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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熏香如风     刘备的日常txt下载     刘备的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6 纵横捭阖

    “刘镇南,兼得‘雍季之论’并‘臼犯之谋’,何其幸也。”刘焉临别慨叹。
    蒯良、蒯越,兄弟合谋,堪比公孙衍、苏秦合纵,张仪连横。远交近攻,纵横捭阖。先秦纵横家是也。
    大汉,家国天下。传至今日。天下三分,群雄并起。宗亲诸刘,若能结为同盟,可抗异姓群雄。尤其益州牧刘焉,荆州牧刘表,实力最强。青州牧刘岱,实力稍逊。兖州牧刘繇,徒有虚名,实力最弱。然若真能如蒯越所言,北上蓟国,招募孙坚麾下飞云舰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更有甚者。益、荆二州,“比屋相属,接界相连”。扼江、汉,上游水路。经汉中,可直通武都。与陇右通连。如此,即便二袁截断长江,曹吕扼阻大河。荆襄七郡,仍有汉水续命。且二州共用蜀身毒道。假内外循环水路,四海流金。更有地利之便。毋论益州天府之国,亦或是荆州沃野千里。皆为宜耕之地。
    二镇(镇西、镇南),兼“有众十万,财谷如山”。
    恰如《韩非子》所言:“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
    一言蔽之。二镇乃诸刘合纵之轴心。如青州牧刘岱,扬州牧刘繇,皆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收蒯越传书,蒯良逐字细观,稍后付之一炬。蜀中已大功告成。只待觐见汉中史侯,以兄弟之盟相说之。无论成与不成,皆至关重要。
    只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又说“万事开头难”。
    蒯良以镇南将军府长史,面陈史侯座前。可谓,尽显身份之微妙。镇南将军,兼领荆州牧刘表,迁州治襄阳,又通东汉水航道。与汉中互通有无,往来密切。史侯未尝没有,笼络之心。如今遣长史入南郑。欲结兄弟之盟。看似一片公心。然若论私心,刘表亦未尝没有,左右逢源之意。待史董二侯结盟。刘表便可堂而皇之,与汉中往来。假以时日,未尝不可,收归己用。
    更加江东二袁势大,关东因上公之争,并陈王宠阴谋自立,而陷纷争,不能勠力同心,共御江东。关东势孤,为二袁所灭,汉中亦无从独存。
    汉中有识之士,已隐约嗅到,风雨欲来之危。
    便在此时,南郑忽闻道旁小儿歌:“益州分野天子气,三分天下应二刘。”此谶,半真半假。前半句,耳熟能详。乃出前侍中董扶。史侯亦有听闻。于是,顺势下延。带出后半句,“三分天下应二刘”,暗藏诛心。
    国师张鲁解语。不出三日,已遍传南郑。正如《诗经》所言。即便“兄弟阋于墙”,仍能“外御其侮”。汉中史侯,并甄都董侯,未尝不可,兄弟联手,共御江东叔父,合肥侯。
    可想而知。南郑必有类似风闻兴起。传入宫中,亦不过早晚而已。
    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潜移默化,神工鬼斧是也。
    明隐连环。当真环环相扣,防不胜防。
    少顷,益州别驾张松,并书佐彭羕,联袂来访。
    “史夫人,遣人传语。三日后,入宫觐见。”不等入座,张松直言相告。
    “大势定矣。”蒯良笑言。
    “蜀中可有消息传来。”彭羕又问。
    “然也。”蒯良亦不隐瞒。
    “好一个,先发制人。”彭羕拍案叫绝。谚谓“打虎不着,反被虎伤”。二袁之威,避犹不及,如何敢先去招惹。有道是“骑虎不敢下,攀龙忽堕天”。玩火**,延祸上身。为求自保,无所不用其极。便是虚与委蛇,亦在所不惜。
    看似无稽之谈。然大敌当前,兄弟未尝不可齐心。
    “河冰结合,非一日之寒;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
    才有二蒯连环计。
    三日后。便有黄门令,引蒯良入宫觐见汉中天子。
    “下臣,蒯良,叩见陛下。”入乡随俗,蒯良亦尊汉中天子。
    “长史,免礼。赐座。”见蒯良颇识大体,史侯亦加善待。
    蒯良上呈国书,称谢落座。
    见附国礼甚厚。史侯展颜一笑:“刘镇南,所为何事?”
    “回禀陛下。为全州境,共御二袁。下臣此来,乃为求二家之盟。”蒯良如实作答。
    “为何人所求。”史侯必有此问。
    “乃为我家将军。”蒯良言道。
    “闻甄都,乃王太师总朝政。刘镇南,虽威震东南。却非执关东之牛耳者。如何代主结盟。”史侯明知故问。
    “陛下明见。”蒯良亦假戏真做:“下臣,窃以为。甄都上公之争,断难善终。吕布觊觎徐州,必与曹孟德血战。毋论何人得胜,挟胜战之威,必南侵荆州。曹孟德与二袁,刎颈之交。若阴结盟约,合兵来攻。荆襄七郡,断难保全。荆州有失,益州难保矣。兵法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今‘叁分天下,鼎足而立’。若坐视曹袁结盟,两利而俱存。外姓势强,汉室势孤。恐出王莽、董卓之祸也。”
    “长史,言之有理。”毕竟,干系重大。史侯如何能轻易决断。何况,蒯良所言,皆无真凭实据。不过一家之言。又谓“三人成市虎”。若要令史侯信服,单凭蒯良一人,力有不逮。
    “然,兹事体大。待朕深思,再做计较。”
    “喏。”蒯良告退。
    目视蒯良出宫。史侯忽问:“阿母,以为如何?”
    “江东二袁纵势大。又岂敢以一敌二乎?”史夫人故意置身事外:“妾,窃以为。一家之言,不足为信。”
    “阿母所言,甚慰朕心。”不到万不得已,史侯亦不愿舍,真命天子之身,与贼臣所立伪帝,同流合污。
    “此事,就此作罢。”史侯已有定计。
    “喏。”史夫人,心领神会。史侯乃下逐客令也。
    然,数日之间。忽得益州别驾,张松代主上表。镇西将军,兼领益州牧刘焉,命巴郡太守严颜,率麾下三千叟兵,出牂牁道,欲击袁绍。
    几乎同时。
    镇南将军,兼领荆州牧刘表,命蔡瑁、张允,领荆州水军,攻拔袁术水砦。
    二刘先击二袁。

1.77 先发示威

    闻此消息。天下无不哗然。
    以弱击强,自寻死路乃其一。二刘同日发兵,似暗中结盟乃其二。蓟王远征,叔侄三人蠢蠢欲动,乃其三。
    诸多细节,耐人寻味。
    尤其,效甄都董侯,授荆州牧刘表以镇南。汉中史侯,亦授益州牧刘焉为镇西。更有甚者,镇南择日击交,镇西择日击扬。皆以江东合肥侯为敌。且兵发之日,二镇兵锋所指,忽行互换,镇南击扬,镇西击交。
    以上种种,绝非错进错出,巧合使然。莫非。汉中史侯,甄都董侯,有兄弟同心,共灭合肥侯之意?
    稍后,南郑儿歌,亦风靡大江南北。天下尽知。
    江东,曲阿,合肥侯行宫。
    兹事体大。合肥侯专开朝议。
    前尚书令袁遗,拜司空,掌水土事。凡营城起邑、浚沟洫、修坟防止事,则议其利,建其功。凡四方水土功课,岁尽则奏其殿最而行赏罚。与太尉、司徒合称三公。负责江东王都修造。
    先前,合肥侯以秣陵,“钟山龙盘,石头虎踞,此乃帝王之宅也”。于是,在秣陵原址之上,大兴土木。扩建“周二十里一十九步”之别都。与蓟国北京相较,江东人称“南京”。
    南京城。乃合肥侯,定千秋大业之所在。故改名“建业”,寓意“建功立业”也。由袁遗主持修造,足见持重。仿吴王宫,规模宏大,非一日之功。
    于是将尚书令一职,转授尚书刘巴。
    话说。天子都甄,刘表虽遣使贡献,然又迁治襄阳,不遗余力,疏通汉水,欲与汉中相连。治中邓义,屡次劝谏,断不可一心二意,行左右逢源。刘表不听。邓义遂称疾辞官,稍后流离江东,与袁忠、袁沛、桓邵、桓晔,一同出仕。五人皆任尚书,合称“五曹尚书”。
    与尚书令刘巴,意气相投。分曹治事,政通人和。江东吏治,通达一时。
    如前所言,乱世无庸主。合肥侯亦有,明主之姿。
    大将军袁绍,车骑将军袁术,兼牧一州。素不在朝中。司空袁遗,亦在建业营城。合肥侯所信赖,唯有尚书令刘巴。
    “兵情如何?”合肥侯居高先问。
    “陛下毋虑。”刘巴持芴而跽:“二路人马,皆为偏师。”
    “巴郡严颜,率三千叟兵,出牂牁道,屯兵州境,未曾深入。蔡瑁、张允,所率荆州水军,亦远攻江边水砦,未曾舍舟上岸。皆非大患。”刘巴上呈邸报。
    “皆如此,二刘何求?”合肥侯这便安心。
    “禀陛下,臣,窃以为,乃先发示威也。”刘巴一语道破。
    “尚书令,且道来。”合肥侯亦有所悟。
    “关东朝野分争,蜀中君臣不和。唯我江东,上下勠力,君臣同心。唯恐陛下,命袁大将军,并袁车骑,并发大军,战而胜之。于是二刘同日先发,以示暗结联盟也。”
    “果然如此。”合肥侯已想通一切。转而又问:“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刘巴谋定而后动:“臣,窃以为。陛下当先发檄文,再遣大将军诏讨。”先据道义高位,再发兵讨伐。有理有据,不失大义。
    “善。”合肥侯,欣然言道。如刘巴所言。二刘联军,将寡兵微,不过行先发示威。于合肥侯而言。史董二侯,兄弟结盟,才是心腹大患。
    “若二侄结盟,又当如何。”合肥侯必有此问。
    “二侯虽为兄弟至亲,却无手足之义。因利苟合,久必自溃。陛下只需,陈兵夹道,从壁上观,足矣。”刘巴答曰。
    “尚书令之言,老成谋国是也。”合肥侯笑赞。
    刘巴又进言道:“建业雄城,可都江东。陛下宜早迁之。”
    建业城,固若金汤,易守难攻。远非曲阿行宫可比。合肥侯举朝迁入,自当万无一失。刘巴考虑周全,合肥侯“朕心甚慰”。
    江东朝野,风轻云淡。然汉中史侯,却似“热锅之蚁”。唯恐二袁大军压境,日夜寝食难安。
    南郑客舍。
    是夜。史侯翩然而至,隔窗相问:“长史,安睡否?”
    “不知陛下驾到。下臣死罪。”镇南将军长史蒯良,下榻跪拜。
    “朕,不告而来,长史何罪之有。”史侯轻言:“长史更衣,室中相见。”
    “喏。”
    少顷。蒯良更衣入室:“叩见陛下。”
    “长史免礼,请上座。”史侯身侧,只有史夫人。
    “喏。”饶是便服私访,蒯良亦谨守礼仪,不曾有失。名士风范,由表及里。
    “长史言,‘叁分天下’,‘先发制人’。二镇同日,兵击二袁。‘两利俱存’乎?”史侯此问,大有深意。
    典出《史记·淮阴侯列传》:“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言指,双方皆有利,便可共存。
    蒯良用典。乃指,只需共同利益足够,曹袁结盟亦非不可能。
    史侯引用。乃指,二镇同日兵击二袁,是否早已暗结盟约。
    蒯良如实作答:“下臣窃以为。此乃知己势弱,故行先发示威之举。”
    “闻荆州别驾蒯异度,出使蜀中。二镇同日兵发,莫非乃其说之。”史侯当有此问。
    “下臣,惶恐。”蒯良以头触地:“只知异度,入蜀离间,不知说和。”
    史夫人欲施门下奇术,逼蒯良吐露实情。却被史侯,暗中所止。
    “长史乃赤诚君子。朕,当信之。”史侯不动声色:“长史又言,外姓势强,汉室势孤,必出(王)莽、(董)卓之祸。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禀陛下。”蒯良答曰:“兄弟联盟,两利俱存。”
    “也罢。”史侯欣然一笑:“如何施为,还望长史,如实相告。”
    “下臣,敢不从命。”
    鸡鸣时。史侯并史夫人,才迟迟车驾回宫。
    史夫人不禁问道:“陛下何以阻妾施法。”
    “矢在弦上,不可不发。”史侯叹道:“事已至此,唯两利俱存。何必阿母,再空耗神机。”言下之意,毋论蒯良,心意如何。兄弟结盟,势在必行。毋需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陛下明见。”史夫人,功成身退。

