃了糠?好好的竟然会被人烧了宅子。

    “王爷,咱们现在怎么办?”虎子拧着眉头问。

    逄枭笑了笑,“秋家的别院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简直耸人听闻,说不定就是山匪所为,咱们少不得要去看看,若是真有山匪横行霸道,咱们平南军可不是吃素的。”

    “王爷说的是。”虎子嘻嘻笑着,满脸的跃跃欲试,“弟兄们很久没出来伸展伸展,人都闲的发慌了,要是能有机会给咱们练练手,那岂不是好。”

    不只是虎子如此期待,同行的众人都是这样想。

    逄枭禁不住好笑的摇头,平南军中那些原来的少爷兵、兵油子,如今却一个个都变的好战的很,他们不在惧怕战场上挥洒热血,反而很期待,这样逄枭也觉得这么久的兵没白练。

    百余人再度上马 ,列成一队,沿着官道往泊安镇方向进发。

    逄枭策马走在队伍的前头,远远地似乎看到远处一辆平头小马车正迎面驶了过来。

    他视力极佳,离着很远就看到赶车的人是个身着浅灰色长衫的书生。这打扮像极了穆静湖。

    等两相再近一些, 逄枭连人脸都看清楚了,不由得挥手叫停了队伍,惊喜的迎接山上去。

    “木头!”

    穆静湖也看到逄枭了,停下马车一跃而下,欢喜的道:“逄狐狸!”

    逄枭哈哈大笑着跃下马背,上下打量了穆静湖一番,大手拍了拍穆静湖的肩膀,“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出事!听说你被人绑架了?你媳妇还被威胁,说是不听话就要把你撕票呢!”

    穆静湖闻言,面上的焦急之色掩都掩不住,忧虑的道:“珊珊她没事吧?哎,我就知道那个姓秋的不安好心,斗不过珊珊,竟然会想出绑架我来威胁她的法子,他也叫个男人!珊珊月份重了,可受不得惊吓的!”

    逄枭看着穆静湖这般焦急的实诚模样,想起秋飞珊那一心为了秋家,却不顾穆静湖的死活的做法,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苍凉和恻然之意。

    只是犹豫半晌,逄枭终究还是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只善意的道:“你放心吧,秋老板好得很呢,周围伺候的人不少,她自己也请了人照顾,日子过的滋润的很。”

    穆静湖哪里能不担心,但是他关心自己媳妇,就会想到逄枭当初还让他保护他媳妇,结果却因为师伯的一番搅合,将他错失时机……

    穆静湖思及此处,就愧疚的想用头去撞墙。

    “逄狐狸……那个,先前是我不对。你媳妇将计划想的很好,又是那么信任我……如今她没事吧?她……怎么样了?难道是还没到旧都?”

    逄枭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况且穆静湖的为人他了解,答应了朋友的事,若不是万不得已,他是不会食言而肥的。

    是以逄枭并不责怪,笑着道:“ 好在有惊无险,我及时赶到了,从山贼手里救了她。”

    话虽说的轻松,可是一想秦宜宁落在山贼手里不知道会经历什么,穆静湖就咬着下唇低下了头,随即给逄枭郑重的行了一礼。

    “哎,木头你这是做什么。”

    “我心里愧疚,你受我一拜,我心里还踏实点。”穆静湖诚恳的道。

第八百四十章 抓住了

    逄枭哪里能让穆静湖将这一礼行下去?他当初肯答应帮忙,就已是天大的情分了,逄枭自知所求之事又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穆静湖哪一次帮忙不是出生入死?

    何况这一次的事也怨不得穆静湖,他感激穆静湖还来不及,哪里会怨怪?

