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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熏香如风     刘备的日常txt下载     刘备的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0 阵前反水

    乱世附豪雄。

    于荆州名门大姓而言,刘表和孙坚,何人主政,并无不同。史上官渡后,曹操势大。举兵二十万南下,荆州披甲十万,大小战船数以千计,却不战而降。

    稍后赤壁之战,东吴主降派,亦占上风。究其原因,便是世家大族,利益取舍,背后作祟。更何况,此时军心不稳,人心未附。

    蔡瑁、张允,见事不可为,欲阵前反水,实不出意外。

    黄祖虽中人之姿,屡战屡败。却忠心护主,远非蔡瑁、张允之辈可比。

    翌日再战。

    黄祖自领三千残兵,守备水砦。

    蔡瑁、张允,领兵拱卫岸上大营。

    昨日鏖战。襄阳水军,舟船尽毁。今日唯龟缩据守。

    如前所说,木栅砦墙前,遍插尖木如虎落。水下亦藏暗桩,搁浅战船。船只若要通行。唯先将尖木暗桩,悉数拔除。方能抵近楯墙。正因水砦坚固,且逆风无从纵火。故黄祖窃以为,据险固守,尚有一战之力。

    索性以沉舟封堵砦门,死守栅墙。为防飞云舰队,居高下射。黄祖又以船木,连夜制备板楯,遮蔽头顶。

    谓“攻城拔寨”。一个“拔”字,道尽攻砦之妙。譬如虎口拔牙。击破襄阳水军,再拔除水砦。方能抢滩登岸。乘胜追击,攻克襄阳,指日可待。

    不攻水砦,直取襄阳可乎。

    不可。

    襄阳雄城,非一日之功。久攻不下,易断粮道乃其一。腹背受敌乃其二。

    孙坚不愧上将。先易后难,顺风纵火,灭北岸守军,得粮草辎重,并立足之地。振奋士气,一鼓作气,全力南下。如此,亦无后顾之忧。

    本以为拔牙,必然艰难。岂料飞云舰队,皆有机关船吊。

    将根根尖木,轻松拔起,抛入汉水。

    青铜钩拒,铁壁铧嘴,迎头相撞,冲犁栅墙。

    栅墙百孔千疮,轰然坍塌。战至午时,水砦已破。见败局已定,黄祖欲横剑自刎,却被麾下拼死救下。裹挟逃往岸上大营,不料却被迎头一阵乱箭射回。

    黄祖挥剑喝骂:“二贼欲反乎!”

    阵中蔡瑁、张允二人,更不答话。只顾乱箭招呼。

    不得已。黄祖唯领残部,绕营奔逃。一路不断有兵士惨叫毙命,伏尸遍地。

    孙坚自爵室,俯瞰全局。这便了然于胸:“岸上守军,不战自降。”

    “报——”便在此时,忽闻斥候来报:“少将军已拿下江陵。”

    “哈哈!”孙坚大喜:“刘表后路已断。真天助我也。”

    稍后,飞云舰队攻入水砦。江东健儿列队登岸。

    见大势已去。蔡瑁、张允,五花大绑,开门纳降。先保住性命,再全家小不迟。料想,刘景升,忠厚长者,必不会加害。再者说来,蔡氏乃荆州大姓,举足轻重,必不会轻易问罪。故二人这才有恃无恐。

    孙坚眼中不屑,一闪而逝。亲解其缚,好言宽慰。二将感激涕零,愿效死力。

    闻此言,孙坚心中只顾冷笑。今日既能不战而降我,焉知明日不战而降他。

    命麾下四校,打扫战场,收拢降卒。孙坚入营升帐。

    “黄祖何在?”

    “禀将军,已逃襄阳。”蔡瑁答曰。

    “襄阳守军几何?”

    “约有数万之众。”蔡瑁又答。

    “营中尚有兵马几何。”

    “步骑五千,弓弩过万。”蔡瑁面露得色。

    孙坚不置可否:“既有万五兵马,何以不战而降。”

    蔡瑁惭愧无言。张允答曰:“将军虎威,不敢忤逆。”

    孙坚大笑:“天下十三州,惟有德者居之。”

    “将军明见。”二人赔笑。

    襄阳大营,中军大帐。

    刘表面沉似水。

    噩耗接二连三。先是江陵城陷,后闻汉水大营被拔。黄祖兵败逃回。蔡瑁、张允,阵前反水。若荆北不保,唯南下汉寿。与孙坚隔江对峙。

    然孙坚坐拥飞云巨舰之利。若被其窃据半壁州境,尤其江陵乃造船重地。此消彼长,长此以往,举州必为其所得。

    目视黄祖,丢盔弃甲,披头散发。

    刘表心中难掩杀机。

    “祖遂屡败,然素有忠心。”蒯良进言:“且逢用人之际,可暂留其性命。”

    刘表叹道:“江东猛虎,不可力敌。今已渡汉水,不日当兵临城下。更加江陵失陷,腹背受敌。何去何从,主簿可有良策。”

    蒯良答曰:“江陵失陷,乃因兵少。料想,孙坚必出奇谋。秘遣江东健儿,乔装改容,趁黄射不备,窃据城池。故卑下窃以为,虽是精兵,当不满千众。换言之,唯有固守,无力驰援。此路兵马,不足为虑。且南蛮校尉,不日当泛舟渡江。命其先据津乡,再围江陵,如此后顾无忧。只剩孙坚一路兵马,孤军远来,又三战三捷。必生轻敌之心。”

    言罢,笑看黄祖:“黄祖当可为明公一用。”

    “哦?”蒯良一席话,除刘表一半心病。然仍有一半,不吐不快:“军中传闻,蔡瑁、张允,不战而降。襄阳内外,人心不稳。若不等孙坚引军来攻,皆避战先降,又当如何。”

    “明公毋忧。”蒯越宽慰道:“先前北迁州治,荆州大族皆举家避入城中。孙坚孤微发迹,闻,先时抄掠扬州豪强,得钱亿计,贩回飞云舰队。荆州名门,无不谈虎色变。不战而降,不啻自投虎口。智者不为也。”

    刘表轻轻颔首:“然如蔡瑁、张允,不可不防。”

    “明公所言极是。”蒯良、蒯越,异口同声。

    刘表又问:“黄祖当作何用。”

    蒯良答曰:“孙坚轻佻果躁,必陨身致败。今连战连捷,轻而无备。明公再谴黄祖出战,孙坚必蔑而追讨之。只需伏兵险地,待孙坚轻骑追至,顺发落石,必脑迸而亡矣。”

    “何处居险,可伏雄兵。”刘表忙问。

    “岘首山。”荆州山水,皆在蒯良胸中。这便以指代笔,蘸水书于案上。

    “岘首山南,地促且狭。侧有凤林(凤凰山),可伏奇兵。待孙坚引军至此,礌石滚木齐下。纵猛虎,亦难逃一死也。”

    忆此处山水,刘表这便信服:“依计行事。”

    “喏。”

1.31 形势大好

    稍后再看。

    ------

    孙坚连战连捷,横跨汉水。

    更加蔡瑁、张允,不战而降。麾下兵卒,已过五万。

    此消彼长。襄阳守军,更显势孤。

    荆州七郡,人心惶惶。孰胜孰负,天下群雄,拭目以待。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连战三场,锐气耗尽。孙坚命人清点辎重,打捞掩埋尸骸,修缮水砦,疏通汉水。据守两岸,稳扎稳打。粮草足备,扼断汉水,进可攻,退可守。刘表已成瓮中之鳖,急于一时又何必。

    更何况荆州降兵甚多。不加训练,难堪大用。

    不求短兵相接,上阵杀敌。只求摇旗呐喊,裹挟助威。稍待看家护院,足矣。

    孙坚所倚仗,便是麾下数千江东健儿。时先帝北巡,为王芬设计。祖宅被淹,困守死地。孙坚帅江东健儿,卸甲坦胸,死战不退。浑身披创,血流而亡,铸一世忠魂。

    其勇猛,可想而知。

    时人皆言,江东男儿孱弱。却不记霸王宁死不过乌江。

    成皋,关东联军大营。

    中军大帐。

    闻孙坚三战三捷,横跨汉水。袁术喜极而入。

    “孙文台,真猛虎也。”

    袁绍亦笑:“荆州七郡,坐拥江汉之利。富庶大州,可屯十万兵。若能为我所用,顺下击之。关东并江左,皆入彀中也。”

    “宜当速下。”袁术言道:“驰援孙文台。”

    “可也。”袁绍当机立断:“命文台,引军接应。”

    “喏。”

    南阳已成死地。樊城又为孙坚所占。曹操退保州境,余下皆不知为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事不宜迟,关东联军,弃走旋门,绕行广成关,顺下南阳。

    沿途关隘,不敢阻拦,悉数放行。

    究其原因,乃因大军绕行背后出关。先经守军驻地,再出关隘。换言之,洛阳八关,御外有余,防内不足。唯有任联军归去。

    成皋并虎牢守备,仍交丁原。

    樊城孙坚大营。

    “南阳贼,招募几许?”孙坚气势逼人。

    “已募得三千义贼。”徐盛答曰。

    “可有南阳世家,为我所用。”

    “闻有阴瑜者,自蓟国回。守护祖祠,颇有贤名。”

    “速速请来,不可失礼。”孙坚喜道。

    “喏。”徐盛这便领命。

    徐盛、宋谦、董袭、贺齐等,各守营寨,身兼大任。不可轻动。唯有孙坚坐镇樊城,安抚军心,调拨粮草辎重。

    麾下四校,攻城拔寨,尚可足用。然分兵各处,守备城砦,突显人手不足。更加蔡瑁、张允不战而降。如何示好荆州世家,笼络七郡豪强,事关此战胜负。

    孙坚亦有考量。

    善待蔡瑁、张允,乃成必然。至于战后如何,又另当别论。诚如孙坚所想,今日能投我,明日亦可投他。两面三刀,断不可留。

    暂且修兵,坐等襄阳刘表,杀二人满门。断绝后路。亦是孙坚,乐见其成。

    料想不出数日,当有捷报传来。那时,家仇国恨,蔡瑁、张允焉有二心。

    “报——”便在此时,忽闻斥候来报:“关东联军已拔营,正往樊城而来。右车骑命将军,引兵接应。”

    “哼。”孙坚笑道:“必来分功也。”

    只可惜身侧无人可用。如何决断,唯孙坚一人。

1.32 一线生机

    端午快乐。

    -------

    闻此言,蔡瑁、张允这便心安。

    蔡瑁又问:“不知孙将军,何所求?”