1.78 应天所相

    南郑,离宫。
    史侯专开朝议。
    谓“君师合一,政教一体”。国师张鲁,骠骑大将军张济,尚书令阎圃,并四征将军李傕、郭汜、樊稠、杨定,悉数在列。
    西凉诸将,因祸得福。官秩俱升一等。尤其骠骑大将军位,甄都董重,求之而不可。汉中张济却唾手得之。不费吹灰之力。
    张济统兵列阵,居西凉诸将之首。其侄张绣,弓马娴熟,武技冠绝汉中。被蓟人评入五凤之列。其妹张姜子,今为蓟王宫美人。竟于宾客大宴,遍示北国家书。蓟王以“元舅”相称。坐实王家贵戚。元舅、外舅,皆是外戚。若以此论,国师张鲁乃蓟王假子,当称晚辈。
    王允既可拜太师。张鲁可尊国师。张济焉有不称大将军之理。
    若论品秩高低。骠骑大将军,比辅汉大将军,尤显名重。只因其前身。骠骑将军位,远超辅汉将军位。“一家不说而话”。便有些许参差,又有何谓。
    时至今日,天下皆以为。天子大位,蓟王不欲,则各为其主。蓟王即位,如王允、张济,心向何人,何必多言。
    只需蓟王,诏告天下。王允、张济,必挟天子禅位。
    至于江东合肥侯。应有尽有袁本初,别无二处袁公路,究竟心向何人,犹未可知也。
    正因心存此念。进退有据,前后无忧。故李傕、郭汜、樊稠、杨定等,西凉诸将,即来则安,甘为史侯效命。只需在三分天下,叔侄相争中,善保有用之身。待天时有变,再立从龙大功也。
    首当其冲。天时、地利、人和,三才未能齐聚前。断不可为叔侄所灭。
    此,便是张济等人,约定俗成,心照不宣。
    董侯年幼,别无心机。史侯、合肥侯,焉能不知。然大敌当前,唯求同存异。只需蓟王为纯臣,不欲发丘篡位。王允、张济,自不会生二心。
    天马行空,悠悠回神。史侯吐气开声:“刘镇西,命巴郡严颜,率三千叟兵,出牂牁道,屯兵交州境。蔡瑁、张允,同日率荆州水军,攻拔袁术水砦。虽说‘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然猛虎反噬,不可不防。为今之计,该当何为?”
    毕竟汉家天子,正义化身。纵刀斧加身,而面色不改。史侯日夜惊惧,引火上身。然此时却气势不减分毫。
    国师张鲁先言:“回禀陛下,先前道中小儿歌:‘益州分野天子气,三分天下应二刘。’臣夜观星象,窥得天机。‘二刘’乃指‘叔侄’也。”
    史侯欣然点头:“朕与勃海王(董侯),兄弟也。”
    “陛下与董侯,皆为先帝血嗣,自是一家。”骠骑大将军张济,亦持芴进言。
    将殿中群臣,纷纷附和。
    史侯了然于胸:“尚书令。”
    “臣在。”尚书令阎圃,乃汉中智囊。其才智足可与江东尚书令刘巴,相提并论。
    “‘三分天下应二刘’乎?”
    “臣,附议。”阎圃持芴跽奏。
    “为除二袁之祸,朕当做何为。”
    “臣,窃以为,可与甄都结好。兄弟勠力,共御外侮。”
    阎圃进言,正中下怀。史侯展颜一笑:“何人为使?”
    “臣,愿往。”
    群臣闻声观望,乃是光禄勋李历。
    李历,字季子。南郑人,司空李郃从子,名臣李固从弟。清白有节,博学,好方术,广交游,与郑玄、陈纪等相善。史侯入汉中,先拜南郑令,无为以治。今官至光禄勋,位列九卿之一。
    国师张鲁,掐指一算:“光禄勋此去,‘应天所相,不可与争’也。”
    “卿为正使。益州别驾张松佐之。”史侯趁热打铁。
    “喏。”李历欣然领命。
    兄弟结盟,迫在眉睫。长幼有序。史侯为兄,理应先行。
    南郑客舍。
    张松、彭羕,齐来与蒯良相见。
    “事,成矣。”张松喜形于色。
    蒯良言道:“奉将军之命,当与二位同行。”此去甄都,顺下汉水,先入襄阳。刘镇南,自当尽地主之谊。
    “妙极。”张松抚掌而笑。
    见大势已定,又无旁人。彭羕遂耳语相问:“敢问子柔,此连环计,究竟出自何人。”
    “哦?”蒯良不置可否:“永年,何有此问。”
    “非我小觑。此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非我辈,所能及也。”以己度人,彭羕有感而发。
    见张松亦含笑不语。蒯良这便了然。亦附耳言道:“永年既早知,何必多此一问。”
    “嘶——”电光石火,灌顶醍醐。张松并彭羕,皆倒吸一口凉气。
    稍后长吁短叹,心有戚戚焉。
    绵竹都亭。
    镇西将军府长史张肃,为荆州别驾蒯越饯行。
    蒯良、蒯越此行,必天下扬名。兄弟结盟,诸刘合纵。巴蜀并关东,合力已抗江东之势成。先前天下三分,各自为战。今,诸刘战二袁、斗曹吕。“汉室宗亲”与“异姓群雄”之争,初见端倪。
    非刘不王,非功不侯。
    蓟王虽远征在外。然天下并未分崩。
    目送蒯越车驾远去,张肃徐徐直立。一时山青水绿,春风洋溢。
    淮南寿春,车骑将军府。
    “刘景升,烧我水砦,杀我士卒。‘是可忍,孰不可忍’。天子却命我,陈兵不动。”得合肥侯敕令,袁术面色,阴晴不定:“何解?”
    长史杨弘答曰:“卑下,窃以为。二刘齐攻,癣疥之疾;兄弟同盟,心腹大害。”
    “‘三分天下应二刘’。”袁术一语中的。若无史侯并董侯默许。益州刘焉,并荆州刘表,岂能同日兴兵,攻略江东。
    “将军,明见。”杨弘再拜。
    “若二侯同盟,当作何解?”袁术又问。
    别驾韩胤答曰:“当如天子诏命,陈兵不动,从壁上观。”
    “也罢。”袁术一声冷笑:“焉、表二人,桀逆放恣,所为不轨,郊祭天地,拟仪社稷;私造舆服,图窃神器。昏僭恶极,罪不容诛。自以为宗室,应代汉之箴(代汉者,宗王也)。我,必尽诛之!”
    “将军天威。”群僚拜服。

1.79 无拒王谋

    襄阳,镇南将军府。
    闻合肥侯命二袁,“陈兵不动”。刘表累日忧心,终得释然。
    先遣使汉中,便为解二袁合击之危。后出荆州水军,焚袁术水砦,亦是此因。
    如今,合肥侯命二袁陈兵,荆州无忧矣。
    得蒯良密报,言史侯遣使赴甄都,商讨兄弟联盟事宜。刘表更是喜从天降。乱世之中,兵马称雄。至于所谓汉室正朔,真龙天子,并非至关紧要。待一统九州,继承大统。天下又有谁人,敢不遵天命乎?
    “三分天下应二刘”之说,甚嚣尘上。史侯、董侯,种出先帝。与合肥侯分属二枝。兄弟“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汉中与关东联盟,背靠河北,与江东隔江抗衡。胜算大增。即便断难速决,亦足可立,不败之地。
    府议达成共识。刘表欣然下令:礼遇汉中使节。
    时,蓟王曾亲临武都,下辩除石。疏通水路。造汉阳梯田,武都茶山。金城、陇西各郡,大肆圩田牧马。蓟王又广造牢城,安置羌氐诸胡,并零散汉民。陇右大地,挥金如土,更助丝路流金,聚八方财气。顺下西汉水航道,一泻千里。
    后,史侯入主汉中。广募陇右能工巧匠。疏通东汉水航道。如今,东西水路通达。更续接刘表所通,汉水下游夏水航道。经夏口(沔口)入长江。便可畅游四渎八流,内外循环水路。
    辅汉大将军幕府所辖,水衡都尉部并治粟都尉部,领护内外水路。四海船商,九州诸侯,皆畅通无阻。正因蓟王行事,不偏不倚。故水衡并治粟,旗船所至,无人拦阻。便有零星海贼,亦望风远遁。
    襄阳城,东门外,呼鹰台。
    《襄阳耆旧记》有载:“刘表为荆州刺史,筑呼鹰台,作《野鹰来》曲。”《水经注》亦载:“(沔)水南有层台,号曰‘景升台’。盖刘表治襄阳之所筑也。言表盛游于此,常所止憩。表性好鹰,尝登此台,歌《野鹰来》曲,其声韵似孟达《堵上吟(上堵吟)》矣。”
    《襄沔记》又载:“(呼鹰台)高三丈,周七十丈。”
    因是刘表命人所筑,故又称“景升台”。
    春夏之交,荆州大地,桃红柳绿,莺啼燕语。刘表携荆州文武、四方名士,置酒高会,歌《野鹰来》曲。
    后世言刘表“表性好鹰,尝登此台”,多有穿凿附会之嫌。此台,乃刘表效仿蓟王重筑黄金台,招揽四方高士所建。其《野鹰来》曲,未尝无有,招揽四方“野士”之意。
    事实,却也如此。
    史称刘表,开土遂广,南接五岭,北据汉川,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关西、兖、豫学士归者,盖有干数。(刘)表安慰赈赡,皆得资全。遂起立学校,博求儒术,綦毋闿、宋忠等,撰立《五经章句》,谓之《后定》。
    五载之间,道化大行。耆德故老綦毋闿等,负书荷器,自远而至者,三百有余人。
    数载之间,得学士千人,故老三百有余。足见荆州文风之盛。
    今日设宴鹰台,亦为汉中使者,接风洗尘。
    东西学士,耆德故老,荆州文武,悉数在列。刘表高居主座,意气风发。
    更加汉中使者李历。出身汉中名门,名臣世家。清白有节,博学善交。与郑玄、陈纪等相善。名重一时。
    可谓深得刘表所好。自当大宴宾客,隆礼重节。
    “请(李)公,满饮此杯。”
    “谢将军。”李历好黄老,喜方术。无为而治,举手投足,洋溢古风。
    相较李历,深受礼遇。副使张松,必遭冷落。今日大宴,竟无从登台。
    好在,有长史蒯良,书佐彭羕,二友作陪。乘青雀舫,泛舟鸭湖。饱览湖光山色,悠然自得。
    “檀溪水,出(襄阳)县西柳子山下,东为鸭湖,湖之北渠溪水所导”。又“鸭湖皆山水所汇,曝则成陆,潦则成湖”。即此湖。
    话说。史上先主,乘的卢马,出襄阳西门奔南漳。马走檀溪时,不幸陷入沼中,刘备高呼:“的卢可努力”,马奋力一拔,一跃三丈跨过檀溪。便是后人广为传诵之“马跃檀溪”。便是此水。
    之所以择此湖。除去风景秀丽,亦因四野无人。孤舟之上,尽可直抒胸臆。毋需顾忌,隔墙有耳。
    “此计,果出郭奉孝乎?”彭羕求问。
    “然也。”身入故土,蒯良自也毋需隐瞒。
    “子柔,何以识郭奉孝。”自知为副使,出使甄都。又知凤凰于飞,果真计出郭奉孝。张松临来时,便将《西蜀地形图》暗缝袍襟之下。有备无患。
    “时洛阳贵公子宋奇,为金市子钱家所募,身佩五县主印,为长公主取食。”蒯良这便将前后诸情,娓娓道来:“后与郭奉孝,道中相遇。引为知己,同车南下。郭奉孝后设奇谋,助蓟王平定岭南。今居门下西曹掾高位。宋奇亦因功拜鲁相。”东孝西直,天下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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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子柔乃经鲁相,与郭奉孝相识。”张松闻弦歌而知雅意。
    “正是。”蒯良答曰。
    张松不由心驰神往:“蓟王亦不忍见,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故命郭奉孝设此谋,说二家结盟。”
    “我,亦如此想。”蒯良答曰。
    累日苦思,彭羕颇有心得:“‘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凤、凰二鸟,便是‘明隐列环’也。此计虽出郭奉孝,必为(蓟)王谋。然,我是子柔,亦无从拒之。”
    蒯良信服:“与我而言,郭奉孝此计,乃‘明谋’也。你我皆知,江东势盛,汉中、关东皆弱。二袁合击,先取荆州,亦是谋国之策。为全家门,我与异度,自甘为其用。”
    “然也。”张松亦信服。换言之,郭嘉此谋,于关东、西蜀,皆有大利。于蓟王而言,无人一家独大,好比西域五十五国。王驾所至,自当俯首称臣。不敢生忤逆之心。
    彭羕慨叹:“然于刘益州并刘荆州,乃至汉中天子,甄都董侯,此计,皆阴谋也。正如凤凰于飞,一雄一雌,一阴一阳。”换言之,郭奉孝,凤凰于飞,将蒯良、蒯越,代为施计之人,亦算计其中。
    “郭奉孝,神鬼奇人也。”张松有感而发。