    穆静湖的手臂被逄枭一双大手紧紧的搀扶着,无奈之下只好停下动作,望着逄枭真诚的双眼,穆静湖越发的愧疚,脸都憋的红了。

    逄枭怕穆静湖不自在,就问起泊安镇秋家别院的事。

    穆静湖的僵硬和尴尬这才好些,想想当日之事,义愤填膺道:“秋家人简直太可恶,竟趁人之危!当日我师伯推算出命中有一死劫,你也知道当初我是如何入的师门,不得已只好留下保护师伯,就耽搁了跟秦氏一起出城的时间,后来我决定带上师伯连夜追上去,结果就看到了满地尸首,正要检查一番,秋家的人就忽然出现,将我与师伯都抓了。

    “当我本来有带着师伯逃离的能力,可师伯误中奸计,我没法扔下她自己逃走,就只好一起束手就擒。在秋家那段时间, 他们真是极尽羞辱之能事,偏生我不能保证师伯安全之前不能动作。

    “不过好在我后来将师伯救了出来,师伯足智多谋,想了绝佳的办法收拾了秋家。”

    逄枭听的扬眉,“我听说秋家分院失了大火,整个宅子都给烧了?那里头的人呢?”

    “都烧死了吧。我师伯配置了**药,后来我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宅子,约莫着人都死光了。”

    穆静湖说这话时,似乎毫无心理负担。他一直都是这样,虽然为人讲义气讲信用,但那只是对自己在乎的人,他所处的环境将他教导成了一个超然于世间的性子,可以说,不是熟悉的重要的人,在他的眼里可能都与蝼蚁差不多。

    虽然他不是杀人如麻的恶魔,也不会闲着没事就去杀个人玩,可如这般因被绑架就杀了人全府的事穆静湖也做得出来,说不定穆静湖还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一报还一报的。

    思及此处,逄枭到底没有将自己的那一套想法去灌输给穆静湖。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他无法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和要求穆静湖。

    逄枭便转移了话题问,“这么说,你是在你师伯的指挥下少了秋家别院,然后与她一起逃出来的?”

    “正是。”穆静湖仿佛这才想起了什么,往后头的马车一指,“我师伯就在车里。”

    逄枭向着马车看去,心中一瞬涌起的杀意几乎快要抑制不住。

    从前与天机子合作时,逄枭对此人无感,但对此人的批算却心生厌烦,只厌烦时也不是非要将人杀了才罢休,是以才能一直保持无视的态度。

    可是天机子对秦宜宁颇为针对,甚至想过杀掉秦宜宁,为的就是她的那个什么狗屁批算。

    眼角余光看到身边浑身紧绷的穆静湖,逄枭到底还是松开了方才瞬间紧握的拳头。

    就算看在穆静湖的面上,他也不能现在动手。

    自从马车停下,天机子就一直都没敢露面,直到听见穆静湖说了她在撤离,天机子一时间恨不能去狠狠戳这小子脑袋几下。

    只是等了片刻,不见逄枭上来掐死自己,天机子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才六端正了神色,撩起车帘,保持着道骨仙风的姿态探出身来,滚圆的身子灵活的跳下马车,拍了拍衣裳,揖手道:

    “福生无量天尊,王爷一向可好啊。”

    逄枭笑了笑:“本王很好,多谢仙姑记挂,倒是仙姑,多日不见,您还是这般精神。想来这天下能学佛又修道的,也唯仙姑一人了,真真道法佛法皆精湛,超然物外赛过神仙啊。”

    “哪里哪里,王爷过奖了,老道姑天赋一般,全靠同行衬托。”天机子谦虚的道。

    穆静湖:……

    默默地别开眼,不想承认这人是自己的师伯。

    逄枭凤眸微眯,薄唇含笑,“既然安全,那咱们稍作休整便启程回旧都吧。”

    “也好。”

    “不用了!”

    穆静湖和天机子的声音一起传来。穆静湖答应的自然,天机子反对的激烈。

    穆静湖诧异的看着天机子,“师伯,您不回旧都想去哪里?”

    天机子高深的道:“咱们自有去处,旧都暂时不去了。”

    “不行,我还要回去看珊珊的。珊珊挺着个大肚子,这一次估计被我吓的不轻,我得回去陪着她。师伯也许久没见珊珊了,咱们一同回去不好么?”

    天机子眼角余光观察逄枭的表情,心里暗骂穆静湖这死木头不开窍。

    她要跟逄枭一路回旧都,万一他路上临时起意要暗杀了她怎么办?就算逄枭在乎穆静湖的感受,可也不至于为了朋友的感受就封过她吧?

