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7 绿洲公社
十里楼桑,老宅中庭,顶阁大平座。
秦后鲁琪拉,正举千里镜,俯瞰商都繁华。先前不过客居于此。自与蓟王和亲。并随婚期日益迫近。主人翁精神,油然而生。比起条石筑造的罗马城,楼桑砖木结构的重楼,满是大汉风情。
尤其空心砖墙与盖顶瓦当。坚固耐用,极易更换。正如楼桑兵甲,密密麻麻,坚若龙鳞。内涂白浆壁,外覆搪瓷甲片。玄楼白院,气象万千。
户户皆有望楼弓手。居高下射,守备街衢。
蓟人尚武之风,可见一斑。
“女君。”圣火女祭司阿奇丽娅,领蕃邸豪商,升阁谒见。
“叩见皇后。”藩商乃出绿洲兄弟会。
“免礼。”遂未置帘,鲁琪拉却素纱遮面,并未失礼:“坐。”
“谢皇后。”藩商自入侧席落座。久居汉土,汉礼如汉话,有模有样。
“如何?”鲁琪拉问道。
“小人幸不辱命。”藩商答曰。
小人,此处乃庶民之谦称。语出《左传·隐公元年》:“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
绿洲兄弟会,本是民间组织。由“罗马的弃儿”们,自发组建。后不断吸纳外来族群,遂成西域都护府治下,一大民间势力。闻蓟王组建佣兵公会。遂动心思。欲求合法地位。
而即将与蓟王和亲之罗马皇后鲁琪拉,自是最佳代理人。
鲁琪拉只身至此,力穷势孤。于是一拍即合。
藩商遂将卷轴奉上:“域外三大帝国,连年用兵,抄掠周遭小国。举族,举国贩入绿洲者,不计其数。都护府安置于百城之中。命其国主,或为邑君,或为里魁,不一而足。最强十国主,今为都护府十邑君。内中详情,皆书录卷中。”
“有劳。”鲁琪拉轻轻颔首。
“不敢。”藩商再拜相问:“敢问皇后,兄弟会之事,王上何所言?”
“此非小事,当徐徐图之。”鲁琪拉答曰。
“小人明白。”藩商亦知事大。不敢多问,遂告辞离去。
送走藩商,阿奇丽娅只身返回:“女君何不明言。”
“如何明言。”鲁琪拉正翻阅西语卷轴。
“绿洲兄弟会,欲求之事。女君尚未向王上言及。”阿奇丽娅乃圣火女祭。举头三尺有神明。岂能言行不一。
“无妨。”鲁琪拉随口答曰:“此事易耳。只需提及,必令绿洲兄弟如愿。”
眼看婚期临近,阿奇丽娅亦多谨小慎微,生怕变生肘腋。故进言道:“王上乃不世明主。女君暗中行事,若为外人知晓。恐难自辩。若再被人构陷,阴怀二心,悔不及也。”
鲁琪拉笑道:“如你所言,王上乃有道明君。我等客居于此,一举一动,并未藏私。何来暗行之说?”言下之意,众人举动,皆在蓟王掌握之中。
阿奇丽娅不解:“既如此,女君为何索要十邑君名录。”
“国仇家恨,断难轻弃。”鲁琪拉笑言道:“既得亿钱汤沐邑。自当投桃报李,有所作为。”
便在此时,黑夜女王英妮娜,亦有消息送到:“回禀女君,此乃绿洲女巫名录。”
“先索邑君,再取女巫。”阿奇丽娅,如何还能不醒悟:“女君乃求亲随乎?”
“然也。”鲁琪拉眸生异彩:“为重返罗马,当有所为。”
俗谓财能通神。年入一亿蓟钞,鲁琪拉借罗马皇后之名义,先将绿洲兄弟会收归己用。而后联络被贩入绿洲的亡国之君,并丝路沿线有名女巫。为重返罗马积势。
尤其象林两岐苑,拥出海水道。可兴建港津,就地督造铁壁铧嘴,蓟式战舰。如此水陆并进,直通罗马。
换言之,鲁琪拉此举,亦是蓟王所愿。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无大笔花销,蓟王何以将亿钱苑囿予之。显然是让鲁琪拉,尽其所能,悉数花出。
一亿蓟钞的购买力可想而知。
阿奇丽娅,涣然冰释。又进言道:“绿洲兄弟会之事,女君亦需尽快通禀王上。”
英妮娜亦点头道:“(王上)知与不知,(女君)说与不说,不可同日而语。”
“也好。”鲁琪拉欣然应允。
这便亲笔手书,交由少府呈递蓟王当面。
北宫瑞阁。
中书令赵娥,亲呈秦后手书入外阁。
察验无误,女史开封。由瑞麟女博士,转递士贵人。
士贵人自入内阁,呈递夫君刘备。
“秦后欲为绿洲兄弟正名。”刘备笑道。
“绿洲兄弟,本是罗马弃儿所建。后渐庞杂,今已遍及都护百城。”士贵人言道:“秦后欲收归己用,无可厚非。”
“为夫亦有此意。”刘备笑道:“由鲁琪拉出面,为西征造势。”
“当仿效佣兵公会,立绿洲公会。”马贵人进言道。
“绿洲民情复杂,掺杂巫祝神鬼,远非公会可比。”刘备斟酌言道:“可立公社。”
如前所说。公社,乃古代天子、诸侯,祭祀天地鬼神之所。《礼记·月令》:“(孟冬之月)天子乃祈来年于天宗,大割祠于公社及门闾。”疏曰:“谓大割牲以祠公社,以上公配祭。”
《淮南子·时则训》:“(孟冬之月)大祷祭于公社,毕飨先祖。”
今汉,广立公社,社祀先贤。
换言之。社,亦如闾里、街市,于时下,乃是一个功能齐全的聚落。当中,有民居、列肆、馆舍、神祠,不一而足。逢社日,举行大型集会。集祭祀、游玩于一体。称“社会”。即便无社日,社中亦有民众往来。称“社众”。
蓟王一如既往。于先人基础上,再行创新。
与“坊”类似。蓟王在闾里、街衢之上,另建“社”。最大不同,社有社公(社神),社会(集会),同一信仰者入住,称“社众”。
绿洲信仰庞杂。除亚马逊三柱主神外,诸多丝路沿线信仰,亦随之并入。信众不一而足。人数或多或少。
堵不如疏,疏不如引。
令其自建公社以祭之。光明正大,安身立命。于国于家,于人于己,大有裨益。
话说,两汉公社,何其多也。独缺西域百城乎?
论开明之风,唯我大汉是也。
1.168 绝地天通
话说,长安宋登,少传《欧阳尚书》,教授数千人。为汝阴令,政为明能,号称“神父”。死后被汝阴人“配社祀之”。
久而久之,约定俗成。遂为绿洲公社所沿袭。绿洲神社祭祀,羌人呼“释比”者,遂唤“神父”。
神父司职,亦类同释比。司职通神事宜,并助民情梳理。据社众多寡,亦效仿里魁、坊令,另置社令(长)。
社的创立,可谓神来之笔。须知,社中所聚,多是同一族群,同一信仰者。俗谓“抱团取暖”。对外来信仰的抵御及排斥,可谓根深蒂固。尤其丝路流金。诸沿线大国,利益所驱,亦或是一己之私,大肆宣扬利己之神。并借口神战,攻灭异国。实则举国贩入西域,赚取巨额利润。
这些被攻灭的小国,蓟王允许自立公社,聚众而居。信仰得以保存。对绿洲主人,自当感激涕零。且凡入绿洲者,皆身披王徽刺青。约定俗成,乃蓟王家奴。即便遭域外诸大国错捕,亦会遣人送回。
故于绿洲百姓而言。蓟王乃是世俗中的主宰。至于神界,则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立绿洲公社之消息,先由秦后鲁琪拉,传语蕃邸豪商。稍后,再由幕府敕令,广而告之。凡同出一种,亦或同奉某神,皆可自建公社。四时祭祀。
此令一出,绿洲百姓奔走相告。丝路沿线,掺杂蛮荒。古神与新神并立。每有小国被灭,便有旧神陨落。得蓟王开恩,立社公祭。可想而知。
于是乎,以绿洲兄弟会为代表。都护百城,公社如雨后春笋,纷纷建立。蓟王有言在先,人神分治。神权不可触及君权。凡有逾越,定斩不赦。
话说,蓟王乃赤帝子孙。本就具有神性。绿洲诸神,如何敢逆之。置神父并社令,分掌神祀并人治,便是此意。
蓟王此举,便是所谓绝地天通(注1)。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尚书孔氏传》:“(颛顼)帝命羲、和,世掌天、地、四时之官,使人、神不扰,各得其序,是谓‘绝地天通’。”
至此,天地相分,人神不扰。
换言之,自上古颛顼(zhuān xu)帝时。华夏便完成了人神分治。
“先兴五帝之学,再置绝地天通。我主可比‘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之颛顼乎?”
王子馆会,便有国中大儒,离席言道。
谓“所居玄宫为北方之宫,北方色黑,五行属水”,故颛顼以水德为帝,又称“玄帝”。乃北方天帝。
“诸君慎言。”受邀为主宾之儒宗郑玄,起身相劝:“主公大业未成,不可妄言天命。若被人构陷,大不敬之罪。岂非不美。”
闻儒宗所虑,不过“不美”。与会众人,皆心领神会。
便是酒醉大儒,亦不以为意,长揖及地,捧杯入席不提。
换言之,以今时今日,蓟国之力。席卷九州,何其容易。蓟王若非恪守臣节,不愿刨自家祖坟,早已兵围洛阳,受禅称帝矣。
“我主,北伐鲜卑,西通西域,东讨三韩,南下荒洲。自光武中兴,二百年无可比肩。”儒宗言道:“天命所归,必有应验。不可急于一时。”
“我等受教。”与会嘉宾,同声拜服。
中雍令,四少师之刘宠言道:“郑公所言极是。我主,上应天命,下照民心。假以时日,必有应验。”
众皆心有戚戚。
蓟国兴五帝之学。天下名士,纷至沓来。国中人才汇聚,文风鼎盛。更加造纸、印刷术大成。朝闻日报,大兴民仪。言路通畅,旷古烁今。
且蓟王从不以言论问罪,亦从未兴文字狱。只需言而有物,不行妖言惑众。则百无禁忌。便是言及蓟王。蓟王得闻,亦“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古之明主,莫过如斯。
洛阳南宫,玉堂殿前。
百官下朝。董卓神态倨傲,被一众党羽簇拥其中。
待稳步下阶。早有车驾列队等候。
心腹爱婿,中郎将牛辅,浑身披甲,领秦胡骑兵,杀气腾腾,护佑左右。
车门开启,叠梯落下。
众人长揖及地:“恭送太师。”
“哦。”董卓稳坐榻上,随人马呼啸而去。
少顷,百官徐徐直身。各自嗟叹,四散而去。
送别人中,自有尚书令许攸。
“尚书令,何以无为?”背后来人,正是太仆王允。日前,许攸登门,索去祖传七星刀。不料竟再无消息,故才有此问。
“百官绕身,虎狼伴驾。如何动手。”见四处无人,许攸遂密语相告。
王允又问:“董卓手握十万大军,若一朝殒命,尚书令可有良策。”
“如牛辅等,皆一介莽夫。见利忘义,惟利是图。只需稍加笼络,自可为朝廷所用。”许攸答曰。
“尚书令宜当早行,迟恐生变。”王允言道。
“太仆且安心。不日当见分晓。”
见许攸言之凿凿,王允遂登车自去。
忽觉背后有人窥视。猛回望,正是大将军何苗。
四目相对,各自会意。
许攸亦乘车驾而去。
待台上所剩无几,大将军遂转去西园,面见太后。
自何苗蒸杀西园妃,送与董卓食。何后恼羞成怒,便不与其相见。茹毛饮血,已为人不齿。何况啖人而食。虽说桓灵以来,天灾**,屡有百姓易子而食。然毕竟身逢大难。不得已而为之。
朝中重臣如太师并大将军者,亦行食人。乾坤朗朗,日月昭昭。太后焉能不恼。
何苗顿失所依。手足无措。虽得许攸暗授机宜,刺杀之事,万勿外泄。然思前想后,何苗还是决定,向何后坦陈一切。
闻大将军有机密要事禀告。
何后遂帘后相见。
“乞屏退左右。”何苗伏地乞告。
“大将军,但说无妨。”何后遂命殿中人等,悉数退下。
“喏。”何苗起身近前,立于帘下。将前后诸情,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好一记杀妻残身苦肉计。”何后忽问:“此计莫非出自许子远。”
“正是。”何苗答曰。
电光石火,何后已想通一切:“许子远,果有大谋。大将军只需依计行事。待事成,朕当全大将军家小。”
何苗先喜后疑:“董贼伏诛,大势已定。臣之家小,何故劳烦太后保全?”