    “一去便知。”阴瑜笑道。

    阴瑜既不愿说,二人亦不敢多问。抖擞精神,入城赴宴。切莫被江东健儿小觑。

    樊城内,脚手架林立。先前降兵,城中百姓,南阳流民,幸赖孙坚开仓赈济,得以饱食续命。正拆除坍塌楼宇,修补城池。足见孙坚久据之心。

    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孙坚素仰慕蓟王。言行举止,皆潜移默化,与蓟王比同。善待黎庶,更如出一辙。何况,孙坚亦是庶门出身。

    前汉时,樊国旧都,今汉樊县治,便是孙坚大营。

    文帝元年(前179年),蔡兼封樊侯,食千二百户,立樊国。传位四世,元鼎四年,樊侯蔡辟方,因罪除爵,废国为县。

    历经风雨,屹立不倒。先前南阳大水,樊邓二城,亦遭水淹。所幸有汉水等,诸水分流,未受没顶之灾。奈何城外良田尽毁,两地民众亦背井离乡,举家流离。约数万众,汇同新野等地流民,共计十万余,南迁蓟王象林苑。自蓟王于金兰湾,立象林港。引横海先锋舰队常驻。

    象林苑一日千里。尤其兰沧水入海口三角洲,足辟三熟美田,二千万亩。蓟王取名兰沧苑。乃象林三十六(小)苑中,最佳农苑。

    十万流民,多迁居此苑。除南阳流民外。辅汉大都护府所辖,三韩半岛、倭国列岛、江表十港、乃至海外番邦。皆有向化岛夷,不断被运抵象林苑中。依据所长,分门别类,妥善安置。年初水衡都尉上报,象林三十六苑,计有苑民二十万众,二万五千余户。

    苑中民事繁杂。水衡都尉周晖上疏,求仿上林令,置象林令。

    上林令,官名。前汉置,秩六百石。初隶少府,武帝元鼎二年(前115年)后,改归水衡都尉。掌上林苑中禽兽宫馆之事,有八丞二十尉。今汉改置上林苑令,亦或省称上林令。

    先前,蓟王萧规曹随。效仿前汉,亦在象林苑中,分门别类,置诸多属吏。职能大同小异。唯将前缀官名“上林”改“象林”。象林诏狱、象林水司空、象林农官、象林寺工,象林三官,诸如此类。

    唯象林令一职,未曾觅得合适之选。

    恰逢水衡都尉归国述职。大朝会时,“未坐先仕”楼桑令,南阳何伯求,举同郡张仲景,出为象林令。

    张仲景,南阳涅阳人,名机,仲景乃其字也。少举孝廉,始受术于同郡张伯祖。时人言,识用精微过其师。

    张仲景,总角(少时)造(访)(何)颙,颙谓曰:“君用思精而韵不高(不是做官的料),后将为良医。”

    竟是张仲景。

    蓟王如雷贯耳。忙问张仲景今何在?

    何伯求答曰,为避黄巾之乱,张仲景隐居岭南,专心医术,撰写医书。

    莫非是旷世巨作《伤寒杂病论》。

    蓟王不敢怠慢。遂命门下属吏,泛舟岭南,徵辟张仲景。

    言归正传。

    见江东四校皆在,蔡瑁、张允这便心安。

    如前所言,飞云号水中坞堡。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便是船上庖人,亦精通厨艺。唤来庖制军宴,还不手到擒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见二人放下心防,醺醺欲醉。

    孙坚这便落杯相问:“某自奉命讨逆,连战连捷。今江陵亦为我儿所夺。襄阳腹背受敌,断难保全。唯一所虑。刀兵四起,血流漂橹。恐殃及城中百姓。不知二位,可有良策。”

    闻江陵被夺。蔡瑁、张允二人表情,可想而知。

    正如孙坚所言。襄阳、江陵二城,上扼汉水,下守长江。乃荆州心腹重镇。江陵失守,襄阳难保。

    虑及紧要处。二人冷汗淋漓,酒醒大半。

    蔡瑁抱拳道:“我等武人,素无机变。还望将军明示。”

    不等孙坚开口。客席作陪之阴瑜,这便言道:“(蔡)都尉乃出名门。若能劝城中家小,夜开城门,则立首功矣。”

    “哦……”蔡瑁幡然醒悟。一时天人交战。

    见其无语,孙坚索性明言:“若得都尉相助,待事成,共分荆州。”

    “这……”荆州半壁,其利之大,可想而知。

    口说无凭。孙坚指天为誓:“如能兵不血刃,夺取襄阳。待定七郡,愿与蔡氏共治之。”

    “得将军如此器重,卑下敢不效死。”闻“与蔡共治”,蔡瑁热血冲冠,跪地应诺。

    张允亦下拜。

    孙坚大喜,离席搀扶:“得都尉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三人把臂大笑,芥蒂尽消。无论结局如何。孙坚既有所求,二人项上人头,暂可保全矣。至于后事如何,先保住性命再说。

    事不宜迟。蔡瑁这便面授机宜,遣心腹家将,潜入城中。

    两套说辞。

    其一,刘表当面,诈言乃乘守卫不被,只身脱逃。言蔡瑁、张允被乱军挟持,不得已而降敌。望明公体恤。愿为内应,相约举事。

    其二,密报家中宗长,待窥得良机,夜开城门,放江东健儿入城,与孙坚共分荆州。

    名门行事,首鼠两端,果不其然。

    数日整备,安抚降众,补足士气。

    孙坚亲提大军,横渡汉水。讨伐襄阳。

    “将军且慢。”临行前,阴瑜捧盔上前:“在下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将军上阵杀敌,如有马惊流失,不幸命中,悔不及也。”

    孙坚探手头上赤帻,这便笑道:“公子好意,某心领之。自举兵以来,亲冒锋矢,负土填壕,历经百战,皆无碍。故以此帻为吉兆也。”

    阴瑜,赤诚君子,素重英雄,故力劝道:“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将军一人安危,干系荆州全局。请戴盔。”

    “也罢。”孙坚豪爽一笑,这便随手接过,覆于赤帻外。

    “愿将军,一战得胜。”阴瑜长揖相送。

    “承公子吉言!”孙坚跃马扬鞭,兵进襄阳。

1.33 功败垂成

    襄阳城头。

    刘表并麾下文武,矗立谯楼之上。俯瞰城下江东万人军阵,面沉似水。

    江东兵锋之盛,荆州莫敌。

    主簿蒯良言道:“孙坚麾下,一万江东健儿,号‘敢死’、‘解烦’。百战精兵。敢死为先,解烦断后。由江东四校,徐盛、宋谦、董袭、贺齐,并领之。”孙坚拜破虏将军。麾下前、后、左、右,四校尉,皆前加“破虏”二字。

    “江东猛虎,爪锋齿利。”刘表叹道。

    “明公勿忧。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襄阳雄城,兵精粮足。纵一万虎狼之士,亦难先登。”蒯越进言道:“孙坚,客军远至,苦无根基,故求速战。明公当反其道而行之。只需固守城池,久攻不下,必然心急。再令黄祖依计行事,孙坚必中计也。”

    “便依异度所言。”刘表轻轻颔首:“猛虎不死,我心难安。”

    孙坚城下叫阵。刘表闭门不出。

    “(襄阳)城北枕沔水(汉水),即襄阳县之故城也,王莽之相阳矣。楚之北津戍也。今大城西垒是也。”

    襄阳新城,又名襄阳大城,乃北津戍,东扩而成。北津戍,今为襄阳西垒。扼守汉水。与襄阳城,互为犄角。此堡三面环水,背靠岘山。易守难攻,谓襄阳桥头堡。

    欲下襄阳,必攻此堡。否则左右夹击,败局已定。

    时屡败屡战之黄祖,正驻守堡中。

    襄阳墙高壁厚,乃刘表不惜工本,请大国良匠,以蓟国营城术督造。防御之强,可想而知。谓“以子之矛,陷子之盾”。

    同出蓟国技艺。矛盾之争,势均力敌。孙坚无法凭机关之利,碾压取胜。强攻必损兵折将,十不存一。更有蔡瑁家门,约为内应,夜开城门。故孙坚城下示威,为城内蔡氏子弟壮胆。待日落,便以机关兵车,扎下营盘。

    一连数日。

    任凭孙坚,城下搦战,刘表皆高挂免战牌。命麾下严守四门,拒不出战。更加蒯良、蒯越智略出众,令行禁止,井然有序。并无半分差池。城内蔡氏私兵,亦无可乘之机。城内城外,心急如焚。

    又闻南蛮校尉,引军渡江,据津乡港,兵围江陵。关东联军,已入南阳。饶是一军主将,孙坚亦渐急迫。

    是夜。大城西垒。

    得刘表密令,黄祖领军出征,夜袭孙坚大营。

    不料孙坚,早有准备。更加机关楯壁,攻守兼备。战至天明,见事不可为,黄祖鸣金收兵。

    “哪里逃!”营门大开。孙坚领一千精骑,杀奔而出。黄祖力竭溃败。乱军四散而逃。黄祖并数十亲骑,不及遁入西垒,孙坚已拍马杀到。唯有绕城而过,窜岘山中。

    史载:“坚悉其众攻表,表闭门,夜遣将黄祖潜出发兵。祖将兵欲还,坚逆与战。祖败走,窜岘山中。坚乘胜夜追祖,祖部兵从竹木间暗射坚,杀之。”又引《英雄记》云:“刘表将吕公(《后汉书》作吕介)将兵缘山向坚,坚轻骑寻山讨公(介)。公(介)兵下石,中坚头,应时脑出物故。”

    然自南阳大水,万民流离。盗贼蜂起,刨人祖坟。阴瑜返乡,为孙坚引为上宾。临行前,君子之风,授之以盔。或从合肥侯南阳称帝始,种种倒行逆施,前因后果,交替演化,阴差阳错,终令历史稍稍偏转。

    孙坚单人匹马,杀入岘山。

    身后惨叫不断。亲骑纷纷落马。黄祖肝胆俱裂,苦不堪言。唯有鞭笞战马,掩面逃窜不提。

    “黄祖匹夫,速速下马乞降!”耳边一声炸雷,孙坚电射而至。

    千钧一发,忽闻鸣镝射空。

    山上箭如飞蝗,石如雨落。

    眼见一块礌石迎头砸下。黄祖两眼一黑:“吾命休矣!”

    不料马失前蹄。身形一矮,礌石正中盔尖,又弹跳崩去。

    “啊!”

    惨叫犹在耳。孙坚已中石坠马。

    “将军!”身后骑士,奋不顾身,举盾来救。终将血流如注,人事不省之猛虎抢回。

    漫山遍野,欢声雷动。

    “杀虎,杀虎,杀虎!”之声,响彻天际。

    待被副将吕介救起,黄祖犹未回魂。

    “我命在乎?”

    吕介抱拳笑道:“(偏)将军威武,猛虎死矣!”

    “猛虎……”黄祖心头一松,浑身立软。

    孙坚重伤,形势陡转。

    不等襄阳守军,出城来攻,兵车营地尽去。退入水砦。

    是夜,中军大帐内外,一片愁云惨淡。

    “如何?”待飞云船医出帐,江东四校,齐声发问。

    “皮开骨碎,万幸戴盔。”良医言道:“将军受此重创,非我恩师,不可救也。”良医恩师,便是蓟国华大夫。

    “速速退兵。”孙坚若亡,万事休矣。四校当机立断:“先去江陵,将少将军接回。”

    便在此时,忽听营中杀声四起。

    “不好!”四校勃然变色:“必是蔡瑁、张允,领兵作乱。”

    “守备大营!”董袭抽刀高呼。酣战一日夜,多已入睡之江东健儿,纷纷惊醒。呼喝同袍,杀奔出帐。

    闻猛虎重伤将死,降兵胆气渐生。蔡瑁、张允,唯恐与孙坚合谋共分荆州之事外泄,祸及家小。连夜举兵,四面冲杀放火,直扑中军大帐。

    江东四校,领麾下儿郎,将大帐团团围住。

    遥见蔡张二人,裹挟乱军之中。董袭挥刀怒叱:“背主贼臣,不知耻乎!”

    “我等本就是荆州之兵,何来背主!”蔡瑁高声疾呼:“杀孙坚,赏千金!”

    “无耻鼠辈!”董袭恨急。

    便在此时,忽听一声长啸。

    江东猛虎披甲出帐:“孙坚在此,鼠辈受死!”