    “不好,当然不好了。”天机子掐着手指头道:“我那一劫还没过呢,方位不吉,不能去旧都。”

    “可先前您不是说只要我在您身边,危机自可解除吗?”穆静湖狐疑的道。

    天机子想起当日忽悠人说过的话,唇角抽了抽。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与现在能一样么。”

    穆静湖看出来了,天机子就是找各种理由不想去旧都,或者说她其实是不想和逄枭同行。

    穆静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天机子要杀掉秦氏,以逄枭对秦氏的重视,都没有要杀了天机子,穆静湖知道这其中有自己的缘故,心里已经很感动了,人家不计较,偏天机子小人之心起来。

    “不,我就是要回去陪着珊珊,师伯若是想一个人走, 那岂不是故意要独子去面对危险?反正您说过,只要我跟着保护您就没事,那您去哪里还不是都一样?”

    天机子一时语塞,有些后悔当日用穆静湖留在身边就可化解危机的话来忽悠他。

    逄枭看了半晌的热闹,适时地道:“仙姑也许久没去旧都游玩了吧?如今旧都风土人情未变,何况你与内子还是旧相识,此番也恰好可以见面一叙。”

    天机子的脸色变了几变。提起秦宜宁,她就觉得牙疼,她批算了多少人,计划了多少事?从前攻无不克,未尝一败,可每次事情遇上秦宜宁,都会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让天机子怎么也把握不住方向。

    这秦宜宁真真是个巨大的变数,对于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她想杀秦宜宁,让一切回归正轨,可一直都没有机会,天机子也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认定了自己往后可能也没有这个机会。

    天机子犹豫的环顾一周。

    逄枭怀目光灼灼,穆静湖神色倔强,后头还有牵着马站的笔直的骑兵们。

    她默默地估算了一番逃走的可行性,最后还是任命的点了头,矜持又端正的道:“也好。”

    逄枭笑了笑。虽然他的笑容非常和善,可在天机子看来,却充满了讽刺意味。

    穆静湖点点头,刚开口要说话,却忽的神色一凛。

    逄枭也同时眉头紧锁,向着背后的一片土坡而去。

    穆静湖像一只飞掠过湖面的白鹤,几个起落就闪电般的到了山坡后,从矮树丛里逼出一人。

    那人身着寻常百姓穿的短褐,头发凌乱,面上蒙了一块布,只露出眉眼。

    逄枭和穆静湖却看得出,这人眼神精明,脚下轻盈,气血凸出,应当是个不弱的高手。

    “你是何人!”

    那人转身就逃。

    穆静湖面色凛然,飞身便追。

    逄枭回头让虎子看住了天机子,带着骑兵就飞奔上去,马蹄溅起烟尘,众人吆喝着,围猎一般将穆静湖与那跟踪者一同包围在了圈内。

    如此一来,跟踪者当真插翅难飞。

    穆静湖只怕那跟踪者是秋家派来的,手下丝毫不留情,而对方的武艺高强也着实超出了穆静湖的预料。

    二人过招,身形快如闪电,眨眼便是几招攻防。逄枭端坐马上,看的入神,若是穆静湖不在,这个跟踪的探子他恐怕会抓不住。

    可穆静湖到底厉害,那跟踪者不敌,被穆静湖一脚踢中胸口,跌飞出去。

    逄枭手下的平南军早就看的手痒,呼啦啦潮水一般涌了上去,在穆静湖的帮助下毫不费力的将人给绑了。

    将那人的蒙面摘去,入目的是一张平凡的脸,脸色还有些蜡黄。

    穆静湖回头看逄枭。

    逄枭走到这人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将他看好了,咱们回去再审。”

    “是!”周围回应之声如潮水。

    被绑住的那人不停的扭动,眼中充满倔强,看向穆静湖时似乎还有些一言难尽。

    如果他没有去掉易容,穆静湖和逄枭就都能认出他来了。他便是秋飞珊安排来跟踪逄枭,打算审时度势的柳掌柜。

    只可惜他怕漏了馅儿给秋飞珊惹祸,来时就去掉了易容。

    如果他没有易容,穆静湖说不定不会抓他,他活着也还能找点别的理由,说句太太担心老爷,穆静湖一准儿心软。

    可现在,柳掌柜走到这一步就只能咬紧牙关了。

    逄枭回头笑着拍了拍穆静湖的肩膀, “亏了你在,否则这人怕要跑了。”