“毋需多问。”太后一声暗叹:“自去便是。”
“喏。”何苗不敢多言,自去不提。
1.169 东西交构
九月初,蓟王与秦后,和亲大典,如期而至。
和亲,也叫“和戎”或“和蕃”。蓟王和亲,熟门熟路。便是王城百姓,亦驾轻就熟。秦后制如公孙王后。迎亲队伍自出王城,再由楼桑老宅,穿十里长街,于白湖登船,舟行南港,换乘王宫车驾,列队入王城,蓟王携文武百官,于轩下相迎。迎亲、送亲二使,引领队伍,缓步登阶。因新妇皆有幂篱盖头,故由宫人持檠(qing)引路。
檠,本为矫正弓弩之器。后引申为灯架。称金檠。用在此处,非为架灯,乃充扶手。遇阶,金檠上托,新妇随之提步。至于“牵红”,唐时方有(宰相张嘉贞,欲纳郭元振为婿,因命五女各持一红丝线于幔后,露线头于外,使郭牵其一。郭牵得第三女。后以“牵丝”、“牵红”、“牵红线”、“牵红丝”为选婿或择妻之典故。)。
楼桑乃蓟王龙兴之地。十里长席,闻名遐迩。队伍来时,各家各户,已先行摆起。待将秦后接出老宅,十里长席,香飘十里。
老规矩。户户敬酒一杯。可想而知,待走出流水长席。队中豪杰,早已东倒西歪。楼桑多刘氏宗人。三墩名号,不时出耄耋长者之口。关羽、张飞,代兄长答话。自不曾失礼。
俗语说“(婚礼)三天无大小”。三墩,自当唤得。
蓟王义弟,天下知名。少时四友,亦列其中。族中兄弟,不可或缺。能入迎亲队列,皆是蓟王家人。楼桑父老耳熟能详,如数家珍。
十里楼桑,自有风土,别具人情。经由大溪地新区,与西林邑连成一体。西林港吞吐辎重,白湖港人员进出。西林城、港,共计有民,三十万众。西林马场,蜚声海外。
七国赛马会,远不止七国。另有青州之齐国、济南国、北海国、平原国等,及境内小国,纷纷入会。却仍叫七国赛马会。林间赛道,并林间马场,亦先后增筑毕。环西林赛道,乃耐力赛及障碍赛之主道。西林广袤,为蓟国与逎国天然边界。
多年前上谷乌桓王难楼,兵围逎国。幸得蓟王解困,方逃过一劫。今,早与蓟国同气连枝。西林清溪水道,累次疏通,足可驶三千石船。若得丰水,万石亦通行无阻。西林港,北地胡商汇聚。人头攒动,车水马龙。
邑中车楼,豢养良马二十五万匹。若非蓟王精益求精,宁缺毋滥。二万五千户邑民,户户只许饲马十匹。便是百万马匹,蓟王亦养得起。千里稻作,青储饲料何其多。
诚然。蓟王此举,亦据民情而定。车楼底层大马厩,养十匹马,绰绰有余。再多,便至拥挤。且轨路与轨路间驰道、赛马场地、林间马场及赛道,亦不足驯养所需。除去饲喂,驯养亦是关键。
或有人问。二万五千户民,二十五万马匹。人吃马嚼,积粪何其多也。邑中必臭气熏天,刺鼻难闻。实则无妨。地下水网,纵横交错。行雨污分流。户户车楼,皆有化粪双瓮暗藏。只需定点倾入污水管网,汇入赛马场下方大型连瓮化粪池,再出肥水排入溪谷沟渠。滋养稻田。雨水则汇入清溪。
泾渭分明,各得其利。
《春秋公羊传》:“媵者何?诸侯娶一国,则贰国往媵之,以姪娣从。姪者何?兄之子也。娣者何?女弟也。诸侯一聘九女,诸侯不再娶。”
便是说,诸侯娶一国之女为妻时,女方需有侄女并妹妹随嫁,还需同姓两个诸侯国各出一女陪嫁,且亦须各带侄女并妹妹二女随嫁。如此,便是所谓“一聘九女”。其中,同姓诸侯国陪嫁之女,一为“左媵”,一为“右媵”,此便是“诸侯一娶九女,二国媵之”的媵制。
诸侯一聘九女后,“不再娶”。
此乃古礼。今汉另有新规,王爵妻妾,不过四十。
除非奉诏和亲。
故秦后身边,圣火女祭并黑夜女王,或可视作“左右二媵”。并协辰夫人黄景华,同封椒风美人。
椒风乃北宫新改筑之殿名,为秦后所居。亦取自前汉宫廷。
《汉书·佞幸传·董贤》:“(哀帝)又召贤女弟以为昭仪,位次皇后,更名其舍为椒风,以配椒房云。”注曰:“皇后殿称椒房。欲配其名,故云椒风。”
位次皇后殿椒房,故云椒风。
其意,不言自明。
知微见著。时人名称来历,笔笔皆有所出。断不可恣意而为。
蓟王宫,横竖一里。北宫绵延七重,大殿三重。蓟王合欢殿,居于正中,据五六七,三重。顶阁便是瑞麟阁。凤凰殿、椒风殿,一右一左,居四五六,三重。七妃安处殿,慧妃常宁殿,居三四五,三重。马贵人蕙草殿,安素无极殿,并吴房君,茝若贵人华妁所居茝(chǎi)若殿,据二三四,三重。馆多二重,舍为一重。诸如此类。
七重宫室,上下堆叠,左右拼组。随心所欲。国中良工,无需足月,便已改造毕。蓟国营造术,王宫乃大成。
华妁贵为太后赐婚。稍后另择吉日。并未参与和亲。
待蓟王携秦后并媵妾,南下象林苑,度完蜜月。才娶华妁不迟。
婚礼前,宋贵人已携宫中女官详加检视。秦后虽曾生育,然久未经人事。三媵妾,皆完璧。知秦女亦守节,王太后甚是欣慰。
和亲具体仪程,由少府并门下署,协同完成。全无差池。
上邦风尚,首屈一指。
出席九九重阳会的诸多使节,亦心怀慨叹。海西大秦乃西陆强国。与安息、贵霜、大汉并著于世。
东西交构,和合共生。
“二仪交构,乃生万物”。莫过如此。
由国中大儒,共同勘定之“和亲国礼”,汉胡杂糅,合璧东西,隆重无比。
待正殿礼毕,遂送入北宫椒风殿。
此时,不及行揭幂礼。蓟王只身返回正殿,大宴宾客。君臣同乐。
待吉时将至,再起身重返。
群臣恭送王驾出殿。而后由门下署主持国宴。欢饮通宵达旦,群臣一醉方休,不醉不归。吏治健全之功效,此处亦足可彰显。
仪仗止步殿前。守卫侍御姬,如花笑靥。轻启殿门,唯放蓟王一人入内。
1.170 血矛之约
殿中金碧辉煌,堆光如昼。
新人身披华服,头戴幂篱,于殿中榻上端坐。蓟王手持三尺玉如意,稳步上前,次第挑起。
秦后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媵妾人间绝色,勾魂夺魄。尤其左右二媵,妩媚多姿。一颦一笑,风情万种。妖媚之态,孤见犹怜。若非协辰夫人玉色琉璃,仙姿佚貌。诸夏神韵,为之冲调。异域风情,几欲喷薄。
秦后正妻,居前。协辰夫人居其后。圣火女祭并暗夜女王,分列左右。不敢与夫君目光相碰。四人盈盈下拜,齐呼:“拜见夫君。”
“免礼。”刘备这便唤入安氏四长御,行同牢合卺,脱缨结发等,夫妻之礼。
礼毕,女官鱼贯而出。华室之中,只剩孤男众女。
守护圣火的高等女祭司,角斗场上的死亡女神。光与暗、生与死的冲突对立,完美融合统一于让整个罗马为之狂热的娇躯。正在此生唯一的男人面前,彻底坦露心扉。
另一侧,作为最后的苏美尔人,夜女王的妖媚,亦不逞多让。奈何蓟王却不为所动。径直将娇羞无限,心如鹿撞,又满怀憧憬的秦后,拦腰抱起……
殿门外。
函园贵人,女王·希雷娅,携星辰·阿斯翠娅、漩涡·阿蕊娅、凤凰·阿莎娅,盛装抵达。
“女王。”门前守卫,正是夜莺·安德莉娅,和她的小队。
“开门。”希雷娅柔然一笑:“来赴‘血矛之约’。”
“喏。”安德莉娅先是一愣,随即心领神会。与阿奇丽娅相约,罗马角斗场上的生死之战。时过境迁,已悄然转变。
一样的盘肠大战,不一样的血矛之约。
目送女王傲然入内。
火绒·维吉妮娅忽道:“多入一人。”
猎鹰·塞希莉娅亦惊觉:“不好,夫君僭越了。”
荆棘·西尔维娅正欲入内,却被安德莉娅伸手所阻:“协辰夫人,出身仙门。不入俗流,只为助夫君仙修。故不算在内。”
“原来如此。”众御姬纷纷点头。仙门超轶绝尘,凌然高绝,不受俗世所限。
“孰胜孰负?”霜针·阿沙西娅(acacia)忽问。
“女王当完胜。”安德莉娅笑道:“先不说阿奇丽娅,初经人事。何况女王已为夫君诞下二子。高下立判,何必多问。”
“言之有理。”御姬亦心有戚戚。
一夜再无闲话。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蓟王大婚,百官休假。
王宫又多新妇,王太后坐等添丁进口。
蓟王节育之心,后宫人尽皆知。然终归多子是福。绵绵瓜瓞,蔓蔓日茂。螽斯衍庆,开枝散叶。蓟王三百子嗣,国中以足够分润,何况海外荒洲,广袤无垠。
待翌日,新妇梳妆挽髻。入西宫增城殿,行妇见礼。一日婚礼方毕。
蜜月后,行成妇礼。告庙列祖,乃入家门。
待九九重阳会,蓟王当携新妇,扬帆远航,蜜月象林苑。
王太后有言,此去当择云霞护卫。
宫中上下,皆心领神会。
秦后鲁琪拉夙愿得偿。只需诞下子嗣,必是大秦之君。作为太后,当效汉家垂帘监国。只需得蓟王鼎力支持,重返故国,指日可待。
蓟王既能凿顿逊海渠。能凿穿红海乎?