    “将军虎威!”营内江东儿郎,齐奔大帐而来。

    蔡瑁、张允等人,肝胆俱裂,四散而逃。

    待杀散乱军,稳住阵脚。四校忙扶孙坚入帐。

    孙坚血流泼面,气若游丝,仍心牵虎子:“速退……江陵。”

    言罢昏死。

    四校不敢怠慢。这便弃粮草辎重,引兵登船,汇合邓城、樊城并北砦驻军,顺下汉水,奔赴江陵而去。

    襄阳之危,一夜得解。

1.34 大难不死

    “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

    少时三墩攀五丈桑高枝坠地,大兄刘文亦谆谆告诫。后世俗做“君子不立危墙”。窃以为,必是赤诚君子,方能告人诫己。

    南阳人才辈出。才高如张仲景者,何颙竟言其难以为官。足见南阳士林之盛。

    若无南阳大水,蓟王万舟并发,将百万之众救回。待群盗蜂起,掘人祖坟。早已定居蓟东辽海郡的南阳大姓,又遣族中弟子归。阴瑜,自也无从与孙坚相遇。

    更有甚者。若无没顶之灾,南阳士族林立。待孙坚来攻,南阳世家亦多如蔡瑁、张允,虚与委蛇,两头下注。不与孙坚交心。更何况,那时孙坚求贤,亦轮不到阴瑜。

    一言蔽之,唯有赤诚君子,将心比心。方能力荐孙坚戴盔。更何况,南阳已成死地。阴瑜孤身返乡,再无瓜葛利益。自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无须顾及,宗族利害。

    孙坚无人可用,唯得阴瑜一人。亦言听计从,待之甚重。

    谓前因后果,阴差阳错。此战虽不可逆,然孙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救下孙坚,东吴可期。

    江陵,津乡港。

    斥候快船回报。护南蛮校尉刘磐不敢怠慢。率麾下大小战舰,列阵相迎。

    飞云舰队,此来乃为接回少主孙策。岂肯不战而退。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

    便在此时,治粟都尉朱治,携左、右治粟司马张虎、陈生,率大小船只数百艘,精兵三千,赶来为二家言和。

    另有蓟国海市,经大循环水路,自岭南返回。

    治粟都尉,掌领大农,主天下盐铁。今汉不常置,似水衡都尉。不隶属州郡,直属于朝堂。换言之,普天之下,皆可治“粟事”。名为诸长公主取食,实亦领护荆南乃至三南圩田事宜。料想不久,蓟王当上表,将治粟都尉,并入辅汉大幕府。

    如此,水衡都尉并治粟都尉,分掌内外循环水路,沿线事宜。又因内陆枝津,水道狭窄,故巨舰无用,治粟都尉座舰,无需七重楼船,斗舰足矣。

    治粟都尉朱治名声远扬。且护南蛮校尉,乃辅汉大幕府所辖。无蓟王将令,刘磐亦不愿与孙坚为敌。

    朱治座舰,楚雀号。

    刘磐,并阴瑜,应邀相见。

    朱治开门见山:“胜负已分,再战无益。荆州既有定主,孙破虏无需强为。”

    阴瑜言道:“都尉所言极是,我等实无异议。然少将军并五百江东健儿,身陷孤城,不可不救。”

    不等朱治来看,刘磐言道:“若城内一切安好,某可保少将军并江东健儿无恙。”言下之意,若孙策滥杀,必不放过。

    “孙破虏平难豪雄,江东猛虎。虎父焉有犬子。”朱治言道:“料想,必无此举。”

    刘磐亦是血气方刚,青年才俊:“如此,请都尉并公子,入城一探究竟。再做计较。”

    “也好。”二人并无异议。

    不等阴瑜下船,朱治又道:“海市自岭南接回名医张仲景。当可为孙破虏续命。”

    阴瑜终是动容,长揖及地:“多谢都尉。”

    朱治又道:“公子今为孙破虏所驱,恐遭人报复。宜早做打算。”

    “先前,家祠坟冢,皆迁入临渝王陵。此去蓟国,当不返也。”阴瑜答曰。

    先前,为除亡人争地之患。蓟王命四百城港,开凿陵山。入陵山安葬,皆为诸王守陵。故引蓟国百姓,趋之如骛。

    “如此甚好。”朱治欣然点头。

    江陵城头。

    闻父重伤,一夜溃败。孙策心中急迫,可想而知。

    待朱治并阴瑜,同车抵达。

    孙策急忙开城相迎。

    共入谯楼大堂,又见黄射无恙。二人这便心安。

    遂将诸事和盘托出。

    见孙策无言。侧席伊籍劝道:“孙破虏,命悬一线,非华大夫不可救也。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一旁黄射,身披桎梏,亦低声相劝:“少将军麾下,不过健儿五百。今襄阳战罢,刘使君必南下驰援。迟恐不及也。”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孙策这便定计:“事已至此,策愿退兵。”

    “如此,二家罢兵,各自相安。”朱治言道。

    襄阳州治。

    蔡瑁、张允,负荆请罪。

    “卑下有罪。”

    “二位何罪之有?”刘表如沐春风:“幸赖上下勠力,众心成城,方能击退江东猛虎。来人,速速松绑。”

    “喏。”

    待蔡瑁、张允二人,安心入座。

    蒯越进言:“闻治粟都尉朱治,引军北上,为二家言和。明公何不密令护南蛮校尉,索传国玉玺。”

    刘表笑道:“我已命(刘磐)讨之。”

    蒯良却谏道:“传国玉玺,兹事体大。我辈私纳,自取其祸。今三分天下,群雄并起。唯有上呈天子,方可消灾。然,当上呈何处?若呈董侯,则恶史侯并合肥侯。反之亦然。故,卑下窃以为,不取也罢。”

    见刘表沉思无语。

    蒯良又道:“关东联军,已入南阳。若闻明公窃据传国神器,必群起来攻。猛虎未走,再来群狼。荆州人心不稳,恐出大乱。”

    “子柔,言之有理。”刘表又道:“然密令早出。许神器已入我手。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我有一计。”蒯越不甘人后。

    “异度但说无妨。”

    “何不将传国玉玺,转呈袁绍,说其退兵。”

    “哦?”刘表心中一动。略作思量,这便了然:“嫁祸之计。”

    “然也。”蒯越眼中,一闪精光。

    蒯良皱眉道:“若合肥侯得传国玉玺,必自认正朔。断难与先帝二子言和。叔侄相争,群雄得利。此计,乃乱天下也。”

    蒯越言道:“‘水至清则无鱼’。今汉不乱,天下不浊,何以证清白,辨忠奸。”

    “《易》曰:‘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蒯良反驳:“‘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注1)?’”言下之意,未病先防,防患于未然。

    刘表挥手打断二人之争,心中已有决断:“先病后药,先乱后治。”

    “明公,明见。”蒯越肃容下拜。

1.35 南州士首

    蒯良、蒯越,各有见地。

    先前,刘表单骑入荆州,于宜城设宴,请蒯良、蒯越并蔡瑁,共谋大事。蒯良、蒯越二人,各献良策。刘表闻后赞曰:“子柔之言,雍季之论也;异度之计,臼犯之谋也。“

    雍季、臼犯(狐偃),皆是春秋时,晋文公之谋臣。晋文公问计二人。臼犯说用诈,雍季说不诈。结果,晋文公用臼犯之诈计,却赞扬雍季不诈。刘表向蒯良,蒯越兄弟,求问立身荆州之道。蒯良之策:众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义不足也。蒯越之谋:治平者先仁义,治乱者先权谋。

    刘表纳蒯越权谋治乱,安慰蒯良王道治平。与晋文公用臼犯之诈,赞扬雍季,如出一辙。故有此说。

    单此事,足可知。蒯良、蒯越,政见不同。

    二人此时争辩,“治未病”、“治发病”。亦与雍季、臼犯之争,一脉相承。

    平心而论,“未病先防(治)”,优于“病发后治”。

    正如《扁鹊见蔡桓公》。

    疾在腠理、病在肌肤、病在肠胃,蔡桓公皆言,“寡人无疾”。

    待病入骨髓,救之不及。

    蔡桓公言扁鹊,“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

    换做刘表,心中所思所想:若“未病先防”,世人焉知“国有疾”;不知“国有疾”,如何能知“治国之功”?世人皆不知治国有功,又与我何益?

    然对“国疾”而言。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刘表此人,不过蔡桓公耳。

    车驾出府,蒯良叹道:“若是蓟王,必不至此。”

    江陵,津乡港。

    孙策携五百江东健儿登飞云,并荆州名医张仲景,扬帆远去。荆州之战,随之落幕。刘表此战,虽有侥幸。然天命使然。荆州七郡,人心归附,稳坐大位。名门大姓,纷至沓来,更助声威。

    治粟都尉朱治,重返荆南。稍后不久,护南蛮校尉刘磐,亦领兵回驻汉寿。

    沔水中有鱼梁洲,庞德公所居。

    庞德公,襄阳人。居岘山之南沔水上,未尝入城府。躬耕田里,夫妻相待如宾,休止则正巾端坐,琴书自娱,睹其貌者肃如也。

    见庞德公,将襄阳城中好友手书,付之一炬。

    其子庞山民,遂问道:“阿父,何意?”

    “刘景升,非明主也。”庞德公叹道:“鱼梁洲,亦非久居之地。”

    “先前,阿父数辞刘荆州。言,不欲为官,将入鹿门山采药。”庞山民言道:“此时可乎?”

    “时机未至也。”庞德公答曰。

    庞山民又道:“先前,水镜先生来函,说阿父北上。阿父亦说,时机未至。”

    庞德公叹道:“时机至也。”

    庞山民忙问:“阿父,欲北上乎?”

    “然也。”庞德公言道:“速去告知庞统,同赴蓟国。”

    “喏。”庞山民,喜出望外。自去不提。

    便在庞德公举家乘船,顺下汉水,入江陵海市。袁绍并关东群雄,亦抵达汉水北岸,占据樊、邓二城,尽取孙坚所遗粮草辎重。

    刘表不敢怠慢。遂命偏将军黄祖,引军对峙。

    “孙文台,今在何处。”闻孙坚中石坠马,生死不知。袁绍面沉似水。

    “已入江陵。”袁遗答曰。

    “何其不幸也。”袁术亦慨叹。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袁遗问道。

    “我欲续击之,诸位以为如何?”袁绍试问道。

    见群雄无语。袁术答曰:“刘景升,据汉水之险,又挟胜战之威。文台麾下江东健儿,皆善水战,更有飞云巨舰。尚不能取之。我等轻车远至,如何力敌。”

    “左车骑,言之有理。”袁遗附和。

    自曹孟德决裂,孙文台伤退。关东联军,几成袁氏一言堂。

    袁绍正举棋不定。

    忽闻帐外来报,刘表遣使入城。

    “来者何人?”袁绍忙问。

    “北地傅巽。”

    “哦?”袁绍面露讶色:“竟是傅公悌。速请来一见。”

    “喏。”

    傅巽(xun)字公悌,瑰伟博达,有知人之鉴。初辟为公府,拜尚书郎,后作客于荆州。为刘表所器。

    傅巽,素以知人见称,多次一言命中。在荆州时,曾评定庞统为“半英雄”,又预言裴潜终会以“品行清风亮节”而名扬四方。

    袁绍素重声名,自当以礼相待。

    “傅巽,拜见明公。”傅巽容貌瑰伟,高士之风。

    “傅公免礼,请上座。”袁绍见之甚喜。

    “谢明公。”

    待傅巽客席就坐,袁绍又为其引荐,帐内群雄。傅巽依次行礼,举止从容。

    再次落座。

    袁绍先问:“傅公,所为何来?”

