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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熏香如风     刘备的日常txt下载     刘备的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19 一战克敌

    百乘王朝(娑多婆诃),其创建者,乃佛世时代**古国之案达罗国(注1),百乘族人须慕迦(simuka)。约在秦王政十七年(前230年),自孔雀王朝中独立。

    如前所言。作为身毒中南部王朝,百乘亦是由,数列国合并而成。其中又以,案达罗、羯陵伽,二国最为强盛。

    据后世唐玄奘所载。

    案达罗国,“周六千余里。国大都城,周四十余里。土地膏腴,稼穑殷盛。荒野多邑居少。气序温暑,人貌厘黑。性猛烈,好学艺。”

    羯陵伽国,“周五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稼穑时播,花果具繁,林薮联绵,动数百里。出青野象,邻国所奇。气序暑热,风俗躁暴,情多狷犷,志存信义。言语轻捷,音调质正,辞旨风则,颇与中印度异焉。”

    自羯陵伽国,“西北山林中,行千八百余里,至憍萨罗国(舍卫国)”。舍卫国,便是马鸣菩萨故国。

    自百乘王朝南下,便是泰米尔三国:朱罗,哲罗,潘地亚,传统疆界。

    从地理上看,身毒半岛,可分三大区:一是北部印度河至恒河流域;二是中部德干高原;三是半岛南端尼尔吉里山区。

    其中,北部多为雅利安人,南部则为达罗毗荼人。

    自案达罗国,“西南行千余里,至珠利耶国(朱罗国)”。从朱罗国“南入林野中,行千五六百里,至达罗毗荼国。”后世达罗毗荼人,便出此国名。

    达罗毗荼国,“周六千余里,国大都城,号‘建志补罗’,周三十余里。土地沃壤,稼穑丰盛,多花果,出宝物。气序温暑,风俗勇烈。深笃信义,高尚博识,而语言文字,少异中印度。”

    后世达罗毗荼国,便是时下黄支国。

    自达罗毗荼国,“南行三千余里,至秣罗矩吒国(潘地亚)。”

    此亦可佐证。时下黄支国,正是泰米尔三国,朱罗,哲罗,潘地亚之出海口。

    当今时局,若照地理划分。

    北部两河流域,正处于列国割据时代,以摩揭陀国为中心,抵御贵霜入侵,稍后将诞生笈多王朝。

    中部德干高原,为百乘王朝所统一,羁縻诸小国,以案达罗国为中心,抵抗贵霜西部总督区。

    南部尼尔吉里山区,诸国林立,以黄支国为中心,处于母系部落联盟,向城邦制过渡之潘地亚王朝时代。

    人种自北向南,亦是由雅利安人向达罗毗荼人,不断更替。

    蓟王此战,当尽取两河流域,枝津纵横,三登之地。先前,蓟王曾与贵霜王相约,共分其地。今贵霜王,二路兵分。欲与百乘,争夺西岸良港。

    如此,先前盟约,自当废弃。二国另立新盟。沮授等,窃以为。当以贵霜与身毒,传统国界为准。北身毒并东身毒,皆归蓟王所有。

    料想。贵霜王,必欣然应允。擅改盟约,蓟王若真行釜底抽薪。贵霜必遭灭顶之灾。

    东身毒、北身毒,十国兵败,国力空虚。几无可抵挡,任人宰割。为控制局势,中身毒百乘王朝,蓟王当先行威服。若坐视其败亡,贵霜再无掣肘。

    故,蓟王当机立断。命陈到携机关战象返回多摩梨,攻灭金耳国,威服百乘。为与贵霜王重立盟约,占据主动。

    且金耳国,“周四千四、五百里”。得此国,可与瞻波、摩揭陀等国,共扼枝扈黎大江,中下流域全境。并打通东线,南下之路。与贵霜副王,领十万大军,自西线南下,相呼应。

    一言蔽之。灭金耳国之战,事关全局。需一战克敌,毕其功于一役。

    此时,牙门诸将,皆有将令在身。中垒将军典韦,需拱卫蓟王安危,不可轻动。拓土先锋开山营,亦需押解俘虏,分批前往江曲港。赵云、陈到,除机关象兵,唯麾下数千白毦可用。故,即便明知,其都北背大江,“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然却苦无人手,掘环渠困之。

    唯有对垒战胜。

    话说,一汉当五胡,白毦一当十。粗略算来。一白毦,足可当五十身毒奴兵。

    灭金耳国,绰绰有余。

    多摩梨王城,亦需留守。赵云、陈到,各领白毦千人。二路出击。

    赵云攻国境军营。陈到朔江而上,奇袭王都。

    二人相约,金耳城中相见。

    临行时,陈到笑言:“我走水路,日夜三千里。子龙追之不及也。”

    赵云亦笑:“此行西北,不过七百余里。三日之内,胜负难料也。”

    二人互道珍重。领兵出发。

    战象日行二百至三百里。如赵云所言,三日之内,可达敌营。

    亦如陈到所言,舟心一日,千五百里。金耳国半日可达。

    遥见蓟国斗舰,旌旗如林,火云席卷。金耳水军,望风逃窜。与大秦婆罗门国,圣河城大同小异。金耳城,亦立于近水坡丘。王宫地势最高。河港在城郭之外。距城门一里之遥。此刻,港口民众,正蜂拥入城。多有往来扶南大舶,仓促离港,向上游逃窜。

    放其离去,不做追赶。陈到遂命斗舰,一字排开。升霹雳发石车,齐射震敌。

    蓟国机关大舰,一战扬名。身毒列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见霹雳发石车,城头守军,大呼小叫。港口民众,拥塞城门,一时哭声震天。

    目睹城门惨状,陈到遂言道:“命人传语。民人入城,霹雳再击。”

    “喏!”楼船司马胡玉,领命自去。陈到位居牙门将。便是楼船校尉郭祖,亦需听命行事。更何况,此来本就奉王命,助二人夺城。

    少顷,便有随军九译令,携麾下佐吏,齐声传语。

    梵语字正腔圆。一里开外,字字入耳。

    城上城下,惊疑不定。直到民众悉数入城,霹雳果未先攻。

    城内城外,不及松一口气。

    忽闻鼓声隆隆。

    话说,定军山上。“一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

    用在此处,便是“一通鼓,望山瞄;二通鼓,绞车摇;三通鼓,重锤高;四通鼓,石呼啸”。

    三通鼓罢。

    霹雳弦惊,石砲雨落。

1.120 叔至名到

    霹雳发石,声如其名。山崩地裂,如雷如霆。

    金耳城墙,砖石迸溅。龟裂游走,碎屑纷飞。

    便有高塔,千疮百孔,拦腰崩折。宛如置身,阿鼻地狱。城内民众,鬼哭狼嚎,涌出家门。沿大街小巷,向王宫逃窜。不顾一切,只需能远离河岸。

    霹雳投石车,远射八百步。为震慑城内金耳王,陈到遂命人瞄准城内一座僧伽蓝旁,金顶窣堵坡(佛塔)。目视,当在射程之内。

    胡玉领命。

    便有数艘斗舰,闻风而动。

    此刻,金耳王宫。金耳王正面色凝重,登高远窥。便有宠臣进言,蓟国机兵,虽可自河远射。然不过城门耳。

    见石砲,果轰城墙。金耳王稍得心安。

    不料呼啸声中。城内窣堵坡,金顶飞炸。碎石雨落。

    僧伽蓝内僧侣,四散逃命。多有被碎石击中。皮开肉绽,袈裟血染。

    群臣惶恐至极。便是金耳王,亦惊怖莫名。

    闻蓟王此来,乃为灭佛国。如今来看,传言非虚。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金耳王,当有此问。

    “当速向百乘求救。”宠臣进言:“再命大军回转。”

    “依计行事。”金耳王,言听计从。

    便有二队骑士,自南门出奔。分道扬镳,一队转向东南,命陈兵国境之大军回援。一队折向西南,向羯陵伽国求援。

    从金耳国,“西南行七百余里。至羯陵伽国”。如前所言。百乘王朝,以案达罗、羯陵伽,二国最为强盛。

    二队骑士,此时分头报信,正当适宜。

    然金耳国行事,早被陈到预料。便有白毦精骑,预先设伏,截杀二路骑兵。

    不久,便有残兵逃回城中,哭诉袍泽皆死。

    “再出信使。”金耳国,面无血色。

    “喏!”

    每隔一炷香,便有二队信使出城。亦多有残兵逃回。然必有人,破阵而出。只需将王命传达。纵死伤惨重,亦在所不惜。

    毕竟船少。石发半日,未能轰破城墙。待夜幕低垂,无从可辨。唯有鸣金收兵。此时,斗舰上下,琉璃风灯、枝灯、信灯,次第点亮。堆光如昼,豪光怒放。

    金耳王,惊怒交加。欺我国中无人乎。

    少顷,便有白毦队率登船。

    “如何?”陈到先问。

    “出城二十队(波特提),放回八人,余下悉数被擒,得衣甲九十二,符传二十。”队率答曰。

    “甚好。”陈到大喜:“依计行事。”

    “喏!”

    是夜,金耳城中百姓,藏身床下,瑟瑟发抖,不眠不休。天将露白,又闻战鼓催命。

    呜呼哀哉,援军何时至也!

    又过一日。城墙摇摇欲坠,破城近在咫尺。大军屯驻国境,内城空虚。城破之日,便是亡国灭种之时。生死关头,金耳王,痛开国库,重赏三军。必有勇夫,趁夜修筑破损城墙,封堵城门。

    是夜,国境大营。

    楼橹守卫,忽见密林举火,似有人马穿行。

    急忙吹号示警。

    营中金耳兵卒,随即上墙守备。

    为何从身后来?

    “休要放箭。”便有信使,举火上前:“蓟国水军攻城,王命即可班师!”

    “敕令何在?”樯上守将,高声喝问。

    “敕令在此。”信使高举敕令。

    “且射来。”主将又道。

    “喏!”信使张弓搭箭,将广幅布所书敕命射入营中。

    取来一观,如假包换。

    守将又问:“兵符何在?”