1.80 与汉同祚

    如张松所言。
    郭嘉此举,乃为蓟王,谋划江山。又明授蒯良、蒯越二人,代为施展。只因,二人审时度势,自觉于家于国,皆有大利。
    亦如蒯良所悟。此乃郭奉孝之明谋。后世又称“阳谋”。
    料想。必是经鲁相宋奇之口,将郭奉孝所谋,和盘托出。蒯良、蒯越二人,依计行事。蒯良入汉中,蒯越入西蜀。二人合力,连环计成。
    由南郑道旁童谚引出。假谶纬之术入手。“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汉中史侯,如何能见疑。便有高人,暗生警惕,亦只当是刘景升所谋。何曾想,计出大河之北郭奉孝。
    连环计出。亦如袁术长史杨弘所言,“二刘齐攻,癣疥之疾;兄弟同盟,心腹大害”。合肥侯不敢掉以轻心。于是勒令二袁,陈兵不动,作壁上观。江东由攻转守,攻防易主也。
    如此一来。荆州覆灭之危,一朝缓解。刘表自可,“爱民养士,从容自保”。
    或有人问。谓天下英杰,各为其主。蒯良、蒯越,为保全家门,唯有依计行事。如张松、彭羕,为何亦暗行此计。一言蔽之,天下何人不通蓟。“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光武大帝,珠玉在前。蓟王三兴,指日可待。从龙劝进大功,岂能轻弃。无需奢求,千秋万代。即便得二百年,绵长富贵。家门兴盛,与汉同祚。利大足可通神鬼也。
    试想,如王允、张济,皆不能免俗,何况蒯良、蒯越,张松、彭羕,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位好友,畅所欲言。凤凰于飞,回味无穷。
    更有甚者。毋论何人、何方,裹挟其中。上至史董二侯、益荆二镇,下至蒯氏家门,二州百姓,兼得其利。以利驱益,自当无往不利。
    落杯时,轻拍胸襟。张松醉眼蒙眬:“此去甄都,恨不能与郭奉孝一见。”
    蒯良闻弦歌而知雅意:“郭奉孝虽远在河北,然鲁国却在咫尺间耳。”
    “如子柔所言。”张松心领神会:“鲁国宋相,当可一见。”
    蒯良笑道:“宋相亦好黄老,无为而治。李公(历),博学善交。此去甄都,何不入鲁国相见。”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张松喜道。
    众目相对,三人皆抚掌而笑。
    蒯良心知。张松此去,必有裨益。
    盘桓数日,蒯良与张松依依惜别。刘表亲出十里,送汉中使团,北上甄都。
    稍后,蒯越自蜀中安然归来。与族兄蒯良,青雀舫中相见。
    “甄都上公之争,太师王佐之才。此计,恐为其所破。”蒯越心存顾虑。只因年初上计,蒯越结好曹氏父子。引为外援。众所周知,王太师之外援,当是车骑将军吕布。
    彼时,荆州富庶,为二袁窥视。淮南袁术,连年入寇。江夏郡县,日渐残破。黄祖虽苦苦支撑,然终归江河日下。官兵疲于奔命,百姓凋敝民生。尤其郡中豪族,与四世三公,汝南袁氏,颇有渊源。不出数载,当裹挟吏民,举郡转投袁术。另有江东袁绍,觊觎荆南四郡之心,昭然若揭。荆州纵精兵十万,亦不敢妄动。正因二袁牵制,荆州亦如徐州,虽为外援,于曹氏父子言,不过杯水车薪,不足大用。正如吕布困守孤城,徐州亦不为其所得。于王太师而言,吕布麾下一万精骑,亦难称必胜。
    一言蔽之。两家外援,皆不堪大用。
    然若二侯结盟,诸刘合纵。江东畏惧,二袁陈兵,不敢来攻。荆州十万披甲之士,尽可为曹氏父子所用也。
    此消彼长。王太师势危,岂能坐视二侯联盟。
    此,亦是蒯越,心中所忧。
    “异度毋虑。”蒯良宽慰道:“此计,乃出郭奉孝。你我不过‘一环’耳。料想。甄都必有如我辈之人,另起连环。”
    “兄长所言极是。”蒯越慨叹:“少时常闻‘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今日方知,世间果有张子房。郭奉孝凤凰于飞,可比留侯‘下邑奇谋’乎?”
    蒯良亦钦佩有加:“未可知也。”
    甄都,太师府。
    不其侯伏完,尚书令桓典,奉命入府。
    “拜见,太师。”中堂内,僚属齐聚,足见事大。
    王允遂将大鸿胪私语,告知于众:“汉中史侯,遣使入朝。约为兄弟之盟。诸位,以为如何?”
    “竟有此事。”群僚惊诧。
    大鸿胪,九卿之一。掌属国君长、诸侯王、列侯之迎送、接待、朝会、封授、袭爵,及夺爵削土之典礼;诸侯王死,则奉诏治丧,宣读诔策谥号;百官朝会,掌赞襄引导;兼管京师之郡国舍及郡国上计吏之接待事宜。成帝河平元年(前28年),省典属国并入,遂又兼管属国朝贡使节、侍子。
    先前。大鸿胪司马儁、河南尹司马芳、洛阳令司马防,号“三马同槽”。父子三人,皆出蓟王门下。即便朝堂百官,屡遭清洗,时至今日,面目全非。司马父子,亦雷打不动,安居高位。王太师乃蓟王外舅,司马儁与其亲近,亦是情理之中。
    此事好比,晴天霹雳。过于惊爆。引群僚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不好!”不其侯伏完,先行醒悟:“若与汉中结盟,曹氏父子,得势也。”
    “诚如君侯所言。”尚书令桓典亦醒悟:“曹氏父子引刘镇南为外援。兄弟同盟,益荆合兵。二镇同日发兵,先击二袁。必是此因。”
    “如令君所言,此盟断不可结。”言罢,不其侯伏完,以头触地:“太师,明见。”
    “太师,明见。”群僚异口同声。
    王允言道:“二袁势盛,连年入寇。荆州江夏,徐州广陵,二郡吏民,不堪其扰。更加朝野分争,关东各为其主。恐逐(个)为其所破。合二家之力,共抗江东。于国于家,大有裨益,何乐而不为?”
    “汉中史侯,自幼长于宫外,轻佻无仪,阴怀不轨。无兄弟之义,岂有兄弟之盟。”伏完谏道:“太师,断不可轻信。”
    “太师,断不可轻信。”群僚同心齐声。
    谓众怒难犯,众意难平。
    此情此景。即便位高权重如王允。亦不可,独断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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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正服位名

    “史侯其人若何,老夫岂能不知。”王允言道:“然自入汉中,治政安民,连开三郡。蜀地因而兴盛。却不过,据一州之地,本不足为患。奈何,关东幅裂,群雄并起。时至今日,甄都恐不及汉中。”
    群僚当面,王允尽可直言不讳。
    甄都陷上公之争,乃至令不出三台,朝政俱废。曹吕之争,裹挟兖、徐二州,断难两全。更有淮泗诸国,横亘徐豫,陈王宠私纳传国玉玺,称帝之心不死。再加袁术,窃据淮南,为江东爪牙。荆州刘表,左右逢源,三心二意。
    论政局。远不如江东,君臣一心,上下勠力。二袁各牧一州,跨蹈江淮。江东大姓,纷至沓来,充斥门庭。楚汉相争,余威犹存。即便无衣冠南渡,江东士族,四百年厚积薄发。已开始崭露头角。黄巾播乱,中原大儒,纷纷辟祸江左。亦助江东人才兴盛。单单荆州刘景升,不过五载之间,便得学士千人,故老三百有余。
    刘景升虽名列“八俊”。然论出身,远不及四世三公,汝南袁氏。门生故吏,尚且遍及天下。可想而知,拖家带口,呼朋唤友,举家投奔二袁者,譬如过江之鲫,何其多也。
    先前,江东大姓,之所以被冠以“宗贼”之名。正因舆论孱弱,政治失语。今投靠二袁门下,又与袁氏门生故吏,朋党比周,沆瀣一气。一举扭转舆论,又因奉合肥侯为主,而站稳道义高地。政治裹挟军事,日渐强横。为名正言顺,必兴师渡江,讨伐关东并西蜀。待攻灭二侄,助合肥侯一统天下。以二袁为首,江东士族一统朝野。还有何人,敢妄言“宗贼”。
    比起西蜀,偏安一隅。关东,群雄割据。江东吏民,自上而下,皆有“正名”野心。便是合肥侯,亦急于抢在蓟王三兴之前,为己正名。
    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一言蔽之。江东利益集团,早已不满足于,垄断交、扬二州。欲求执宰天下了。
    又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论语·子路》:“必也正名乎!”
    《国语·晋语四》:“正名育类。”注曰:“正上下服位之名。”
    “服位”,衣服地位。贾谊《新书?服疑》有载:“贵贱有级,服位有等”,“是以,天下见其服,而知贵贱。”
    换言之。比起前汉高祖,发家之汉中;今汉光武,中兴之关东。楚汉之争,落败之江东。更有内外动力,一统九州。
    史上,江东孙氏,被江东大姓,并山越内外牵制,自顾不暇,难以北伐。
    尤其山越,分布极广。“考吴所有者,扬、荆、交、广四州,交、广,山越必多”。最猖獗之地,莫过扬州:“山越户居扬州之半”。史载,东吴时,丹阳、吴、会稽、鄱阳、豫章、庐陵、临川、建安、新都、东阳、东安等郡,皆曾有山越反乱,又以新都、丹阳、鄱阳、会稽为甚。故史上三国鼎立时,曹魏独遣,吴蜀皆弱。
    然自蓟王麒麟天降,应运而生。历史的车轮,悄然偏转。
    掣肘孙权大帝的江东大姓,与二袁一拍即合,齐奉合肥侯为主。变害为利。更有甚者,蓟王南征林邑,开江表十港,立岭南都护。山越或扶老携幼,出山落户。或举家北上,投奔蓟王。此害亦除。
    反观西蜀并关东,却陷入君臣不协,将相失和。河北之外,诸夏反成乾坤倒悬之势。
    江东一家独大,西蜀、关东皆弱。
    天下纷争之势,遂被郭奉孝窥破天机。于是信手拈来,凤凰于飞。
    话说,郭奉孝此计,看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然明隐连环,兼挟阴阳双谋。实过于著名。正如彭羕,脱口而出,一语道破。
    郭嘉个人烙印,令谜底呼之欲出。
    试想,普天之下,哈有何人,能效郭奉孝,凤凰于飞?
    更何况。三分天下,群雄并起。一盘散沙,于蓟王一统江山,定鼎神器,最为有利。
    惨淡时局,被王允一语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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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内一时,落针可闻。
    见群僚无言。王允又道:“江东宗贼,为正上下服位之名。必进谗言于合肥侯座前,私说二袁于当面。二镇同日发兵,共击二袁。以弱攻强,乃为示威也。老夫以为,二袁早有溯江而上,合击荆州之意。荆州八郡,为大江所隔,南北各半。刘景升一州之力,如何能挡二袁齐攻。为全百姓,不得已而为之。”
    “太师,明见。我等不及。”不其侯伏完,仍不愿轻易放弃:“然。刘景升乃曹氏外援。荆州得全,甄都危矣。太师,不可不察。”
    “君侯,可有良策。”王允遂问。
    “卑下窃以为。”不其侯伏完,果有定计:“朝廷都甄,卫将军曹操,既为兖州牧,又兼司隶校尉。然却不能治司隶之事于雒阳。绝非长久之计。”
    王允皱眉:“莫非,君侯欲除卫将军,司隶校尉之职。”
    “非也。”不其侯伏完,眼中一闪利芒:“何不改司隶校尉部,为司州。另设州牧领护。”
    司隶校尉部,简称司隶。前汉征和四年(前89年)置,掌京畿七郡捕督奸猾,察举百官以下犯法者。本无固定治所。今汉建武十一年(35年),降司隶校尉部为十三部之一,定治雒阳县。不设刺史,仍以司隶校尉领之。
    伏完进言,改司隶校尉部,为司州,设州牧领。等同于变相夺权。
    如此一来。司隶校尉,等同于从司隶之首,降为州牧属官。
    好一记,借尸还魂。
    自桓灵以来,权臣往往自兼此职,以控制京师。即便司隶校尉,仍为卧虎,高居三独坐。凡宫廷内外,皇亲贵戚,京都百官,无所不纠,兼领兵,有检勑、捕杀罪犯之大权。然,却再无司隶七郡:京兆尹、右扶风、左冯翊、河南尹、弘农、河东、河内,治政之权。
    只需,令遣一得力干将,牧守京畿七郡。当可助王党,扳回颓势。
    “此乃,定国之策!”尚书令桓典,大喜言道。