    “乃为说,明公退兵也。”傅巽直言相告。

    袁绍含笑言道:“傅公正直君子。绍,敬甚。”

    “不敢。”傅巽恭敬依旧:“刘荆州言,虽天下三分,然皆为汉臣。叔侄之争,当不出宫墙。荆州初定,民心不附,兴兵四战,取祸之道。明公举兵来攻,坐视淮南空虚,亦非长久之计。若能罢兵言和,刘荆州欲以传国神器相赠。”

    “哦?”袁绍果然心动。传国神器,便是传国玉玺。乃孙坚自井中捞取。果被刘表所获。

    “刘荆州,何不上呈董侯,反私授我乎?”袁绍必有此问。

    傅巽早有应对:“董侯今为曹孟德所挟。神器终入何人之手,未可知也。”

    言下之意,董侯并合肥侯,叔侄二人,名为汉帝,实则各被曹操并袁绍所挟。就刘表而言,传国玉玺,与其转赠曹操,不痛不痒。不若转赠袁绍,解燃眉之急,临头之祸。

    “刘景升,不欺我也。”袁绍叹道。

    “敢问明公,可否?”傅巽见机已到。

    “可也。”袁绍乾坤独断。

    帐内群雄,亦暗自松气。无飞云舟船之利,更无江东健儿善水之能。强渡汉水,必死伤无数。

    口说无凭,杀白马盟誓。

    得传国玉玺,二家罢兵。袁绍携关东群雄,顺下淮泗,班师寿春。刘表命黄祖北渡,取邓、樊二城。疏通汉水,与上庸舟船往来,更与汉中相接。

    关东大地,再无战事。

    天下三分之势,趋于明朗。

    汉中史侯,兖州董侯,淮南合肥侯。

1.36 天地干支

    江陵,津乡港。

    海市旗船。

    闻号角雄浑,庞德公落杯。目送飞云巨舰,徐徐出港。

    陪坐侧席海市令,亦捧杯相送。

    因大循环水路,沿线港津众多。蓟国海市,全舱而来,满载而归。故海市无法久泊一津。蓟王遂下王命,立分支海市。取“十天干”为名。

    其中甲、丙、戊、庚、壬,为阳干;乙、丁、己、辛、癸,为阴干。水南为阴,属阳干海市;水北为阳,置阴干海市。是故,蓟国船肆,又俗称“无极船”。

    旗船立专属旗号,往来大江南北,逆入枝津故渎。泊于各城港津,通商互市。

    稍后,十天干不足用。市舶令田骅,上疏求开“十二地支”海市。

    蓟王欣然允之。

    干者犹树之干也,支者犹树之枝也。

    凡“天(干海)市”,皆下设十二“地(支海)市”。天干海市,择大港泊之。旗下十二地支海市,分泊于临近港津。规模制度,十倍于先前。天市置令,皆秩比一千石;地市设丞,各秩比六百石。

    蓟国海市,计有十令,百二十丞。足见规模之巨。获利之丰。

    不计各项税赋。单市租一项,号“日租千金”。海市往来,吞吐名产珍货,以终年三百日计,得市租,一亿八千七百五十万钱。

    须知,“市赋百取二,关赋百取一”。由此亦可估算出成交之巨。

    为与白波、木兰,二船区分。专为船肆所用“无极舡”。先前蓟王手绘图板,由将作寺良匠造出。最大不同便在于,船肆以甲板为界,船楼上陈百货,船舱下囤仓储。船肆便是商肆。将列肆,前楼迎客,后院囤货,改成船楼一体,甲板上下。至此,军用、民用、商用,大舡齐备。

    “孙破虏此去,焉知非福。”庞德公意味深长。

    “荆州名医张仲景随行,当可续命。”海市令答曰:“只需舟入南港,华国老,必有回天之术。”华大夫秩万石,不称大夫,而尊国老。

    侧席庞山民忽问:“我父,可为国老乎?”

    不料海市令竟知:“可也。”

    “当真?”末席少年,其貌不扬,另有此问。

    “然也。”海市令这便娓娓道来:“先时,主公设王、太、国、门、科,五帝之学。东序令,需精通辩正之法。方能杂而无乱,充而有章;辨正幽明,物莫能难。”

    “白马非马。”末席少年,一语中的。

    海市令续言道:“时,司马国老欲荐庞德公,奈何公未至。蔡国老遂举外黄高士申屠蟠。”

    “郭林宗明哲保身,申屠蟠见机行事。”末席少年叹道:“五帝之学,皆得其主。(庞德)公今(现在)晚到,如之奈何。”

    海市令笑答:“公子勿扰,我主必有所虑。”

    海市旗船,乃出白波楼船。长三十六丈,广九丈一尺,高七丈二尺五寸,铁壁铧嘴,重楼三层。飞车桨、翀嚣帆,诸多机关,一应俱全。

    虽不比飞云、盖海,游麟、翥凤。更远不如,蓟王船宫,三足踆乌。然却比,长二十六丈,广六丈七尺八寸,高三丈二尺六寸之木兰大舡,壮甚。

    经停各港,上下天梯。居高守备,安全无虞。

    领护市中船肆。亦无人敢忤蓟王虎威。

    凡入海市,约定俗成,各地城港,再无治权。换言之,明知庞德公举家避入海市,刘表亦有心无力。唯望洋兴叹。

    庞德公此去,荆州大贤,所剩无几。

    楚都寿春。

    待袁绍并群雄,引军归来。

    城港皆有新气象。天下三分,各自称帝。寿春为合肥侯帝都,大肆扩建,乃是必然。

    寿春,处八公山之阳,淮水之南,淝水之滨。“南人得之,则中原失其屏障,北人得之,则江南失其咽喉”。

    分内外二城,内王外郭。史上,诸葛诞叛魏,于寿春城中,集结十八万大军,足见其阔。北淝水,绕城东北流,又转“西北注淮”,乃天然护城河。“两面临淮水,一面临淝水,所以障淮水,屏寿春也”。

    东连三吴,北通中原,西接陈、许,“外有江阴之阻,内有淮淝之固”,南北要冲,咽喉之地。“得之者安,是称要害”。县南有芍陂,春秋时楚相孙叔敖,引淠水入白芍亭东成湖,今汉至唐可灌田万顷。

    西南有苍陵邑,城下苍陵渡。扼颍口,护寿春。乃往来淮水,必经之地。

    关东联军便戍守此城。

    江河淮济,合称四渎,足见水丰。

    时水运之便,不下江陵。

    合肥侯筑堤造港,大兴船运。此城,亦有蓟国海市常驻。

    论此番出征,带回传国玉玺,便是大功。

    袁绍之所以,白马盟誓,二家罢兵。正因取回传国神器,足可交差。

    果不其然。沐浴更衣,袁绍、袁术、袁遗,并群雄,入宫献宝。

    合肥侯,见之大喜。

    奉宝于大位之上。合肥侯肃容下榻,领百官叩拜。

    待手捧神器归位。百官三呼万岁。

    此乃天命所归。续汉室之正朔,继炎汉之大统。

    盟主袁绍,高居首功,拜大将军,封县侯。袁术专为车骑将军。袁遗拜淮南尹,领尚书事。余下群雄,皆有封赏。且封邑,多出扬州富庶之地。一时,皆大欢喜。

    唯有猛虎孙坚,重伤未归。不得封赏。

    袁绍前与孔融争北海相,后与刘岱夺青州牧。今兖州牧曹操决裂,大河之尾,不可相争。袁绍遂先取淮南。袁术欲顺下江左。割据徐扬之意,昭然若揭。

    只可惜飞云、盖海,二舰队,皆远去。顺下江东,需借舟船之利。淮南尹袁遗,效仿荆州牧刘表,徐州牧陶谦,广招能工巧匠,仿照蓟式楼船。

    蓟都南港。

    飞云始归。

    知孙坚重伤,蓟王一声令下。蓟国上下,严阵以待。待飞云靠岸,华国老携门下弟子,登船疗伤。

    开颅放血,缝合正骨。

    救下孙坚性命。然何时清醒,却不得而知。

    除救孙破虏。蓟王亦喜得张仲景。

    华国老言,若无张仲景续命,猛虎孙坚已折于半路,断难生还。

    蓟王遂拜张仲景为太医寺,左令。秩中二千石。原太医左令,吴房君华妁,并宫中药丞、方丞,尚药监、中宫药长、尝药太官、女侍医等,皆效仿前汉,入少府女官。

    称御医署。

1.37 投石卜路

    如此,太医、御医,分掌国中并王宫,医事。

    御医令,本与少府各署令,品秩相同,为六百石。因华妁为吴房君,贵为县主。故食俸不减,仍秩二千石俸。

    南宫少府,与北宫外门下署,遥相呼应。分管蓟王家,内外事宜。

    少府不设主官。由中书台统御。中书令赵娥,秩二千石,掌管少府。中书仆射荀采,秩比二千石,佐之。先前,少府十五令,及属吏人选,一时难以募齐。暂由七位小姐姐,安氏四姐妹及昭阳、兰林、函园三贵人,协同掌管。

    后女官渐多,如籍田令,蓟王便授予从妹刘菡。

    稍后又开女科。凡入选才女,皆授六百石沉月博士。其中佼佼者,出仕南宫少府,为秩千石披香博士。万中之一者,收入蓟王后宫,拜为二千石瑞麟博士。

    于是乎,天下才女,齐奔蓟国,择优而仕。国中女子习文读书,更蔚然成风。少府女官,年十五出仕,三十五致仕。

    年初有甄姜、樊妡,二女同仕。稍后,另有金州港令诸葛珪长女(诸葛)媛,出仕。皆拜为少府十五令之一。

    少府吏治,逐渐健全。

    南港飞云号。

    闻蓟王亲临,孙坚长子孙策,领江东四校,列队相迎。

    “拜见王上。”

    “免礼。”见孙策年少老成,神似其父,蓟王颇多欣慰。

    “文台安否?”

    “阿父长睡未醒,不能下榻相迎。王上恕罪。”孙策强忍悲痛。

    “文台之事,孤已尽知。”入天梯,直升爵室。

    见孙坚头裹白纱,呼吸绵长,神态安详。与先前刘备长睡不醒时,状貌颇多类似。料想,终有醒时。

    心中笃定。蓟王坐于孙坚病榻,环视榻下江表虎臣,出声相问:“今,文台长睡未醒。飞云舰队,万余江东健儿,并诸位家小,皆难心安。(策)公子,可有良策。”

    “回禀王上,自阿父重伤,策‘心烦意乱,不知所从’。”

    “家人何在?”蓟王又问。

    “阿母并幼弟,暂居江都(县)。”孙策答曰。

    蓟王轻轻颔首:“国事,又当何处?”蓟王先问家事,再问国事。

    孙策实言相告:“阿父攻荆州,乃欲效曹兖州之事。今事不可为,策亦不知何去何从。”

    蓟王言道:“文台痊愈,言之尚早。滞留鄙国,如无根浮萍。人吃马嚼,耗费无数。不出数月,兵势散尽。为长久计,公子可愿客卿?”