    “符传在此。”信使打马上前,人借马势,掷入营中。

    敕令、兵符,双全。守将焉能不信。

    “速开营门。”

    “喏!”一声令下,营门徐徐升起。放一众信使入内。

    话说,区区人马,不足白骑。即便有诈,入我大营,数万精兵。又有何惧哉。

    见砦门开启。打头信使,嘴角微微扬起。正是陈到无疑。

    “尔等,退后。”身侧信使,乃九译令假扮。一问一答,皆由其代劳。月黑风高,人马嘶鸣。又隔樯橹深壕,如何能细辨。

    “喏。”九译令亦捉刀在手,稍稍勒马退后。话说,汉家儿郎,允文允武。投笔从戎,又岂独班定远,专美于前。

    吊桥落定,闸门高升。陈到这才驱马上前。

    百骑列队,次第而进。眼看守将已下樯,正领人前来问话。

    陈到遂驱马迎上。

    相风乌,神驹如龙。远非身毒马,中等体型可比。先前居高俯瞰,且距离亦远,未觉有意。

    待步履平地。骤见高头大马,守将猛然一愣。

    这便出言相问。

    陈到一马当先,九译令皆不在身边。守将所言,如何能知。电光石火,灵光一现。也不答话,遂取符传,远远抛出。

    守将果然中计,急忙伸手去接。

    便在这电光石火。陈到轻夹马腹,相风乌电射而出。

    耳畔惊呼将起,人马已撞入眼帘。心血倒灌,天旋地转。

    双眼再能视物,人已被倒提半空。

    “勿动!”陈到大喝一声。

    周遭兵卒,呆若木鸡。全然不知所以。

    忽听中军大帐,一声怒喝。金耳兵卒,如梦初醒。挥舞刀盾,一拥而上。

    守将非主将。

    陈到洒脱一笑。将人质掷于身后。纵马杀奔,中军大帐。

    身后百骑,斩关断锁。攻占营门。鸣笛射空,密林举火。数百蛰伏白毦,精骑四出。赶来驰援。

    左右樯橹,弓箭乱射。却被相风乌,甩在身后。偶有命中,亦被七星镰斩断。

    先前发号施令之人,又出连珠急言。必令兵卒,拦阻无疑。

    听声辨位。陈到金戈铁骑,一马当先。

    先前,弓箭手奉命登樯橹。营中刀盾手,三五成群,不及结阵。被陈到,单枪匹马,破围而出。直冲中军大帐而去。

    “射人射马,擒贼擒王。”

    世人皆知,常山赵子龙。可闻汝南有陈到。

    “挡我者死!”七星画弧。寒芒乍起,透背而出。

    直立尸身,不及断裂。便被相风乌,迎面撞碎。

    残肢断臂,血崩如雨。

    卷起血千堆。

1.121 何不早降

    中军必是精锐。身家性命,早与主将,世代捆绑。远非一般奴兵可比。

    悍不畏死,以命相填。

    七星镰,居高挥下,一刀两断。相风乌,怒马扬鬃,横冲直撞。

    密集结阵,血崩决溃。虽有兵卒,围追堵截。却难当猛将之烈。

    再得白毦精骑,结队冲锋,清障开路。

    助陈到,凿穿中军,透阵而出。

    人马血染,斩神修罗。与陈到四目相对,主将亡魂丧胆,斗志全无。这便翻身上马,夺路而逃。

    “敌将休走!”

    言犹在耳,后颈生风。

    相风乌,马如游龙,疾蹄腾空。七星镰,海底捞月,勾中肩窝。将金耳主将,倒拽下马。

    和甲坠地,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不及挣扎,七星镰已架喉颈。

    周遭兵卒,前一刻,还死战不退。这一刻,已斗志全无。

    “弃刀免死。”陈到居高喝下。

    主将竟能听懂:“将军何人也。”

    “汝南陈到。”

    “可是长坂杏林坞,孤身护主母者。”

    “正是陈某。”

    “‘名不虚言,士不虚附’。”主将遂用梵语,发号施令。

    大营兵卒,纷纷弃刀跪地。无有违命。

    营中降卒俘兵,命人好生看管。陈到遂与白毦精卒,接管城防。

    三日晨。

    赵云引兵而至。

    见砦上赤鹿焰角,王旗高悬。楼橹上立一人,正是陈叔至。

    二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世人皆知,常山赵子龙,一身豪龙胆。不料陈到,亦不逞多让。之所以敢百骑袭营。正因知晓,赵云不日将至。足可威服营中降卒。

    二人中帐落座。

    陈到言道:“郭东曹曾言‘兵贵神速’。当再行此计,迟恐为金耳所知。”

    赵云心领神会:“同往。”

    事不宜迟。二人这便领五百精骑,携五百金耳衣甲,一人三马,日夜兼程。赶去金耳城,与楼船司马胡玉汇合。

    乘夜凑足一千白毦精锐,皆外裹金耳甲胄,挟持被擒守将,悄无声息,绕行城南。于数里之外,列队齐整,举火奔城。

    南墙守军,远远得见,急忙通报。

    南门将,登城喝问:“来者何人!”

    “大营先锋。”被擒守将,听命作答。昨夜被陈到只手擒拿,倒提坠马。见主帅先降,守将亦投汉。

    举火照面。正是袍泽。南门将这便心安:“大将军何在?”

    “军主,命我先行,大军随后便到。”守将答曰。

    闻国都遭袭。主将速遣先锋驰援,亦是常理。南门将不疑有他,遂夜开城门。

    陈到、赵云,微微勒马。一千白毦精骑,自上而下,不动如山。果不其然,门启一半而止。

    见全无破绽。南门将遂命人,再开城门。

    有惊无险,驱马入城。

    城门将,下墙相迎。与被擒守将,四目相对。话将出口,却戛然而止。

    两眼一花,疾风过颈。但见一左一右,二神将,齐头并进。杀奔王宫而去。

    城门将,又惊又怒。怒目被擒守将,一时切齿生恨。

    却见其,苦笑发声:“事不可为,何不早降?”

    擒贼擒王。

    金耳王肉袒牵羊,金耳城不战而降。

    书报圣河旗船。

    蓟王遂遣楼船,将金耳王公贵戚,悉数运来。设宴为诸王压惊。见多摩梨王、大秦婆罗门王、瞻波王、摩竭陀王等,身毒列国主,齐聚一堂。

    金耳王,这便心安。亦不敢再生,忤逆之心。更加楼船巍峨高绝,浮于水面。王室显贵,插翅难逃。用于软禁,正当适宜。

    待战罢,国中贵种,皆随国主,迁往汉土。美其名曰,百蛮贡职,入京奉献。

    是否安置于赐支都护府,蓟王仍未决断。

    话说。譬如郡国邸。将身毒列国主,迁往帝都。效秦王阿房宫,紫渊六国馆。择历代先王所造,离宫别馆,集中安置。亦未尝不可。且好处显而易见。

    “妃嫔滕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好比侍子,举家为质。列国未曾归心前,便有余孽,阴怀不轨。亦不敢轻举妄动。

    待引入《蓟法》,《二十等爵》、《圩田制》,深入人心。民风向汉,蔚然成风。诸国主,可有可无。换言之,善待诸国主,除去乃汉家待客之道。亦未尝不是,权宜之策。

    圣河旗船,琉璃爵室。

    一夜酒醒,蓟王遂开府议。

    “金耳亦定。为今之计,又当如何?”

    “再下一城,可与贵霜王,北上挥师也。”军正沮授进言道。

    “再下何城?”蓟王笑问。

    “折利呾罗。”沮授答曰。

    羯陵伽国,“东南境临大海滨,有折利呾罗城,周二十余里,入海商人、远方旅客,往来中止之路也。其城坚峻,多诸奇宝”。

    折利呾罗,意译“发行”。取船舶出航之意。乃身毒半岛,东岸良港之一。上接多摩梨,下通黄支国。

    沮授不愧谋主之列。只需夺此城,羯陵伽国再无港口,必生惧意是其一。续接半岛良港,为其二。如此一来,除黄支国外,半岛东线出海口,皆被蓟王所占。蓟国机关巨舰,铁壁铧嘴,望而生畏。断难与敌。巡弋沿线,行闭关锁国。诸贸易城邦,痛失关税来源。久必自乱。

    正如先前所言。身毒半岛,自北向南,由平原、台地、山区,次第过渡。人种各不相同。黄支国港口,必不为百乘帝国所用。正如北部列国,皆经多摩梨出海。

    待西部海岸,亦被贵霜所占。东有蓟国,西有贵霜。百乘再无出路,必择其一臣服。料想,与贵霜西部总督,鏖战多年,结下血海深仇。必向东望。

    中身毒既定。南身毒四面楚歌,何以独存。

    “命已程不国,箜篌港驻军,袭取发行港。”蓟王当机立断。

    “喏。”公车令郭珉,遂去传命。

    箜篌港,便是已程不国,北大岛港。俗称“(胡)琴港”。乃殑伽港长,万震所辟。大兴土木,半载有余。已今非昔比。此番,正当大用。

    “贵霜王,行军何处?”蓟王欣然问道。

    大行令虞良,起身对曰:“回禀主公,贵霜王,兵围阿逾陀王都,久攻不下。”

    “哦?”蓟王遂问:“且说此国。”

    虞良答曰:“‘阿逾陀国,周五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谷稼丰盛,华果繁茂。气序和畅,风俗善顺。好营福(祈福),勤学艺’。其国名,便是‘难胜’、‘靡胜’之意。”

1.121 何不早降

    中军必是精锐。身家性命,早与主将,世代捆绑。远非一般奴兵可比。

    悍不畏死,以命相填。

    七星镰,居高挥下,一刀两断。相风乌,怒马扬鬃,横冲直撞。

    密集结阵,血崩决溃。虽有兵卒,围追堵截。却难当猛将之烈。

    再得白毦精骑,结队冲锋,清障开路。

    助陈到,凿穿中军,透阵而出。

    人马血染,斩神修罗。与陈到四目相对,主将亡魂丧胆,斗志全无。这便翻身上马,夺路而逃。

    “敌将休走!”

    言犹在耳,后颈生风。

    相风乌,马如游龙,疾蹄腾空。七星镰,海底捞月,勾中肩窝。将金耳主将,倒拽下马。

    和甲坠地,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不及挣扎,七星镰已架喉颈。

    周遭兵卒,前一刻,还死战不退。这一刻,已斗志全无。

    “弃刀免死。”陈到居高喝下。

    主将竟能听懂:“将军何人也。”

    “汝南陈到。”

    “可是长坂杏林坞,孤身护主母者。”

    “正是陈某。”

    “‘名不虚言,士不虚附’。”主将遂用梵语,发号施令。

    大营兵卒,纷纷弃刀跪地。无有违命。

    营中降卒俘兵,命人好生看管。陈到遂与白毦精卒,接管城防。

    三日晨。

    赵云引兵而至。

    见砦上赤鹿焰角,王旗高悬。楼橹上立一人,正是陈叔至。

    二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世人皆知,常山赵子龙,一身豪龙胆。不料陈到,亦不逞多让。之所以敢百骑袭营。正因知晓,赵云不日将至。足可威服营中降卒。

    二人中帐落座。

    陈到言道:“郭东曹曾言‘兵贵神速’。当再行此计,迟恐为金耳所知。”

    赵云心领神会:“同往。”

    事不宜迟。二人这便领五百精骑,携五百金耳衣甲,一人三马,日夜兼程。赶去金耳城,与楼船司马胡玉汇合。

    乘夜凑足一千白毦精锐,皆外裹金耳甲胄,挟持被擒守将,悄无声息,绕行城南。于数里之外,列队齐整,举火奔城。

    南墙守军,远远得见,急忙通报。

    南门将,登城喝问:“来者何人!”

    “大营先锋。”被擒守将,听命作答。昨夜被陈到只手擒拿,倒提坠马。见主帅先降,守将亦投汉。

    举火照面。正是袍泽。南门将这便心安:“大将军何在?”