1.82 何言祸来

    “司隶校尉改司州。”王允不置可否。
    汉时以司隶校尉督察畿辅。三国魏因之,晋改汉魏之司隶为司州。后州境及治所,几经变迁。然改司隶为司州,史上确有其事。
    不其侯伏完力谏:“天子既不欲,迁回旧都。司隶之于甄都,别无不同。卫将军亦无从洛阳就职。旧都唯剩河南尹并洛阳令。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卫将军能舍兖州,专治司隶乎?”言下之意,曹孟德身兼数职,分身乏术。尤其司隶校尉与兖州牧,职能分属二地。若治兖州,司隶必无暇兼顾。
    细究起来。京兆尹、右扶风、左冯翊、河南尹,多出蓟王门下,亦或是王允朋党。而诸如弘农、河东、河内三郡,或山高路远,或为大河阻断。亦不为曹孟德所用。
    若司隶并兖州二择其一。曹孟德如何肯,本末倒置。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熊掌而取鱼。智者不为。
    更有甚者。若曹氏父子,讨价还价。王太师,还可再让一利。令曹孟德兼领司隶校尉,仍为三独坐,拥督察畿辅之大权。却需将司隶七郡治权,转交新任司州牧。
    料想。曹氏父子,欲结史董二侯,兄弟之盟。唯有与王太师,先行交割利益。如此,朝野皆达成默契,方能如愿。
    换言之。不其侯伏完,献借尸还魂,改立司州之策。乃是与曹氏父子,力主二侯结盟之必要前提。唯有曹孟德,交出司隶治权。王党才会令曹党如愿。
    窥一斑而知全豹。比起郭奉孝,凤凰于飞,定天下大利。朝中党争,皆是蝇头小利。彼此勾心斗角,不过一席之争。求立足之地耳。
    心念至此,王太师遂轻轻颔首:“依令行事。”
    “喏!”群僚大喜下拜。话说,若能得司隶七郡,如河东、河内,扼大河上游,富庶之地。距离甄都,不过一日之遥。若得良将名臣守备,于关津要冲,立水军大营。曹氏父子,稍有风吹草动,舟船朝发夕至,进退有据,水陆通济。我辈无忧矣。
    虽说,乱世之中,兵马称雄。然若无根基,种田养士。“一朝无粮兵马散”。譬如吕车骑。王党皆以为,之所以为曹孟德所败,正因苦无根基。如今,客军孤城,若无徐州粮秣供给,早已兵马散尽。痛定思痛。宜养兵之地,自当多多益善。更何况,朝堂之争,亦需群雄呼应。
    王党若得司隶七郡,当可与曹党得刘表荆襄七郡。分庭抗礼。唯有朝堂之上,势均力敌。我辈方能安稳。
    堂内群僚,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各抒己见。不其侯此策,越发觉得高妙。一时回味无穷。
    待群僚噤声。王允又问:“当举何人为司州牧。”
    “前豫州牧,黄琬。”不其侯伏完答曰。
    黄琬,字子琰。江夏安陆。尚书令黄香曾孙、太尉黄琼之孙。因受党锢牵连,遭禁锢近二十年。直到先帝光和末年,太尉杨赐,举黄琬有治乱之才,才被朝廷征为议郎。后出为青州刺史,迁侍中。中平初年,转任右扶风,又入朝为将作大匠、少府、太仆等职。
    稍后,为灭黄巾余贼,行废史立牧。先帝以黄琬为豫州牧。时境内盗贼猖獗,州境凋残,黄琬率军平定盗贼,威名大震。任内政绩为天下表率,因功赐爵关内侯。
    待朝廷东迁,王太师总朝政,调黄琬入朝,继任少府。
    除去党人出身,与王太师有提拔之恩。
    更加蓟王后宫。协辰夫人黄景华,乃黄琼小女,黄琬姑母。
    党人出身,太师一系,蓟王姻亲。三重身份,兼顾各方利益。
    由黄琬出为司州牧,可谓面面俱到,正当适宜。便是曹氏父子,亦无可指摘。
    “善。”王允欣然应允。
    遂罢府议。
    恭送王太师先行。群僚纷纷离席,赶去与不其侯伏完见礼。伏完乃太仆,高举九卿之外。乃朝中王党之首。更加为汉室贵戚。便是曹氏父子,亦不敢轻动。朝上太师不语,多由其代言。正如太师所言。兄弟之盟,大势所趋。于国于家,皆有大利。
    群僚窃以为,太师言下之意,大势不可逆也。换言之,甄都天子,必有此意。与其被曹氏父子,及其朋党,口之笔伐。于事无补,徒留君前恶名。不若退而求其次。先与曹氏父子,交割利益。两党达成共识。再于天子当面,一团和气,皆识大体。以示君臣同心,并无纷争。党争之言,可休矣。
    既各自背后得利,又取悦天子座前。二全齐美,何乐不为。
    群僚众星拱月,恭送不其侯伏完并尚书令桓典,同车出府。
    各自车驾散去不提。
    车厢之内。
    伏完一改先前,洋洋得意。心事重重,面沉似水。
    桓典遂问:“君侯何故,怏怏不乐?”
    “大祸临门,何乐之有?”伏完反问。
    “祸从何来?”桓典追问。
    伏完一声慨叹:“不瞒令君,昨日我已知,汉中来使。”
    桓典这便醒悟:“必是太师告知。”
    “然也。”伏完又道:“除太师手书,另有蓟国来函。”
    “蓟国来函。”桓典忙问:“此事,干蓟国何事?”
    伏完遂将背后隐情,娓娓道来:“蓟国来函,乃出门下署东曹掾,颍川阳翟郭奉孝。”
    “蓟王曾言:‘东孝西直,后起之秀’。”桓典对北国诸事,耳熟能详。
    “然也。”伏完意味深长:“令君可知,‘兄弟结盟,诸刘合纵’,乃出郭奉孝之谋。”
    原来。郭奉孝,竟于书中,对王太师坦诚一切。毫无遮掩。
    “竟有此事!”桓典惊讶,可想而知。
    伏完言道:“郭奉孝,凤凰于飞,神鬼奇谋。先助蓟王平定三南,今又为蓟王鼎立中原。江东势盛,西蜀、关东皆弱。唯有二将合盟,方能共抗江东。如此,鼎足之势成。合肥侯命二袁,陈兵不动。均衡之势,亦成。待蓟王班师,河北归心。三兴汉室,传檄可定也。”
    “原来如此……”桓典一声慨叹。忽觉拨云见日,日朗风清。心头千钧重担,竟消弭于无形。浑身骤轻,转而又问:“汉室三兴,何言祸来?”