话说,彼时西陆尚处蛮荒,埃及法老,正对阻隔红海与地中海的苏伊士地峡,一筹莫展。以当时之技术条件,开挖苏伊士运河,不啻天方夜谭。
然,既无法直接挖断地峡,何不另辟蹊径。
尼罗河,自南向北流经埃及全域,汇入地中海前,散成数个支流。若能将红海与尼罗河相连,地中海船只便可经由尼罗河进入红海。如同筑造万里长城的华夏文明,能建造金字塔的埃及人,亦称基建狂魔。
十二王朝的两位法老,辛努塞尔特二世与辛努塞尔特三世,首将苏伊士湾北部与境内大苦湖连通。然后在尼罗河与大苦湖之间,沿尼罗河东面的图米拉特干谷(tumilat)开挖一条长达二百五十里的东西渠道。如此一来,红海船只便可经尼罗河三角洲,顺下地中海。然工程实过于庞大。最终搁浅,未能完成。
后波斯崛起。大流士一世征服埃及。接手法老们未竟事业,终凿穿漕渠。从红海船入地中海,只需四天。漕渠足宽二十丈,可供两艘桨帆船,并列行驶。足见工程之巨。
波斯人后,马其顿帝国兴起。亚历山大横扫欧亚,埃及逐渐希腊化。托勒密王朝对水利并不重视。这条接力凿穿的黄金航道,很快被淤泥阻塞,随之荒废。
后几经重开,又几经淤塞。
随后,奥斯曼帝国崛起。奥斯曼素丹对贸易本身,并不感兴趣。更喜欢占据欧亚十字路口,收取过路费。如此一来,古老的水道,再无疏通之可能性。乃至急于寻找印度的欧洲人只能扬帆西去,促进好望角和美洲的发现。
直至十九世纪末,这项延续了四千年的烂尾工程,最终由法国征调四百万埃及人,花费整整十年,(1869年)最终完成。为开凿苏伊士运河,计有十二万埃及人死于工地。许多尸体,无人认领或无法辨认,最终草草埋骨在黄沙,亦或被投入苏伊士运河之中。
自随蓟王泛舟南下,亲眼得见顿逊海渠的开建。开凿苏伊士海渠的念头,便在秦后鲁琪拉的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若能沟通红海与地中海。丝路商人无需忍受安息的重税盘剥,经水路,将大汉的丝绸,源源不断贩运罗马。随之而来,蓟国横海舰队,长驱直入。
那些个围绕地中海而建的罗马城市,几不设防。
每每虑及,心头便犹如火烧。
洛阳,西园,长秋殿。
“卑下伍孚,叩见太后。”上军校尉伍孚,肃容下拜。
“校尉免礼。”帘内何后轻声言道:“校尉可知所行之事,何其艰险。”
“太后如何得知?”伍孚不由一愣。
“自是大将军告知。”何后言道。
“卑下已有死志。”伍孚实言相告:“必除贼臣。”
1.171 飞桨木兰
“家小何在?”何后遂问。
“家小已送入函园。蒙大将军厚恩,以露台宅邸相赠。又赐蓟钞百万,此生无忧。”伍孚答曰。
“董卓暗披软甲,刀剑难伤。”此事,何后亦知。
“无妨。”伍孚答曰:“卑下已觅得神兵利器,当可一击毙命。”
“也罢。”见他心意已决,何后言道:“若除贼臣,校尉当封侯。”
“谢太后!”伍孚再拜而出。
稍后,长乐太仆赵忠,应召入内:“太后。”
何后言道:“九九重阳,举家欢聚。传朕口谕,京中何氏亲眷,皆入园中赴宴。”
“喏。”赵忠自去传命。
蓟王秦后,新婚燕尔。循例。蜜月之中,新妇皆与夫君,同床共枕。密集受孕。
完成血矛之约的希雷娅并阿奇丽娅,心结尽解,冰释前嫌。正如希雷娅梦境所示。阿奇丽娅,身具亚马逊传奇女王塔勒斯里斯的血脉。从母系氏族的角度而言,阿奇丽娅亦是亚马逊。毋庸置疑。尤其承欢一夜,双双醒来。四目相对,二人心照不宣,默契共生。
得知自东迁以来,历代女王的贞落,已与夫君血浴。阿奇丽娅不禁心生异样。昨夜又何尝不是浴血一战。
待稍后醒来的星辰·阿斯翠娅,说起解除血牙诅咒时,贞血涂唇的经历。更让阿奇丽娅,娇羞无限。
悉知深肤亚马逊,命运多舛。阿奇丽娅言,在罗马时,曾特意搜集过东迁亚马逊一族的情报。如同万里征途一般,支离破碎。历次战役被俘亚马逊,遭遇与女王等人,并无二致。还有不少,被贩运到罗马。充作女角斗士,搏击取乐者,不下数百人。时至今日,或十不存一。
女王轻轻颔首,战死是我族最终的归宿。
阿奇丽娅忽又言道:还有女战士伙同角斗士起义,杀出城市的传闻。罗马边墙行省,最大一支沙漠马贼的首领,绰号“血沙蝎母”。许是亚马逊。
曾号“血巢之母”的星辰·阿斯翠娅,点头道:感觉很像。
比起为战而生的亚马逊,先行复苏。秦后待女侍医入室施术,才被腹下阵阵清凉唤醒。欲挣扎起身。身侧希雷娅安抚道:皇后勿动。宫妃侍寝,侍医善后,乃是例行宫规。
闻是循宫中旧例,秦后这才稍得安心。火辣渐退,舒爽滋生。清洗上药,侍医言,内外无创,无需缝合。
“有劳。”秦后实不知如何作答。
“奴婢不敢。”侍医不见容貌。皆身披医袍,肩背术箱,佩口罩手套。为宫廷制式穿戴。
仰见众人皆有侍医善后。又见面色略显苍白的英妮娜,还被喂下一丸补血药。秦后方知,何谓“面面俱到”。
“夫君何人善后?”秦后悄声问道。刘备已先行起身。此时,当在瑞麟阁中,批阅公文。
“吴房君,太医左令华妁。”希雷娅答道。
“原来如此。”秦后终是安心。
北宫,瑞阁。
蓟王刘备,正对照图卷,细看一艘船模。
此船模名曰:木兰舟。
南朝《述异记》:“木兰洲在浔阳江中,多木兰树。昔吴王阖闾植木兰于此,用构宫殿也。七里洲中,有鲁般刻木兰(树)为舟,舟至今在洲中。诗家云木兰舟,出于此。“后常用作船之美称,非指木兰树所造。
后世木兰舟,乃为巨型远洋海船。《岭外代答》中言其“帆若重天之云,舵长数丈,一舟数百人”,“不忧巨浪,而忧浅水”。时“言船大者,莫若木兰舟也”。木兰舟以体大、载重(可载六七百人),结构坚固、抗风浪强,船员航海术娴熟,而闻名于海上。
又闻。唐时,此船于波斯湾航行,因船体大,只能泊于西拉甫港,货物须换小船才能西航至幼发拉底河口。溯幼发拉底河至巴士拉,再由此陆运至阿拉伯帝国首都巴格达。
因搭乘“唐舶”安全。故许多远道而来的阿拉伯商人,宁肯囤货等待此舶转送。回国时,则常乘木兰舟至南印度,而后才换乘阿拉伯木船归乡。此逸闻亦可佐证,华夏造船术之先进。
为贺秦汉和亲之喜,将作寺特献此船模。
与白波大舡类似。此船多桅,桅杆装有机关转轴,可自由放倒、竖起。其“舟如巨室,帆若垂天之云,柂长数丈,一舟数百人,中积一年粮,豢豕酿酒其中”。船舱之内可养猪、造酒。另有“大木兰船”,“一舟容千人,舟上有机杼市井”。比起满满上邦气象之白波大舡,木兰舟更多市井气息。更适民用。换言之,木兰舟,乃为国中船户而造。用以替换现有船只。
刘备发现,除去诸多细微处的改进,最大不同,来自潜轮。
与现有列轮迥异。木兰船身下所置,乃是螺旋浆轮。
螺旋,本指像螺蛳壳纹理的曲线。语出唐玄奘《大唐西域记·迦毕试国》:“又有如来发,发色青绀,螺旋右萦,引长尺余,卷可半寸。”
“此轮何名?”蓟王细看船模,脱口而出。
士贵人翻阅图卷答曰:“飞车桨。”
刘备闻其名,会其意。飞车,乃指“竹蜻蜓”也。
本是一种古老的儿童玩具。由轴和桨翼组成,多以竹木制做。商朝时,便有此物。
葛洪《抱朴子》有载:“或用枣心木为飞车,(于竹筒内)以牛革结环剑,以引其机。或存念作五蛇六龙三牛、交罡而乘之,上升四十里,名为太清。”
于是“飞车”,被认为是竹蜻蜓的最早记载。
然就刘备所知,华夏最早飞行器,当属《山海经》中奇肱飞车。
“奇肱之国在其北,其人一臂三目,有阴有阳,乘文马。”注曰:“其人善为机巧,以取百禽,能作飞车,从风远行。”
将作寺良匠,必是受竹蜻蜓、盐府风车、水中漩涡,乃至海上水龙卷,所启发。灵光乍现,将列轮改成螺旋浆轮。
刘备焉能不大奇。
“功效如何?”