    “军主,命我先行,大军随后便到。”守将答曰。

    闻国都遭袭。主将速遣先锋驰援,亦是常理。南门将不疑有他,遂夜开城门。

    陈到、赵云,微微勒马。一千白毦精骑,自上而下,不动如山。果不其然,门启一半而止。

    见全无破绽。南门将遂命人,再开城门。

    有惊无险,驱马入城。

    城门将,下墙相迎。与被擒守将,四目相对。话将出口,却戛然而止。

    两眼一花,疾风过颈。但见一左一右,二神将,齐头并进。杀奔王宫而去。

    城门将,又惊又怒。怒目被擒守将,一时切齿生恨。

    却见其,苦笑发声:“事不可为,何不早降?”

    擒贼擒王。

    金耳王肉袒牵羊,金耳城不战而降。

    书报圣河旗船。

    蓟王遂遣楼船,将金耳王公贵戚,悉数运来。设宴为诸王压惊。见多摩梨王、大秦婆罗门王、瞻波王、摩竭陀王等,身毒列国主,齐聚一堂。

    金耳王,这便心安。亦不敢再生,忤逆之心。更加楼船巍峨高绝,浮于水面。王室显贵,插翅难逃。用于软禁,正当适宜。

    待战罢,国中贵种,皆随国主,迁往汉土。美其名曰,百蛮贡职,入京奉献。

    是否安置于赐支都护府,蓟王仍未决断。

    话说。譬如郡国邸。将身毒列国主,迁往帝都。效秦王阿房宫,紫渊六国馆。择历代先王所造,离宫别馆,集中安置。亦未尝不可。且好处显而易见。

    “妃嫔滕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好比侍子,举家为质。列国未曾归心前,便有余孽,阴怀不轨。亦不敢轻举妄动。

    待引入《蓟法》,《二十等爵》、《圩田制》,深入人心。民风向汉,蔚然成风。诸国主,可有可无。换言之,善待诸国主,除去乃汉家待客之道。亦未尝不是,权宜之策。

    圣河旗船,琉璃爵室。

    一夜酒醒,蓟王遂开府议。

    “金耳亦定。为今之计,又当如何?”

    “再下一城,可与贵霜王,北上挥师也。”军正沮授进言道。

    “再下何城?”蓟王笑问。

    “折利呾罗。”沮授答曰。

    羯陵伽国,“东南境临大海滨,有折利呾罗城,周二十余里,入海商人、远方旅客,往来中止之路也。其城坚峻,多诸奇宝”。

    折利呾罗,意译“发行”。取船舶出航之意。乃身毒半岛,东岸良港之一。上接多摩梨,下通黄支国。

    沮授不愧谋主之列。只需夺此城,羯陵伽国再无港口,必生惧意是其一。续接半岛良港,为其二。如此一来,除黄支国外,半岛东线出海口,皆被蓟王所占。蓟国机关巨舰,铁壁铧嘴,望而生畏。断难与敌。巡弋沿线,行闭关锁国。诸贸易城邦,痛失关税来源。久必自乱。

    正如先前所言。身毒半岛,自北向南,由平原、台地、山区,次第过渡。人种各不相同。黄支国港口,必不为百乘帝国所用。正如北部列国,皆经多摩梨出海。

    待西部海岸,亦被贵霜所占。东有蓟国,西有贵霜。百乘再无出路,必择其一臣服。料想,与贵霜西部总督,鏖战多年,结下血海深仇。必向东望。

    中身毒既定。南身毒四面楚歌,何以独存。

    “命已程不国,箜篌港驻军,袭取发行港。”蓟王当机立断。

    “喏。”公车令郭珉,遂去传命。

    箜篌港,便是已程不国,北大岛港。俗称“(胡)琴港”。乃殑伽港长,万震所辟。大兴土木,半载有余。已今非昔比。此番,正当大用。

    “贵霜王,行军何处?”蓟王欣然问道。

    大行令虞良,起身对曰:“回禀主公,贵霜王,兵围阿逾陀王都,久攻不下。”

    “哦?”蓟王遂问:“且说此国。”

    虞良答曰:“‘阿逾陀国,周五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谷稼丰盛,华果繁茂。气序和畅,风俗善顺。好营福(祈福),勤学艺’。其国名,便是‘难胜’、‘靡胜’之意。”

1.122 形制之势

    阿逾陀,中身毒古国。其地为身毒上古文明中心之一,列国时代(前7~4世纪)便已存在。身毒史诗《罗摩衍那》,将其描绘成,神国兼神国之都。王子罗摩(注1),更是《罗摩衍那》史诗主人公。

    话说。自大月氏西迁,孔雀王朝已衰落。大月氏遂占领喀布尔河谷,定都高附(喀布尔)。后贵霜强盛,取代大月氏。兵进开伯尔山口(注2),攻占信度河(印度河)全域,并枝扈黎大江上游,迁都富楼沙(白沙瓦)。身毒列国,退缩中下游流域,稍后称笈多王朝(约320年~540年)。

    而阿逾陀国,与贵霜毗邻。历来为抵御贵霜入侵之桥头堡。

    其国名,含义为“难胜”、“无斗”、“靡胜”、“不可战”国。足见一斑。

    即便如此,贵霜十万大军,久攻不下,亦颇多耐人寻味。

    军正沮授,一语中的:“贵霜王私改盟约,恐为主公所罪。先放安息大军归。故投鼠忌器,不敢全力攻城。”贵霜王亦恐蓟王,行釜底抽薪。命西域都护府提前介入,为三家解兵。安息大军,再无掣肘,必乘虚而入,攻略贵霜。贵霜王屯兵国门,若知安息入寇,足可转圜。

    贵霜不能胜战,非蓟王所愿。

    身毒诸国林立。蓟王纵有十万大军,亦不可面面俱到。若分兵四散,犯兵家大忌,被各个击破。乃至损兵折将,前功尽弃。

    然贵霜王瞻前顾后,心结难解。且十国连兵,大国尽在,唯缺阿逾陀。许早有防备贵霜入寇之心。

    “主公当先赴摩揭陀王都。”沮授进言:“以示无意背约。”

    “善。”蓟王从谏如流。

    蓟王远征身毒,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灭十国连兵,降身毒诸王。若只为入寇。尽可抄掠一空,再付之一炬。然若如此,必失人望。再无并土分封之可能。牙门八将,悉数遣出。饶是如此,兵力愈发捉襟见肘。贵霜二十万铁骑,即便兵分二路,亦足够支援。断不可有失。

    思前想后,蓟王又出王命:“传书竹隅女王,请山南方国,出兵相助。”

    “喏。”大行令虞良,这便领命。

    待将十国降兵,安置妥当。张郃、华雄、许褚,三将,各守大国王城。楼船校尉郭祖,巡弋上下水路。

    蓟王遂领中垒,携诸国主楼船,逆入枝扈黎大江,奔赴华氏城。

    与此同时。

    蓟王敕令传至,已程不国,北岛琴港。殑伽港长万震,坐镇此岛。智计百出,恩威并济。羁縻岛上豪杰,招降大小海贼。更效西域都护府行事。借东西航道之便,大肆贩入海西奴隶。

    如今,北大岛港,已取代殑伽港,成为江表十港,西进桥头堡。蓟国号称月起十万楼台。半载之间,坐坐汉家重楼,拔地而起。往来船商,争相停泊。转运蓟国名产。干支海市,亦常驻港中。便是已程不国百姓,亦纷纷北上。客庸港中。

    凡海市所至,必先兴蓟钞。蓟国币制,日渐通行已程不国。凡大宗交易,必以账户结算。

    且自从已程不国老王,遣大将军室利那伽子,弗诃利迦入侍。并以大将军弟,苏巴提婆为使,久居蓟国,代领国事。二国邦交,突飞猛进。

    眼看篡位之祸得解。老王心病,不药而愈。再得海市船医,良药调理。竟有枯木逢春,老树新芽之势。闻宫中王妃,珠胎暗结。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闻殑伽港长,加谏议大夫万震,入宫辞行。老王急忙大殿相见。

    “大夫,何故早归。”

    “王命难违。”万震遂将蓟王敕令告知。

    “哦?”蓟王远征之事,已程不国,人尽皆知。闻十国连兵,百万援军。本以为,此战必旷日持久。岂料十国速败。蓟王已大获全胜,羁縻多国。老王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敢问大夫,蓟王今何在?”

    “我主已赴摩揭陀王都。”老王言行,皆不出万震所料:“与贵霜王会师。”

    “贵霜亦入(寇)身毒乎?”老王震撼无以复加。若此战乃蓟国与贵霜联手。身毒必败。虑及此处,老王已有决断。

    “然也。”万震赤诚君子,必言而有信。

    “大夫既去,孤王岂有不送之礼。”老王这便定计:“速请大将军,入宫相见。”

    “喏。”

    须臾,大将军室利那伽,奉命入宫。

    将前后诸情,和盘托出。老王试问:“不知大将军,愿助万大夫,立此功乎?”

    “固所愿也。”以本国特产摩尼珠,换得蓟国楼桑兵甲。室利那伽麾下人马,今非昔比。尤其,已程不国水军,皆更换象林苑所造,机关斗舰。远非扶南大舶可比。

    此去,当有一战之力。

    万震心满意足,深谢不提。

    稍后,万震携海市战舰,并已程不国水军,合兵北岛。欲奇袭折利呾罗城,发行港。

    北岛大港,干支海市,旗船爵室。

    万震已有定计:“折利呾罗,乃羯陵伽国,东南雄城。周二十余里。其城坚峻,易守难攻。此去,当智取,不可强为。”

    “计将安出?”室利那伽求问。

    “表里相应·形制之势也。”万震答曰。

    “愿闻其详。”室利那伽,虚心求教。

    表里相应,便是所谓里应外合。典出《汉书·燕刺王刘旦传》:“非以中外有人,表里相应故邪?”