    “不算什么的。”穆静湖笑着摇头。

第八百四十一章 宝贝

    柳掌柜无比的郁闷,眼看着穆静湖与逄枭客气寒暄,心里百般苦说不出,要是穆静湖知道他抓的人是他,不知会做何想法呢。

    逄枭吩咐人将柳掌柜捆结实了,打算一路带回旧都再行审问。

    回眸看向天机子,逄枭凤眸中有精芒闪过,“咱们今日就先做修整,明日启程回旧都。”

    天机子只能郁闷的点头。

    次日清晨,逄枭便带着队伍开拔,穆静湖与天机子自然同行。至于泊安镇上的案子,那已不是逄枭该管的事了。

    逄枭怕秦宜宁惦念,吩咐人先快马加鞭赶回去送信。

    而此时的秦宜宁,正焦急又欢喜赶往秦府。因距离近,秦宜宁根本不用人备车,一路小跑着就往外去。

    冰糖跑的气喘吁吁:“王妃您慢着些,您仔细脚下!”

    秦宜宁却不听,将冰糖、秋露几个甩开老远,只有寄云的速度一直跟得上。

    到了秦府门前,门子早就得了吩咐,笑着行礼,语如渐珠:“给王妃请安,秦家夫人带着两位小少爷来了,这会子正在慈孝园,大夫人吩咐小的在此处守着,王妃来了只管往慈孝园去。”

    “知道了。”秦宜宁脚步不停,进门就往慈孝园跑。

    寄云小心的护在一旁,看秦宜宁这样焦急,都觉得心酸的很。

    两位小少爷五个多月离开,现在眨眼都已一岁零八个月了,这样大的孩子,会说话,会叫娘,可是不论是王爷还是王妃,都还没被叫过一声。

    王妃的日子过的太苦了。

    “王妃您慢着些,您先站住歇一歇,眼瞧着就到慈孝园了,咱慢慢走过去吧。”

    秦宜宁微微气喘,听了寄云的劝,不跑了,走的却飞快。

    一路到了慈孝园,过穿堂直接快步沿着青石砖路走向正屋。

    站在屋门前的婢子立即往里头回话:“四姑奶奶回来了。”

    有婢女从里头撩起了墨绿色福寿花开的门帘。

    秦宜宁一路直冲进了门,绕过镂空雕花喜鹊登枝屏风,倏然停住了脚步。

    老太君和郑氏正一左一右的侧身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俩人都伸直了腿,挡住里头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穿了一模一样红绫小袄,略壮一些的正在乱爬,瘦一些的拿着九连环安静的摆弄。

    秦宜宁呆站在原地,近乎贪婪的望着两个孩子。

    壮实的是弟弟晗哥儿,他从小就活泼。

    安静的是哥哥昭哥儿,他生来比弟弟瘦弱一些,性子也更为乖巧。

    从前在襁褓中还看不出,如今孩子长开了一些,就能看出他们除了眼睛像她,整个轮廓都像逄枭。昭哥儿更乖巧,眉心一点小红痣显得人更俊俏一些,像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晗哥儿却是十足的淘气小子。

    见秦宜宁进来,呆呆的看着孩子却不靠近,屋内众人都笑起来。

    郑氏笑着道:“宜姐儿,快过来。”

    秦宜宁紧张的手上都出了汗,僵硬的走过去,先给众人都行了礼,随即忐忑的看着郑氏。

    郑氏笑着伸手,一把将正乱爬,嘴里还不停的发出“咻咻咻”声的晗哥儿捞了过来。

    被打断了动作的晗哥儿不满的道:“外曾祖母,您做什么呀!”

    小孩的声音奶萌奶萌,吐字清晰,底气十足,一双灵活的杏眼一转,就落在了秦宜宁的脸上,奶声奶气的“咦”了一声。

    秦宜宁急切的向前走了一步。

    晗哥儿却将脸埋在了郑氏怀里,偷偷的看秦宜宁。

    秦宜宁的心都快碎了,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昭哥儿却将九连环一丢,双手撑着罗汉床自己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在榻上走了两步,好奇的歪着头看秦宜宁。

    秦宜宁紧张的攥着袖子。

    昭哥儿的眼中闪着灵动的光,抿着小嘴,严肃的问:“娘亲?”