“倍于列轮。”
“妙哉!”蓟王不禁慨叹。
1.172 连珠合璧
木兰舟三桅至六桅不等。艏、舯、艉,三处船楼,亦错落高低,不同搭配。集水密隔舱、平衡舵、减摇龙骨、钉接榫合并船壳造船法于一身。效仿西林车楼。船楼内各式便利,一应俱全。居家载客,两相宜。
此船,艏尖艉肥,面阔底尖。其中,“木兰(大)舡”,设六桅,计十二帆。船长二十六丈(60米),宽六丈七尺八寸(15.6米),高三丈二尺六寸(7.5米),吃水二丈五(5.8米)。
主甲板上有艉楼二层,下有三层,底层为水密隔舱并压载舱,其上两层为货舱、针房、医舱、船员住舱等。
木兰舟并木兰舡。一大一小。载重三千石至万石不等。
飞车桨并鸾翼帆,双驱动。昼夜可行三千里。
一言蔽之,吃水深、稳定好、航速快、续航强。
将作寺所献船模,便是木兰舡。
士贵人言道:“此乃‘甲字号’木兰舡,为船户所居用。另有乙、丙、丁,三(型)号。”
蓟王轻轻颔首:“必是客船、货船、客货两用,三型。最大区别,在于艏、舯、艉三楼,并樯桅数目,各有不同。”
“夫君明见。”士贵人按图索骥,果如刘备所言。
船身大小既已确定。舱容亦随之确定。然甲板下船舱不宜载客,唯多建船楼。于是必起艏、舯、艉三楼。如此一来,甲板遂被挤占分割,唯有将帆樯,减至三桅(鸾翼帆最低三桅)。若客货两用,则各有取舍,增减不一而足。且看船家如何择选。若只为货运,则设艉楼一层。通甲板可置“双鸾翼”,计六桅。若不用鸾翼帆,改用新式翀嚣帆,可挂满十二帆。
嚣,古之四翼鸟也。《山海经》:“(梁渠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夸父,四翼,一目,犬尾,名曰嚣,其音如鹊,食之已腹痛,可以止衕(腹泻)。”
“翀(g),飞上天”。
翀嚣者,四翼冲天也。
四式木兰舡,必引国中船户,争相订购。
“将作寺献船有功。自左国令以降,升爵一等。”大利于国,蓟王焉能吝啬。
“左国令黄承彦,位居国老。若再升爵,当为关内侯。”士贵人言道。
“此船一日三千里。国之利器也。”刘备言道:“当为关内侯。”
“喏。”士贵人遂去拟诏。
蓟王新婚燕尔,不忘国事。诏封左国令黄承彦为关内侯,赐车盖,特高一丈,长史主簿车,缇油屏泥于轼前。另赐黄金百斤,骏马十匹,翠玉琼浆十瓮,蓟钞十万。将作令苏伯以降,皆升爵一等。各有赏赐,不一而足。
此乃继“龙窑一体烧造术”,蓟王再升匠人爵。
蓟王光融天下,明以照奸。“毕协赏罚,戡定厥功”。将作寺必有大贡献,方得升爵重赏。须知,蓟王有言在先:五大夫以上高爵,非立大功者不可得。
乃至五大夫爵以上,每升一等,作价十亿钱。足见民爵之昂贵。一般人等,便是豪阔如田韶,想卖官鬻爵,亦力有不逮。
蓟王诏命将作寺,齐升一等爵。足见事大。
果不其然。稍后,待木兰船模,公之于众。众皆恍然大悟。
“木兰白波,飞桨翀帆”,遂成典故。并著于世。
大到船壳,小到船板,皆与先前不同。故旧式海船,无从改造,唯有拆除重造。饶是如此,成本亦比购买新船,价低三成。
于是,“解船工”,应运而生。解船与(庖丁)解牛同意。解船工,专解旧船。将船木分门别类,拆解下来。送入船坞,取材重造木兰舡。
尤其老船木,本就质地坚硬,远超一般木材。且久经海水浸泡,浪潮冲刷。质地更硬,密度更高。并有防腐、防虫、防水、防晒、耐潮、耐磨等诸多优点。去朽留精。老木再用,重获新生。尤其诸如甲板、侧舷、船舱等处船板,皆可通用。
唯一重大改造,便是龙骨。
龙骨之重要,不言而喻。即便颇多花费,亦不可省。待清空船台,便开造新式木兰船。
九九重阳,置酒高会。
蓟王于王宫,大摆国宴。宴请八方来使,四海姻亲。
歌舞百戏,应有尽有。奇人异士,群英汇聚。凡故国来使,后宫妃嫔,皆于南宫披香殿内,垂帘相见。传语家书,遥寄乡情。凡能入披香殿觐见,使者皆与有荣焉。传为美谭。
九九重阳日,会宾客大宴。蓟王携二后,盛装入殿。蓟后并秦后,一个翠凝仙艳,一个雍容华丽。连珠合璧。与蓟王左右相伴,佳偶天成。
果然只羡鸳鸯不羡仙。
秦蓟之好,广为流传。
凡节庆,必不止一日。自月初蓟王和亲,到九九重阳。“三日小宴,五日大宴,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
国人无不慨叹。蓟王家待亲使,何其厚也。
恰逢深秋时节。蓟国千里稻禾,水天一色。城中重楼高阁,鳞次栉比。蓟都号五九城。只比京师洛阳稍逊一筹。一见方知,实则“半百之城”也。足满五十衢。
蓟都十城,皆满四十九衢。三百里督亢,所聚繁华鼎盛,必是龙兴之地。
蓟国之强盛,非亲见而不可尽知也。
可想而知。待使者满载而归。各国姻亲纽带,必当牢不可破。
自古富在深山有远亲。只需说,有个富贵姻亲,哪怕远隔千山万水,恨不能插翅来见。更何况丝路流金,万里无波。东西南北,皆畅通无阻。
兵精将广,谷支十年。蓟王虎威,不可争锋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蓟王起身离席。
群臣、使节,齐声恭送。而后鱼贯而出,尽兴而归。便有酒醉,脚步虚浮亦无妨。门下署早已备好公车,由专人送入各处馆舍。一夜安枕不提。
乘天梯,直升七重顶。蓟王携二后,共入观天阁。观天阁女仙,喜从天降。又“弱态含羞,妖风靡丽”。便是倭妃,亦闻诏而至。
蓟王携二后,同修仙门中术。携手大道,共赴仙班。
无可,厚非。
1.173 有生之年
蓟国兵强马壮,蓟王威震四方。恩怨分明,嫉恶如仇。自幼割头进爵,因功封赏。虽富甲一方,却从未卖官鬻爵。泱泱上邦,国风亦如此。
善待姻亲,花钱如流水。且一切花销,皆出少府。未动分毫民脂民膏。先前,国相与国令,分掌宫中内外诸事。自设门下署并少府,国令与国相,皆分掌国政。不再参与王家之事。且为纪念故人,从此不再设右国令一职。虽有缺憾,却无愧于心。
强弱,乃势也。
强者顺势而为,凡有下赐,弱者必甘之如饴,乃至恸哭流涕。感激涕零。
弱者逆势而为,凡有上供,强者说三道四,挑三拣四,还难免嗤之以鼻,乃至不屑一顾。无人感激(上贡不是应该的吗?)。
故曰,唯有强权方手握真理。
为何蓟国虽只有千里之土,却聚拢千万国民。更有海内仁人志士,纷至沓来。便是受不了那口鸟气。
四夷皆以汉化为荣。亦是此因。
自我高祖一时大意,身陷平城之围。而后百年,匈奴皆对大汉,不屑一顾。话说,秦汉之交,华夏百废待兴,满布疮痍。时有语云:“汉兴,接秦之獘,丈夫从军旅,老弱转粮饷,作业剧而财匮,自天子不能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齐民无藏盖。”
天子出行,竟凑不齐一色马匹。将相只能乘牛车。齐民无片瓦遮头。后文景之治,百年生息。武帝一战功成,终扬眉吐气。“漠南无王庭,漠北走穷狗。”
立国尚不满百年。
不急。
亦无需百年。
蓟王二十又七。有生之年,当可四海归一。
九九重阳后。四方使节,携蓟王回礼,洒泪而别。南港旌旗蔽日,帆樯如林。货运天梯,早将车队收入船腹。待抵达最近港津,再依次放下,省时省力。
迎来送往,自有门下署吏,全权负责。门下督郑泰,主簿孙乾。功曹许靖,贼曹刘翊,记室张节,居功至伟。更有东孝西直,并司马祭酒,统御全局。自当面面俱到。
单门下一署,人才鼎聚。可想而知。国之羽翼,如林之盛。
待使节船只尽去。王家船坞,闸门升起。碧水倒灌,维护保养一新的三足踆乌号,徐徐驶出。王宫车驾,由盛装云霞卫护佑登船。顺下泉州,汇入横海右艂,并海市随同南下。
融漓本欲随行。奈何年岁尚小,进出船宫,多有不宜。另需补足汉宫仪。且为王太后所喜,故留在身边,言传身教。视如己出。
融漓身系三南大局,断不可有失。
俗谓财不露白。自当养于深宫。万勿轻动。
自入船坞养护,三足踆乌,焕然一新。赶在出航前,将作寺良匠,又加班加点,更换飞车桨。七桅凤翅帆未做更改。三足踆乌船宫,稳重第一。
比起后世置于船尾的螺旋桨叶,时下飞车桨,仍置于左右侧腹下。差动齿轮组并变速齿轮组,可精确调节中高低,三挡转速。再加过桥齿轮,前进后退,灵活可变。
墨门机关术,自有大玄机。
蓟王南下五日。
京师朔望大朝。百官齐聚玉堂殿,商讨国事。
首当其冲,无非合肥侯淮南割据。
少帝大肆笼络,四方州牧。上下夹攻,腹背为敌。恨不能,如南阳那般,将寿春亦连根拔去。话说,数月之后,南阳水退。南都城墙,百孔千疮。城内楼宇,多已残垣断壁。南阳乃光武龙兴之地。云台功臣,半数所出。勋贵世家遍地。
逃难时,只顺走一两件传家之宝。余下积谷、积财,皆没于大水。大水退后,遂被厚厚淤泥掩埋。于是乎,各式人等,皆奔南阳。挖掘自家积财,盗掘他人钱财,兼而有之。南阳一地,遂成“聚宝盆”。甚至连家冢祖坟,亦未能幸免。盗掘之猖獗,竟“一日千丘立,四野无哭声”。
可不是么。又不是真坟,何来哭声。
鱼龙混杂,吏治全无。
惊闻祖坟不保。先前滞留蓟国各处国宾馆,整日醉生梦死的南阳勋贵世家,纷纷质押传家之宝,招募佣兵,僦船南下,驱赶盗墓贼不提。
故,今日大朝。略有不同。
京中南阳勋贵世家,纷纷托人上疏。求少帝发兵,剿灭流寇。重建帝乡。
重建帝乡,力有不逮。然驱逐流寇,当手到擒来。
少帝遂问政太师。
董卓对曰:“回禀陛下,杀鸡焉用牛刀。南阳郡,本为荆州所辖。当命荆州牧,发郡兵驱之。”
少帝轻轻颔首:“重建之事,又当如何?”