    形制之势,乃出《史记·郦生陆贾列传》:“愿足下急复进兵,收取荥阳,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杜大行之道,距蜚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以示诸侯效实形制之势,则天下知所归矣。”本意,据有利地势而制胜。

    万震与表里相应连用。乃指,里应外合,造势而制胜。

    悉知详情,室利那伽这便幡然醒悟:“大夫妙计。”

    二人这便依计行事。

    三日后。

    便有干支海市之“枝分角市”,经北岛琴港,渡海北上。绕行身毒半岛,一支使向黄支国,一支驶向折利呾罗城。

1.123 投砾引珠

    谓“过犹不及”,“事与愿违”。

    此番行里应外合,奇袭夺港。若尽遣干支海市,大小船只,千帆竞渡。无论黄支国,亦或是折利呾罗城,必如临大敌。不敢轻易放入。

    然若,所遣舰队,过于羸弱。又无济于事。

    于是,枝分角市,正当适宜。角市规模,亦是蓟国市舶寺,经年累月,厚积而成。与所赴枝津港邑,规模相当。

    蓟国干支海市,计百二十支。遍布内外循环水路,凡我蓟人,只需有载重千石商船,便可录市籍,入“枝分角市”。万石大舡,可入“干支大市”。

    便是枝分角市,船舶亦多为斗舰级。远非时下身毒水军,扶南大舶可比。

    或有人言。为何同赴黄支,并折利呾罗二港。

    此亦是,有意为之。一视同仁,不厚此薄彼。方可以假乱真,隐藏真意。

    正如多摩梨王,知水军覆灭,却秘而不宣。唯恐惊扰港市商贾。此与往来居延外道商队,被草原各部奉为上宾,同理。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又岂会自断财路。

    更何况,凡蓟国海市所至,必引举国轰动。四海船商,更是闻风而动。日赚斗金,一夜暴富亦不是梦。

    譬如已程不国,有出‘摩尼珠地’,“方可十里。王使人守护,若有采者,十分取三”。先前,如意宝珠,价格虽贵,却不足以一夜暴富。待蓟国海市抵达。摩尼珠,身价暴涨。诸多采珠人,一夜暴富。唯恐被人所害,纷纷迁居北岛。购买汉家重楼高阁,深宅大院。坐享富贵荣华,一世平安。

    闻蓟王,年前腊赐。便有“摩尼华胜”入列。其中大如燕卵,赤红似火。唯蓟王三后,方可佩戴。摩尼珠,除赤红,亦有天青、海蓝。镶嵌金爵、绶带、如意等,赏赐重臣。引领大国风尚。

    更引周遭列国,垂涎三尺。

    奈何,蓟国坚船利炮,铁壁铧嘴。已程不国主,将北大岛,划归蓟国,通商互市。既归大汉一藩所有。周遭列国,又岂敢轻易染指。

    闻鼎鼎大名,蓟国枝分角市,经由已程不国北上,另辟新商道。黄支,并折利呾罗二港,皆大开方便之门。

    除去蓟国名产,另有象林苑官肆,售卖各式蓟国海船。

    牵风探海,四式木兰。船模栩栩如生。更有白波楼船斗舰,居中陈列。

    十国连兵战败,诸国先后归降。时已遍传身毒半岛。话说,正因水运之便,故诸国王都,皆滨水而建。如此,国中钱粮,可经水路,直达王都。诸多便利,不胜枚举。正因国都临水,故各国亦不遗余力,购买扶南大舶,大兴水军。岂料“大舶”,在蓟国横海巨舰面前,不值一提。闻双方水军,于大江之上,狭路相逢。蓟国巨舰,甚至不屑动用机关利器。倚仗铁壁铧嘴,摧枯拉朽,冲犁敌舰。号“身毒第一”,多摩梨水军,毫无还手之力。一干人等,将将落水。便被刺网弩炮,一网打尽。

    蓟国水军,扬名身毒。“横海纛,速让道”。更是深入人心。

    本以为,神兵利器,必不授人以柄。岂料蓟国海市,竟公开售卖。

    欺我,无财乎?

    便有黄支国豪商登船,订下四式木兰舡十艘。

    木兰舟,艏尖艉肥,面阔底尖。三桅至六桅不等。艏、舯、艉,三处船楼,错落高低,不同搭配。集水密隔舱、平衡舵、减摇龙骨、钉接榫合并船壳造船法于一身。楼内各式便利,一应俱全。居家载客,两相宜。

    木兰大舡,长二十六丈,宽六丈七尺八寸,高三丈二尺六寸,吃水二丈五。飞车桨并鸾翼帆,双驱动。昼夜可行三千里。

    吃水深、稳定好、航速快、续航强。

    甲、乙、丙、丁,四式木兰舡。分客船、货船、客货两用。艏、舯、艉三楼,并樯桅数目,各有不同。作价皆千万蓟钞起步。因功用递增,而相应加价。如若不用鸾翼帆,改用新式翀嚣帆,挂满十二帆。甲板上下,无论“帆樯机关”,亦或是“船翼机关”,皆需更换。故价格不菲。

    然必物有所值。据说,十二翼翀嚣帆,若乘风便,昼夜可多行五百里。迅捷如斯,可想而知。

    黄支豪商问,十艘木兰舡,需几年造毕。

    角市丞笑答,象林船坞,多有余船,不出半月,便可送达。

    闻者无不咋舌。

    音犹在耳,十日之后。便有十艘崭新四式木兰舡,绕行顿逊海崎,抵达黄支国港。

    黄支豪商,闻讯登船。先前模型,虽栩栩如生。却远不及实船震撼。更有甚者,甲板上下,工师齐备。初次购买,还设专人,言传身教。待各处船员,皆得心应手,船主签押以证,方得圆满。

    蓟国机关大舡之先进便利。引黄支国万人空巷。更引国中权贵豪商,趋之若鹜。纷纷登船,亲眼一观。

    五日之中。角市丞,售出各式机关船百艘。得金珠十亿。

    另有黄支豪商问:百艘木兰舡,需几年造毕?

    角市丞仍旧笑答:象林船坞,破有余船,不出半月,当可送达。

    闻者无不瞠目结舌。

    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百艘大舡,半月送达。角市丞豪言壮语,人尽皆知。

    十日之期,转瞬即至。

    果见外海,帆樯如林。黄支水军,如临大敌。警钟长鸣,号角惊魂。便有豪商,结伴前来,备说购船详情。然黄支举国上下,皆不敢大意。直到角市丞,闻讯而至。遣人出港传令。百艘木兰大舡,列队入港。由黄支水军,沿途护送。举国上下,这才安心。

    果然虚惊一场。

    百艘木兰大舡,列队泊位。气势如虹,势不可挡。饶是黄支国主,亦被惊动。

    传诏角市丞入宫。

    商谈贩购蓟国白波战舰事宜。

    与此同时,黄支豪商,购买百艘木兰大舡之事,早已遍传,折利呾罗城,发行港。

    有黄支国珠玉在前。

    料想,折利呾罗城,又岂会见疑。

    所谓“勉为瓦砾投,幸有金珠报”。投砾引珠、抛砖引玉,是也。

1.124 再下一城

    折利呾罗城,发行港。

    谓“万事开头难”。与黄支国,远在南身毒,后知后觉迥异。位居中身毒之羯陵伽国,尤其东部沿海,与多摩梨毗邻。唇亡齿寒,心有戚戚。

    虽说,早有传闻。蓟王此来,乃为大雪山南麓枝扈黎大江流域,三登美田。羯陵伽国,“林薮联绵,动(辄)数百里”,又“出青野象,邻国所奇”。不利圩田,当可幸免。

    然亦不可大意。毕竟,事关家国存亡。

    故待枝分角市抵达时,折利呾罗城,虽未拒之门外,却也报之以十二分警惕。

    累日,门可罗雀,车马稀。便有人驻足观望,亦不敢轻易靠近。稍有权势,避恐不及。

    不愧深谙南州,风土民情。一切皆不出万震所料。

    待黄支海市,诸多奇闻,传至折利呾罗城。尤其百艘木兰大舡,十日渡海。轰动发行港。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何况向海而生,贸易城邦。

    欲善其事,必利其器。海上贸易,船舶之利,无可匹敌。折利呾罗,发行港。与黄支国港,同为身毒东海岸,贸易城邦。必你来我往,时有竞争。

    试想,得蓟国机关商船之利。河东大盐,从一石八百钱,降至五百钱。获利不降反升。足见僦费之重。同理。扶南大舶,满载不足千石。白波大舡,却足载万石。且昼夜三千里。重载而迅捷。获利之丰,可想而知。若黄支海商,皆更换木兰大舡。羯陵伽海商,如何相争。

    商场如战场。其中利害,何必多言。待黄支海商,将僦费拦腰斩断。发行港内,如丧考妣。眼看财路被劫,商路断绝。如何还能稳坐钓鱼台。

    便有发行港中豪商,联袂登船。求购蓟国四式木兰。

    来者皆是客。角市丞,笑脸相迎,殷勤备至。

    豪商稍得心安。然毕竟先机已失。若不奋起直追,待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咬牙订购百五十艘四式木兰舡。

    问何时可至。

    角市丞却言,一年半载。

    发行港豪商,如坠冰窟。待一年半载,商道皆为黄支垄断,断难回天。

    便有豪商情急发问,角市丞何以厚此薄彼。黄支十日已达,为何我等,迟迟不至。

    角市丞好言相劝:诸位有所不知。黄支所贩,皆为象林船坞,先行造毕。今,积船已售罄。唯从蓟国本土发船。远在万里之遥不说。更加库存几何,亦未可知。故一来二往,绝非一日之功。

    终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闻此言。众豪商,各个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事关身家性命,荣华富贵。如何能轻易就范。便有豪商,垂泪下拜。求变通之法。引一众豪商,齐齐下拜。

    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往不利。”

    见众豪商,情真意切。

    角市丞斟酌言道:象林船坞,另有斗舰百艘。长十八丈,广四丈,高五丈一尺。本为水军所用。虽略小于木兰舡,然亦足可载万石辎重。若改成商船,亦不逞多让。

    众豪商,却迟疑不决。

    须知。木兰大舡,长二十六丈,宽六丈七尺八寸,高三丈二尺六寸。飞车桨并鸾翼帆,双驱动。昼夜可行三千里。斗舰足短八丈。且为便于作战,置飞庐、爵室,重楼颇高。远不如艏尖艉肥,面阔底尖,木兰大舡,便于远航。

    且因重楼飞阁,遍藏机关。作价三千万钞。木兰大舡,不过一千万钞。商人逐利,岂能舍本逐末。

    一日无果而终。

    不出三日,忽闻黄支国,又购百艘斗舰,充填水军。

    众豪商,欲哭无泪。急忙登门。

    果不其然。

    角市丞言,黄支国所购,正是象林船坞所造。

    不过,亦有好消息。角市丞,已问过上官。

    北岛琴港海市令,答曰:蓟国五百城港,大型船坞虽皆被王征用,督造诸王子旗船。然各处船台,亦足有木兰大舡贩卖。三月往返,足可抵达。

    众豪商,喜从天降。然虑及三月之缺,仍如坐针毡。

    角市丞试言道:不若便宜行事。先取斗舰,暂用三月。待木兰大舡抵达,再将斗舰,转交黄支水军不迟。

    谓病急乱投医,临事抱佛脚。更何况,本就利欲熏心。众豪商,不作他想,满口答应。

    余下诸事,毋需角市丞操心。自上而下,自有豪商,代为疏通。

    书信传回海市旗船。

    室利那伽喜道:“事成矣。”

    万震言道:“大将军,依计行事,必得大功。”

    事不宜迟。室利那伽,领兵自去。

    如前所言,已程不国水军,皆更换蓟式斗舰。又假“送舰”之名,攻其不备。此战易耳。

    待室利那伽领兵出港。万震又言道:“百艘斗舰,当后至。”

    海市令不解:“妙计既成。大夫何必,画蛇添足。”

    “我泱泱上邦,岂言而无信。”万震眼中,精光一闪。

    海市令,闻弦歌而知雅意:“莫非,大夫别有所谋。”

    万震含笑不语。

    十日后。见百艘斗舰,掠海而来。折利呾罗城,发行港中一干人等,不惊反喜。皆以为,此乃“便宜行事”。有百利而无一害。

    水砦洞开,毫无防备。

    待室利那伽,命人升起已程不国王旗。折利呾罗城,悔之晚矣。

    斗舰入港,石发霹雳,乱箭如雨。港中折利呾罗水军船只,悉数被毁。待已程不国,大军登岸,胜负已定。

    又过五日。另有百艘崭新机关斗舰,驶入发行港。

    此方是“便宜行事”。

    一众豪商,欲哭无泪。

    将城中积财,抄掠一空。室利那伽,心满意足,携大军折返。城中官吏,早在城破时,便一走了之。城中秩序全无。角市丞唯恐百艘斗舰,被人所夺。遂上报蓟王,遣楼船校尉部,司马胡玉,权且镇守。