    秦宜宁连连点头,忍着泪意点头,笑道:“是,我是娘亲,昭哥儿怎么认出娘亲的?”

    “昭哥,看画。”昭哥儿认真的道。

    郑氏解释道:“我特地让你二表嫂画了你的画像给孩子们认。”

    “外祖母……多谢您。”秦宜宁的眼泪终于然不住,扑簌簌的滑落下来。

    似乎是惊讶大人也会掉眼泪,昭哥儿和晗哥儿都有点呆住了。

    昭哥儿伸出双手:“不哭。”

    晗哥儿也从郑氏怀里钻出来,像与哥哥比较似的,利索的说道:“娘亲不哭,娘亲吃糖。”说着话就往郑氏怀里摸,明显对糖藏在什么地方非常熟悉。

    秦宜宁哽咽着大步上前,双臂一伸,将两个孩子都搂进怀里。

    她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了,她的孩子虽然与她不熟悉了,可是还知道叫她娘!

    秦宜宁感激的看向郑氏:“外祖母,多谢你,若不是您教导的好,孩子们都不认得我了。”

    眼前这般场景,将老太君、孙氏和二夫人等人都看的不由得心酸,跟着落泪.

    昭哥儿和晗哥儿闻着秦宜宁身上的味道,似乎是觉得熟悉,一点都不抗拒,还往秦宜宁的怀里钻。

    晗哥儿更是好奇的去抓秦宜宁的长发:“娘亲,你给晗哥儿买了好多点心吗?”

    郑氏道:“我教导这两个小家伙叫娘亲,昭哥儿还好,性子乖巧一些,可晗哥儿这个小调皮鬼整天追着我问东问西,问娘去哪里了。我就告诉他们,你去京城里做正事,回来给他们带点心。”

    秦宜宁了解的笑着点头,“点心自然带了,只是点心太甜了,昭哥儿和晗哥儿都只能少吃一点。不然会有虫子去咬牙齿的。”

    晗哥儿有点不满意,“晗哥儿能吃的,虫子不咬。”

    昭哥儿却言简意赅:“虫子咬。”

    晗哥儿不满的冲着哥哥道:“虫子不咬,能吃饭,能吃点心。”

    “咬的。外曾祖母。”说话要笨一些的哥哥焦急的回头向郑氏求助。

    郑氏笑着摸了摸昭哥儿的头,“昭哥儿说的对。”

    两个孩子认真的讨论虫子到底咬不咬的问题,看的秦宜宁心都化了。她这会儿恨不能立即变出一座点心山来,否则都无法弥补她缺席了这十四个月的时间。只是郑氏将孩子们教导的非常好,她做母亲的更不能破坏规矩。

    孙氏见了就笑着道:“这两个小机灵聪明着呢,会叫娘,会叫外曾祖母,还会叫外祖母,我看这孩子随了你与王爷,都特别的聪明。”

    老太君上了年纪,就算不喜秦宜宁,可对软绵绵白嫩嫩的两个小团子却喜欢的不得了,此时感激的道:“还不多亏了亲家母教的好。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了。”

    “哪里话,都是自家人,何谈辛苦。”郑氏微笑着给秦宜宁让了位置。

    秦宜宁也不再客气,侧身坐在罗汉床沿,搂着两个孩子低声说话。

    昭哥儿:“娘亲,香香的。”

    晗哥儿:“娘亲,你比画好看!”

    昭哥儿赞同:“好看。”

    晗哥儿搂着秦宜宁往她脸上涂口水:“娘亲,亲亲。”

    秦宜宁搂着孩子们喜欢的亲了这个亲那个,只觉得世上最为满足的事莫过于此了。

    老太君吩咐两个儿媳去张罗饭菜,孙氏和二夫人便领命退下了。

    郑氏笑着问秦宜宁:“宜姐儿打算将两个哥儿带回王府吗? ”

    秦宜宁犹豫了一下,道:“是想带回去,只是他们一直都跟在您身边,一时间要带走,怕是会不习惯。要不我在家住几天,与孩子们熟悉熟悉再说?”