董太师对曰:“南阳大水,乃出天意。至今不知祸福。若有违上命,逆天而行。恐非社稷之福。故,臣以为。重建之事,宜当徐徐图之。”
董卓果现权臣之姿。假以时日,当可比大将军梁冀也。少帝心中慨叹,而色不变:“太师所言极是。非朕不愿,乃不敢也。”
“陛下明见。”董卓领群臣下拜。
起身后,面露得色。手中朝芴,乃尚书令荀攸,入殿前,亲自送来。董卓遂更换手中朝芴,自行入殿。由尚书令先行“备板”,殿前更换,几成惯例。
如此,神鬼不觉。百官见太师,对答如流。亦各自嗟叹。
可想而知,少帝亦越发信赖。
贼臣与权臣,一字之差。然云泥之别。同样嚣张跋扈,只手遮天。然贼臣者,窃国也。权臣者,专权也。
只需不窃国。何人为权臣,之于少帝而言,并无本质不同。
故见董卓渐有权臣之姿,朝野上下,皆暗松一口气。
扪心自问。此时此刻之董卓,并无代汉之念。亦无废帝之心。
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
稳步下阶,心腹爱将牛辅,早已恭候多时。
却见一人,手持朝芴,立于阶下。
定睛一看,正是西园上军校尉,伍孚。
董卓不疑有他,和煦一笑:“校尉所为何事?”
伍孚躬身答曰:“下官奉太后之命,诏太师入西园,商讨立后之事。”
“哦……”此事,尚书令许攸有言在先。欲将董卓女孙配天子。
太后传诏,不可不去。
略作思量,董卓轻轻颔首:“有劳校尉。”
“不敢。”伍孚再拜:“太后尚有口谕,命下官传语太师。”
1.174 以谢天地
非伍孚故弄玄虚。乃因立后兹事体大。密语相告,达成默契。唯恐骤然出口而事无成,伤及二家颜面。亦非太后所愿。
董卓心领神会:“太后口谕,某,洗耳恭听。”
伍孚这便躬身近前,附耳言道:“太后曰:公女孙,岂能白身入宫。宜当受封渭阳君。”
“哦!”董卓大喜,冲西宫行礼:“太后所虑周全,臣,焉敢不从。”
便在此时,伍孚忽弃朝芴,袖中寒光一闪。
噗——
七星刀削铁如泥。直插心窝。
“嗷——”董卓目眦尽裂。双臂宛如铁箍,将伍孚死死钳住。
“虏欲反耶!”
伍孚大声言道:“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乱国篡主,罪盈恶大,今是吾死日,故来诛奸贼耳。恨不得磔裂奸贼于都市,以谢天地!”
言罢奋力抽刀,顺势切下。
“贼臣受死!”
斜切一刀,迸溅火星。几将董卓剖腹。
“太师!”牛辅近在咫尺,却救之不及。
“哈哈哈!”伍孚仰天大笑。余光一瞥,忽浑身一颤。
便在这电光石火间。董卓奋力将伍孚推出下怀。用力之猛,全然不顾肥大身躯,仰面坐地。
上身去势未尽,后脑勺磕中石阶。一时披头散发,热血泼面。
顾不得许多,低头一看。三层软甲悉数破烂。然肥肚却只留下一道浅浅血线。伸手抹去,并无大碍。
“哇哈哈哈……”董卓劫后余生,狂笑不止。
伍孚早被如狼似虎,一众秦胡兵拿下。
“太师!”牛辅惊魂未定,并用手足,爬来相见。
非伍孚故弄玄虚。乃因立后兹事体大。密语相告,达成默契。唯恐骤然出口而事无成,伤及二家颜面。亦非太后所愿。董卓心领神会:“太后口谕,某,洗耳恭听。”
伍孚这便躬身近前,附耳言道:“太后曰:公女孙,岂能白身入宫。宜当受封渭阳君。”
“哦!”董卓大喜,冲西宫行礼:“太后所虑周全,臣,焉敢不从。”
便在此时,伍孚忽弃朝芴,袖中寒光一闪。
噗——
七星刀削铁如泥。直插心窝。
“嗷——”董卓目眦尽裂。双臂宛如铁箍,将伍孚死死钳住。
“虏欲反耶!”
伍孚大声言道:“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乱国篡主,罪盈恶大,今是吾死日,故来诛奸贼耳。恨不得磔裂奸贼于都市,以谢天地!”
言罢奋力抽刀,顺势切下。
“贼臣受死!”
斜切一刀,迸溅火星。几将董卓剖腹。
“太师!”牛辅近在咫尺,却救之不及。
“哈哈哈!”伍孚仰天大笑。余光一瞥,忽浑身一颤。
便在这电光石火间。董卓奋力将伍孚推出下怀。用力之猛,全然不顾肥大身躯,仰面坐地。
上身去势未尽,后脑勺磕中石阶。一时披头散发,热血泼面。
顾不得许多,低头一看。三层软甲悉数破烂。然肥肚却只留下一道浅浅血线。伸手抹去,并无大碍。
“哇哈哈哈……”董卓劫后余生,狂笑不止。
伍孚早被如狼似虎,一众秦胡兵拿下。
“太师!”牛辅惊魂未定,并用手足,爬来相见。
非伍孚故弄玄虚。乃因立后兹事体大。密语相告,达成默契。唯恐骤然出口而事无成,伤及二家颜面。亦非太后所愿。董卓心领神会:“太后口谕,某,洗耳恭听。”
伍孚这便躬身近前,附耳言道:“太后曰:公女孙,岂能白身入宫。宜当受封渭阳君。”
“哦!”董卓大喜,冲西宫行礼:“太后所虑周全,臣,焉敢不从。”
便在此时,伍孚忽弃朝芴,袖中寒光一闪。
噗——
七星刀削铁如泥。直插心窝。
“嗷——”董卓目眦尽裂。双臂宛如铁箍,将伍孚死死钳住。
“虏欲反耶!”
伍孚大声言道:“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乱国篡主,罪盈恶大,今是吾死日,故来诛奸贼耳。恨不得磔裂奸贼于都市,以谢天地!”
言罢奋力抽刀,顺势切下。
“贼臣受死!”
斜切一刀,迸溅火星。几将董卓剖腹。
“太师!”牛辅近在咫尺,却救之不及。
“哈哈哈!”伍孚仰天大笑。余光一瞥,忽浑身一颤。
便在这电光石火间。董卓奋力将伍孚推出下怀。用力之猛,全然不顾肥大身躯,仰面坐地。
上身去势未尽,后脑勺磕中石阶。一时披头散发,热血泼面。
顾不得许多,低头一看。三层软甲悉数破烂。然肥肚却只留下一道浅浅血线。伸手抹去,并无大碍。
“哇哈哈哈……”董卓劫后余生,狂笑不止。
伍孚早被如狼似虎,一众秦胡兵拿下。
“太师!”牛辅惊魂未定,并用手足,爬来相见。
非伍孚故弄玄虚。乃因立后兹事体大。密语相告,达成默契。唯恐骤然出口而事无成,伤及二家颜面。亦非太后所愿。董卓心领神会:“太后口谕,某,洗耳恭听。”
伍孚这便躬身近前,附耳言道:“太后曰:公女孙,岂能白身入宫。宜当受封渭阳君。”
“哦!”董卓大喜,冲西宫行礼:“太后所虑周全,臣,焉敢不从。”
便在此时,伍孚忽弃朝芴,袖中寒光一闪。
噗——
七星刀削铁如泥。直插心窝。
“嗷——”董卓目眦尽裂。双臂宛如铁箍,将伍孚死死钳住。
“虏欲反耶!”
伍孚大声言道:“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乱国篡主,罪盈恶大,今是吾死日,故来诛奸贼耳。恨不得磔裂奸贼于都市,以谢天地!”
言罢奋力抽刀,顺势切下。
“贼臣受死!”
斜切一刀,迸溅火星。几将董卓剖腹。
“太师!”牛辅近在咫尺,却救之不及。
“哈哈哈!”伍孚仰天大笑。余光一瞥,忽浑身一颤。
便在这电光石火间。董卓奋力将伍孚推出下怀。用力之猛,全然不顾肥大身躯,仰面坐地。
上身去势未尽,后脑勺磕中石阶。一时披头散发,热血泼面。
顾不得许多,低头一看。三层软甲悉数破烂。然肥肚却只留下一道浅浅血线。伸手抹去,并无大碍。
1.175 兵荒马乱
“殿前遇刺?”少帝表情一息数变。
“正是。”史夫人亦知事态严重:“所幸太师身披三层软甲,只有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何人行刺。”少帝话将出口,已有所料。
“西园上军校尉伍孚。”史夫人如实答曰。
“唉!”少帝颓然落座。果不其然。与何氏外戚,脱不了干系。
史夫人又言道:“伍孚被当场擒获,大将军奔走入西园。洛阳内外,人尽皆知。”
“如何两全。”少帝忙问。
“断难两全。”史夫人进言道:“伍孚乃出西园卫。且为前大将军何进府吏。对何氏外戚,忠心可鉴。此人乃忠义之士,断不会背主。然太师亦非等闲之辈。如何甘心坐以待毙。陛下宜当速决。迟恐生变。”言下之意,陛下乃太后所出。宜当尽早切割,迟恐延祸上身。
“太师,意欲何为?”少帝目光不善。
“为绝后患,必行废立新帝。”史夫人答曰:“王美人贵子,自幼长于永乐宫。人称‘董侯’。今虽为太后所夺,豢养身边。然终归日短,必不能尽收其心。乃上上之选。”
“朕天命所归,太师焉敢逆天行事。”少帝强辩。
“握十万大军,镇洛阳八关。董太师若一意孤行,朝野上下,无可匹敌。”史夫人苦劝:“便是权宜之计,陛下亦速决。”
“当如何行事。”少帝反问。
“先传诏抚慰,再遣太医令登门。而后传檄,命大将军何苗,自行投案。而后三司会审,便夷三族,亦悉听尊便。”
“廷尉、御史中丞、司隶校尉,三司之中,唯御史中丞乃出太师一脉。想必,太师断不会应允。”少帝言道。
史夫人又何尝不知:“陛下明见。若无铁证,三司必不会令太师如愿。”
“传诏卫将军,火速入西园,将大将军何苗押解黄门北寺狱。”少帝金口玉言。
“喏。”黄门令左丰急去传令。
少帝又命太医令张奉,登鱼梁台,亲为太师诊治。二宫内外,气氛肃杀。恐再遭屠戮。
鱼梁台上。
董卓腹缠包扎,出殿相见。
“拜见太师。”台上台下,坚兵利甲。屯于京师近郊苑囿的虎狼之士,悉数在列。不下数万之众。
“西园上军校尉伍孚,暗藏尖刀,殿前行刺。大逆不道,当夷三族。幕后之人,与之同罪。”环视左右,俯瞰台下,董卓吐气开声:“大将军何苗,屡次陷害,罪不可恕。满门老小,捆绑来见。余下同党,皆入名册。尽数捉拿,勿放走一人。”
“喏!”