    “敢问王上,何为客卿?”孙策直言相问。

    “本为先秦之官。拜他国人为秦官,其位为卿,爵左庶长,以客礼待之,故称。”蓟王答曰。后泛指异国为官。

    孙策心领神会,领室中将校下拜:“愿为王上效命。”

    “诸位能为大局计,孤心甚慰。”蓟王笑道:“泉州港,水军大营,权且安身。将校属吏,皆领食蓟国俸禄。令行禁止,一切如故。待将家小一并接来。策公子,可入太学。”

    “遵命。”孙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蓟王一诺千金。“领食蓟俸”,则兵势不减;“一切如故”,而不吞并部众。如此善待,孙策并四校,焉能不感激涕零。

    孙策领飞云舰队,顺下巨马水路,泊入泉州大营。仍由四校统领。又六百里传书,接家人迁泉州。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待诸事皆毕。孙策遂与父,共赴楼桑。孙坚入病舍疗伤。孙策入太学坛,并演武场。勤学苦练。稍后,孙破虏夫人吴氏,携家小,随海市归于蓟国。

    蓟王首开群雄客卿之先河。

    天下闻之,无不嗟叹。蓟王磊落,从不夺人家业。

    蓟王宫,灵辉殿。

    蓟王设宴。为辽东太守公孙瓒,乐浪太守公孙度,接风洗尘。二位公孙自上任,整顿吏治,厉兵秣马。麾下“营骑”并“属国胡骑”,精兵数万。尤其辽东太守公孙瓒所部,兵强马壮,为戍边主力。

    此时双双前来,必事出有因。

    果不其然。

    公孙瓒乃出蓟王同门。便由其进言:“王太师敕令,命我二人,兵抚青州。”

    辽东、乐浪,与青州隔海相望。只需横渡渤海,不日可达。

    先前,青州牧刘岱,为袁绍所逼,朝不保夕。淮泗诸王,又多心向寿春。兖州牧曹操,不足兵力,唯退保州境,拱卫朝廷。故王允欲效关东群雄,因戍边群雄南下驰援。

    遍观天下,距青州最近,又心向董侯。当属公孙二雄无疑。更有甚者,半岛并漠北,久无战事。诸如高车十二侯国,三郡乌桓,皆由辅汉大幕府领护。北疆安全无虞。

    更加公孙瓒,师出蓟王同门。恩师卢植今为蓟国少保。公孙度二子,公孙康、公孙恭皆为蓟官,共辟海外荒洲。小女公孙氏,亦妻市舶令田骅。必与蓟王,休戚与共。当可一用。

    “原来如此。”刘备这便醒悟。亦难免心生慨叹。天下三分,群雄逐鹿,在所难免。

    见蓟王无语,二人难免心生惴惴。此番南下,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也。然比起困守北疆,一郡之地,为蓟王所辖。渡海青州,一展抱负,与群雄,共逐鹿。乃大丈夫,平生之志也。

    “知否。分明世界,多少经纶,莫轻回首。平生抱负。金銮殿,有新奏。”

    后人诚不欺孤。

    少顷,蓟王言:“可。”

    “谢王上。”公孙二雄,如临大赦。

    “逢孙破虏飞云舰队,泊于泉州。可乘飞云渡海。”蓟王又道。

    “喏。”蓟王美意,二人无不应喏。

    终不虚此行。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送客门下署鸾栖馆,一夜安睡。翌日,公孙瓒又早起,拜谒恩师卢植。备说前事。

    卢少保一声轻叹:“此乃王子师,‘投石卜路’之计也。”后世又称“投石问路”,言指行夜路,先投以石子,借以探知情况。

    “恩师何以知之?”公孙瓒求问。

    卢少保却并未言明:“且奉命行事,不日当知。”

    “喏。”恩师当面,公孙瓒自不疑有他。

    待公孙瓒自去,卢少保矗立廊下,神情坦然,久久无言。

1.38 兼督四州

    甄城,太师府。

    “太师。”不其侯伏完,奉命入府。

    亦如寿春。甄城内外,脚手林立。兖州良匠齐聚于此。正增筑皇宫,修造官府,扩建外郭。如前所说,朝廷赋税,半钱半钞。皆存入钱堡赀库。朝廷只需携天子六玺,便可随时随地支取。

    年初献费,蓟王一家便足纳近十亿。足够支付。更何况,甄城西距蓟王马贵人封邑滎阳,沿大河水路,不过七百里。一日来回。滎阳敖仓港,乃蓟王屯粮,贩运天下之所。如此钱粮无忧,足可久持。

    “太仆且看。”王允取敕令视之。

    伏完双手捧过。徐徐展开,不由暗自心惊:“太师……何意?”

    “天下三分,朝中乏力。四方诸侯,多有不臣之心。老夫遍观群雄,唯蓟王一人,足可托付。可与我等,同匡汉室,共举社稷。”

    “太师所言极是。”伏完这便醒悟:“蓟王三朝元老,托孤重臣。恪守臣节,从不僭越。归国就藩,只因不忍见叔侄相争。亦是疏不间亲,卑不谋尊,亲疏之别也。且曹孟德迁都于此,亦为背靠大河,依附河北。”

    “太仆所言,与老夫同。”王允笑道:“今心腹大害,乃叔侄二人。汉中、寿春,一日不灭,人心一日不服。何言九州一统,天下归心。”

    伏完心领神会:“太师亦有取舍也。”

    “正是。”王允一声长叹:“时局崩坏如斯,唯有权衡利弊,取其轻重。”

    伏完言道:“太师欲命卑下,(出)使河北乎?”

    “然也。”王允答曰:“可与太尉同行。”

    “喏。”伏完这便领命。

    王允乃蓟王外舅。太尉马日磾亦是蓟王姻亲。于公于私,皆可信赖。

    稍后。董侯,使太尉马日磾、太仆伏完,并持节,至蓟国,赐蓟王朱户、纳陛,兼督幽、冀、并、凉四州。

    朱户、纳陛,皆为九锡之一。前者,民众多者赐之。后者,能进善者赐之。

    朱户,便是朱漆门户。

    纳陛,又是何物?

    注曰:“纳,内也,谓凿殿基际为陛,不使(外)露也。”又曰:“是用锡君纳陛以登。”

    乃是在宫殿“基际(台基边际)”处,居中凿“陛(天子之阶)”,专供蓟王行走。如此,将居中陛阶,与两侧百官台阶隔离。使(蓟)王,身不外露。

    《墨子·备城门》:“(一阶)陛高二尺五,广长各三尺,远广各六尺。”《礼记》:“以高为贵者,天子之堂(台基)九尺,诸侯(台基)七尺,大夫(台基)五尺,士(台基)三尺。”按,天子之陛九级。

    如此算来,九级陛阶,远高九尺台基。故“(陛)升高阶”。铺设时,需将斜坡拉长。与台基相配。如此一来,殿前台阶,左右短陡,而居中斜长。呈上下高差。故能使王,身不外露。至于两侧,卧棂栏杆,究竟是石阑,还是木栏。且看被赐纳陛者,位居何位。诸侯王,多是石阑,大夫以下,多是木栏。故《宋史·吕端传》:“又以(吕)端躯体洪大,宫庭阶戺(jiē shi,台阶两旁所砌斜石)稍峻,特令梓人为纳陛。”梓人,木工也。

    自先帝时,蓟王三拒加九锡。历代帝王,遂将九锡拆解,逐一赐予。九锡,蓟王已得其六:车马、衣服、虎贲、斧钺、朱户、纳陛。足见恩宠。

    更有甚者,兼督幽、冀、并、凉四州!

    诏命既出。灵辉殿中,群臣骚动。

    蓟王肃容叩拜:“臣,遵命。”

    然如王傅、国相、国老、谋主等,皆面色如常。幽、冀、并、凉,本就唯蓟王,马首是瞻。且四州吏治民生,皆与蓟国比同。四州官吏,多出蓟国吏制。谓同心同德,亦不为过。董侯此诏,不过明授耳。

    待礼毕。蓟王设国宴款待二使。

    比二千石以上,皆作陪。

    马日磾、并伏完二人,始见蓟国吏治之盛。许多如雷贯耳,恨不能早识。

    意气相投,莫过如此。推杯换盏,不觉已大醉。

    翌日,举国皆知。

    “朝堂何意?”国老齐聚王子馆求问。

    儒宗答曰:“因失传国玉玺,故王子师,亡羊补牢。”

    “原来如此。”众国老纷纷醒悟。

    “是福是祸?”门下署鸾栖馆,报馆丞陈琳,私问好友许攸。

    “无谓福祸。”许攸答曰。

    “王太师何意?”陈琳又问。

    “假赐加九锡之二,乃为正本溯源也。”许攸一语中的。

    “乃使我主,心向董侯。”陈琳心领神会。

    “然也。”许攸笑道:“天下三分,各为其主。董侯背倚大河,需防史侯东出,合肥侯北进。先前命公孙二雄,兵抚青州,便为此诏也。”

    “原来如此。”陈琳幡然醒悟。日报当有评议。

    许攸忽摇头一笑。

    正苦思一篇佳作的陈琳,急忙问道:“子远,何故发笑。”

    “只叹王子师,‘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许攸答曰。

    “愿闻其详。”许攸大才,虽尚不入谋主之列。然指日可待。陈琳焉能不细问情由。

    “诸夏之大,又止于十三州乎?”许攸言道:“世人皆知,我主辟江表十港,凿穿内外水路。海市往来,舟行天下。然究竟获利几何,不可尽知也。利有大小,益分长远。眼前不过小利。待我主三十而立,造诸王子海船。开疆拓土,开枝散叶。放舟四海,皆成诸夏。乃利益长远者也。更加幕府领护四裔,隔绝华夷。远交近攻,合纵连横。神器易主,为时不远矣。”

    初闻国策外交,陈琳心思振奋,脱口而出:“先小再大,前短后长。先取四州,再得天下。”

    许攸亦笑:“可也。”

    蓟王都西宫,增城二重殿。

    “臣等,叩见太皇。”马日磾并伏完,入宫觐见。

    “卿等,免礼。”窦太皇言道:“赐座。”

    “谢太皇。”二人再拜落座。

    “陛下赐加朱户、纳陛,兼督幽、冀、并、凉四州,乃谋国之举。甚善。”董太皇言道。

    “太皇明见。”马日磾答曰。

    “卿等,此行,陛下可另有交待。”

    “禀太皇,陛下特命臣等,求问(太皇)归期。”

    “陛下当有此问。”帘后四目相对。早有定计。

    董太皇答曰:“未定归期。”

1.39 妾无异议

    “臣等,遵命。”马日磾再拜。

    主臣有序,长幼有别。二位太皇不定归期,自不可勉强。且兖州四战之地,左右皆虎视。更加宫禁远未造毕。此时回朝,确显急迫。不可强为。

    “王允王佐之才,曹操治世能臣。无外戚黄门掣肘,陛下当可安心。待元服亲政,必四海克定,切莫心急。”毕竟亲手哺育。董太皇对董侯,甚是关心。谆谆善诱,暗自告诫。权臣当道,宜当徐徐图之。急于亲政,取祸之道。合肥侯并史侯二废帝,便是前车之鉴。

    “喏。”马日磾,当可体会。董太皇言外深意。

    叩别太皇。又顺下天梯,觐见王太后。王后、秦后、并马贵人,齐聚帘后。省下诸多礼数。

    甘夫人,自当避嫌。

    待二使,礼毕出宫。暂居增城三重殿的甘夫人,奉王太后命,入一重殿相见。

    除马贵人先归外。二位义王太后,王后、秦后皆在。

    “拜见(蓟)王太后、义王太后、王后、秦后。”甘夫人先行礼。举止从容,毫无芥蒂。已与先前何后,判若两人。

    “夫人免礼。”王太后撤帘相见:“请坐。”而非“赐座”,足见礼遇。

    “谢太后。”甘夫人亦不曾失礼。

    “蒙天子赐九锡之二。逢二宫太皇未归。宜当上表,求赐大婚。”王太后所言,乃甘夫人所盼。

    日思夜想,缠绵悱恻。求之而不可得。不料今日成真。

    “妾,实无异议。”甘夫人心如鹿撞,险至失语。

    “世人皆知,你出身仙门,乃麟子‘义母’。故当以王后之礼聘之。可称‘甘后’。”

    “妾,实无异议。”得蓟王家如此善待,甘夫人夙愿偿矣。

    “甘泉宫,制非常模,耗时颇久。可先居于北宫。王上已命人,改筑‘发越殿’。”

    如前所说。蓟王宫,七重错落,一里之回。北宫大殿,皆三重。蓟王合欢殿,居正中,据五六七重。顶阁瑞麟。凤凰殿、椒风殿,一右一左,居四五六重。七妃安处殿,慧妃常宁殿,居三四五重。马贵人蕙草殿,安贵人无极殿,并吴房君,茝若贵人华妁所居茝若殿,据二三四重。馆多二重,舍为一重。