    蓟王兵不血刃,再下一城。

    众豪商,破财消灾。

    角市丞,好言安抚。将黄支国所购,百艘斗舰,暂借发行港,众豪商一用。

    话说,万贯家财,虽被掠尽。万幸,邸舍货物皆在。只需如约贩卖,及时止损。自有东山再起时。

    黄支国得闻,重金求购机关斗舰,竟被发行港,据为己有。

    心中恶劣,可想而知。

1.125 攻守易主

    已程不国水军,抄掠折利呾罗城。令黄支国如芒在背。

    是否与蓟国海市合谋,众说纷纭。然待百艘斗舰,五日后如约而至。本是黄支国,重金购买。却被蓟国海市,先假于折利呾罗豪商,充作武装商船。又令时局,扑朔迷离。

    为何迟来五日。只因先前,折利呾罗豪商,颇多顾虑,不愿便宜行事,是其一。且售卖军舰,与售卖商船,亦不可等同,为其二。故一来二回,多费五日。

    在商言商。蓟国海市,言出必行。既售黄支,又岂不卖折利呾罗。

    于是乎。多有人深信,乃已程不国水军,趁火打劫。更何况身毒列国与已程不国,积怨颇深。北岛豪强,多出身毒,足可例证。觊觎已程不国“摩尼珠地”,早已不是秘密。后世本岛僧伽罗人和南下泰米尔人,争战不休,乃至南北对峙,王朝分裂。亦屡见不鲜。

    先前,已程不国,困守孤岛,敢怒不敢言。今与蓟国通商互市,又凭摩尼珠,一夜暴富。购买蓟式斗舰,楼桑兵甲,并诸多机关重器。水军因而强盛。趁机报复,亦在情理之中。

    许,正是得闻,黄支豪商,贩百余艘木兰大舡。又闻黄支国主,求购百艘斗舰。已程不国才转攻折利呾罗。

    若果真侥幸得存。又岂无斗舰御敌。

    黄支国主,累日召见角市丞,欲索回百艘斗舰。已求早日,得偿所愿。

    忽然之间,形势反转。

    已程不国,因互市蓟国而势强。与扼守大江口之多摩梨,呈上下夹击之势。身毒东部海岸线,皆在蓟王掌控之中。

    此皆是后话不提。

    话说,蓟王率中垒,朔江而上。逆进枝扈黎大江,奔赴华氏城。

    华氏城,又称“巴连弗”邑。先时(前490年),本是身毒阿阇世王,在枝扈黎大江边所建坞堡,后扩为大城。稍后又为**国之摩揭陀王都,取代原王都王舍城。位于枝扈黎大江南岸,“周七十余里”。足见其阔。

    “拜见主公。”九国兵败,张辽、庞德携麾下精骑,奇袭夺城。一举平定摩揭陀。

    “诸将免礼。”蓟王如沐春风。

    锦马超,则携三千西乌铁骑,攻占瞻波城。十国连兵,三大国皆败。余下小国,不攻自破。由诸将麾下五校据守。循大汉军制,称将军号者,营必五校:前后左中右。牙门将,亦列将军位。故麾下有五校尉。

    校尉麾下兵卒,不一而足。蓟王为辅汉将军时,大营五校,各有精兵二千五百,辅兵二千五百。共计五千人。此乃“满编”。通常多不满员,如北军五校,一校七百,不足千人。除部分军资,乃由朝廷供给外。余下,需将军自筹。自养兵卒,谓之“私兵”。自桓灵以来,天下播乱,群盗蜂起。兵士多募,几成惯例。

    朝廷无力供给,唯行军屯。故凡将军,必割据州郡,蓄养兵士。遂成群雄并起。乃至藩镇林立。能如蓟王,沃土千里,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凤毛麟角。

    故言,蓟王堪比光武。身证三兴之声,此起彼伏。几成天下公论。

    尤为可贵。蓟王一切,皆合天命。出身汉室,有高祖之风。天下英杰,慕名来投。终归,人心思汉。

    十国败兵,皆被移至临江城,督造江曲港。城内除些许豪强私兵,皆为汉军把控。今又得中垒白毦,并麴氏先登、列城陷阵屯驻。可谓固若金汤。

    摩揭陀国,素为身毒历代王朝,发家之地。其国大都,亦是身毒第一雄城。位于北身毒中央。其城,可分为宫城并都城。西部宫城,名唤“拘苏摩补罗城”,意译“香花宫城”。东部都城,名唤“波吒厘子城”,意译“华树之子城”。简称“华子城”,谬为“华氏城”。

    拘苏摩补罗城与波吒厘子城相邻,位于波城之西。盖因拘苏摩补罗城,中心渐向西移,其故地遂发展为波吒厘子城。

    得此国。枝扈黎大江,中下游列国,皆在羁縻之中。

    此城东西绵长,南北促短。蓟王实地观瞻,城市规模虽有夸大之嫌,却也足可称雄身毒。然城市建造,为最大程度,利用枝扈黎大江,水利之便。故东西长达三十余里。南北不过五、六里。其布局,可比横竖六里大城,五座联排。之所以有五百余处城楼,六十四座城门。多是切割内城,环环相开。

    扁平如斯,守城极其不利。尤其蓟国霹雳投石车,远射八百步。横列枝扈黎大江,石发如雨,半城废墟。

    诚然,攻守易主。此城于蓟王,则有大利。

    试想,凭铁壁铧嘴,坚船利炮,蓟国水军之利。防御此城,可谓绰绰有余。再掘四十里明渠,环绕城池。如此,北江南渠,前后夹击。满城皆为废墟。何人敢轻言谋逆。

    满城贵种,需早日迁徙。

    王驾驶入,香花宫城。中垒将军典韦,遂接管城防。

    不愧是王城古都。城内宫殿巍峨,伽蓝林立。

    街衢纵横,分割如棋盘。主要干道与建筑,均按当地风向,取正南北。城分两区,西侧稍高为宫城,东侧广而下湿,为东市街地。与汉人街巷对应。东西道,称“街”,南北道称“宽街”。凡有城中高地,多建窣堵坡。

    城内沿墙根,另辟环城街道,用于宗教游行。

    西城居中高丘,上建宫殿,地处洪水位之上,通体以五丈余高,砖墙围护。

    西城主要附属建筑有:大谷仓、大浴场、大图书馆、大医院、列柱厅,及两个大型寺庙。

    大浴场,排水设施完备。大谷仓,通风并装卸设施齐备。

    东市街地,以道路划分街巷、闾里。房屋面巷对开,面积大小不一,多为两层楼宇。排水设施,堪称完善。二楼冲洗式厕所,污水可经墙内陶管,排入下水道。若为高楼,还另设垃圾倾倒管道,由奴工统一运出城外。各家生活污水,直排楼下沉降池,沉淀污物后,经暗渠汇入地下管网,排入河流。

    窥一斑而知全豹。若非奴隶王朝,身毒颇有可取之处。

1.126 靡胜之国

    汉人以高为贵。盖因九州地势,西高东底,故贵西。

    不料时下身毒,亦贵西。

    究其原因,许因雅利安贵种,皆自西来。“国大都城”,便是“国都大城”之意。列国绝非只有一城。

    如摩揭陀国,亦多有城邑。世人皆知,身毒列国,纷争不断,王朝兴亡,交替不绝。必有他国王城,并入其中。却多被拆毁。用于扩建、增筑,本国王都。譬如名城吠舍厘城,被摩揭陀国所并。待唐玄奘西游时,“已甚倾颓。其故基址,周六七十里。宫城周四五里。少有居人”。

    料想,吠舍厘城中贵种,早已迁入摩揭陀王城,亦未可知。

    故纵有城邑,规模亦远逊国都。只需占据王都,将贵种一网打尽。国王肉袒牵羊,余下城邑,不攻自破。

    自上而下的鄙视,逆激自下而上的驯服。更加神性禁锢。贱种对贵种,顶礼膜拜,唯命是从。亚历山大帝国,贵霜帝国,萨珊帝国,伽色尼王朝,恺加王朝,杜兰尼王朝,莫卧儿帝国,之所以能一而再,再而三,先后统治身毒半岛。与种姓制度,并建立在种姓制度之上的宗教禁锢,密不可分。

    此生皆为“业”,来世方是“果”。利弊得失,见仁见智。

    待西线战报,不断传回。蓟王方知。久攻不下,恐非贵霜王,有意为之。

    亦因阿逾陀国,易守难攻。

    阿逾陀国,“城北四五里,临殑伽河岸大伽蓝中,有窣堵坡,高二百余尺”。单凭此句,可知其国都,距枝扈黎大江岸,足有五里之遥。

    “城西南五六里,‘大庵没罗林’中,有故伽蓝。”再凭此句可知,西南有丛林为屏。

    庵没罗,又作庵摩罗树、庵婆罗树、庵罗树。意译为“奈树(mango)”。身毒人,称之为树王。因其高可达数百尺,世尊说法时,时信众会以此树,喻其高壮、伟大。果实甜美,唤做“庵没罗果”。

    “大庵没罗林”,便是丛林之意。

    时下拓土先锋营,正全力督造临江城。再无余力,二十日掘成环渠。霹雳投石,亦鞭长莫及。更加此城,早已被史诗神话。前阿逾陀王子罗摩,更是守护神毗湿奴的化身,击败罗刹魔王罗波那。且贵霜铁骑入寇,未曾携带攻城重器,故久攻不下。

    此亦是信仰之力。号“靡胜之国”,名副其实。

    香花宫,大殿。

    金碧辉煌,美轮美奂。入目金珠宝玉,遍及异宝奇珍。东西合璧,交相辉映。

    氤氲缱绻,异香扑鼻。

    奢靡之风,瞠目结舌。尤其列柱大厅,出自海西大秦。精雕细琢,巍峨高耸。好比巨神所居,令人敬畏。

    与汉人尚简之风,可谓云泥之别。

    别说督造此宫。便见蓟王久居此地,似流连忘返。必有国老,涕泗进言:穷极奢靡,亡国不远。

    见蓟王一时,如坐针毡。

    军正沮授遂谏言,移驾中庭,寓情于景。

    蓟王欣然应允。

    宫廷风景,亦是至臻至美。然却胜在自然写意。不似殿中富贵堆砌,令人窒息。

    论穷靡极奢。身毒列国若甘拜下风,无人敢言执牛耳。饶是蓟王,片刻便觉不适。可想而知,名士大儒,片刻难容。无怪佛门兴盛,且高僧大士,多种出婆罗门。富贵至极,返璞归真。看破红尘。

    举国财富,汇集成金字塔尖。其中惨绝人寰。岂是一句成王败寇,一将功成万骨枯。能够道尽。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见识过穷靡极奢。蓟王心如止水。