    “也好。”郑氏道,“先住几天,让老太君和你母亲与孩子们亲香亲香,我再陪你回王府去,送了他们安生了我再回去。”

    “多谢外祖母。”秦宜宁感激不已。

    郑氏将两个孩子照顾的这么好,大夏天的,孩子们身上既没起痱子也没有蚊虫叮咬,还都如此玉雪可爱,这都是郑氏的功劳。

    一家人吃了丰盛的晚宴。

    席间,秦宜宁牵着昭哥儿和晗哥儿的手,带着他们挨个儿叫人。

    昭哥儿聪明又安静,记忆力极好,教过的事一遍就能记住,见过的人也是一样,只是他说话不如弟弟利落,稚嫩的声音往往说的都是很短的词,神态却非常认真。

    晗哥儿相反,说话溜,又淘气,看到蚂蚁洞都要撒泡尿,偏偏他淘气起来大眼睛灵活一转的模样可爱到不行,让人怪罪都不忍心。

    有了这两个宝贝,笼罩在秦家上空的阴霾都散了。

    许是母子天性,到了晚上时,秦宜宁已经与两个孩子非常熟悉了,她亲自照顾孩子,不假他人之手,给孩子们洗澡,换衣服,擦头发,又搂着他们进了碧纱橱躺下,拿了蒲扇给他们轻柔的打扇。

    孩子们似乎见了秦宜宁也特别兴奋,到了半夜还不肯睡,猴在秦宜宁身上玩闹,晗哥儿还特别喜欢搂着秦宜宁的脖子说话。

    直到了半夜,孩子们都玩累了,秦宜宁就拿了小薄被给他们盖,轻柔的扇着风哄着他们入睡。

    冰糖、寄云几人看到秦宜宁这般,也都放下了心,留下秋露上夜,其余人也都各自去歇下了。

    一夜无话。

    次日清早,秦宜宁带着孩子们吃过饭,正要教导他们识字,纤云就快步进来回道:“王妃,王府老太爷、太夫人和老夫人一同登门来了。”

第八百四十二章 小住

    秦宜宁面上的笑容未变,笑着道:“昭哥儿,晗哥儿,你们太姥娘、外曾祖父和祖母来了,我们昭哥儿和晗哥儿想不想太姥娘?”

    昭哥儿认真的点着头,奶声奶气道:“太姥娘,想了。”

    “想了。太姥娘会功夫!吼吼哈哈!”晗哥儿兴奋的耍了一趟拳,小胳膊小短腿竟然打的有模有样!

    秦宜宁看的惊讶:“晗哥儿这本是跟太姥娘学的?”

    两个孩子同时点头。

    秦宜宁笑起来,吩咐了寄云去取两个孩子出门穿的衣服来。

    今日二人穿的都是鹅黄色的绫袄,脖子上挂了小金锁。秦宜宁也穿着鹅黄褙子,一手牵着一个,弯腰放慢脚步配合两个孩子的速度,一边走,一边交给他们所见的花草叫什么,草丛里蹦过去的小虫又叫什么。

    马氏等不及,快步走进院子里来,正看到了这娘儿三,禁不住笑起来,这个母子三人凑在一起太可爱了,像是一窝毛茸茸的小鸭子。

    “哎呦我的心肝肉,昭哥儿,晗哥儿,快来给太姥娘亲香亲香。”

    马氏给快步冲了过来。

    昭哥儿和晗哥儿立即迈开小短腿迎了上去,和马氏抱了满怀,异口同声道:“太姥娘!”

    “嗳!”马氏喜欢的亲了这个又亲那个。

    秦宜宁走到跟前,笑道:“外婆。”

    马氏见秦宜宁笑的花儿似的,气色也格外好,不由调侃道:“见了两个宝贝疙瘩,是不是什么担忧都没了?”

    “是啊,多少不愉快都能过去了。”秦宜宁笑,蹲下来摸了摸孩子们的头。

    “娘亲。”

    “娘亲!”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一个是语速略慢,一个中气十足。叫的秦宜宁心都已经软化成一滩水。

    马氏欢喜不已的牵住了晗哥儿的手,秦宜宁则是拉着昭哥儿的小手,二人都侧着身子,配合着孩子们的身高和速度缓缓走向前头。

    昭哥儿性子安静,和秦宜宁并排走着。晗哥儿却像一头小牛犊,拉着马氏的手使劲儿的往前拽,还奶声奶气的催促:“快走呀,太姥娘你快点呀!”