数万大军,兵分数路。破家而入,凡有抵抗,悉数砍杀。一时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便有一支人马,一路烧杀抢掠。直奔函园而来。
便有东门候,快马入军堡:“报,董卓乱军,正杀奔园中。”
军门都尉华雄,披甲上马。率五百精骑,呼啸下山。
函园不过华雄本部,三千守军。且各有一曲,守备东西山门,南北水砦。营中常备,不过千众。五百精骑下山,已空去一半。
十里函园,九坞连横。四面垣墙,环抱碧水。
易守难攻,乃是坚城一座。
尤其九坂悬楼以上。二崤城凌然高绝。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乱军追砍民众,撞向山门。
见机不妙,守门军士早早折起吊桥。民众拥挤护城河岸,望城而哭。
情急之下,便有人纷纷跳入水中。只欲逃过一劫。
“开门落桥。”华雄挥刀一指。
“喏!”吊桥开折,搭上对岸。民众蜂拥入园。
函陵令鲁肃亦闻讯赶来。领刺奸贼捕等,寺中属吏,引导民众,往阳港双市避难。
遥见函园山门,闭了又开。一众乱军,喜从天降。
故不得砍杀,竟纵马踩踏,从人群中生生碾过。便有身形瘦弱者,躲闪不及,喷血扑地。被踏成肉泥。
华雄横刀立马,侧立桥头。人马寂静,岿然不动。
“哼!”突前骑将,一声冷哼。华雄前为董卓帐下督。大将军何进攻打二宫,董卓受命攻杀黄门,实则滥杀无辜,阻挡函园兵马驰援。
后被蓟王义弟,张飞所败。收归麾下,为军门都尉。
转投明主,既令人艳羡,亦遭人嫉恨。尤其旧时袍泽。
区区华雄,有何本领。竟为蓟王所用。
心念骤起,断难压抑。骑将眼中再无旁人。快马加鞭,当胸一槊。
“呔!纳命来——”
音犹在耳,人马交错。
断首冲天,血喷十丈。
华雄刀背一挑。缰绳绷直,战马陡然止步。
无头尸,飞扑坠桥。血雨叮咚落地。桥上桥下,一时血染。
一刀劈死骑将。华雄轻夹马腹。胯下西极良马,飞奔而出。
骑将一合授首。从骑惊魂未定。华雄单人匹马,直撞眼帘。
不及提槊,寒光入腹。如撞风墙。上半身竟似老树断根,又似断线风筝,轰然崩落。
“啊啊啊……”目睹下半截身,喷血远去。骑士目眦尽裂,气绝身亡。
华雄人借马势,手起刀落,砍翻一地。不等战马力疲,身后五百精骑,已杀奔而至。长刀并举,人马俱碎。
长街血染,脏器横流。
五百鲜卑王骑,随蓟王远征西域。本为二弟关羽所辖。回国前,转于华雄帐下。百骑冲锋,无往不利。
一个照面,碎成一地。
枭首记功又何必。
“都尉速回。”
闻城上谯楼,函陵令鲁肃言语。华雄徐徐勒马,领兵返回。
山门落下,吊桥叠起。函园万全守备。
待华雄草草冲洗,披甲上楼。鲁肃正背手而立。眺望城郭,四处火起。
“都尉护园有功,某当如实上禀。”
“举手之劳,不值一提。”华雄言道:“秦胡乱兵,贼心难改,恐难收敛。”
“京师兵乱,乃因董卓殿前遇刺。”鲁肃如何能不知晓:“园中三千兵马,当可一用。”
“愿听号令。”华雄抱拳道。
鲁肃言道:“命军士谨守山门,饱食酣睡,以为接应。”
“接应何人?”华雄领命问道。
“都尉稍后便知。”鲁肃并未明言。
“喏。”华雄亦未多问。
1.176 隔岸观火
“报——”董卓高居鱼梁台,坐听斥候轮番来报:“何苗同党,悉数拿下。奈何只身逃入西园,府中已无家小。”
“哼哼!”董卓嗤鼻一笑:“如此,便坐实乃大将军主谋。”
尚书令许攸,高居西席之首,适时进言道:“太后西园,有万余西园卫。急切间,恐难攻下。”
“西园历经先帝并太后,多年经营。固若金汤,断难强攻。”董卓历经生死一线,先前种种镜花水月,悉数看破。凶兽之狡诈精明,随之重现:“此事乃大将军何苗所为,与太后何干。某若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西宫,必落人口实。只需兵谏当今天子,料想孰轻孰重,太后当有决断。”
许攸心中暗叹,面色自然:“太师明见。”
西园万余精锐。然南北二宫,守卫不过寥寥数百。再加南北驻军,亦不满万人。且需守备偌大宫城,左支右绌,如何能挡十万虎狼之士。
一日破城,何其易耳。
许攸又道:“太师当先上表,再行兵谏天子。”
“言之有理。’董卓从谏如流:“便由子远代劳。”
“卑下敢不从命。”许攸求之不得。
天子暗弱,贼臣乱权。洛阳屡遭兵祸,四郭血流成河。万幸,早有半数吏民,避迁函园。如今立于自家高阁,隔岸观火。悲喜两重天。
华雄血洗长街。残肢断臂,皮发脏器,令一众贼兵,闻风丧胆。亦稍加收敛。
话说,便是抄家大将军何苗党羽,亦令贼兵,大赚一笔。然太师有令在先,更加二月社时,祸害良家妻女者,皆被刀斧手剁成肉泥。故百官娇妻美妾,不敢擅动。悉数捆绑,送上鱼梁台。
“报——”董卓高居鱼梁台,坐听斥候轮番来报:“何苗同党,悉数拿下。奈何只身逃入西园,府中已无家小。”“哼哼!”董卓嗤鼻一笑:“如此,便坐实乃大将军主谋。”
尚书令许攸,高居西席之首,适时进言道:“太后西园,有万余西园卫。急切间,恐难攻下。”
“西园历经先帝并太后,多年经营。固若金汤,断难强攻。”董卓历经生死一线,先前种种镜花水月,悉数看破。凶兽之狡诈精明,随之重现:“此事乃大将军何苗所为,与太后何干。某若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西宫,必落人口实。只需兵谏当今天子,料想孰轻孰重,太后当有决断。”
许攸心中暗叹,面色自然:“太师明见。”
西园万余精锐。然南北二宫,守卫不过寥寥数百。再加南北驻军,亦不满万人。且需守备偌大宫城,左支右绌,如何能挡十万虎狼之士。
一日破城,何其易耳。
许攸又道:“太师当先上表,再行兵谏天子。”
“言之有理。’董卓从谏如流:“便由子远代劳。”
“卑下敢不从命。”许攸求之不得。
天子暗弱,贼臣乱权。洛阳屡遭兵祸,四郭血流成河。万幸,早有半数吏民,避迁函园。如今立于自家高阁,隔岸观火。悲喜两重天。
华雄血洗长街。残肢断臂,皮发脏器,令一众贼兵,闻风丧胆。亦稍加收敛。
话说,便是抄家大将军何苗党羽,亦令贼兵,大赚一笔。然太师有令在先,更加二月社时,祸害良家妻女者,皆被刀斧手剁成肉泥。故百官娇妻美妾,不敢擅动。悉数捆绑,送上鱼梁台。“报——”董卓高居鱼梁台,坐听斥候轮番来报:“何苗同党,悉数拿下。奈何只身逃入西园,府中已无家小。”“哼哼!”董卓嗤鼻一笑:“如此,便坐实乃大将军主谋。”
尚书令许攸,高居西席之首,适时进言道:“太后西园,有万余西园卫。急切间,恐难攻下。”
“西园历经先帝并太后,多年经营。固若金汤,断难强攻。”董卓历经生死一线,先前种种镜花水月,悉数看破。凶兽之狡诈精明,随之重现:“此事乃大将军何苗所为,与太后何干。某若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西宫,必落人口实。只需兵谏当今天子,料想孰轻孰重,太后当有决断。”
许攸心中暗叹,面色自然:“太师明见。”
西园万余精锐。然南北二宫,守卫不过寥寥数百。再加南北驻军,亦不满万人。且需守备偌大宫城,左支右绌,如何能挡十万虎狼之士。
一日破城,何其易耳。
许攸又道:“太师当先上表,再行兵谏天子。”
“言之有理。’董卓从谏如流:“便由子远代劳。”
“卑下敢不从命。”许攸求之不得。
天子暗弱,贼臣乱权。洛阳屡遭兵祸,四郭血流成河。万幸,早有半数吏民,避迁函园。如今立于自家高阁,隔岸观火。悲喜两重天。
华雄血洗长街。残肢断臂,皮发脏器,令一众贼兵,闻风丧胆。亦稍加收敛。
话说,便是抄家大将军何苗党羽,亦令贼兵,大赚一笔。然太师有令在先,更加二月社时,祸害良家妻女者,皆被刀斧手剁成肉泥。故百官娇妻美妾,不敢擅动。悉数捆绑,送上鱼梁台。“报——”董卓高居鱼梁台,坐听斥候轮番来报:“何苗同党,悉数拿下。奈何只身逃入西园,府中已无家小。”“哼哼!”董卓嗤鼻一笑:“如此,便坐实乃大将军主谋。”
尚书令许攸,高居西席之首,适时进言道:“太后西园,有万余西园卫。急切间,恐难攻下。”
“西园历经先帝并太后,多年经营。固若金汤,断难强攻。”董卓历经生死一线,先前种种镜花水月,悉数看破。凶兽之狡诈精明,随之重现:“此事乃大将军何苗所为,与太后何干。某若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西宫,必落人口实。只需兵谏当今天子,料想孰轻孰重,太后当有决断。”
许攸心中暗叹,面色自然:“太师明见。”
西园万余精锐。然南北二宫,守卫不过寥寥数百。再加南北驻军,亦不满万人。且需守备偌大宫城,
1.177 坐等期满
陛下与太师,订立三日之期。缉拿大将军何苗。
不等过夜,满城皆知。
更有甚者。若三日期满,不见大将军何苗首级。董卓将行权臣废立之举。
洛阳上下,噤若寒蝉。不见哗然。
换言之。董卓淫威之下,朝野皆屏气,无敢发声。
君不见鱼梁台上,跪满大将军党羽并家眷。高台四面环水,台上台下,重兵拱卫。插翅难逃。董卓自下朝,便在殿内昼夜笙歌,通宵达旦。
坐等三日期满。
全然不顾,殿外一干人等,风餐露宿,忍饥挨饿。
亲见董卓呈无言白绢。尚书令许攸,暗自警惕。不敢稍有大意,露出破绽。
董卓狡诈,出人意表。绝非如许攸所料,一切皆在其掌握之中。故行事颇多谨小慎微。不敢轻易进言,求放台上人犯。
事实上。董卓亦非今日才有此举。前奉少帝诏命,节制四方将军。董卓手握生杀大权,却并未先行发难。反与田晏、夏育、臧旻三人,歃血为盟,信誓旦旦。约定南阳大水,先救百姓。遂获三人信赖。却又在百姓尽被蓟王救走,履约之后,骤然发难。砍杀三人,并其部众。携众返京,一举掌控大权。
一举一动,最大得利。
先救百姓,不激怒蓟王,又获诸将信赖乃其一。后杀诸将,既不背盟,又并其众乃其二。待手握十万大军,星夜兼程,兵进洛阳,独登权臣大位乃其三也。
单此事,便足见一般。趋利避害,人之常情。然能如董卓这般,两面三刀,虚与委蛇,又心狠手辣,当机立断。足可称“知进退”。
看似简单,实则不然。便足智多谋如许攸,亦远不如董卓,知进退。诸如何苗等,自恃权贵,自视甚高,不知死活者,不提也罢。
不等翌日天明。便有一人,不知进退,夜登鱼梁高台。正是九卿之少府,党魁之张俭。