1.83 孰轻孰重

    伏完遂以心腹之言相告:“时人皆知,蓟王谨守臣节,不欲逾越。然,郭奉孝却设此奇谋,定三家鼎立之势。蓟王三兴,可乎?”
    桓典遂问:“君侯之意。郭奉孝代主设谋,蓟王并不知也。”
    “料想,当是如此。”伏完慨叹:“蓟王远在万里之外,如何能知关东诸事。蓟国六大谋主,皆未出谋。为何独是郭奉孝?谓‘新出之犊,不惧虎’也。”
    蓟王行事,有礼有节。先前陈王宠,行三劝三让之礼。蓟王传檄天下,无代汉之心。时人深信不疑。言犹在耳,为何郭奉孝代主设谋,立三家鼎足之势。不欲一家独大,吞并中原,与蓟王隔河对峙。
    此与蓟王一贯行事不符。
    桓典亦醒悟:“莫非,郭奉孝凤凰于飞,别有所图?”
    “未可知也。”伏完慨叹。虽未明言,祸从何来。然桓典已心知肚明。
    其一。郭奉孝此谋,若出蓟王暗中授意。便可知,蓟王早有篡汉之心。恪守忠义,不过是掩人耳目,自欺欺人而已。若将天下拱手托付,岂是社稷之福。
    其二。郭奉孝此谋,若行瞒天过海,蓟王不知。可知,虽蓟王不欲篡汉自立,然麾下文武百官,早急不可耐。不惜背主谋逆。君臣失和,又岂是社稷之福。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桓典忧心忡忡:“大汉一藩,切莫祸患内生。”
    闻弦歌而知雅意。桓典心忧之言,乃是认定郭奉孝,凤凰于飞,瞒天过海。蓟王必不知晓。
    伏完亦如此想:“蓟国有失,天下大乱矣。”
    桓典有感而发:“何其急也。”
    蓟王都,门下署,鸾栖馆。
    陈琳心急如焚:“主公远征在外。郭东曹设此奇谋,自取其祸也。”
    许攸不疾不徐:“郭东曹,凤凰于飞。夺天地之造化,鬼神莫测之术也。何言祸哉?”
    “子远曾言:‘卑不谋尊,疏不间亲’。郭奉孝凤凰于飞,定三家鼎足之势。合肥侯,不敢过江;史、董二侯,不必相攻。待主公班师,天下纵传檄可定。然郭奉孝此谋,岂非陷我主于不忠不义乎?”陈琳不愧为国秉笔,思路清晰:“少时,卢少保言,天下皆反,唯我主不可。正因我主汉室宗亲,岂能自掘祖陵。不肖子孙,岂为人君!”
    更何况大汉,“以孝治天下”。凡先帝谥号,皆加“孝”字。孝桓皇帝、孝灵皇帝,不一而足。
    更兴“举孝廉”,置“孝悌力田”。以孝行取士任官。
    还在仲秋之月,赐高年(老者)王杖。受王杖者,可“出入官府节第,行驰道中”;经商不收税;其地位待遇与“六百石”官吏相同,“入官府不趋,吏民有敢欧辱者,逆不道,弃市”等,诸多特权。
    除褒奖孝行,更严惩不孝。不孝罪名,有不供养父母、殴杀父母、告发及诬告父母、服丧期间娶妻生子,行奸作乐、非议孝行、父母亡,匿不发丧、奸淫继母、侵辱王杖主等。宣帝时,还颁布“亲亲得相首匿法”,父母犯法,子女不但不可告发,还需帮忙遮掩,否则以不孝论处。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试想,不供养父母,依律便将弃市。刨自家祖坟,又当如何?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单此句,便可知。蓟王太后,因何心忧蓟王,自绝人伦。换言之,螽斯衍庆,子嗣绵延。时下,乃是孝行。
    后世男盗女娼,世风日下。蝇营狗苟,寡义廉(少)耻。尤其五胡乱华,道义无存。不知孔孟之道,无有人伦自觉。“蒸上淫下”,屡见不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此等龌龊之徒,不义之辈,死不足惜。凡我汉家儿郎,手起刀落,尽皆杀之。
    “孔璋,言之有理。然,与郭奉孝何干?”许子远笑问。
    “这……”陈琳不由一噎:“我主忠义两全。焉不(降)罪乎?”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许子远,果有堪比谋主之智。一语道破天机。
    “民贵君轻。”陈琳脱口而出,稍后便陷入沉思。
    见好友苦思无解。许子远这便娓娓道来:“孔璋且思,郭奉孝此谋,立三足鼎立,止戈休兵。于家于国,皆有大利。然,于民如何?”
    “中原百姓,免遭兵祸,家小得以保全。”陈琳幡然醒悟。再开口,不觉已泪目:“郭奉孝此谋,救万民于水火也。”
    许子远,口出金玉良言:“孔璋切记:五尹无墙(详见:《三国·1.192 夫子之墙》)。”
    陈琳曾以此为题,书于报端。如何能不灌顶醍醐,大彻大悟:“正因主公与郭东曹,君臣磊落,谨守孔孟之道。故必无疑。”
    “然也。”许子远慨叹:“果然民贵(详见:《三国·1.155 果然民贵》)。”
    南港,云台观邸,四海仙馆。
    司辰令庞德公门下四子,亦论及郭奉孝之谋。
    “若论民贵君轻。郭东曹此谋,上足救万民。中能定社稷,下可悦明主。万全之策也。”司马懿话锋一转:“然凤凰于飞,明隐连环。明谋王上乎?”言下之意,郭奉孝明知蓟王,和光同尘,独尊儒术。故以“民贵君轻”,孔孟之道,暗藏私心。将蓟王,亦明目张胆,算计其中。知蓟王必不会见疑。于是,假“民贵君轻”之名,行“君贵民轻”之实。明为救万民于水火,实则为蓟王谋取江山。
    司马仲达此问,颇多以己度人。
    四子皆含笑不语。唯诸葛亮反问:“仲达以为,君民社稷,孰轻孰重?”
    司马懿倍思前后,一声慨叹:“果然民贵。”
    凡谋略之所出,必为“损人利己”。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既然民贵。郭奉孝岂能本末倒置。不为存续万民,反行背主谋逆。
    至此。郭奉孝,凤凰于飞,终有公论。
    如伏完等人,之所以心中存疑。只因君民社稷,孰轻孰重,心中亦有定论。

1.84 孙策归心

    甄都二党相争,由来已久。为防被人诟病,为天子所恶。凡遇大事,必私下相商。尤其事关两党,切身利益。唇枪舌剑,据理力争,绝非一日之功。故多暗中谈妥,再公之于众。
    王党之首,乃不其侯伏完,并尚书令桓典。曹党之首,乃出卫将军幕府。多由程昱为主,从事中郎薛悌为辅。
    汉中使团,车驾入甄都。此等大事,断难遮掩。不出三日,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为不误朝见之礼。二党需尽快达成共识。否则,汉中使者,于大庭广众之下,上呈国书。董侯当殿问政。二党无有定论,乃至君前失仪,为汉中耻笑事小。为群雄所轻,引关东不满,人心思乱,诸如陈王宠等,假“天子无为,不足以统御四海”而举兵自立,群雄冷眼旁观,乃至国祚不继,罪莫大焉。
    一言蔽之,事不宜迟。
    王曹二党,各出预案。
    兹事体大。程昱、薛悌,不敢擅断。遂罢共议,呈报卫将军曹操当面。
    “太师欲改司隶为司州,另设州牧。”曹操得报,面露愠色:“司隶校尉,自两汉沿袭至今。岂能轻改。”
    程昱遂看荀彧。知其必有计较。
    荀彧先顺其(曹操)言道:“司隶校尉,号‘卧虎’。职典京师,外部诸郡,无所不纠。封侯、外戚、三公以下,无尊卑。明公焉能去此雄职。”
    朝廷虽东迁甄都,然司隶校尉职责不变。甄都权贵,惧曹孟德,五色棒之威。不敢轻易以身试法。便是投靠曹太保门下,诸多贪官污吏,亦恪守本分,不敢轻易鱼肉百姓。吏治虽不言清明,然终归有所建树。不至贪残放滥,*****,居其位。
    然毕竟非清流出身,岂能与民秋毫无犯。若司隶校尉为王党所夺。可想而知,曹氏朋党,必望风解印去。
    此消彼长。王党一统朝堂,为期不远矣。
    荀彧言及利害所在。曹孟德必不愿去司隶校尉之雄职。
    程昱趁机进言:“太师只说改立司州,另设州牧。非除明公之权。典纠京师之权。”
    “此话何意。”曹操遂问。
    “太师所虑,乃兄弟结盟,诸刘合纵。二袁陈兵不动,荆襄七郡,必为明公所用。故欲取京师七郡以制衡。”程昱答曰。
    曹操遂会其意:“太师之意,乃将司隶校尉之权,一分成二。吏治归司州牧,职典京师仍归司隶校尉。”
    “正是。”程昱答曰。
    曹操言道:“京师七郡,本就不为我属。另设司州,亦无妨。”
    荀彧又问:“州牧何人?”
    “少府黄琬。”
    曹孟德一声慨叹:“太师,得其人也。”
    见曹孟德,似心意已定。程昱又道:“若改司隶为司州,‘司隶校尉’之名,恐难再用。”
    “若另立署寺,行司隶校尉事……”曹孟德忽灵光一现:“校事。”
    “代行司隶校尉事。”程昱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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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荀彧亦认可。
    曹孟德言道:“改司隶校尉为校事,职典京师不变。”
    “喏。”程昱领命。
    看似一团和气。只因二党之间,知之甚深。如何交割利益,轻车熟路。所谓谈判,便是互相妥协,各取所需。王党欲取京师七郡制衡荆襄七郡。而曹党迫切与汉中结盟,威吓二袁。谓“攘外必先安内”。待与吕布一决雌雄,坐拥关东,再南取荆襄,与二袁会猎于江淮之间。
    正因双方皆有,切身利害。故不出三日,已达成共识。
    朔望大朝。汉中使团入宫觐见。上呈国书,欲结兄弟之盟。
    董侯问政群臣。王太师并曹太保,皆言可行。百官更是,异口同声,交口称赞。
    董侯毕竟年少。谓“三人成市虎”。先有董骠骑入宫,传语“三分天下应二刘”之说。今,二位上公,亦出言赞同。更加百官附和,无有异议。董侯这便定计。
    与史侯相约,结兄弟之盟。至于盟约细节,如双方称谓,各自归属,诸如此类。皆有专人协商。求同存异,必得圆满。
    南港,云台观邸,四海仙馆。
    闻太学好友入馆相见。四子这便中断学业,齐来相见。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郑公关门弟子,孙破虏长子,孙伯符。
    “兄长所为何来?”见孙策心事重重,周瑜先问。
    “不瞒贤弟,愚兄却有一事不决。”孙策言道:“日前,右将军兼扬州牧,刘公登门,许我九江太守之职。”
    周瑜、司马懿,庞统、诸葛亮,总目相对,皆有计较。
    仍由周瑜问道:“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孙策答曰:“不瞒贤弟,愚兄颇为心动。”
    周瑜言道:“刘将军,授兄长二千石高俸,乃为求得飞云,兵围寿春,报袁术之仇也。”
    “愚兄,亦如此想。”孙策答曰。乱世之中,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时。岂能籍籍无名,空老于林泉之下。
    周瑜劝道:“扬州皆为袁术所占。右将军虽兼扬州牧,却无一兵一卒,一城一池。便有飞云相助,急切间,又如何能攻下淮南雄城。”
    “后将军兼领青州牧,必出翥凤相助。”孙策日思夜想,自有所得。料想,长涂二龙,必有联军之心。只需逐袁术过江,九江太守之位,必为孙策所有。
    周瑜又劝道:“淮南乃江东咽喉,不容有失。即便刘扬州,血战得胜,又如何固守。扬州江北二郡,不足养兵。”
    庞统一针见血:“刘扬州,此战,不过意气之争。报先前袁术欲烹之仇。胜战夺城,自是极好。即便能败袁术一阵,亦可找回名望。扬州二郡,绝非所欲。”
    言下之意。即便长涂二龙联手,尽遣翥凤、飞云,二大舰队出征。亦不过是,为刘繇找回脸面而已。
    只需袁术服软,认错。毋需以命相搏,甚至毋需分出胜负。此战可休矣。
    孙策久居高成馆,得儒宗亲传。如何能不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若非与诸位相见,策,恐已为人所(利)用,犹未知也。”