    身毒,一无是处。孤必灭之。

    蓟王已有定计:“贵霜王,不能速胜阿逾陀。诸国贵种,必有人,心存侥幸。孤当亲往之。”

    军正沮授,心领神会:“主公欲攻,靡胜之城乎。”

    “然也。”蓟王轻轻颔首。唯神话破灭,方心如死灰。妄图阴谋复辟之人,再无神迹可循。

    “主公,臣愿先登。”正是偏将军麴义。

    “主公,臣愿陷阵。”必是裨将军高顺。

    “善。”蓟王一言九鼎:“先发檄文,命诸国主,一并同行。”

    “喏。”大行令虞良,起身领命。

    蓟王乃为杀鸡儆猴。与会众人,无不领会。得诸国水军为向导。枝扈黎大江,中下游水情,尽在掌握。蓟国水军,无敌天下。又岂只凭,坚船利炮。人言蓟人殷富,谷积如山。多至酿酒,糜至外贩。

    蓟式舰船,又何尝不是如此。

    此战,令蓟式海船大卖,亦是情理之中。

    贵霜王,久攻不下。蓟王正反·围魏救赵之计。难言完满。如今亲提大军,欲陷靡胜之城。身毒半岛,乃至三南方国,皆拭目以待。

    此战若胜。身毒半岛,再无敌手。

    此战若败,遗祸无穷。必有后来者,托言神佛,蛊惑人心,反叛不断。

    得蓟王檄文,贵霜王,亦长出一口浊气。

    蓟王既亲临。必有协商之意。只需如实相告。料想,蓟王定不会怪罪。

    祇树给孤独园。

    便有高僧,入殿通报:“已程不国,入寇折利呾罗城。发行港,已被蓟王所得。除黄支国港,东岸港津,皆为蓟王所据。百乘(王朝)表里受敌,恐难独存。”

    马鸣菩萨,不置可否:“蓟王,今何在?”

    “蓟王传檄,欲引大军,亲征阿逾陀。”高僧答曰。

    “此战,可定胜负。”马鸣菩萨言道。

    “敢问大士,胜负几何?”高僧心存幻想,未及破灭。

    “已程不国,既敢入寇。胜负定矣。”马鸣菩萨再无言语。

    高僧不敢多言,躬身自去。

    亦如平常。出殿便被僧众围住。

    军情一日数报,眼看败局已定。忽闻蓟王亲征靡胜之国,众僧侣似觅得一线生机。

    “大士,何所言?”

    “大士言,胜负已定。”高僧模棱两可。

    “此言,何意?”必有人追问。

    “未可知也。”高僧暗自叹息。

    便在此时,另有守门弟子,飞奔入园。

    “何事急迫?”高僧出言相问。

    “蓟王。”守门弟子,喘息答曰:“遣人送函。”

    “函中何物?”

1.127 神佛无秩

    “未可知也。”弟子摇头作答。

    汉人书信,皆函装泥封。泥封,便是“以泥封书”。“天子信玺,皆以武都紫泥封”。意思是说,天子诏命,皆以武都紫泥封函。内官“守宫令”,便“主御纸笔墨及尚书财用诸物及封泥”。

    辅汉大将军幕府,则由公车令郭珉掌管。

    泥封未除,如何能知函中之物。

    高僧取函一观。只见封泥,非是辅汉大将军。乃是蓟王之玺。

    毋论辅汉大将军亦或是蓟王,皆出刘备本人。毋庸置疑。然。蓟王来函,与辅汉大将军来函,却迥然不同。辅汉大将军,乃为大汉征讨四方。蓟王此来,却为拓土开疆,分封三百子嗣。

    天下皆知,汉廷授蓟王九龙桓表,可并海外封国。蓟王此次远征,便为尽取,枝扈黎大江中下游,三登美田。

    见高僧无语。便有僧众悄声发问:“蓟王何意?”

    闻此问,高僧猛回神:“蓟王与大士,坂上论道。手书‘围魏救赵’以示。今,胜负已定。料想,必是请大士与会。”

    听者有意:“莫非,蓟王欲礼佛乎?”

    “然也。”高僧忽觉,海阔天空。

    一众僧侣,皆如临大赦。

    事不宜迟。遂令守门弟子,奉书入殿。

    僧侣团,各个气定神闲。一扫先前,阴郁之气。

    既为佛门弟子,出家之人。虽得各国主礼遇,国民供养。然毕竟,遁入空门。红尘俗世,与我辈皆如浮云。王朝兴亡,早有定数。非我辈可参与其中。

    摩揭陀国,香花宫,前殿。

    “主公何意?”大行令虞良,求问军正沮授。

    “乱世用法,治世用儒。”沮授一语中的。

    汝南六贤,皆为辅汉营吏。与军正沮授,分属上下。自无话不谈。

    公车令郭珉求问:“莫非,主公欲用佛门。”

    “然也。”沮授答曰。

    军市令樊章,又问:“既如此,主公此来何为?”

    沮授答曰:“灭佛国,而不灭佛。”

    与同僚,众目相对。符节令李充,再问:“有何异同?”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沮授再答:“惟(王)命是从,不假神佛。”言下之意,王权至上。

    武库令和洽,先悟:“民君上下,社稷居中。并无神佛之秩。”

    闻此言,典仓令杨先,亦醒悟:“‘人神不扰,各得其序’。”蓟王此举,乃绝地天通是也。

    “诸君既知主公心意,当勠力一意,为主分忧。”

    “喏。”六令齐声应诺。

    便有武库丞吉干(注1),奉命入殿。蓟王欲将列王宫殿,迁往洛阳,原样重造。王宫则改造成汉式宫廷。先由国相驻守,与民休息。待诸子长成,再分封为王不迟。

    先据二江流域,三登沃土。

    中、南身毒,当徐徐图之。蓟王此来,行东西夹攻,正反围魏救赵。待再次再来。便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先羁縻南身毒诸国,再南北夹攻,东西合围,一举攻灭中身毒。至于贵霜帝国,并塞种西部总督。亦在羁縻之列。

    待蓟王亲征,方知因何贵霜国境,自西北斜驱东南。只因枝扈黎大江中下游,枝津纵横,密林丛生。猛兽蛰伏,野象横行。人马泥足深陷,再遇毒瘴暑热。不等兵临城下,已十去二三。更加列国“都城垒砖,其高数丈”,“基址崇峻,却敌高险”。久攻不下,粮尽兵退。

    贵霜之所以占据,信度河全流域。只因信度河,东北倚群山(喀喇昆仑山脉、喜马拉雅山脉),东南连(塔尔)沙漠,西北为(兴都库什)山脉,西南是(俾路支)高原,面朝大海(阿拉伯湾),分明四季。气候介于,干燥、半干燥,热带、亚热带之间。

    不似枝扈黎大江中下游,土地卑湿,绵延雨季。兼夹飓风洪水。贵霜游牧行国,断难适应。此番二路兵分,除去夺回信度河入海口处,周遭海岸平原及贸易良港。亦为避重就轻,不敢泥足深陷。唯恐折损过巨,伤及国本。

    蓟王本以为,东西夹攻,此战易如反掌。

    岂料设身处地,方知贵霜铁蹄,全无一用。诚然,为蓟王挡百乘王朝北上驰援,亦是大功一件。

    比起蓟王远在万里之遥。贵霜与身毒毗邻而居。对身毒风土民情,自当了若指掌。之所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因内外交困,危在旦夕。唯外战身毒,并大胜之,方能缓解矛盾,续命国祚。唯恐,蓟王悉知“铁骑无用”,而罢远征之念。于是,贵霜上下,皆讳莫如深。

    换言之。自与蓟王相约共进退,结攻守联盟之初。贵霜早有兵分二路,南下半岛之意。

    于蓟王而言,开弓无有回头箭。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唯有将错就错,将计就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亦有利好。毋需再与贵霜,平分三登沃土。待蓟王攻灭靡胜之国阿逾陀。当与贵霜,沿用旧界。

    万事俱备。蓟王引军出城。

    朔江而上,奔赴阿逾陀国。与率十万大军围城之贵霜王,城下会师。

    舍卫城,祇树给孤独园。

    僧侣团,一众高僧。满怀期待,奉命入殿。

    马鸣菩萨,以蓟王来函相示。

    高僧次第观瞻。匣中锦垫,中置一颗,佛骨舍利。《金光明经》:“舍利者,是戒定慧之所熏修,甚难可得,最上福田。”

    马鸣菩萨言道:“乃出安世高。”

    高僧斟酌答曰:“闻,蓟王为临乡侯时,奉计入京。与安世高兄妹相识。后安世高坐化白马寺,乃蓟王亲手葬之。火中得舍利,由康僧巨,授蓟王。身佩至今。”

    “蓟王与佛有缘。”马鸣菩萨,一语中的。

    “大士,明见。”高僧窃喜。

    马鸣菩萨,语出惊人:“蓟王欲请我,东去白马寺。”

    一众僧侣,甘之如饴。

    俯观众生相。马鸣菩萨又道:“与列王同行。”

    此,才是关窍所在。蓟王请马鸣菩萨,与身毒列国主同行。除去安抚诸国主,亦有为蓟王说客之意。此番身毒贵种,举族东迁,必有人心生间隙,乃至怨念淤积。

    若得马鸣菩萨,佛法纾解。此行,必得圆满。

    于佛门而言。此乃投名状是也。

1.128 权变锋出

    时下,切莫轻视,信仰之力。

    话说。先知摩西,受上帝之命,率领以色列人,逃离古埃及。历经四十余载艰难跋涉,终抵迦南。“流着奶和蜜”的“应许之地”。

    马鸣菩萨,蜚声东身毒,与南身毒提婆,西身毒龙树,北身毒鸠摩罗多齐名。并称“四日照世”。于佛教徒心中地位,不下犹太教之摩西。

    只需马鸣菩萨,率众东行。信众必举家跟随。尤其身毒贵种,百口莫辩,再无异议。

    干是不干?

    此乃摆在马鸣菩萨及众僧侣,乃至芸芸众生当面,命运之选。

    祇树给孤独园中大殿,一时落针可闻。

    自明帝夜梦金人,遣使求佛。西佛东来,遂成佛门高僧,日思夜想,不绝之念。

    正如蓟王,传火天下。佛门又何尝不想,传入炎汉。

    携身毒贵种,东迁入汉。可比大庵没罗林,整体移栽。佛门广有信众。远非异域高僧,孑然一身,跋涉万里。如无根浮萍,无足轻重。累及佛门至今,毫无建树,可比。

    前者,独木不林。今者,丰草长林。

    得身毒贵种相助,何愁佛门不兴。

    心念至此。众高僧,信众急切,已难遮掩。便要互相撺掇,大胆进言。

    不料马鸣菩萨已开金口:“回书蓟王,我等愿往。”

    “喏!”众僧大喜拜退,各自忙碌不提。

    待殿中只剩己身。马鸣菩萨忽起低语:“天地为鑪(炉),造化为冶;众生平等,同赴净土。”

    马鸣菩萨博学。知前半句,乃出《庄子·大宗师》:“今一以天地为大鑪,以造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可哉?”