“老朽张俭,拜见太师。”党魁鹿巾葛衣,藜杖麻履,亦步亦趋,入殿行大礼。
见党魁折腰跪拜,礼数周全。董卓亦难免动容:“少府免礼,请上座。”
“谢太师。”党魁起身后,却自居末席,并未上座。极尽谦卑。
“少府所为何来?”董卓和颜悦色,明知故问。
“玉堂殿前之事,老朽略有耳闻,故不敢多言。只求太师,网开一面。放过台上百官并家小。老朽愿留为质,三日不见大将军归案,当以死谢罪。”说完,张俭离席下拜。竟以头触地。
“天下重名者,满朝文武,唯公一人耳。”董卓一声长叹:“(张)公既出此言,某焉有拒绝之理。”
言罢,董卓一声令下。将台上罪官家小,悉数放归。独留一众罪官,入殿赴宴。
董卓离席,请张俭上座。一众罪官,胆战心惊,各自落座不提。
重开酒宴。
董卓与张俭,谈笑风生。一众罪官,悲喜交加,苦乐参半。味如嚼蜡,如坐针毡。
少顷,便有中郎将牛辅,手持由罪官府中抄出之往来密信,入殿通禀。言,殿中某官,与何苗同谋。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董卓并指一点。
便有左右虎狼之士,一拥而上,于坐中杀之。先断其舌,次斩手足,次凿其眼目,以镬煮之。未及得死,偃转杯案间。会者战栗,亡失匕箸,而卓饮食自若。
另有党魁,面不改色。频频举杯,与董卓对饮。
果然天下名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西宫,千秋殿。
大将军何苗,唉声叹气,枯坐无言。
西园门外。被释罪官家小齐聚。哀求“大将军救命”之声,此起彼伏。
人群之中,不时有家眷恸哭悲号。必得知,亲父亲夫,救之不及,已台上遇害。
“门外哭号之人,皆因大将军,身首异处,满门祸及。”帘后太后,面无表情:“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太后莫非为求自保,亦欲拿我抵罪。”何苗惊问。
何后暗自叹息,遂不再言语。
须臾,便有长乐太仆赵忠,躬身入殿:“禀太后,卫将军张济求见。”
“必是陛下欲擒我消灾!”何苗惊慌失措,以头触地:“太后救我,太后救我。”
太后置若罔闻:“入殿相见。”
“喏。”赵忠眼角余光一瞥,心中亦生慨叹。何苗比何进,差之远矣。
“臣张济,叩见太后。恕臣等,披甲在身,不能行全礼。”卫将军张济,携五官中郎将张绣入殿。
“将军免礼,赐座。”帘内何后云淡风轻。
“谢太后。”宫婢抬出胡床(交椅),张济并张绣,垂足而坐。
“张将军,所为何来?”太后明知故问。
“禀太后。末将奉陛下诏命,请大将军入宫相见。”张济斟酌言道。
“不见,不见。”不等太后出声,何苗已连连摆手。
张济这才发现,何苗正伏于帘下。遂言道:“董太师殿前遇刺,若非身披三层软甲,恐肚肠齐出,血流而亡。行刺之人乃西园校尉伍孚。所持尖刀,削铁如泥。且司隶校尉处,已得伍孚供词。大将军需自辩清白。”
“伍孚之事……与某何干。某堂堂外戚大将军,又何须…无故自辩!”何苗色厉内茬,早已露怯。
见帘内太后,不置一语。张济收拢轻视之心,好言相劝:“太师手握十万精兵。将洛阳围成铁桶一般。并与陛下立下三日之约。待三日期满,不见大将军。太师当另立新君。此时,百官恐皆被请至鱼梁台上,并三公九卿,共议废立之举。何去何从,大将军当有决断。”
言下之意。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三日之后,董卓必废少帝。那时若以废帝为质,太后母子连心,又如何能两全?不如舍大将军一人,既全陛下,又保太后,并阖家老小。何乐而不为。
其中厉害,何苗焉能不知。然身家性命,又如何肯轻弃。两难之中,取舍之间。竟捶胸顿足,哭号不止。
张绣见状,不由暗自皱眉。
此等货色,竟恬不知耻,窃居高位。何其不堪也。
1.178 深明大义
卫将军张济,言尽于此。
帘内太后,亦无言以对。
待哭到力竭,无人相劝,何苗唯有收声。
小将张绣,忍不住抱拳相问:“大将军可有决断?”
前大将军何进,攻打二宫时,命何府死士,火烧永乐宫。令小将张绣一战成名。年纪轻轻,便为五官中郎将。锦绣前程,不可限量。
何苗能有何决断。唯有背身不答。耍起无赖。
卫将军张济,一声长叹。抱拳进心腹忠言:“臣受蓟王重托,护天子周全。时至今日,唯尽力而为。臣等,告退。”
“卫将军且慢。”帘内何后忽言道。
“臣在。”张济不疑有他。
“来人,请‘董侯’入殿。”太后遂传口谕。
“喏。”少顷,长乐太仆赵忠,领董侯入内。
“叩见太后。”董侯虽年幼,然举止得当,颇有仪容。
太后柔声言道:“此人乃卫将军张济,董侯随之,可全性命。”
“遵命。”董侯再拜起身,又冲张济行礼:“有劳卫将军。”
张济急忙避过:“太后何意?”
“卫将军可将董侯,置于鱼梁台上。料想,太师既得董侯,必不会再为难百官。”太后言尽于此。
卫将军张济,如何还不领悟:“遵命!”
太后此举,可谓神来之笔。
董卓既得董侯,心满意足。水到渠成,必行废立。少帝虽难免被废,然性命无忧。有蓟王虎踞在北,董卓如何胆敢大逆不道,屠戮汉室。
且背后深意,远不止此。
卫将军张济,登台献宝,乃是纳投名状。董卓必引为心腹。然张济究竟如何行事,且观后效。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太后深知董卓为人也。
南郭,东罼圭苑。太师府,鱼梁台。
诚如张济所言。为防夜长梦多。董卓尽遣虎狼兵士,将洛阳内外,三公九卿,并朝中百官,悉数车载至台上。
卓谋废帝,会重臣于台上。议曰:“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为治。今皇帝暗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共)主。欲依伊尹、霍光故事,立勃海王(董侯),何如?“
太仆王允曰:“案《尚书》,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之桐宫。昌邑王立二十七日,罪过千余,故霍光废之。今上富于春秋,行未有失,非前事之比也。”
卓怒,罢坐,欲诛允,少府劝之,得免。遂命兵士,驱赶下台。
便在此时,心腹爱婿,中郎将牛辅入殿通禀:“卫将军张济求见。”
“哦?”董卓略作思量,这便言道:“请来一见。”
“喏。”
须臾,卫将军张济,并五官中郎将张绣,携一锦服童子,昂然入内。
“末将,拜见太师。”
“卫将军身前何人?”董卓劈头便问。
“乃王美人贵子,董侯是也。”张济实言相告。
“嘶——”董卓将信将疑:“闻董侯豢养于太后宫中。如何与卫将军至此?”
“此乃太后之意。”张济遂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董卓仰天长叹:“不料太后,深明大义。董某竟无言以对。”
与会百官,亦各自嗟叹。太后明知事不可为,故先行示弱。亦是示好。
唯有如此,方能令董卓如愿。唯有令董卓如愿,方能保全少帝,并西宫太后,及何氏满门。
换言之,太后已“投子认输”矣。
果然。董卓离席,先请董侯入主座。而后仗剑立于座下,环视殿中文武百官,吐气开声:“既是太后之意,诸位可有异议。”
“我等,无异议。”少府张俭,离席下拜。
“我等,无异议。”百官随之离席下拜。便有忠臣如太傅杨彪,早已泣不成声。
董卓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坐榻之上,小董侯正襟危坐,似懂非懂。
南宫玉堂殿。
史夫人面色仓惶,踉跄入内:“陛下,大事不好。”
“阿母且说来。”少帝似有觉悟。
“卫将军张济,未能将大将军何苗,缉拿归案。反领一锦衣童子,车驾出园,直上鱼梁台。”史夫人深吸一口气:“台上门内弟子传语,言……”
“锦衣童子,可是王美人贵子,朕之二弟,勃海王(刘)协?”
“正是。”
“太后已认输矣。”少帝惨笑:“不出二日,大位不保。”
1.179 情长谋远
闻此言,许攸眼中,忽泛起一丝暖意。又随之散去。
“孔璋所虑,不无道理。”许攸话锋一转:“然,不记右国令之事否?”
“神上宗师。”陈琳幡然醒悟。神上宗师,至死不渝。蓟王亦甘冒除国之险,保其寿终正寝。
“蓟王天下豪杰。爱恨分明,言行如一。心中自有日月,故不为俗世所绊。右国令不负蓟王,蓟王亦不负右国令。”许攸言道:“只因长情二字。”
“蓟王长情之主。”陈琳面露钦佩之色。
“然也。”许攸笑问:“天下皆言长情,不知此二字,孔璋又作何解?”
“长,久也。情,爱也。”陈琳脱口而出。
“孔璋只知其一也。”许攸摇头一笑。
“莫非此中还有深意?”陈琳亦饱学之士,急忙求问。
“长情,乃远谋也。”许攸一针见血:“情长谋远,便是蓟王所以行事也。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蓟王少时,居十里楼桑,有家中长姐,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另有四友寒来暑往,倾心相交。慧眼识英雄,一金知人心。而后通渠圩田,筑路造楼。楼桑大治,因复祖爵。后割头进封,非功不爵。终并六县为王。娶长母之姐为妻,初为世家豪族所诟病。言,临乡侯何其短视也。然蓟王一意孤行,初心不改。于是刘氏宗亲,旧友故交,天下公孙,悉数归心。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奋三尺剑,布衣为王,何须仰人鼻息。今再观,蓟国和合之风,遍吹巨马两岸。无忘贫贱之交,不出糟糠之妻。英杰辈出,天下齐投,皆始于蓟王也。”
言罢,许攸口出剖心之言:“知微见著。为恶,我远不及右国令。为善,助蓟王三兴炎汉。夫,君子曰:‘恃陋而不备,罪之大者也。备豫不虞,善之大者也。’蓟王名备,乃为天下首善也。首善便是至善。故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是故,许攸虽有小恶,却功在首善。何罪之有?”