    华妁贵为太后赐婚。先前并未参与秦汉和亲。

    蓟王本欲携秦后,南下象林,度完蜜月。再娶华妁不迟。不料变生肘腋,乃至延期至今。

    至此。前汉未央宫,后宫十四殿:昭阳、飞翔、增成、合欢、兰林、披香、凤凰、鸳鸾、安处、常宁、椒风、发越、蕙草、茞若。再加无极,合称“蓟宫十五殿”。

    再改造毕的北宫。椒风殿、凤凰殿、发越殿,左、中、右,居四五六重。

    “妾,实无异议。”甘夫人,喜极而泣。

    “此次大婚,茝若贵人华妁,同嫁。”赐婚来之不易,当多多益善。

    “妾,实无异议。”甘夫人,心悦诚服。

    王太后此时行事,正当时宜。

    先前时局未定。若娶麟子义母,恐遭天下猜忌。今董侯赐加九锡之二,兼督幽、冀、并、凉四州。与蓟王划河而治,谈妥利益分配。此时再行婚娶,天下皆无异议。

    若董侯所赐,蓟王皆辞。必有人心思,蓟王所求乃大。远非四州之地,能够满足。再娶阿斗之母,必遭猜忌:莫非蓟王欲求天下乎。

    故先受后娶。明示天下也。

    董侯先赐,蓟王后求。一来二往,一唱一和。如此,天下皆可安心。

    “媵者何?”王太后必有此问。

    “妾,尚未虑及。”甘夫人实言相告。

    “何不,问你父。”王太后一言点醒梦中人。甘夫人,出身仙门。号“神智夫人”。乃千秋三师之甘始女。“媵者何?诸侯娶一国,则二国往媵之,以侄娣从。”凡仙门,皆是同道中人。甘始无女,同道从之。

    “妾,敢不从命。”甘夫人,言听计从。

    出一重殿。甘夫人,神情恍惚,犹未回魂。

    直升三重殿,拂面凉风,悠悠回神。事不宜迟。急命人召,千秋三师、赵忠、何苗,入宫相见。

    “王太后何意?”何苗不解。赵忠、何苗二人,自主持甘泉宫营造,颇为上心。无事不离半步。

    赵忠叹道:“王太后为夫人,身后计也。”

    甘始亦醒悟:“夫人,入我门墙,以绝俗尘。先前种种,皆可弃也。”言下之意,入仙门,自断出身。诏告天下,毋需提及;告庙列祖,无需避讳。

    汉人事死如事生。何况蓟王家。如此,仪轨完满,别处差池。毕竟,乃王后之礼聘。大婚后,称甘后。位逊公孙王后,与秦后平。

    且出身仙门而为后。亦有笼络天下仙门,尽归己用之意。

    如此,蓟王三后,公孙王后,统人望;秦后,御地望;甘后,执天望。三才齐聚,大利家国。

    既定出身,又纳仙门。甘后,裹挟利益之大,何人敢小觑。

    一国之君,言行举止,必言利益。蓟王亦不例外。

    王太后问,媵者何?

    便为点醒神智夫人:如何行事,方能最大得利。

    必是仙门无疑。

    何苗一声慨叹:“太后善心远虑。我等凡俗之人,远不及也。”

    甘夫人,这便收拾心情:“敢问阿父,可有合适之选。”

    此声“阿父”,已证出身。

    甘始险泪目。急忙收拾心情,斟酌答曰:“时至今日,仙门中,能配蓟王者,片羽吉光(意同‘凤毛麟角’注1)。”

    自入殿,便苦思无语之青牛师封君达,忽言道:“我思,有一人。”

    “是何人也?”何苗忙问。

    “西州张姜子。”封君达言道。

    “可是张济之妹。”甘始亦知。

    “然也。”封君达又道:“自幼出家,修行山野。数年前偶遇,惊为天人。”能被封君达称为“天人”,必然仙姿佚貌,佳冶窈窕。

    “人何在?”何苗忙问。

    “当在汉中。”封君达答曰。

    “如此,某亦思有一人。”东郭延年笑道。

    “上师,所思何人?”何苗再问。

    “西蜀李真多。”

1.40 不义不亲

    循例。

    陪嫁媵女(妾),位列美人。如无极美人冯嫽,便从媵安贵人。前云霞美人,今常宁美人当素、当昔,乃慧妃之媵。故曰“古者嫁女,必娣侄从之,谓之媵。”

    或有人言,先前协辰夫人黄景华为媵,伴嫁秦后。二人并无“娣侄之亲”,如何配媵制。

    只因时下,除族亲、姻亲外,还有义亲。如王太后义结金兰。二位义母,尊义王太后。便是此因。

    可有先例?

    义帝。

    何以持重?

    高祖为义帝发丧,而天下归心。

    义亲亦遵媵制。只需义结金兰,或认为义女,收入家门,足可匹配。除此之外,还有“门客之(义)亲”。客亲之人,时称“亲客”。先前,袁绍便暗使何进亲客张津,劝其悉诛诸宦。与门客结亲,时下亦属平常。《后汉书?黄昌传》:“人有盗其车盖者,昌初无所言,后乃密遣亲客至‘门下贼曹’家,掩取得之。”

    蓟国“客亲从媵”,多用于仙门。无需结义,便可以客亲入媵。仙门皆为出家修道之人。无牵无挂,游方天下。每到一处,客居家门,久而生亲,亦是人之常情。尤其秦汉以来,求得长生,蔚然成风。仙人好楼居。武帝自不用说。如灵帝,亦起四百尺千秋观,令天下方士客居京师,以示亲昵。蓟王起四海馆,筑云台观,造司寒馆。亦不逞多让。故,客亲亦属义亲。

    时下“义而亲之”,除结义外。参见,若家中无嗣,奴仆亦有继承权。便可“知义之广”。“是故,古者圣王之为政也,言曰:‘不义不富,不义不贵,不义不亲,不义不近。’”。

    道义之重,不可不察。故而,后世官场,蝇营狗苟,断不可用于先秦两汉。穿越众,需谨记。

    亦如前言。称号常与居所相配。安身立命,便是此说。

    云霞美人,除当素、当昔外。钟瑷、骆晹、卢暒、翟姜等。今皆入灵辉殿,与观天阁女仙相伴。省“云霞”,改“美人”,称“夫人”。

    蓟王宫,凡女仙,皆称“夫人”。若位列名女仙,各有名号,亦称之。如甘后,号“神智夫人”。又如上元夫人、云华夫人、协辰夫人等。

    凡称夫人,秩同美人。若宫秩高于美人,则居高称之。如甘夫人,待成亲后,不可再称“夫人”,需尊“甘后”。

    华妁以贵人礼聘。亦需媵从。家中无娣侄,可配女仙。

    待融漓长成,与蓟王和亲。十夷王妃,鸳鸯十美,皆属“先入为媵(还得古羌婚检否?)”。

    一言蔽之,蓟王“逢婚必媵”。已录《蓟法》。

    自汉秦和亲毕。蓟王已有先言,“轻易不(和)亲”。

    “父子气血相传,故曰‘血嗣’”。奈何后宫胡女盛而汉女微。诸夏女仙多不孕。少府女官,蓟王慎重避嫌。为平衡血嗣,王太后多择汉女入宫。然收效甚微。

    甘后入宫,夙愿以偿。

    商定媵女人选,千秋三师,马不停蹄,亲入巴蜀,寻张姜子,说李真多。

    墉宫玉女,珠玉在前。助西王母,重建西王母国。且蓟王号东父,已证大道。与之相伴,福莫大焉。料想,此去必无差池。

    与秦后同。婚期亦定九月。九九重阳,姻亲齐聚。正当适宜。且足有数月备期,亦不仓促。

    闻蓟王兼督四州,天下震动。

    大河以北,除青州半壁。皆为蓟王所辖。

    先前大汉一藩,一国济天下。国中官吏,先治政冀州诸国,后散布河北。然如州牧、郡守、县令等主官,皆出洛阳敕令。甚是先帝,西邸卖官,中饱私囊。更有甚者,为空置官位,不惜借黄巾洗地。

    故先前蓟吏多“少吏”。今蓟王兼督四州,吏治自上而下,皆出(蓟)王命。换言之,上至州牧,下至斗食,皆由蓟王任命。

    四州蓟吏弹冠相庆。

    各级长吏,却望风解印去。

    蓟王乃蓟国之君。今汉诸侯,皆为郡国。便是所谓“郡国并行”。如何能督四州。故董侯之意,蓟王以辅汉大将军,兼督四州事。

    四州之事,皆出辅汉大幕府。

    先前,蓟王设南閣,主幕府人事。掌录幕府众官籍簿,举劾善恶,升贬任免,功过赏罚,诸如此类。如今权利更大,掌四州人事。

    南阁祭酒许攸,名传天下。

    四州长吏,纷纷遣使来拜。府前里道,车接如龙。许攸闭门谢客,客居南閣,累日不回。奈何阻塞交通,恐至怨声载道。稍后遣人传语,南閣相见。

    拜谒名刺,悉留。裹挟礼单,皆拒。

    陈林暗问情由。

    许攸以心腹之言相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国俸之高,两汉罕有。许攸年入数千万钞。些许钱财,何必自污。

    陈林慨叹。遂有名篇:《吾食君俸》。以《国语·越语下》:“臣闻之,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之句开篇。论及君臣之道,名利取舍,报効守节,言辞恳切,入骨三分。

    入选太学文范。为警世名篇。

    蓟王闻之。遂命将作寺于南港,十夷王邸旁,另造“四州郡(国)邸”。

    郡(国)邸,本为诸郡设京邸。诸郡及诸国,于京师设立邸舍,供郡国至京师者住宿。初受少府所辖,继属中尉,后属大鸿胪。有郡邸长及丞,主其事。今汉多省邸长、丞,由大鸿胪派郎(官)主事。又有郡邸狱,凡郡国上计者犯法,皆由该狱收押。

    四州郡国邸,隶属幕府。邸长、守丞,齐备。凡四州来使,皆入邸中。无需亲赴幕府,南閣投刺。只需将名刺呈报守邸长、丞,安心恭候即可。

    蓟国吏治,无出其右。

    南閣籍簿,官员生平履历,翔实可证。胜任与否,一目了然。上计署、门下署、南宫少府等,功不可没。

    至此,四州与蓟国,无分彼此。

    凡大河水路,通达之北,上溯大小榆谷、赐支河曲、赐支河首,积石山,乃至盐泽、昆仑,皆归王治。

    幅员辽阔,何止万里。

1.41 细数家珍

    北宫瑞阁。

    知蓟王兼督四州,河北望风解印。其中不乏州牧、郡守、国相。甚至“举州无长吏”。民情如火,不遏则燃。不等专开朝会,幕府已呈送继任之选。

    首当其冲。幽、冀、并,三州州牧之选。

    宋贵人、士贵人,昨夜侍寝。今日迟醒。便由马贵人,通报详情:“幕府三丞,举苍海太守李进为幽州牧;勃海国相徐璆为冀州牧;安平王郎中令羊续为并州牧。”

    蓟王欣然应允:“可也。”三人皆有大才。治下三郡国,亦是蓟国之外,名列前茅者。时,黄巾乱后,冀州诸国,吏治崩坏。洛阳自顾不暇,唯求蓟国施以援手。为免僭越之嫌,遂置郎中令,秩千石,暂理国政。

    此后,冀州诸国,洛阳朝堂再未指派国相。如辛氏二杰,辛评、辛毗,亦为中山王、河间王郎中令。守土有功,宜当封赏。

    “传命,诸王郎中令,皆升国相,秩二千石。(官)籍入幕府。”蓟王之意,除封赏有功,还行正名出身。

    言罢,蓟王又道:“诸王郎中令,亦兼蓟王宫谒者。宜酌情升宫职。二千石官,可为舍人。”

    “喏。”便有女学事史,书录在案。查验无误。蓟王亲笔签署、用玺,封函发出。

    “州牧品秩,又当如何?”安贵人柔声问道。

    “州牧当高于郡守,暂定真二千石。”蓟王亦有决断。先前州刺史不过六百石官。今废史立牧,已成大势所趋。蓟王亦当遵循,然亦有取舍:“州牧,主一州之吏治民生。却不掌兵马军事。”

    “如何服众?”安贵人又问。军、政分离,必遭人非议。

    蓟王笑道:“天子令为夫,以辅汉大将军,兼督四州。四州兵事,皆归幕府。理所应当。”