    意思是说,以天地为炉,以造化为炼,无可不至也。是故,“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

    蓟王乃劝说马鸣菩萨,安时处顺,无可不至。只需心存天地,何畏造化弄人。纵刀山火海,一往无前。区区东徙洛阳,有何惧哉。

    后半句,深谙佛法,则有大玄机。

    蓟王之意,贵种、贱种,一视同仁,无论东迁贵种,还是留守贱种,皆可得享清平之乐。

    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时至今日。蓟王所行,马鸣菩萨,如数家珍,知之甚祥。蓟国《二十等爵》,《圩田制》等,海内皆知。待将蓟国之一切,放之四海而皆准。便是天下大同,垂裳而治。

    蓟王,内圣外王,至人无己。

    马鸣菩萨,当可信之。

    孙子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故后世有俗语,“计划不及变化”。

    唯有因时而异,与时俱进。方能权变锋出,立于不败之地。

    “治平者先仁义,治乱者先权谋。”便是蒯越“臼犯之谋”之真谛。故曹孟德言:“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异度耳。”

    汝南六贤,并军正沮授、东曹徐庶,閤下书佐法正。之所以堂而皇之,言及:“乱世用法,治世用儒”之说。乃因,众人皆非儒,而是士。或称士人。声名显赫,称名士。儒家专称儒士。

    《白虎通义·爵》:“士者,事也,任事之称也。”《礼记·表记》:“唯天子受命于天,士受命于君,故君明顺则臣有顺命。”可知,士,受命于君,出仕任事。可统称官吏。士族,便是经学传家,历代为官之家族。其中累世公卿者,称为名门世族。

    自两汉以来。卿大夫没落,士人崛起。士族兴盛。既著书立传,又开门授业。被公府徵辟,则出仕授官。遇亲友丧,弃官守孝。与上官一言不合,便挂印而去。

    比起后世门阀,等级森严。时下士人,“时过于期;否终则泰”。何必拘泥。

    用后世话说,士人,便是官僚阶级,吏治体系。需兼通百家,非专精儒学。

    言归正传。

    阿逾陀国都五里,枝扈黎大江,楼船校尉旗船。

    蓟王携身毒诸王,与贵霜王相见。

    贵霜胡毗色伽王,乃出大月氏种。

    正因大月氏被匈奴击破并西迁,驱逐塞种人所立大夏国(巴克特里亚王国),分五部翕侯。才有贵霜崛起。将都城从大夏之高附,东迁今之富楼沙。兼顾农耕游牧。又扼葱岭丝路。因而强盛。

    二国缔结邦交,约为盟友。故不分尊卑。与蓟王并坐。身毒诸国主,陪同在列。

    蓟国楼船巨舰,胡毗色伽,亦是初见。心中震撼,无以复加。无怪身毒诸国,一败涂地。贵霜泥足深陷之弊,正是蓟国乘风破浪之利。

    枝扈黎大江,能陷贵霜十万铁蹄,却亦可载蓟国万石楼船。

    “孤亲临身毒,方知不利游击。”蓟王先言:“一时不察,急结盟约。陷王上进退两难,孤之过也。”

    “王上言重,卑国岂敢。”胡毗色伽,急忙请罪:“分兵南下,未曾先言。乞王上毋罪。”

    “不知者,不罪。”蓟王语透深意:“‘通功易事,交利俱赡’。”

    分工合作,互通有无,互惠互利,二国共赢。

    “王上明见。”胡毗色伽,面露惭色。

    蓟王与生俱来,怏怏上邦之风。直令人心生折服。

    身毒列国主,今为座上宾。耳闻目染,一时五味陈杂。蓟王与贵霜王,早有盟约。行东西夹击。先前相约,会师于华氏城。岂料贵霜王,以短击长。久攻不下。反倒是蓟王,势如破竹,束战速决。先至华氏城。

    于是提兵来援。助贵霜王一臂之力。

    东西二大强国联手,身毒列国,双拳难敌四手。此战,败局已定。

    念及此处,忽觉释然。“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

    一时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翌日,蓟式楼船,次第入港。放下诸多,营造重器。蓟王竟不急于攻城,亦未遣人掘渠。而是自水岸,排设轨路。不疾不徐,绵延向五里外,阿逾陀国而去。

    年末,演武决胜。天下皆知。演武兵棋,风靡海内。各式演武器棋子,活灵活现,栩栩如真。捉对厮杀,令人欲罢不能,直呼过瘾。

    便是贵霜,亦悄然兴起。

    胡毗色伽,亦常与后宫妃嫔对弈。本以为,奇巧之物,博人一笑罢了。

    待今见实物,方知何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1.129 渐靡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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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9 渐靡使然

    楼船卸下之轨路,与后世轨道,颇多相似。由“枕木”并“铸轨”组成。只需先排设枕木,再上铺铸轨。机关兵车,便可通行无阻。枕木、铸轨,皆已事先造毕,由楼船运抵。铺设轨路时,还有专门“筑路车”,行走于轨路,前后铺装。至于夯平路基,另有工匠完成。

    欲善其事,必利其器。攻城亦不例外。

    何谓,泱泱大国,上邦风貌。单从此战,便可窥一斑。

    自攻城工段,立于港口长堤起。便有楼船列队靠岸。船吊依次吊装,诸多机构。再由匠人,组装成各式机关器。行走于轨路。

    区区五里,又被贵霜十万大军,团团围困。匠人心无旁骛,三日已铺路城下。

    而后“丫”字形分岔。平行于城墙,左右延展。

    那些演武棋盘上的棋子,更摇身一变成,庞然巨物。

    楯墙、弩车,战车楼、列车楼,霹雳发石、雷霆破壁。

    新式雷霆破壁车,悬球上方,新增愚公锤。破壁球非自由下坠,而是被重锤击下。摆幅更高,抛落更远。

    霹雳发石车,远射八百步。于一箭地外,先击震敌。再由机关楯墙,保护工匠,继续向城墙铺设直轨。

    雷霆破壁车沿轨而行,徐徐抵近城墙。

    高塔吊臂悬楼内,工师面目已清晰可见。城头守将,厉声高呼。守军不顾落石呼啸,冒死仰击。一时乱箭如雨。

    双层夹胶清钢琉璃壁,将乱箭悉数崩去。悬楼内工师,不疾不徐,次第操纵机关。

    重锤下击。破壁球崩火下坠。被钢索牵引,冲城墙呼啸而去。

    轰——

    一声巨响,分崩离析。

    砖墙深坑凹陷,裂痕如蛛网碎。

    一击之威,震破敌胆。

    尤其十余座高塔,同时攻击。砖砌城墙,不堪重负,轰然坍塌。砖石倾泻,将城下壕沟亦填平。

    场面过于惊骇。乃至于,城上城下,一片死寂。

    直到硝烟散尽。城内城外,敌我双方,目光无阻,茫然对视。这才幡然醒悟。目露狰狞,杀声四起。

    贵霜大军,捉刀而进。

    阿逾陀守军,拥塞断墙,死战不退。

    前锋迎面相撞。刀枪并举,血肉横飞。更有贵霜骑将,纵马撞阵。一时人仰马翻,筋折骨断。阿逾陀长枪兵,如断线风筝,喷血撞飞。贵霜战马,插满长枪,嘶鸣倒地。然背后贵霜勇士,已踏尸扑上。

    “小心——”

    音犹在耳,铁丸陨落。血肉迸溅,去势未减。自阿逾陀乱军丛中碾过。

    生生轧出一条,血肉坦途。

    被敌军热血,劈头盖面,浇了个通透。贵霜兵卒,惊魂未定,越发狰狞。怒吼挥刀,踏血冲锋。

    旗船爵室。

    举千里镜,将五里外战场,一览无余。身毒诸王,面如土色。本以为必是旷日持久,一场血战。岂料靡胜之国,在蓟国机关兵器面前,不堪一击。

    不败之城,一日陷落。

    贵霜王亲自上阵,率十万大军,将宫城围成铁桶一般。见事不可为。阿逾陀王遂肉袒牵羊,向蓟王纳降。

    先登、陷阵二营,尚未出动。攻城已毕。

    放下千里镜。凝视矗立城下,一座座庞然巨物。身毒诸王,心中冷暖,悲喜自知。

    即便雷霆破壁车,不抵近城下。单凭霹雳发石车,亦足可破城。无非早晚而已。然,不可否认。雷霆破壁车,高塔吊臂,一举破壁,惊天动地。

    仰望高塔,战意败尽,竟不敢生忤逆之心。经持一战,再遇蓟王,列国必闻风丧胆。

    至此。北身毒、东身毒,诸国尽灭。蓟王一声令下,国中贵种,举家来降。

    源源不断,迁往华氏城。

    余下邑落,不肯归顺。自有贵霜大军破城。

    稍后,犒劳三军,欢声雷动。

    蓟王与贵霜王,重立盟约。以阿逾陀国境为界。以东皆归蓟王所占。枝扈黎大江沿线诸国:阿逾陀、阿耶穆佉、跋沙、鞞索伽、舍卫、瞻波、迦征伽罗、大秦婆罗门、摩揭陀、金耳、多摩梨,悉归蓟国羁縻。另有羯陵伽国,折利呾罗城,并发行港。为蓟王所据。

    央恰布藏布,江湾处。正有雄城临江城,并良港江曲港在建。是否朔江而上,于竹隅、车离、汉越、达光等国,另建新城,通商互市,蓟王尚未决断。

    携阿逾陀,王亲贵戚,同回华氏城。

    贵霜王,以沿途抄掠身毒贵种俘虏,换得诸多攻城诸器。与蓟王依依惜别。顺下耐秣陀河,奔赴西部总督区,攻略百乘王朝。并沿途抄掠各城贵种,换购蓟国机关兵器。贵霜王亦有意,购买百艘斗舰,并十艘楼船,组建贵霜水军。

    蓟王乐见其成。

    华氏城,香花宫。

    上元、云华二妃,累日慵懒倦怠,喜静不喜动。蓟王遂命军中良医问诊。果有身孕。

    话说。观天阁女仙中,唯有倭妃等寥寥数人,诞下子嗣。华贵妃为太医令时,便为众女仙悉心诊治。时王太后曾言,若无转圜之机,可施麻姑针术。以期正中下怀。

    音犹在耳,珠胎暗结。正如蓟王,推陈出新。终归“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水非石之钻,索非木之锯,渐靡使之然”。便是所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渐’读如渐渍之渐,‘靡’与摩同。‘渐靡’即‘渐摩’。”注曰:“‘渐’谓浸涧之,‘摩’谓砥砺之也。”

    好一个,声情并茂,“渐靡使然”。

    须知,凡蓟王子嗣。及笄为县主,及冠为国主。王太后,早有先言。世人皆知。若非子嗣绵延,螽斯衍庆。千里封国,支离破碎,仍不足分。于是,蓟王劳师动众,远征万里。兼顾家国天下。一代明王是也。

    断不可学先祖,中山靖王。地不足分,却生百二十子。

    嫁夫从夫。上元、云华二妃,所思所想,与先前王母门下,潜移默化,判若两人。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为夫君。如今,更珠胎暗结。可想而知,此生再无二心。