    马氏一边“好好好”的答应着,一边与秦宜宁道:“晗哥儿这性子和大福小的时候一模一样,你是不知道,大福小时候作妖都能作出个花样来,给他外公的晒的烟里撒尿,偷喝了他外公的茶叶还往里兑沙子,哈哈,再大些,上房揭瓦都已是常事了。”

    秦宜宁听的噗嗤一声笑了:“这小子还不是一样,昨儿看到个蚂蚁洞都故意尿了一泡。”

    马氏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秦宜宁就弯腰将昭哥儿抱了起来。

    小孩又乖巧又安静,在秦宜宁的肩头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着,小手还抓着秦宜宁的长发,如此信任又依赖的模样,让秦宜宁喜欢的亲了亲他的头顶。

    几人一路到了慈孝园,进了屋,便见姚氏正坐在侧坐上与老太君、郑夫人和孙氏聊着天。

    郑夫人笑道:“亲家太太对待宜姐儿的好,我心里很是感激。我平日里在南燕,极少有机会回来,前些日子秦家除了那般大事,我也是急得不行,奈何远隔千里毫无办法。亏得亲家太太仁义,对秦家帮衬良多,我还要在此多谢你。”

    郑夫人做了那么多年大燕定国公夫人,就算家族败落,雍容的气度仍旧在。

    她说起话来声音不高不低,态度温柔和煦,将没有的事说成有,软巴掌不客气的扇过去,讽刺的姚氏一阵难堪,脸上都热了起来。

    姚氏心里憋着气,话音就有些尖锐:“郑夫人不必道谢。秦氏也是极出色的,不愧是秦府里养大的姑娘,规矩极好,从来冲撞婆婆,王府里也凡事都上心,大事小情都少不了她张罗,我这个主母都常常插不上手呢。”

    秦宜宁从来没在秦府长大,她这么说,就是在骂人秦宜宁没规矩,冲撞婆母,还夺走了她管家权力。

    孙氏自从上一次秦家人被赶出来,心里就已经对姚氏不喜了,如今听她登门来还敢阴阳怪气,便有些憋不住脾气,刚要发作,却被郑夫人抢了先。

    郑夫人道:“多谢亲家太太的夸赞,身为王妃,宜姐儿不过是做分内事罢了。您往后就该多敲打她,在人前教训她,人后也多讽刺她,免得她骄傲。”

    姚氏被气的差点一个倒仰。

    孙氏心里暗爽,笑起来。

    老太君则是端了蜂蜜水吃了一口,仿佛在压下嘴角的笑意。

    二夫人在一旁看的尴尬,毕竟是姻亲,真闹起来为难的还是秦宜宁,她眼角余光看到门口有人影走动,便笑着道:“他们这不是来了么。”

    众人被分散了注意力,都往门前看去。

    秦宜宁和马氏正领着孩子们进屋来,虽将方才的话听了一半,但这时也只能当做没听到。

    两方人见面,自然客气了一番相互见了礼。

    姚氏心里憋着气,面上依旧笑着,打量着昭哥儿和晗哥儿。

    “这两个孩子倒是玉雪可爱,不过还是像娘多一些,不太像他爹。”

    姚氏一直怀疑双生子的血脉,甚至给秦宜宁下过红花,此时气不顺,心里的观念又已顽固,自然是转挑两个孩子像秦宜宁的地方看,譬如说他们那与秦宜宁非常相似的杏眼。

    可若说孩子们不像逄枭,那便是睁眼说瞎话了,孩子们的眼睛虽像秦宜宁,但五官长得却像逄枭更多一些,任凭是谁看了第一眼都能看出这是逄枭的儿子。

    姚氏如此,让马氏尴尬不已,奈何人多,她无法当面管教,就只能歉然的对孙氏和郑夫人几人笑了笑,随即道:

    “你那眼睛怕不是也老花了?两个孩子长得多像大福小时候,尤其是晗哥儿那个性子,我看你下回出门也带着镜子吧,免的看错。”