1.85 入先锋营

    见孙策醒悟,众人毋需多言。
    扬州江北二郡,扼江淮咽喉。乃江东北伐关东,前沿阵地。得淮南,江淮为之共有,江东进退有据。失淮南,江东唯退守江左。坐视荆州占尽上风。荆州水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千里江陵一日还”。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而袁公路季季发兵,攻略江夏。便是以攻代守。
    如此,荆州水军严阵以待,不敢轻易南下。江东沿线得安,袁绍方能调遣大军,一举收复交州。此乃二袁既定战略。
    正如史上,丞相连年征战,数次北伐。不忍见丞相操劳,后主刘禅亦出言相劝。然,丞相矢志不渝。只因曹魏坐拥半壁江山,尽得中原富庶之地。时日越久,积势越大。更加关东汉人凋亡,新生一代不知有汉。此消彼长,西蜀愈发势弱。之所以先取关中、陇右。还于旧都,聚拢大义是其一。天下雄兵良马之地,为其二。关中与西蜀,连成一体,易守难攻乃其三。更有甚者,与关东人氏,不知有汉迥异。陇右羌胡,人心思汉。
    此事可见凉州三明。段颎与羌人大小百余战,杀人如麻。然羌人却敬若神明。强汉之威,深入人心。三国时代,胡侯投蜀,屡见不鲜。足可例证。
    但凡能夺回长安,固守潼关。丞相坐镇关中,种田养士十载。何愁天下不定。汉室不能三兴。
    送走孙策,四子继续攻读学业不提。
    郭奉孝,凤凰于飞,百鸟慕随。耀眼夺目,自惭形秽。蓟王民贵君轻,内圣外王之道。时至今日,焉能见疑?
    一言蔽之。凡心生疑窦者。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必与王道相佐,民贵相悖。
    民贵君轻,儒宗释意:众民贵而人君轻(详见:《三国·1.50 百官承式》)。
    冰冻高原,初夏月末。
    经过二十余日,艰难跋涉。蓟王大军,自黑水置,抵达大雪山脚下,拓土先锋营地。
    “臣等,拜见主公。”都尉玄引一众拓土先锋,营前接驾。
    “都尉免礼。”蓟王春风洋溢。
    自知蓟王远征,都尉玄便命人清理这片位于大雪山南麓的沟谷坡地。除去立桩之处,清扫土石,余下森林荆棘,悉数保留。拓土先锋营匠,多募自陇右大震关。大震关城,列肆悬楼,蜚声宇内。陇山二坂,尚难不住大国能工巧匠。区区眼前一座沟谷坡地,何足道哉。
    眺望坡上,悬溜直挂,融水如瀑。背倚雪山,日暖冰融,挂山而下,于谷中汇成湍流。便是天然界河。过雪山溪谷,即是约定俗成,身毒国境。
    “此地何名。”蓟王欣然问道。
    “因山多章,故臣取名章木川(樟木沟)。”都尉玄答曰。正如八百里秦川。取名为“川”,都尉玄深谙汉文语境。“豫樟,木也。通作章。”以章为地名,亦古而有之。如豫章郡,树生庭中,故以名郡。
    “善。”蓟王赞道。
    都尉玄所率先锋,既名“拓土”,必有拓土开疆之意。沿途筑路通渠,垫土架桥,营垒造坞。不一而足。营中除去千余劲勇,余下数万皆是工匠力士。
    今蓟王远征,拓土先锋营,遂并入辅汉大营。
    万乘兵车,迂回盘山。于先锋营地之上,立兵车大营。自章木川中取石伐木,营造章木山城。尤其兵车营地,工匠齐备,机关俱全。不出十日,一座版筑夯土,石基山城,已规模初具。
    出山门,便是都尉玄所立跨谷吊桥。先前,沿沟谷两侧下立柱,居中建起拱桥。常为山夷,乘夜破坏。不得已,都尉玄立单侧吊桥,夜晚升起,白日落下。可过沟谷,另辟桥头堡。
    蓟王率军抵达时,桥头堡已草创。
    待桥堡筑毕。效二崤城,九堡连横。于山谷两侧立吊桥,吊桥对放,人马当可通行无阻。自日光城到先锋营,蓟王之所以足走月余。乃因,边走边修。将都尉玄所辟道路,加固增筑。粮草辎重,源源不断,输往先锋营。除去西海太守郝昭,西王母国,亦出力甚伟。母国之中,蓟王麒麟降世,应运而生,上根大器,一角戴肉之传闻,愈演愈烈,甚嚣尘上。更加年少多金,三百子嗣。且王太后早有先言,王子公主,及冠封王,及笄封君。蓟王南征北战,拓土万里。便为儿孙计。果然人中刘备。
    孤王裂土分封得起。汝奈孤何。
    入大雪山后,通行不畅。蓟王欲开凿栈道,以通章木城。都尉玄言,周遭另有“无名川”,可供圩田。蓟王言善。待驯化山夷,令其屯守。
    兵车营地,中军五十二王驾大帐。
    十二驾拼组“田”字营地。计“四田连营”。余下四驾,各立东、南、西、北,四方营门。日常戍守,三百云霞卫。伴驾起居,墉宫九女仙。话说,蓟王后宫,妃嫔众多。更加容成术大成,日日无肉不欢。出征数月,密集侍寝,艳光四射,万种风情。烟视媚行,顾盼生姿。
    虽仙家不孕。然似已被夫君,辟开一线生机。
    嫁夫从夫,便是女仙亦不能免俗。凡入蓟家门,多与门派,渐行渐远。除去时过境迁,入乡随俗。身份亦大有不同。蓟王宫妃,身娇体贵。又岂是化外之人可比。
    西王母必然深知。故不传蓟王神术。只带走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舞阳君。
    诚如,西王母未尝没有,奇货可居,待价而沽之嫌。延年益寿,于普通人而言,不过绵延子嗣,天伦之乐。然于蓟王而言,便是万里如画江山,绵延千秋万代之福。
    其利之大,岂能轻予之。
    上元等人猜测,西王母,必是待蓟王班师,且看灭佛国之战,究竟如何,再做计较。
    若毕其功于一役,尽灭身毒佛国。西王母心愿达成,必欣然传术于蓟王。若不能一战功成,西王母当待价而沽,与蓟王讨价还价。择日再发雄兵,以求克尽全功。灭佛国,永除仙门大患。

1.86 山谷之国

    十万兵马齐聚,汇聚鼎盛烟气。

    数万力士、工匠,日日凿山伐木。山中大木,沿章木川水,顺流而下。营造章木山城。

    山谷积石,亦被不断运抵城下,为筑基所用。汉家楼宇,积土成丘,夯平成台;条石筑基,斗拱架梁。而后层叠而上,遂成百尺高楼。汉瓦盖顶,秦砖砌墙。雕楹漆铜,内外修饰,不一而足。

    寻常模组,四海通用。若制非常模,则蓟王出手绘图板,再交由将作寺,精心建模。良匠按图索骥,功到自然成。

    蓟国营城术,化繁为简,大而化一。

    营造千里封国,五百城港,皆不在话下。区区一座边疆山城,何足挂齿。都尉玄年年引军南下,所到之处,皆有粮草辎重,沿途送达。日积月累,营中粮草辎重,足够十万人马,半载所需。而大量陇右粮秣,正源源不断,由沿途置驿,接力运抵。

    自陇右圩田大成。陇上小麦,堆积如山。然,天下多以蓟国长粒粳米为“美食”。陇山小麦,多为仓储军用。蓟王长于河北,面食亦是美味。尤其胡饼,风行大江南北。单吃便是十足美味,居中剖开,塞入炙脍烤肉,辅以葵菹干葵,再夹二片四季时蔬,经饼腹中热气煨烫。暖意升腾,鲜香欲滴。一口咬下,喷香四溅。便是蓟王少时所创馕烧。

    不及入腹。只需揣入怀中,余温犹存。

    荒川谷地,堆光如昼。

    人马嘶鸣,彻夜未息。

    山夷何曾见过此等阵仗。拖家带口,逃窜向南。一时鸡飞狗跳,狼奔豕突。

    先锋营,斥候四出。将周遭山川地形,绘制成图。毕竟初来乍到。就地屯田,力有未逮。待蓟王攻下北身毒。

    据康僧巨所献《吉贝(布)广幅(佛国)图卷》所注。跨章木川,大雪山南麓谷地,有基拉特王国(注1),唐时称“尼婆罗”。

    唐贞观十七年(643年),卫尉丞李义表使天竺,道经此地,其王那陵提婆礼遇之,与义表同观国内之阿耆婆沵池。贞观二十一年,那陵提婆国王,遣使至唐献波棱菜(菠菜)、酢菜及浑提葱等特产。

    出人意表。时下基拉特王国,竟不羁縻于身毒。且观其种辈,亦与身毒多有不同,更似诸夏古羌。其语,亦与古羌颇多类似。

    知雪山南麓,身毒半岛。竟有山谷之国(加德满都谷地),种出古羌。语言风俗,素不与身毒相同。又闻其境内有河流,可通枝扈黎大江。

    蓟王大喜过望。遂遣使南下,欲结邦交。

    山谷之国,于蓟王而言,或是立足身毒半岛之基。

    即来则安。此时,北匈奴当已举族西迁。乱入安息东境。安息帝国东部联军,当倾巢而出,剿灭入侵流寇。稍后,康居联合大小乌孙,与安息相持国境。暗中厉兵秣马,磨刀霍霍之贵霜帝国,十万铁蹄,席卷身毒。一战可定也。

    此乃蓟王谋划已久,既定战略。四野抄掠,贵霜铁骑。攻城略地,蓟王先登。如约,西、北身毒诸国,归于身毒。枝扈黎大江流域,枝津纵横,一季三熟,稻作之地。并东身毒,悉归蓟王。中身毒,并南身毒,各凭所需,单凭所取。

    贵霜王,无有异议。枝津纵横,大江流域,湿热多雨,泥足深陷。非贵霜所好。西、北干爽草原,才是牧马之地。

    蓟王遣使相告,贵霜若占枝扈黎大江沿线城池,亦可足额贩卖。诚然,品相越好,售价越高。若付之一炬,入目皆是断壁残垣。则不值一文。

    贵霜王急忙遣使求问:城池大小不一,作价几何?

    蓟王回复,不厌其详。横竖一里、三里、五里,及楼阁佛塔,民众多寡,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贵霜王大喜过望。

    依蓟王所料。东、西、北,身毒列国,当一战灭之。中身毒,坐拥高地。骑兵仰击不利,恐难速胜。南身毒,三面环海。黄支国若不战而降,南身毒必入彀中。

    此刻楼船校尉郭祖,当已率军抵达象林港。绕行顿逊海崎,不日可达殑伽港。

    已程不国,新建北岛港,可泊百艘白波楼船。待楼船校尉郭祖,率军抵达。万事俱备,只等蓟王一声令下。若非天下三分,群雄割据。水衡都尉并治粟都尉,合兵攻略扶南,三南半岛,当可先于身毒,并入汉土。

    万幸蓟王春秋鼎盛。若以六十岁计,阳寿尚余一半。若习得玄素术,延年益寿,长命百岁。来日方长矣。

    十万人马,数万工匠。彻夜不息,日夜轮作。章木山城,宛如奇观,一夜耸立。对岸桥头堡,亦先行筑毕。吊桥对开,铺设轨路,可通重车。蓟王取名“章坞”。

    于章坞阙楼,俯瞰川中激流汹涌,对面坡上悬楼林立。远处绵阳群山,白雪皑皑。蓟王一时神游天外。

    万里雪山,阻诸夏文明,五千年。今朝终为我所破。却不知,是福是祸。

    转念一想。作为处于时代巅峰。守护初火的帝国一藩。焚尽蛮荒,薪火相传。乃是天命使然。回想初登倭岛,见六尺岛夷,宛如野怪。蓟王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时人言,九州之外皆蛮夷。虽有狂妄自大之嫌。然此言亦非全虚。待,后世胡乱,九州崩坏。倭岛得以幸存。后世仍能从此岛,窥见汉唐一斑。追忆华夏文明,是何等光彩夺目,极致绚烂。岂非薪尽火传。

    “报!”史涣入阙来报:“谷中国使将至。”

    “甚好。”蓟王欣然言道:“大帐相见。”

    “喏。”

    蓟王信步下楼,车驾返回章木城兵车大营,中军营帐。

    须臾,便有山谷国使,战战兢兢,入帐相见。料想,章木川中巨变,必令其震惊不已。

    虽疏通汉礼,却也不至失仪。

    蓟王身侧云霞卫,皆出古羌。使者所言,竟能听懂七八分。

    由常宁美人,云霞右御卫长梁姿转述:“禀夫君,山谷王问,‘汉王’何来?”

    “雪山之外,亦知大汉乎?”蓟王笑问。

1.87 维天有汉

    闻七尺贵女转述。

    山谷国使,又恭敬作答。

    常宁美人,云霞右御卫长梁姿,遂言道:“《诗》曰:‘维天有汉。’山谷小国,亦闻天汉。”

    “哦?”蓟王欣然一笑:“贵使亦知《诗》乎。”山谷国使所诵,出自《诗·小雅·大东》:“维天有汉,监亦有光(仰望天上灿烂银河,如同明镜熠熠闪光)。”注曰:“汉,天河也。”

    然用在此处,乃指炎汉帝国。

    不用贵女转述,山谷国使,口出巴蜀汉音:“少时,下臣曾往来蜀身毒道。”

    “原来如此。”蓟王实言相告:“孤此来,乃为通身毒。”

    山谷国使,遂斗胆相问:“王上造山城,驻大军。只为通商乎?”