    “夫君明见。”安贵人叹服。

    “李进、徐璆、羊续,升为州牧,何人继任,亦命文和,速速上报。”

    “喏。”

    幕府封国并立。封国治内,幕府御外。国中千五百众,论吏治民生,远非幕府可比。然自四州并入,幕府职权大增。单单南閣祭酒许攸,扬名天下。可见一斑。

    诸如贾诩、荀攸、李儒三幕丞,更是门庭若市。今日蓟王又将四州兵事,划归幕府。可想而知,幕府诸将,不可再屯国中。当散布州境,扼雄关要津,护大河之北。如壶关、黎阳津等,皆需重兵拱卫。

    所幸幕府人才辈出,文兴武盛。四州郡兵营士,只需分批入蓟国,令行禁止,严加训练。足可一用。

    四州之广,诸事繁杂。大小朝会,累日专开,仍有未尽之事。

    “各州编户、人口几何?”蓟王又问。

    “冀州计九十万(909005)户,近六百万(5931919)口。并州计十一万(115011)户,七十万(703965)口。幽州计四十三万(435263)户,二百五十二万(2522888)口。凉州计五十四万(543955?)户,二百三十八(2386840?)口。”马贵人答曰:“四州共计:二百万(2003234)户,千一百五十四万(11545612)口。”

    “并州竟困顿如斯。”蓟王叹道:“一州之地,尚不如一郡。”

    “并州乃南匈奴王庭之所在。边郡诸胡杂居,皆未划归治下。”马贵人言道。

    “凉州羌氐诸胡,亦早归幕府所辖。”蓟王言道:“二者相加,凉州当有千万之众。”

    “夫君所言极是。西凉诸(牢)城,已破八百万众。”便有女史,将幕府书录呈递安贵人。

    “尚有诸属国,未计其中。”马贵人笑道:“四州之众,可比一国。”

    “幕府封国,并立之势,成矣。”蓟王一语中的。

    安贵人又道:“军司空田丰、军正沮授、军师祭酒戏志才,联名上疏,求增筑邺城。”

    “可。邺城位处要冲,当为河北雄城。以此为基,可兼顾四州,并大河上下。”三人颇具慧眼。蓟王亦心领神会。

    马贵人又报:“右国令、将作令、武库令并大利令,联名上疏,求重筑广宗。”

    “可。”蓟王亦无不可。广宗内外,机关遍布。先前皆毁于洪水并大火。然此城集墨门机关术之大成。战后至今,墨门挖掘多年。料想,必有十足把握。

    “墨门何意?”安素问道。

    “墨门欲在此城,重立墨学乎?”马贵人不无担心。

    “非也。”刘备笑道:“墨家机关,已入五学。何必再开。当效大利(城),为匠人城。四州可于此地,求造民用机关器。”

    “原来如此。”马贵人这便安心。如前所说,蓟王废杂学,用杂技。将诸子百家,兼容并蓄,融入大儒学。各家典籍,亦去伪存精,编入《蓟国大百科全书》。蓟王自不会将墨学,单独列出。

    “二位国相携百官上疏,言,国境狭长,广袤不足。求并诸县,拓土安邦。”安贵人再接再厉。

    “好一个‘拓土安邦’。”蓟王笑道:“二位国相,欲并何地?”

    “涿郡之良乡县,广阳郡之蓟北县,渔阳郡之潞县,右北平郡之无终县。并辽东属国。”安贵人,依次道来,亦不由暗自心惊。

    “四县,扼长城,据燕山。辽东属国,更将安北、辽海二郡,陆路相连。”蓟王焉能不知。

    “夫君,意下如何?”马贵人求问。

    “兹事体大,需专开朝议。”蓟王并未明言。

    “喏。”

    门下署,鸾栖馆。

    幕府高官齐聚,相约小酌。

    “二位国相携百官,求拓土安邦。”贾诩笑问:“子远,以为如何?”

    “卑下,窃以为。主公当欣然纳之。”许攸言出惊人。

    “何以知之?”贾诩眼中,别有深意。

    “中丞既问,攸,知无不言。”许攸答曰:“兼督四州,乃出王太师之意。无非朝堂式微,力不能及。且心腹大害,乃叔侄二人。故为安抚河北,而出此下策。若我主,恪守臣节,泾渭分明,四州之地,分毫不取。必遭人猜忌。唯有自污,吞并数县,方可令天下安心。”

    言罢,众谋主皆笑。

    戏志才抚掌道:“惜无人与子远并列。否则,亦为谋主矣。”

1.42 布衣为王

    蓟王无难事。

    究其原因,处高位,拥大义。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人皆向好,民皆向善。蓟王少复祖爵,布衣为王。言行举止,爱恨情仇,无不符合时下,最纯粹最朴素的汉风。

    前有高祖,中有世祖,今有蓟王。引领时代风貌。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故而世间所有的美好,皆奔蓟国。时至今日。良臣、义士,才子、佳人,蜂拥而至,自报家门。如今更不费吹灰之力,兼督四州之地。大河以北,乃至冰原之地。皆归王治。

    幕府、封国相加,足有四百万户,千八百万口。

    “并县可乎?”逢月中大朝会,蓟王居高下问。

    “臣,窃以为。拓土安邦,善莫大焉。”薮东守乐隐,持芴跽奏。

    “臣,附议。”辽海守郭芝,持芴奏对。

    “臣等,附议。”百官齐声。

    话说。此议,本就是左右国相,领百官上疏。蓟王再问,自无意外。然,增封并土,非同小可。蓟王需谨慎。

    待群臣归位(正坐)。蓟王遂看向万石席位。

    “卢公以为如何。”出人意料,蓟王先问卢少保。

    卢少保,持芴奏对:“老臣以为,不无不可。”

    “可有情由。”蓟王又问。

    “王上既问,老臣试答。”略作停顿,卢少保奏曰:“先帝崩后,连下二诏。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才有合肥侯、史侯、董侯,三朝更番(更替)。神器易主,内外骚动。今三分天下,乱世至矣。先并河北(四州之地),再统九州(计十三州)。三兴炎汉,天命所授也。”

    此言,若出儒宗,百官自不意外。不料,竟先出卢少保之口。饶是太傅黄忠,左右国相,乃至殿内肱股重臣,无不惊讶。

    唯我蓟王,感同身受。忽忆起少时,杀尽流寇。恩师着木屐,行二十里雪路,赶来相见。

    劈头便问:可留活口。

    刘备答曰:死无对证。

    一问一答,道尽师徒大义。

    蓟王轻轻颔首。又问儒宗:“郑公,以为如何。”

    “卢少保(一)言(道)尽。老臣无语。”郑玄持芴奏对。蓟王礼遇,凡国老,无需跽奏。坐论国政,即可。

    蓟王从谏如流:“上表并县。”

    “主公明见。”群臣下拜。

    端坐侧席,门下署六百石列。报馆丞陈琳,感慨万千。

    果不出许子远所料。

    兖州甄城,距蓟都更近,水路不过千一百里。经蓟国渠入漳、溯河,快船一日来回。

    蓟王上报,翌日已送达尚书台。

    尚书令桓典,不敢怠慢。遂携表奏,亲赴太师府。

    不其侯伏完,车骑将军吕布等,皆在。

    王允看后,表情释然。

    不其侯伏完,忙问:“蓟王何所求?”

    王允遂将蓟王上表,遍传众人。

    伏完,草草看后,亦不由心头骤松。遂又将表奏,传与吕布。

    王允笑问:‘四州有郡县几何?’

    尚书令桓典早有准备:“并州郡九,邑九十八;冀州九郡国,邑百;幽州郡十一,邑九十;凉州郡十二,邑九十八。”

    “近四百邑,蓟王百取一也。”王允一语中的。

    不其侯伏完,欣然言道:“且蓟王所取,涿郡之良乡,广阳之蓟北,渔阳之潞县,右北平之无终。并辽东属国,皆为守护国境也。”

    尚书令桓典亦道:“尤其辽东属国,可续接安北并辽海二郡。如此,蓟国境,方至周全。”

    “辽东属国,国情若何。”王允又问。

    “辽东属国,乃安帝时分辽东、辽西两郡所置,别领六城,治昌黎。三郡乌桓,便有一支出自此地。二虏(鲜卑、乌桓)相加,或有三万户,十八万众。”桓典答曰。

    “六县竟只有三万户。”吕布慨叹:“便是中原下县,亦远不如。”

    不其侯言道:“蓟王乃为续接国境也。”

    “撤属国,立郡可乎?”王允此问,便有应允之意。

    “可也。”桓典答曰:“今汉以来,属国多有废止。辽东属国,或可改昌黎郡。”

    “如此,当全蓟王安邦之意。”王允一语中的。

    “喏。”桓典这便领命。

    不日三日,诏命已达。陛下言:可。

    果然,蓟王无难事。

    涿郡良乡,广阳蓟北,渔阳潞县,右北平无终,并改辽东属国为昌黎六县,计十县,增封蓟王。

    看似厚赐。实则除良乡、潞县,民情稍好。蓟北、无终,次之。昌黎六县,一贫如洗。

    蓟国东西千里,南北不过六百里。甚至安北并辽海,并不接壤。蓟王所求,乃全国境也。

    北宫,瑞阁。

    “昌黎郡,别领六城:昌黎、宾徒、徒河、无虑、险渎、房。雒阳东北三千二百六十里。辖有医无虑山(医巫闾山),地广草茂,农牧皆宜,丰饶物产。乃上佳牧场。”宋贵人将昌黎郡况,娓娓道来:“原辽东属国乌桓大人苏仆延,众三千余落。从于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丘力居,众八千余落。从子蹋顿,今为奋威司马。”

    “自上谷乌桓王难楼兵败身死,三郡乌桓,皆尊元舅(乌延)号令。”蓟王言道:“命人传书元舅,代问丘力居,心中所思。”多年前,右北平乌桓王乌延,得汉庭策封,称“乌桓单于”,号“汗鲁”。俗称“汗鲁单于”,统领三郡乌桓,守护东凌邑。今已有三万余落。

    “喏。”宋贵人遂命女学事史,撰写家书。

    “昌黎六县,横跨无虑山。当已此山为界,分割二郡。东坂三县,无虑、险渎、房;西坂三县,昌黎、宾徒、徒河。”蓟王言道。三县为郡,乃蓟国惯例。

    “二郡何名?”士贵人又问。

    “险渎县乃(卫满)朝鲜王旧都。可唤‘朝都’。西坂仍唤‘昌黎’。”

    “朝都、昌黎二郡守,又当授何人。”士贵人再问。

    “北海一龙,华歆、邴原二人。”蓟王已有所属。

    三人一龙。华歆为龙头,邴原为龙腹,管宁为龙尾。同仕蓟国,皆为宿吏。足可牧守一方。

    “另遣奋威校尉韩当部,北上二郡,扼守国境。”

    “喏。”

1.43 予取予求

    斜贯蓟国东西国境之“蓟国渠”,除善加利用原有水道,还自西而东,分掘“流金渠”、“泉州渠”、“利市渠”三段漕渠。贯通蓟国九大水系。

    自泉州城下,凿“泉州渠”,联通?水、沽水与鲍丘,三大水系:

    西北向,转泃水接庚水,濡水。

    东北向,转庚水入灅水,接“利市渠”,直抵右北平乌桓王庭驻地,再经濡水出塞,抵白檀城,并先副伏罗归义王立高车王庭白海之滨。

    西南向,经雍奴、泉州、益昌三城后,入掘鲤东淀。再经前都水长卞纪所掘之“流金渠”,南下巨马水、滹沱水,再转漳水,经南皮入大河。至此,与四渎八流,大汉水脉相连。

    多年前,千里国渠,便已凿通。近年来,又不断修造。裁弯取直,劈山凿石。修栈楼,开船闸,凡水网所至,皆可船达。船户、胡商,皆可坐享水云之便。

    朝都、昌黎二郡。无虑、险渎、房;昌黎、宾徒、徒河六县,亦有水网。

    “大辽水出塞外”,“又东南过房县西入海”。“(大)辽水右会白狼水”,“(白狼水)又东北径昌黎县故城西”。“渝水自塞外南入海。一水东北出塞为白狼水,又东南流至房县注于(大)辽(水)”。