    姚氏被生母说的脸色腾的涨红了。

    郑夫人和孙氏这时更加确定秦宜宁在王府的日子一定会被姚氏搅合。

    郑夫人想了想便拉着马氏的手,笑着商量道:“老姐姐,我好容易来了一趟,下次再来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我想念孩子们,想留他们在秦府陪我一阵子,宜姐儿这丫头与孩子们也分不开,顺带留宜姐儿也住几天,您看……”

    马氏心里明镜一般,郑夫人这是看不惯姚氏的做派,怕秦宜宁受委屈,这是在委婉的让秦宜宁回娘家。

    马氏非常的焦急,也非常生姚氏的气。丢人丢在家里就算了,想不到他出门来还浑身是刺。

    可是凭良心说,谁家的女儿出阁前不是爹娘手心里的宝?宜姐儿是个好孩子,做爹娘的看到孩子受委屈,谁能受得了?这是宜姐儿的爹不在了,否则怕不是会好好的教导教导姑爷。如今一家子女眷没别的办法,也就只能让宜姐儿回家来住,离姚氏远一点。

    马氏叹了一声:“也好,宜丫头也可以多陪陪你。正好王府也近的很,我想看两个小家伙儿了,就登门来看。”

    转而望着老太君,笑着道:“到时候老姐姐可不要嫌我烦啊。 ”

    老太君上了年纪,秦槐远的事让她受了打击,身体就不如从前了,后来虽知道了秦槐远没有死,可身体到底受了损,这时已经有些精神不济。

    她强打精神,笑着道:“亲家就不要客气了,咱们两家就是一家,您随时来咱们都欢迎,哪里还会烦?”

    这样一来,还不等秦宜宁说话,她回秦府小住的主意就被定下了。

    秦宜宁想起了在王府小住的秋飞珊,转而就与老太君、孙氏和郑夫人道:

    “王爷好友穆公子家的新妇,如今身怀有孕,再过两三个月就要临盆,我与她很投缘,因着穆公子出了门,我前儿就留了穆太太在王府小住的,如今我回来住,不好冷落了她,想请她一同来。”

    孙氏笑道:“穆公子当年对咱们家也有护持之恩,想不到他都成婚了,还快做父亲了,我看这样好,让穆太太来家里,我生找两个懂得的婆子来照顾她,咱们也算是报答穆公子。”

    老太君有些记不清穆静湖是谁,就问身旁的秦嬷嬷。秦嬷嬷在老太君耳边说了两句,她才想了起来,笑道:“原来是他媳妇,请过来正好,咱们家这么大地儿,不少她一个院子,一家子住一起热闹。”

    如此一来,秦宜宁便去请了秋飞珊。

    原本还怕秋飞珊不愿意来,没想到秋飞珊一口答应了。

    “王妃府上景致好,我早就想去瞧瞧。”

    待到人被接来秦府,见到了昭哥儿和晗哥儿,秋飞珊简直羡慕不已。

    秦宜宁教孩子们叫人:“这是穆太太,你们要称呼穆婶婶。”

    昭哥儿奶声奶气的道:“穆婶婶好。”

    晗哥儿也跟哥哥比试一般,大声道:“穆婶婶好!”说罢了还歪着头仰着小脸看秋飞珊:“穆婶婶也好看,穆婶婶比娘亲圆!”

    秦宜宁哭笑不得,“小弟弟住在你穆婶婶肚子里呢,所以穆婶婶现在看起来是圆的。”

    “小弟弟?”昭哥儿好奇的走到近前,仰头看秋飞珊的腹部。

    晗哥儿则惊讶的睁大眼:“住在肚子里?娘亲,是不是晗哥和‘锅锅’以前也住在娘亲肚子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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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归燕介绍:
身为丞相嫡女,襁褓中就被换到市井苦苦求生。 好容易认祖归宗,却陷入绵绵不绝的内宅争斗中。 她想和睦姊妹,孝顺长辈,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极品们一个个都不想让她如愿! 所以她认清现实! 想要过得好,宅斗谋划少不了! 斗白莲,虐绿茶,一手烂牌也能玩逆天。 只是—— “那个奸臣,别锦堂归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堂归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堂归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