    蓟王答曰:“通商必互市。如贵使所见,孤携数万工匠,逢山开路,遇水填桥。穿西王母国,辗转数月,方抵此地。沿途守备是其一。不知身毒诸国风土民情为其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有备无患矣。”

    蓟王所言,句句属实。山脚先锋营地,数万工匠。亦是山谷国使所亲见。

    且山谷国使,曾为蜀身毒道游商。自然知晓,沿线诸国,霸占商道,不欲与汉人共享。蓟王另辟羌身毒道,求与身毒诸国,通商互市。必引蜀身毒道既得利者,心生不满。若进谗言于君前,身毒列国,不欲与蓟王通商便也罢了。若出兵袭扰,欲行杀人灭口。若无兵卒傍身,岂非性命难保。

    毕竟孤军深入。

    蓟王向来以备不虞。岂能只身赴险。

    国使又问:“敢问王上,鄙国地窄而民寡,可通商互市否?”

    “有何不可。”蓟王笑道。

    “可立白檀之盟乎?”国使再问。

    竟知晓白檀旧事,此人不可小觑。蓟王心中一动:“贵(国)主,何意?”

    “求王上,筑城互市。”山谷国使,终于道破来意。

    蓟国营城术,冠绝宇内。五百城港,自不用多说。西域都护府百城,并五十五国王都,名传丝路。更有江表十港,蜚声海外。料想,便是山谷之国,亦知怏怏上邦风貌。

    而此时,山谷之国,尚无城池。其王乃效东女国,“众皆依山居止,累石为室,高者至十馀丈,为邛笼”。注曰:“按今彼土夷人呼为雕也。”邛笼即石碉楼。中世纪称城堡。时下之所以称“笼”,乃因空间逼仄狭窄。比起大汉宫殿,动辄周旋万人,周迴六百九十八丈。如邛笼这般。此等规模,实不值一提。

    后世《金川锁记》有载:“其碉楼及一切墙垣,俱砌乱石,远望作裂纹,整齐如刀削,虽汉人工巧者不能及。”

    时下邛笼,为砾石合泥堆砌。以巨木为梁,横搭杂木,覆泥于上,坚固不漏。民居多为三层。底层较低矮,置农具及圈养牲畜;二层以累年不熄之火塘为轴,后世称“锅庄”,乃整栋石碉之核心,集厨房、饭堂、客厅等多种功用于一身;三层乃祭堂及晒台。后世佛教传入,晒台四周,还建有煨桑台(注1),贵族之家另起四层白塔,潜心向佛。

    顶层神居,中层住人,底层畜牧。泾渭分明,正是时人,对世界之认知。

    窥一斑而知全豹。正如诸川,东女王所居。山谷之国主,及臣民,皆依山居止,累石为室。无城墙环绕,更无纵横街衢。亭台楼阁,地下管网,闻所未闻。依据蓟人划分,此乃聚落。甚至不算闾里。因无闾门。

    问过方知,建有木栅墙。防君子不防小人。倒也聊胜于无。

    山谷之王,欲效白檀。筑一座新城,用于通商互市。必是仰慕汉家城池久矣。

    先锋营中,数万工匠。就地取材,筑一座互市小城,举手之劳。更有甚者,筑城取信山谷国主乃其一。立山南据点乃其二。只需筑此城,谷外身毒列国,唾手可得。

    蓟王言道:“可也。”

    闻蓟王金口玉言。山谷国使,如临大赦。话说,身负王命,使者一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狮子大开口,惹恼大汉明王。害己身首异处。累及山谷国民,血流漂橹。一怒灭人国,别说大汉藩王,便是汉使亦常有之。

    来而不往非礼也。蓟王又道:“待章木山城筑毕。孤便遣良匠,赴贵国营城。”

    “我主必箪食壶浆,以迎王驾。”山谷国使,肃容下拜。上呈国书,缔结邦交。

    《周礼·秋官·大行人》:“凡诸侯之邦交,岁相问也,殷相聘也,世相朝也。”疏曰:“言诸侯邦交,谓同方岳者(实力相当),一往一来为之交,谓已是小国,朝大国;已是大国,聘小国;若敌国则两君自相往来。”

    蓟国虽是大汉一藩,却从不仗势欺人。两国邦交,互惠互利。大国小国,一视同仁。

    为山谷之国,造城一座,用于通商互市。与少时重筑白檀,前筑高原日光城。如出一辙。合情合理。

    “闻,贵国枝津,可通枝扈黎大江。不知然否。”蓟王问出心中所想。

    枝扈黎大江,入海口伽港三角洲,便是殑伽港之所在。换言之,若山谷之国,果有枝津,通枝扈黎大江。泊于殑伽港,蓟国楼船校尉,便可逆江而上,驶入山谷之国。若择山谷国中水陆要冲,兴港城互市。与殑伽港连成珠串。

    此战,无忧矣。

    “然也。”山谷国使,此行功德圆满。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鄙国素有‘七河下梢’之称。国中七条枝津,皆通枝扈黎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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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中诸水,能行大船否。”蓟王眼中,一闪精光。

    “未可知也。”国使如实作答。言下之意。从未有大船,逆江而上,到访山谷之国。即便楼船不能通行,千石商船,亦足可输送粮草辎重。如此,毋需经羌身毒道,辗转数千里。人吃马嚼,耗费无度。经由水路,何其便捷。

    “无妨。”蓟王已有计较:“一探便知。”

    “王上,明见。”却不知,山谷国使,只当是海市往来,亦或是已窥破蓟王心意。

    命人送使者,入客舍休息。

    蓟王遂升帐议事。

1.88 根深蒂固

    谓“兵贵神速”。又谓“侵掠如火”。

    如蓟王这般,稳扎稳打。只因此番,乃灭国之战。

    攻坚克难,绝非一日之功。更加十万贵霜铁骑,即将席卷身毒。自有其侵掠如火。

    蓟王则需将身毒列国主,严防死守之坚城,逐个击破。城中王亲贵戚,高官显贵:婆罗门、刹帝利、及吠舍。统统打包,亦需悉数贩入高原。远贩陇右,河西,乃至西域绿洲。只留下身毒上等人口中之贱种“达利特”,并第四等之首陀罗。编户为民,屯田养士。

    蓟王大建章木山城,未尝没有关津之意。谨防婆罗门、刹帝利逃回。

    为防暴乱。亦需足备,兵士留守。岭南都护府犀甲勇士,并东瀛都护府倭岛蛇兵。可堪大用。至于西域联军,尚需都护百城,并守备五十五国,自无暇他顾。尤其,安息即将因北匈奴,与康居、大小乌孙,剑拔弩张。对垒国境。为防万一,西域联军,断不可轻动。

    守军就地招募,亦是选择之一。然待蓟王得知,身毒军队,乃高居种姓次席之刹帝利充任时。便打消此念。若细究起来。便是只能从事农牧工商业之吠舍,亦比只能从事奴仆和工匠的首陀罗,高出一等。甚至同等种姓之间,还有高低之分。诞生诸多副种姓,或称亚种姓、次种姓,进而衍生出更多分支。

    一言蔽之,鄙视链,自上而下,无穷无尽;等级树,枝繁叶茂,蒂固根深。

    唯有连根拔起。否则,必枯木新枝,死而复生。事情远比蓟王所想,更为棘手。

    如何拔出这株,冠盖如云,参天大树。乃蓟王日思夜想,至今仍未得解。

    中军大帐,文武分列。

    蓟王居高言道:“山谷国主,遣使邦交。待送使归,安都尉可命营中匠人随行。择址筑城以互市,另有七条枝津,亦需探明水情。二事合一,上上之选。”

    “喏。”都尉玄起身领命。

    “山民毋滥杀。”蓟王环视众将:“若有聚集,驱逐为宜。”

    “喏!”众将听令。大营将士,护工匠四处营造,无有差池。尤其通往三百里外,山谷王都之路。正夜日继日,全力修筑。时常有山夷骚扰。虽畏刀剑,不敢近前。却亦大呼小叫,乱人心弦。

    工善其事,必利其器。数万工匠、力士,明确分工。筑城、造楼,修路、架桥、进度飞快。章木川水,后世称“波曲果曲”,俗名波曲河。上游称“麻章藏布”,下游唤“波达柯西”。皆是此水。流域内藏诸多溪谷地。可辟为牧场,或圩为梯田。都尉玄所辟窄道,便紧邻河谷。虽可通车马,然遇暴雨洪峰,必毁于一旦。蓟王已命良匠,勘察山体,欲凿栈道。一年四季,畅通无阻。蓟王取名:“大章道”。大章,即太章。相传为禹臣,善走。

    《淮南子·墬形训》:“禹乃使太章步自东极,至于西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

    丈量东西所极之人,名此栈道。自当大有深意。

    “天下皆爱蓟国米,无人愿食陇上麦”。单单一个馕烧,不足以扭转面食之劣势。尤其远征身毒,沿途输送,多是陇上小麦。谓“皇帝不差饿兵”,又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食饿得慌’。唯恐士气不扬。蓟王欲新造一面食,鼓舞军心。

    没错,正是“包子”。

    与馕烧所用“死面”不同。包子需用“发面”。发酵后的面团。否则便成汤包,不宜携带。

    先前,山谷国使言,我主必箪食壶浆,以迎王驾。

    话说。干粮古称糗(qiu)。携带时,往往盛在竹器内。泡糗之水,则装于瓦壶内。把干粮搅拌成糊状,即所谓“箪食壶浆”。试想,蓟王驾前,把干粮卖力搅成糊状,再呈蓟王当面。蓟王无肉不欢,如何下咽。

    所以有些事。尽会其意,反而不美。

    据说。馒头的出现,不迟于晋代。初时亦不叫馒头,而叫“蒸饼”。《事物绀珠》载:“秦昭王作蒸饼”。《晋书·何曾传》言,何曾此人“性奢豪”,“蒸饼上不坼作十字不食”。意思是说,蒸饼上不蒸出十字裂纹,何曾必不食。窃以为,裂纹蒸饼,可比后世“开花馒头”。

    《齐书》亦载,自西晋永平九年(299年)始,太庙祭祀时用“起麪饼(起面饼)”。宋人程大昌《演繁露》释其义:“起面饼”乃是“入酵面中,令松松然也”。无疑,“起面饼”必是发酵面食,后世称“发面饼”。另有“馒头”之说。宋人高承《事物纪原》引《稗官小说》言,三国时,诸葛丞相南征孟获,改当地豪强以人头祭神之恶习,转用发面,包裹牛、羊、猪肉代替。“后人由此为馒头”。晋人束皙《饼赋》亦言,春宴宜设“曼头”。

    故可知。“曼头”,或也是包子。

    发酵,需“酵母”,又称“酿母”。时下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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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发酵,才是重点。蓟王命营中庖人,不断尝试,终有所成。

    蒸笼、纱布,诸如此类,早已备妥。将牛羊肉剁成肉泥,何须军中刀斧手。庖人足以。又谓“何不食肉糜”。肉馅调味,亦难不倒庖人。果然,真材实料。

    捏出包子褶,亦是蓟王口述。由庖人自行领会。稍后入屉蒸熟。白面花褶大包子,鲜香味美,回味无穷。立刻风靡大营。蓟王取名:“蒸包”。

    比起“箪食壶浆”。馕烧、蒸包,味美且便有携带。兵卒皆喜食。

    军正营房。

    沮授、徐庶、法正三人,各捧一个热气腾腾的蒸包,各自爱不释手,各个叹为观止。

    “主公,果然天生。”美味如斯,法正险些泪目。汤汁着实也烫。

    “外如蒸饼,内裹肉糜。间有浆(汁)。毋需箪食壶浆,亦毋需饮水下咽。便可轻易入腹。”沮授细嚼慢咽。愈发觉得,此物大善。叼个包子,便可上阵杀敌。边吃边战,何须用手。

    待睁眼,盘中已空。

    这便脱口而出:“何其急也。”