    上元、云华,既能孕身。余下墉宫七玉女,亦不例外。蓟王遂命随军女御医,细算时日,重列侍寝。

1.130 鸿运当头

    稍后再看。

    --------

    蓟王此来,非一人之力,一人之功。乃是携辅汉大将军幕府远征。虽非全体幕僚,悉数伴驾出征。然自军正沮授以降,皆为幕府宿吏,足智多谋。营中亦多百战老卒,英勇善战。更加法正中途来投,“三人行,必有吾师”。算无遗策,临机应变。设奇谋,助蓟王连战连捷。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凡敕令所出,皆有条不絮,如期达成。

    乃至蓟吏,亦是天下名产。

    各国降兵,去伪存精。无需百万之众。十万水陆精兵,一万机关象兵足矣。余下皆就地编户,为青壮劳力。

    如何牧守,所占三登沃土。并循序渐进,带入汉家文明。潜移默化,革除种姓之弊。蓟王需谨而又慎。

    首当其冲。吏治体系,如何架构。

    或如竹隅女王所言,增立山南都护府。亦或是,如蓟王所言,将身毒诸国,皆羁縻为属国。以属国都尉领护,并立国相总领国政。行军政分离。

    见蓟王举棋不定。上元柔声进言:“夫君,何不迁岭南都护已牧之。”

    “顿逊海渠未通。辗转万里,恐难两顾。”岭南都护府,若由南醴港,迁至身毒,需绕行顿逊海崎。且岭南至徼外,人心未附。若迁都护府,恐生事端。

    “闻哀牢有水路,可通大秦婆罗门国。何不遣人一探。”上元言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蓟王亦从山南诸国处,有所耳闻。

    蜀身毒道,水陆交替,尚不为蓟人所知。然后世《魏略·西戎传》有载:“‘大秦道’既从海北陆通,又循海而南,与交趾七郡外夷比(邻),又有水道通益州永昌,故永昌出异物。前世但论有水道,不知有陆道。”

    所谓“大秦道”,便是蜀身毒道,其中永昌通大秦婆罗门国一段。

    唐人贾耽亦书载,由羊苴咩城(大理)至永昌,渡怒江达诸葛亮城(腾冲),至丽水城(缅甸密支那),西渡丽水、龙泉水至安西城(缅甸盂拱),再西渡弥诺江(钦敦江),至大秦婆罗门国。

    时下,据说。丽水航道,可由丽水出海口三角洲,直通永昌哀牢县。

    而丽水出海口三角洲,便在殑伽港,海岸下缘。东行半日可达。

    若果有此航道,直通哀牢。何须迁岭南都护府入身毒。只需在哀牢建新港,续接蜀身毒道,足矣。

    奈何时下丽水下游,乃骠国所据。水道受阻。若要疏通航道,蓟王需先降服骠国。

    骠国,唐玄奘称之为“室利差呾罗国”,在“(三摩呾咤国)东北大海滨山谷中”。新、旧《唐书》谓其有二百九十八部落、九城镇、十八属国。贞元十八年(802年),其王遣太子舒难陀,率乐队、舞姬,沿西南丝道赴长安献乐。白居易有《骠国乐》纪其事。

    而丽水出海口三角洲,另有狼牙修国。唐玄奘称之为“迦摩浪迦国”。与顿逊五国毗邻。

    殑伽港之东,沿海诸国,唐玄奘称之为“声闻六国”。并言“凡此六国,山川道阻,不入其境。”

    时下,滨海诸国,多为百乘王朝羁縻。

    身毒不过羁縻十分之三。蓟王不宜再树新敌。若攻略骠国,必借丽水上游,达光国之力。且还需攻占百乘王朝,羁縻滨海诸国。

    先不急。

    按部就班,徐徐图之。

    修筑大章道,连通江曲港。并疏通二江航道,进而凿穿羌身毒道。再通大秦道,续接蜀身毒道。待羌身毒道与蜀身毒道,水陆通连。三南半岛,身毒半岛,皆为汉土。

    再造港津,直通海西。一统寰宇,有生之年,当可预见。

    谓“杀人放火金腰带”。又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少时,蓟王屠灭胡杂马贼,首尝战争红利。

    身毒富庶,又超乎想象。更加奇袭破城。累世积财,不及埋藏。皆被诸将所得。奉王命。僧院神庙,敬而远之。王宫民宅,请君莫入。大小列国,单单国库,便令蓟王,不虚此行。

    金银珠宝,堆积如山。

    粗略估算,足可折蓟钞五百亿。且还只是金、银折算。诸多奇珍异宝,无从估计。

    更有甚者,蓟王从贵霜王处,购买身毒贵种所需,单凭贩卖机关器,便足可支付。诸如粮谷牛马,不计其数,亦未计算其中。话说,枝扈黎大江沿线诸国,占尽地利。又是奴隶城邦。财富倾其所有,向金字塔尖汇聚。隶浓又驯服于种姓禁锢。做牛做马,任劳任怨。话说,迦腻色迦王,入寇摩竭陀。竟只索取三亿赎金。

    若知蓟王今日所得。不知迦腻色迦王,还愿换马鸣菩萨否。

    粮谷六畜,民脂民膏,分文不取。诸国金库,当仁不让。正如钟存慧贵妃,陪嫁百车昆冈美玉。于西羌而言,不过顽石而已。金银珠宝,亦如此理。终归不能果腹。

    以后通用蓟钞,齐民皆有账户。何须此等重物压身。

    无铜身轻。

    蓟王此番远征身毒,可谓吉星高照,鸿运当头。

1.130 鸿运当头

    稍后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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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蓟王此来,非一人之力,一人之功。乃是携辅汉大将军幕府远征。虽非全体幕僚,悉数伴驾出征。然自军正沮授以降,皆为幕府宿吏,足智多谋。营中亦多百战老卒,英勇善战。更加法正中途来投,“三人行,必有吾师”。算无遗策,临机应变。设奇谋,助蓟王连战连捷。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凡敕令所出,皆有条不絮,如期达成。

    乃至蓟吏,亦是天下名产。

    各国降兵,去伪存精。无需百万之众。十万水陆精兵,一万机关象兵足矣。余下皆就地编户,为青壮劳力。

    如何牧守,所占三登沃土。并循序渐进,带入汉家文明。潜移默化,革除种姓之弊。蓟王需谨而又慎。

    首当其冲。吏治体系,如何架构。

    或如竹隅女王所言,增立山南都护府。亦或是,如蓟王所言,将身毒诸国,皆羁縻为属国。以属国都尉领护,并立国相总领国政。行军政分离。

    见蓟王举棋不定。上元柔声进言:“夫君,何不迁岭南都护已牧之。”

    “顿逊海渠未通。辗转万里,恐难两顾。”岭南都护府,若由南醴港,迁至身毒,需绕行顿逊海崎。且岭南至徼外,人心未附。若迁都护府,恐生事端。

    “闻哀牢有水路,可通大秦婆罗门国。何不遣人一探。”上元言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蓟王亦从山南诸国处,有所耳闻。

    蜀身毒道,水陆交替,尚不为蓟人所知。然后世《魏略·西戎传》有载:“‘大秦道’既从海北陆通,又循海而南,与交趾七郡外夷比(邻),又有水道通益州永昌,故永昌出异物。前世但论有水道,不知有陆道。”

    所谓“大秦道”,便是蜀身毒道,其中永昌通大秦婆罗门国一段。

    唐人贾耽亦书载,由羊苴咩城(大理)至永昌,渡怒江达诸葛亮城(腾冲),至丽水城(缅甸密支那),西渡丽水、龙泉水至安西城(缅甸盂拱),再西渡弥诺江(钦敦江),至大秦婆罗门国。

    时下,据说。丽水航道,可由丽水出海口三角洲,直通永昌哀牢县。

    而丽水出海口三角洲,便在殑伽港,海岸下缘。东行半日可达。

    若果有此航道,直通哀牢。何须迁岭南都护府入身毒。只需在哀牢建新港,续接蜀身毒道,足矣。

    奈何时下丽水下游,乃骠国所据。水道受阻。若要疏通航道,蓟王需先降服骠国。

    骠国,唐玄奘称之为“室利差呾罗国”,在“(三摩呾咤国)东北大海滨山谷中”。新、旧《唐书》谓其有二百九十八部落、九城镇、十八属国。贞元十八年(802年),其王遣太子舒难陀,率乐队、舞姬,沿西南丝道赴长安献乐。白居易有《骠国乐》纪其事。

    而丽水出海口三角洲,另有狼牙修国。唐玄奘称之为“迦摩浪迦国”。与顿逊五国毗邻。

    殑伽港之东,沿海诸国,唐玄奘称之为“声闻六国”。并言“凡此六国,山川道阻,不入其境。”

    时下,滨海诸国,多为百乘王朝羁縻。

    身毒不过羁縻十分之三。蓟王不宜再树新敌。若攻略骠国,必借丽水上游,达光国之力。且还需攻占百乘王朝,羁縻滨海诸国。

    先不急。

    按部就班,徐徐图之。

    修筑大章道,连通江曲港。并疏通二江航道,进而凿穿羌身毒道。再通大秦道,续接蜀身毒道。待羌身毒道与蜀身毒道,水陆通连。三南半岛,身毒半岛,皆为汉土。

    再造港津,直通海西。一统寰宇,有生之年,当可预见。

    谓“杀人放火金腰带”。又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少时,蓟王屠灭胡杂马贼,首尝战争红利。

    身毒富庶,又超乎想象。更加奇袭破城。累世积财,不及埋藏。皆被诸将所得。奉王命。僧院神庙,敬而远之。王宫民宅,请君莫入。大小列国,单单国库,便令蓟王,不虚此行。

    金银珠宝,堆积如山。

    粗略估算,足可折蓟钞五百亿。且还只是金、银折算。诸多奇珍异宝,无从估计。

    更有甚者,蓟王从贵霜王处,购买身毒贵种所需,单凭贩卖机关器,便足可支付。诸如粮谷牛马,不计其数,亦未计算其中。话说,枝扈黎大江沿线诸国,占尽地利。又是奴隶城邦。财富倾其所有,向金字塔尖汇聚。隶浓又驯服于种姓禁锢。做牛做马,任劳任怨。话说,迦腻色迦王,入寇摩竭陀。竟只索取三亿赎金。

    若知蓟王今日所得。不知迦腻色迦王,还愿换马鸣菩萨否。

    粮谷六畜,民脂民膏,分文不取。诸国金库,当仁不让。正如钟存慧贵妃,陪嫁百车昆冈美玉。于西羌而言,不过顽石而已。金银珠宝,亦如此理。终归不能果腹。

    以后通用蓟钞,齐民皆有账户。何须此等重物压身。

    无铜身轻。

    蓟王此番远征身毒,可谓吉星高照,鸿运当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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瓒:嘿!刘备。绍:哈!刘备。术:哼!刘备。操:呸!刘备。众美:啊!刘备。-------------------------------------哔!阅读前提示:①:这是一簿大汉继承者们的青春修炼手册。②:这是一本用减字白话文书写的成长日志。③:这大体上是个古装励志言情传记故事会。PS:你就当是真的吧。刘备的日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刘备的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刘备的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