    周遭还有小辽水、浿水等,枝津故渎,迂回纵横。

    足见水网之密。

    后世常言,“要致富,先修路”。换成时下蓟国,却是“要富余,先通渠”。

    国境周遭,良乡,蓟北,潞县,无终。四县本就在蓟国水网之中。只需稍加修缮,便可与蓟国比同。四县吏民,皆翘首以盼,早日交割。

    无终县,汗鲁单于王庭。

    毗邻蓟国,三郡乌桓,早改游牧为农牧。人皆城居。马邑、牛牢、羊栏、草料场,散布周遭。居有定所,行国习气,日渐沉积。厚重之风,渐与北国比同。

    王庭内,篷顶绵延,好似丛云。除此之外,与汉家楼宇,大同小异。

    单于金帐。

    收蓟王家书,汗鲁单于乌延,方知无终县,已并入蓟国。欣喜之余,又见蓟王所托。不敢怠慢,遂召余下二部,前来相商。

    苏仆延,丘力居,马不停蹄,入金帐相见。

    “拜见单于。”

    “二位大人免礼。”乌延众三万余落。十倍于苏仆延,四倍于丘力居。且与蓟国东凌铜邑,互市多年。车马行人,不绝于道。兵强马壮,民富部强,可想而知。故三郡乌桓,以其为首。唯乌延称单于。苏仆延,丘力居,皆称大人。

    帐内落座。

    乌延遂将前后诸情,悉告得知。

    见二人无言。乌延又道:“蓟王问二位大人,可别有所求?”

    “我等实无二心。”二人指天为誓。

    “二位大人,毋需多虑。”乌延笑道:“当如实作答。”

    “敢问单于,蓟王将置我等于何地?”丘力居斗胆相问。

    “大人可知‘归义三侯’乎?”乌延言道:“东平舒侯弥加,常道侯阙机,韩城侯骨进,同为内属。虽不称藩,却早与藩属无异。三国官吏,上至侯相,下至斗食,皆出蓟国。凡政令所出,皆与(蓟)国比同。三侯,年年奉献,从未缺席。闻蓟王,早有纳三侯入国之意。”

    “如此,我等亦可封侯乎?”苏仆延又惊又喜。

    “二位大人,欲求归义乎?”乌延不答反问。

    “固所愿也!”二人异口同声。

    “如此,同求归义。”乌延亦早有此意。

    三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孤悬在外,终难心安。求得内附,皆为蓟人矣。

    事不宜迟。三人遂六百里上疏,同乞归义。

    蓟王专开朝议。

    “臣,窃以为,各有利弊。”右相持芴跽奏。

    “且说来。”蓟王笑道。

    “三郡乌桓,各众数千乃至数万落。为国藩屏,边郡无患,乃利之所在。今高车十二侯国,扶余、高句丽属国,皆先后臣服。北疆无战事,养兵无用,空耗府库,乃弊之所在。”耿雍奏对。

    “果然各有利弊。”蓟王轻轻颔首,又问左相:“州平,以为如何。”

    崔钧持芴跽奏:“禀主公,归义向化,乃长久之计。譬如海外寄田。连年巨亏,然主公仍著力推行。正因长远得利。”

    “远利近弊。”蓟王又问中丞:“文和,何所言。”

    “回禀主公。臣,窃以为,乌桓突骑,天下名骑。扼长城内外,控燕山南北。兼守傍海碣石道,以通苍海(郡)。乌桓突骑,正当其用。”贾诩着眼于漫长商道,行军补给线。

    “如此,当可允之。”蓟王遂定计。

    “辽西乌桓丘力居部,乃辽西太守赵苞所辖。若求内附,主公当择地安之。”右相耿雍进言道。

    “诸君可有适宜之选。”蓟王遂问。

    “扶黎营所在地,当可安置。”贾诩早有准备。日前,蓟王已命奋威校尉韩当,率本部兵马,驻扶黎营,谨守国境。

    “今汉初,曾设扶黎县。亦作夫黎县。”中书令赵娥,命人摘抄详情,娓娓道来:“元初二年(115年),鲜卑‘夏攻扶黎营,杀长史’既此。后城废。闻,乃绝佳牧地。”

    “可也。”蓟王言道:“代为上表,求封丘力居为‘扶黎归义侯’,苏仆延为‘无虑归义侯’,乌延为‘乌桓归义王’,立王庭于无终。”

    “喏。”群臣下拜。

    “临渝令袁霸上疏,求重筑碣石宫,并筑碣石港。”起身后,右相又报。

    蓟王笑道:“碣石港(止锚湾),理所应当。然碣石宫,乃奇观也。”

    袁霸心思,殿中重臣,焉能不知:

    国中奇观,接二连三。尤其蓟王立五帝之学。本以为东学当设临渝,岂料未能如愿。临渝今非昔比,乃东出重镇。岂无奇观,助天下扬名。

    “年前筑毕临渝关,今欲新造碣石宫。”蓟王笑道:“知碣石道持重,故有此疏。”

    可乎?“往事越前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可也。”蓟王欣然应允。毕竟“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心念至此,蓟王笑道:“尚书令且拟诏。”

    “喏。”赵娥当殿拟诏,擢升华歆、邴原,为朝都、昌黎二守。再待三郡乌桓,上表朝堂,求请内附。

    料想,董侯当有求必应。

1.44 劝善禁恶

    月末大朝会。蓟王冠冕上殿。必为策封。

    百官肃然。

    “擢升泉州令邴原为昌黎守,治昌黎,秩二千石,‘银印青绶’。兼领蓟王宫舍人。”

    “臣,领命。”邴原出列跪拜。

    “擢升安次令华歆为朝都守,治险渎,秩二千石,‘银印青绶’。兼领蓟王宫舍人。”

    “臣,领命。”华歆亦同出列。

    果是北海一龙。

    待二人捧盘入偏殿,更换朝服印绶,正殿面君,入二千石列。

    中书令赵娥,再宣王命:“擢升泉州港令袁涣,继为泉州令。”

    “臣,领命。”港令迁城令,比千石升千石矣。

    稍后,蓟王居高言道:“黄金台又出良才,且召来相见。”

    “喏。”

    少顷。便有三人,布衣入殿。

    “庶民,拜见王上。”

    “邢颙,字子昂,河间鄚人。举孝廉,司徒辟,皆不就。徐奕,字季才,东莞人。凉茂,字伯方,山阳昌邑人。”中书令言简意赅,道出三人生平。

    “封邢颙为安次令。秩一千石,‘铜印黑绶’。另赐黄金五百两,铜钱五万,蜀锦五十匹。四季朝服及骖马安车一驾。”

    “臣,领命。”

    “封徐奕为昌黎令。秩一千石,‘铜印黑绶’。另赐黄金五百两,铜钱五万,蜀锦五十匹。四季朝服及骖马安车一驾。”

    “臣,领命。”

    “封凉茂为险渎令。秩一千石,‘铜印黑绶’。另赐黄金五百两,铜钱五万,蜀锦五十匹。四季朝服及骖马安车一驾。”

    “臣,领命。”

    昌黎、险渎二县,皆为郡治。然民生困顿,一贫如洗。为安置乌桓归义侯,蓟王已命奋威校尉韩当,将六县民众,迁居昌黎、险渎二县。大国工匠,正经临渝出关、下海,水陆并进,源源北上。

    蓟王名震天下。原辽东属国民,闻并入蓟国。奔走相告,举国欢庆。蓟国之命,何必见疑。不等奋威校尉韩当,引兵接应。各地民众,已辎重装车,欢天喜地,自行迁徙。

    户户美田一顷,良宅一栋。屉舟、牛马、机关器,不一而足。茅屋破院,有何可惜。

    正因民情如火。蓟王不敢怠慢。直封千石长令。先安置百姓,安抚民情。蓟国二十署寺连动,齐力整治六县。不出数载,足可大兴。

    循例。

    二郡余下四县,三百石长。当出太学坛。

    太学门生,梦寐以求,“三百出仕,二千及冠”。既此。

    凡入太学,出仕前,必为实习生。政务纯熟,各有建树。先前,双博士祭酒服虔,上疏求立“备吏”,便是因此。奈何“入学三载,自升备吏”。利大于弊,蓟王暂行搁置,未纳其言。

    虽束之高阁,然蓟王时有考量。先前已命左右国相,并上计署、门下署、少府等,订立“备吏选拔制”。今日当可一用。

    备吏当出实习生。取其佼佼者,为备吏。换言之,备吏非自行晋升,亦需考核。且备吏所出,不再仅限于太学。五学门生,皆可为备吏。好处不言自喻。所谓“隔行如隔山”,“术业有专攻”。

    故“明主之官物也,任其所长,不任其所短,故事无不成,而功无不立。乱主不知物之各有所长所短也。”

    蓟国承汉制。对官吏的考核,早成建制。统称“治吏”。

    是故“明主治吏不治民”。韩非子言下之意,君治吏,吏治民。

    蓟国治吏,首当其冲:“上计考”。另有“举谣言”、‘行风俗’、“布公告”、“众评议”。相辅相成。

    政绩高低、百姓风评,一目了然。更加开诚布公,告知于众。群策群力,全民监督。万无一失,自当最好。便有些许出入,亦无关大局。

    治吏,又称“考课”:考评、督课。

    考课最优者称“最”。对评定为“最”的各级官吏,先给予重奖,余下再按优劣排次。奖励大体为:褒奖(口头)、嘉奖(文书)、增俸、赏金、升职、赐爵、封侯,时有数奖并赏。

    考课较差者称“殿”。对评定为“殿”者追责。时“吏有罪”为“七科谪(注1)”之首。处罚按:申诫、鞭杖、罚金、降秩、降职、免官、判刑、抄家、处死、夷族,时亦数罪并罚。

    是故“赏罚所以劝善禁恶,政之本也”。

    “年前,博士双祭酒服虔,上疏请立备吏,为国蓄养干才。”蓟王言道:“孤心有所虑,故暂罢此议。今五学并行,万事皆备。备吏之事,当可再议。”

    环顾殿内群臣,蓟王居高下问:“诸位可直言。”

    始作俑者,双博士祭酒服虔,持芴而跽:“主公明见。臣所虑不周,只见其利,未见其害。实习三载,自升备吏,若为宵小所乘,祸乱天下矣。”

    蓟王安慰道:“子慎万勿自责。备吏之举,兹事体大。言事关国运,亦不为过。岂能‘一噎之故;绝谷不食’。”

    “喏。”服虔这才安心就坐。

    “禀主公。”薮东守乐隐,持芴跽奏:“实习之生,多有干才,却不得足俸。且需兼顾学业之重。今,主公又兼督四州,河北吏治之缺,可想而知。臣,窃以为。若为备吏,适时补之。当大利于国。”

    “乐公所言极是。臣,附议。”辽海守郭芝,紧跟其后。

    “臣等,附议。”百官同声。

    “如此,可将备吏,纳入考课。凡五学弟子,皆‘学优而备,备优则仕’。”蓟王言道。

    “主公明见。”

    “无虑、房、宾徒、徒河,四县长吏,诸公可有良才举荐?”蓟王又问。

    时下称谓,大有文章。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不可不察。尤其朝议,更需明辨。万勿君前失仪,人前失语。轻则妄议之过,重则大不敬罪。

    蓟王口出“诸位”,言指殿内群臣。“位”者,席位也。蓟王口出“诸君”,言指二千石列。“君”者,古之卿大夫也。蓟王口出“诸公”,乃指万石国老列。“公”者,三公也。

    蓟王问计诸公。非万石,不可轻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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