1.89 筑路开山

    若要彻底拔除种姓制度,这根巨大毒刺。首当其冲,便要阻断鄙视链。

    如何斩断,环环相扣鄙视链。蓟王窃以为,无非二途:吏治选拔,财富分配,两种新制度。

    一言蔽之。为适应新兴生产力。必诞生新兴生产关系,与之相匹配。吏治及驻军的功效,乃为降低生产关系的转换成本。

    由此入手,难题迎刃而解。

    如何新兴生产力。刀耕火种的奴隶佃户,转变为畜力机关自耕农。自上而下,引入蓟国吏治体系。推行《蓟法》,立《二十等爵》、《圩田制》。设伍、什、闾、里、亭、乡、邑、城,《编户齐民制》。迁入汉民之家,为伍长、什长、亭长,不一而足。立学校,授《蓟国大百科全书》,《察举制》、《科举制》并立。

    军、政体系,皆来自蓟国。确保新型生产关系,持续构建。最终取代原有种姓建立的旧秩序。类似身毒种姓制度,并不罕见。后世诸夏亦有。比如元朝时,“民分四等”: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

    除此之外。鄙视链的中环,位于第三等的吠舍。在蓟王看来,乃是斩断鄙视链的关键。

    吠舍既是雅利安人,又是商人。唯利是图,乃其天性。稍加笼络,便可收归己用。只需首陀罗、达利特,两个下等种姓,能使雅利安吠舍,不断获利。凭借同属雅利安人种的天生优势。吠舍商人,足可收买、说服,一部分刹帝利、甚至婆罗门。稳住身毒残余势力。待《蓟法》持续推行,《二十等爵》深入人心,一举清除余毒。

    终归,万事开头难。

    将上层建筑,一锅端走,亦是必须。否则,如九头蛇,断首再生。分分钟重铸鄙视链。将吏治体系,全面替换成蓟吏;自上而下,迁入汉人编户为长。王权立于神权之上。亦是阻断鄙视链之必须。

    各地守军,必出辅汉大幕府。正因首恶滋生不止。必留快刀,时刻割之。

    常闻“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孤便季季纵火,直到烧泥成陶。成铁板一块,还能生否。

    若有食古不化,举族外贩。再迁岛夷,杂居混种。终有对策。

    蓟王心中,自有日月。

    自结邦交,山夷喧嚣乃止。山谷之王,果有威慑。

    此亦是文明的体现。无论程度几何,山谷之王,自有其方式,掌控家园。时,蓟王扫平三韩。多有岛夷举家避入深山老林,不欲为蓟王所用。蓟王遂将三韩诸国主,悉封长令。国主到场,一声吆喝。满山遍野,人头攒动。列队下山,驯服无比。足见旧有归属,犹有余威。

    举国迁入牢城,自国主以降,迅速向化。渐与蓟人无异。

    正因如此。蓟王喜将异族,自上而下,举族向化。拓土万里,事半功倍。亦是因此,蓟王才对,将身毒列国之主,悉数徙走。旧有秩序,连根拔起。忧心忡忡。

    蓟王还是小觑了肉包的威力。

    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尤其于庖人而言。珍馐美馔,王宫大宴皆做得。区区一屉包子,何足道哉。不出三日,满营皆闻肉包香。

    试想,章木山城,自上而下。整日云雾缭绕,时刻异香扑鼻。连闻数日,饥肠辘辘。再无抵抗之心。纷纷自投营前。

    一个包子,换一人。高矮不论,童叟无欺。招募劳力数千。多是古羌混种。习俗相近,言语相通。可为筑路先锋。人间美味,耳语相传。每日,只需于筑路营地前,以新式蒸包厨(房)车,一次堆高,足蒸二十屉。日计数千肉包出笼。

    便有山夷,拖家带口,自投营前。

    更有甚者,凡取一包,必自行入营。从此甘为蓟王所用。赤诚如斯,令人泪目。

    法正一语道破。便是禽兽,亦不会反噬投食之主。

    众人恍然大悟。

    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徐庶慨叹,我辈又何尝不是如此。

    果然,民以食为天。所以说,食何人之俸,尤为重要。蓟国士农工商,国之石民,皆食王俸。蓟王当是一代明主。

    蓟王种田二十载。馕烧、肉包,食之不尽。助长陇上小麦,食用之风,草原牛羊肉,必也大卖。

    入营必行沐浴更衣,入庵庐隔离。无隐疾,分入筑路营房。住满一月,方能迁入拓土先锋主营。

    山夷所携骨质兵器中,多见“牛角刀”。乃整根牛刀打磨,嵌入铁片。比起汉环首刀。弧度更大,且多反向开刃。好比冲敌,弓腰行礼。便是所谓“反曲刀”。

    蓟王亦是剑击高手。试着挥舞,轻盈犀利。本以为原始武器,不值一提。不料竟大有玄机。蓟王遂命军中良匠,依形锻造,长短二刀。交由山夷使用,从此开山、狩猎,好不犀利。诸多好手,竟能一刀斩断水牛首。

    蓟王遂择其精锐,立“开山营”。山夷所持反曲刀,取名“开山刀”。

    山夷得蓟王赐食授刀,从此忠心不二。可堪大用。

    谓沧海遗珠。不料蕞尔小国,竟有此等精兵。

    得山夷不断入营。筑路开山,无往不利。直通山谷王邛笼,大章道初见雏形。依山据险,造烽堠坞壁。五里一邮,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置,皆与汉境无异。待蓟王班师。拓土筑路,世代相传。遂成康庄大道。至于章木川周遭,诸“无名川”,亦毋需蓟王亲力亲为。只需迁民屯守,商路流金。终会焚尽蛮荒,薪尽火传。将上邦风貌,放之四海而皆准。

    蓟国五百城港,月起十万楼台。

    数万工匠,夜以继日,全力以赴,修造章木山城。进度之快,瞠目结舌。不等仲夏来临。拓土先锋营,已先行开拔。循路南下,择址修筑互市港城。

    山谷之国,由北到南。山脉高坂、河谷丘陵、平原草场,地势陡降。

    论其文明程度。当处于父系部落联盟后期。杂有诸多古羌母系遗风。据说,国王乃出塞种。佛典《杂阿含经》作“释迦”。而佛祖“释迦牟尼”,意译即为“释迦族圣人”。

    蓟王开辟上下昆仑道,续接大章道。乃羌身毒道,最为重要的两段主道。

    只待万事俱备。蓟王携大军开拔。

    出谷地,入身毒。

1.90 方夏幅裂

    鄙视之所以能连成链。只因人皆,深陷其中。好比“击鼓传花”。手手相递,唯恐不及。若有一人,不幸违例。必遭惩处。此亦是规则所定。只需参与其中,必遵守约定。无有例外。

    然若逢五人、十人,便有人不接。即便击鼓再急,罪恶之花,亦无从传递。且裁判不知不觉,已悄然更迭。新裁皆心向“不传花”人。非但不传无罪。且出声斥责之人,反遭责难。久而久之,整个链条,必然崩断。

    吏治民生,便是裁判。迁徙汉人,乃“不传花”人。

    作为守护初火的帝国。“一汉当五胡”,军民两相宜。从军,一汉子可比五胡儿。归乡,一汉家可定五胡家。

    蓟王料想。迁入岭南十万户,足可平五身毒。

    星星之火,足可燎原。何况举火如龙。

    “众人拾柴火焰高”。果然“民贵不虚传”。

    蓟王于章木川,大兴土木。

    关东。汉中与甄都,结兄弟之盟。各自称帝,约共进退。虽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然二主并立,史上亦屡见不鲜。

    周幽王十一年(前771年),幽王被申侯联合犬戎,弑于骊山脚下,西周灭亡。幽王崩后不久,废太子姬宜臼,被申侯、缯侯等人,拥立为王,史称周平王。随后迁都洛邑,开启东周时代。

    几与姬宜臼继位同时。以虢公翰为首的诸侯,却拥幽王弟姬余臣继位,史称周携王。周朝遂成“二王并立”,共计二十一载。

    两汉之交,亦有“三皇并立”。

    更始三年(25年)光武帝刘秀,与更始帝决裂,于鄗城自立。与此同时,赤眉军另立前汉宗室刘盆子称帝。再加更始帝刘玄,新莽覆灭,一时“三皇并立”。然,仅仅两载之后,二皇覆灭,光帝定鼎神器。传位至今。

    既有先例。更加国难当头,事急从权。此举亦无可厚非。

    终归二帝,皆出先帝血嗣。

    不知不觉,亦或是天意使然。以大河、长江为界。王室分离,方夏幅裂。

    所谓,方夏幅裂。乃指汉室离散,各自称帝,扰乱方内,诸夏如布帛之裂。河北五州,皆为蓟王所有。蓟王心向甄都,故董侯后顾无忧。

    西蜀为史侯所有,江东为合肥侯所据。

    先前,兄弟阋墙,群雄并起。江东势盛。不得已,兄弟联手,共抗叔父。

    四镇将军位,甄都得其三,汉中余其一。只因四镇之上,还设四征。作为交换。史侯所封,西凉诸将,亦得甄都承认。如此一来,官位需各有取舍。

    必设之职。如尚书令等,改称左右尚书令。史侯取右,董侯取左。只因西为右,右为上。陇上便是陇右。江东便是江左。

    为做表率。卫将军兼领兖州牧,拜司隶校尉曹孟德,上表乞改司隶校尉为司直,置校事。

    司直,相传商汤时已有此官。

    武帝元狩五年(前118年)初置“司直”官,属丞相府,称“丞相司直”,比二千石。掌协丞相,举不法,位在司隶校尉上。武帝以御史中丞督司隶校尉,以司隶校尉督丞相,又以丞相督司直,以司直督诸州刺史,以刺史督官秩二千石及以下。今汉改属司徒,称“司徒司直”助司徒督录诸州郡上奏。建武十一年(35年)省。

    曹孟德,重立司直。非属丞相、亦非属司徒。乃属太保。故名“太保司直”。

    其用意,不言自喻。然其毕竟高风亮节。将京师七郡治权,拱手相让。尚书令桓典同日上表,求改司隶校尉为司州。另立州牧,掌理州事。

    王曹二党,暗中协商,默契于朝。董侯见百官无不赞同。这便心安理得。诏命,改司隶校尉为司州,立司直仪制同司隶校尉。

    首任司州牧,不出意外,为少府黄琬所得。

    黄琬身后之位,非曹党莫属。

    甄都,都亭。

    新任司州牧,走马上任。王允、曹嵩,不约而同,率众饯行。

    目送黄琬,车驾远去。曹嵩与王允,并肩而立。身后朋党,泾渭分明。

    “太师,举黄子琰出镇旧都,得其人也。”曹嵩意气风发。

    “太保,所言极是。黄子琰为豫州牧,政绩为天下表。料想,此去旧都,必不负天子所托。”

    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闻王允亦口出“旧都”。曹嵩笑问:“尚书令上表。言,朝廷都甄,旧时京师,不宜异同。故弃司隶之名,而改司州。”

    “然也。”尚书令桓典上表,王允自然心知肚明。

    曹嵩试问:“莫非,太师已无还都洛阳之念。”

    “非我不愿,乃天子不欲。”王允实言相告。

    曹嵩慨叹:“太师,乃人臣也。”

    曹嵩此言,多半可信。明知迁回旧都,二党之争,王党必大获全胜。然天子不许。王允言听计从。麾下朋党,亦俯首听命。非人臣,不可为也。

    “董骠骑,欲求为左(骠骑)大将军。太师,何意?”曹嵩又问。

    “昔先帝,分设左右车骑。”王允答曰:“窃以为,左右骠骑,可设。然左右大将军,断不可立。”

    曹嵩轻轻颔首。大将军权重如斯。岂能一而再,再而三,与蓟王并立。

    “西蜀张济为骠骑大将军。我朝岂能无人?”曹嵩此问,大有深意。

    太仆伏完,正欲脱口而出:何不立车骑大将军。

    不料王允已先答:“董骠骑可封车骑大将军。”

    “哦?”曹嵩老眼,异色一闪:“(董重)若拜车骑大将军。吕车骑,又当如何?”

    王允言道:“吕车骑可除为镇东将军。”

    “太师之意,老夫尽知矣。”曹嵩一声长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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