陈琳慨叹:“子远深知蓟王也。”
言及此处,许攸亦感慨万千:“蓟王少复祖爵,兴王道治国。乃(首)善之始也。”
四目相对,心有戚戚。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九月十九日,十万大军入城,围南北宫城。董卓自领一万精兵入宫。于崇德前殿召集百官。命尚书丁宫,持何太后诏书,立王美人贵子,勃海王刘协为帝,废黜少帝为弘农王。
诏书颁后,由太傅杨彪入玉堂殿。亲解废帝身佩玺绶,进奉勃海王刘协。勃海王遂即位,是为汉“献帝”。而后杨彪扶弘农王下殿,步行入崇德前殿,向新帝称臣。见废帝此状,满朝文武,无不哽咽流涕。群臣心中悲痛,皆敢怒不敢言。
新帝登基,未及改元,便大赦天下。
稍后,董卓自拜相国,封郿侯,“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并于朝野内外,广布亲信,僭用近似天子服饰及车驾。呼召三台,权倾朝野。
新官上任三把火。
月末,董卓合太傅杨彪、少府张俭、尚书令许攸,携鈇锧至朝堂上书。求为建宁元年,九月政变时被诬陷为叛贼之陈蕃、窦武,及次年于二次党锢中被捕遇害的众多党人平反。献帝准奏,并效合肥侯为帝时所行举措,恢复陈蕃等人爵位,并提拔其子孙为官。此其一。
其二,亲近周毖(周慎之子)、潘隐。原大将军何进府吏张津、丁原等人,也为其幕僚。并在众幕僚建议下,亲近士人,征召天下名士,入朝为官。党魁张俭,尤为董卓所仰赖。
其三,不计前嫌,对关东群雄,如王匡、鲍信等,授以太守,以示和解。然独不授四世三公之汝南袁氏群雄。只因袁氏乃合肥侯外戚。高官厚禄亦难动其心志。
董卓行事果决。俗谓“快刀斩乱麻”。待洛阳八关重开,天下方惊闻,朝廷倾覆,江山易主。
自九月十五日遇刺,至废立新帝,改朝换代,不过半月。
及十月一日大朝。
王美人贵子,已居大位。百官朝拜。无人再提,即将遣归封国之弘农王。
又谓鞭长莫及。
蓟王此时,已入南州。度蜜月于象林苑中。
太师府,鱼梁台。
尚书令许攸奉诏登台:“二日后,太后欲在上林苑中设宴,送弘农王就藩。”
“母子连心,此举并无不可。”董卓似不以为意,随口问道:“子远,以为如何。”
“卑下窃以为,为防太后爱子心切,与之同归。宜当谴军护卫。”许攸言道。
“子远所虑,深得我意。”董卓笑道:“命卫将军张济,领兵护送。”
“喏。”许攸再拜而出。
“来人。”待许攸出殿,董卓表情渐变。
“卑下在。”正是中郎将牛辅。
“上林苑中可驻有兵士。”
“禀太师,苑众驻有数万兵士。”牛辅答曰。
“传我将令。待太后回宫,严查弘农王车驾,勿放走何苗。”董卓切齿言道。
“喏!”牛辅自领命去。
许攸回府,与陈琳相见。
“太后声东击西,欲助何苗离京也。”
“何以知之。”陈琳忙问。
“二日后,太后车驾出城,西入上林苑,送弘农王就藩。”许攸言道:“必将何苗裹挟其中。暗送出城。”
“西出城门,毕经函园。恐未及上林苑。何苗已入园中避难。”陈琳忽道。
“嘶——”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许攸忽冷汗淋漓:“不好,太后欲行割肉饲虎,瞒天过海也!”
“子远何出此言?”陈琳惊起。
“时不我与。孔璋切勿多问。速替我上山,面见主记蒋干。将太后之事,和盘托出。”许攸语速飞快:“能救太后母子,唯蓟王一人耳。”
“也罢。”陈琳遂轻车入二崤城官堡。面见门下主记蒋干不提。
立冬前后,正是蓟国千里稻禾,开镰之时。
蓟国上下,皆忙于稻作,无暇他顾。幸得大幕府,统御内外全局。
洛阳密信,一日抵达。
幕府中丞贾诩,夜开府议。商讨洛阳事宜。
1.180 崭露峥嵘
“董卓废立新帝,位极人臣。崭露峥嵘。”贾诩言道:“不久,当为王莽矣。”
“董卓为人狡诈。素知进退。有我主在北,恐不敢逼迫太甚。”左丞李儒言道。
“有许攸等人,从旁策应,董卓恐难善终。”右丞荀攸,一语中的。
“许子远,足智多谋,不在某之下也。”李儒有感而发:“窃以为,若未幸得主公赏识,今日之许子远,必为前车(之鉴)也。”
贾诩笑道:“我亦如此想。”
“唉。”荀攸叹道:“我主天下豪杰,恶奸佞,远权谋。许子远深知,若轻身来投,必无出头之日。故欲立大功以自効。”
“此举,可成乎?”李儒反问。
“可也。”贾诩轻轻颔首。论知蓟王之深,唯贾文和是也:“远有再续北海一龙衣袖,近有执子侄礼为右国令送葬。我主忠义两全,天下豪杰也。”
李儒又说起一事:“少时,我主遂恩师南下平乱。誓诛黄穰三族。后于心不忍,欲全老母幼子。然卢少保言道,法不容情,如何得免。我主答曰:可也。”
荀攸心领神会:“若庸主,必不言‘可’。只推说,细听遵命。如此,二全齐美。既扬美名,又不违法。然我主却言可。此事与善始善终右国令,一脉相承也。”
“正因我主不负天下,故天下亦不负我主。”贾诩言道:“又岂独弃许子远一人耳。”此言,含义深远。再深思。蓟王及不弃许攸,又岂能弃何后母子于不顾。
“洛阳之事,又当如何。”荀攸言道。
“董卓废立新帝,位极人臣。崭露峥嵘。”贾诩言道:“不久,当为王莽矣。”“董卓为人狡诈。素知进退。有我主在北,恐不敢逼迫太甚。”左丞李儒言道。
“有许攸等人,从旁策应,董卓恐难善终。”右丞荀攸,一语中的。
“许子远,足智多谋,不在某之下也。”李儒有感而发:“窃以为,若未幸得主公赏识,今日之许子远,必为前车(之鉴)也。”
贾诩笑道:“我亦如此想。”
“唉。”荀攸叹道:“我主天下豪杰,恶奸佞,远权谋。许子远深知,若轻身来投,必无出头之日。故欲立大功以自効。”
“此举,可成乎?”李儒反问。
“可也。”贾诩轻轻颔首。论知蓟王之深,唯贾文和是也:“远有再续北海一龙衣袖,近有执子侄礼为右国令送葬。我主忠义两全,天下豪杰也。”
李儒又说起一事:“少时,我主遂恩师南下平乱。誓诛黄穰三族。后于心不忍,欲全老母幼子。然卢少保言道,法不容情,如何得免。我主答曰:可也。”
荀攸心领神会:“若庸主,必不言‘可’。只推说,细听遵命。如此,二全齐美。既扬美名,又不违法。然我主却言可。此事与善始善终右国令,一脉相承也。”
“正因我主不负天下,故天下亦不负我主。”贾诩言道:“又岂独弃许子远一人耳。”此言,含义深远。再深思。蓟王及不弃许攸,又岂能弃何后母子于不顾。
“洛阳之事,又当如何。”荀攸言道。
“董卓废立新帝,位极人臣。崭露峥嵘。”贾诩言道:“不久,当为王莽矣。”“董卓为人狡诈。素知进退。有我主在北,恐不敢逼迫太甚。”左丞李儒言道。
“有许攸等人,从旁策应,董卓恐难善终。”右丞荀攸,一语中的。
“许子远,足智多谋,不在某之下也。”李儒有感而发:“窃以为,若未幸得主公赏识,今日之许子远,必为前车(之鉴)也。”
贾诩笑道:“我亦如此想。”
“唉。”荀攸叹道:“我主天下豪杰,恶奸佞,远权谋。许子远深知,若轻身来投,必无出头之日。故欲立大功以自効。”
“此举,可成乎?”李儒反问。
“可也。”贾诩轻轻颔首。论知蓟王之深,唯贾文和是也:“远有再续北海一龙衣袖,近有执子侄礼为右国令送葬。我主忠义两全,天下豪杰也。”
李儒又说起一事:“少时,我主遂恩师南下平乱。誓诛黄穰三族。后于心不忍,欲全老母幼子。然卢少保言道,法不容情,如何得免。我主答曰:可也。”
荀攸心领神会:“若庸主,必不言‘可’。只推说,细听遵命。如此,二全齐美。既扬美名,又不违法。然我主却言可。此事与善始善终右国令,一脉相承也。”
“正因我主不负天下,故天下亦不负我主。”贾诩言道:“又岂独弃许子远一人耳。”此言,含义深远。再深思。蓟王及不弃许攸,又岂能弃何后母子于不顾。
“洛阳之事,又当如何。”荀攸言道。
“董卓废立新帝,位极人臣。崭露峥嵘。”贾诩言道:“不久,当为王莽矣。”“董卓为人狡诈。素知进退。有我主在北,恐不敢逼迫太甚。”左丞李儒言道。
“有许攸等人,从旁策应,董卓恐难善终。”右丞荀攸,一语中的。
“许子远,足智多谋,不在某之下也。”李儒有感而发:“窃以为,若未幸得主公赏识,今日之许子远,必为前车(之鉴)也。”
贾诩笑道:“我亦如此想。”
“唉。”荀攸叹道:“我主天下豪杰,恶奸佞,远权谋。许子远深知,若轻身来投,必无出头之日。故欲立大功以自効。”
“此举,可成乎?”李儒反问。
“可也。”贾诩轻轻颔首。论知蓟王之深,唯贾文和是也:“远有再续北海一龙衣袖,近有执子侄礼为右国令送葬。我主忠义两全,天下豪杰也。”
李儒又说起一事:“少时,我主遂恩师南下平乱。誓诛黄穰三族。后于心不忍,欲全老母幼子。然卢少保言道,法不容情,如何得免。我主答曰:可也。”
荀攸心领神会:“若庸主,必不言‘可’。只推说,细听遵命。如此,二全齐美。既扬美名,又不违法。然我主却言可。此事与善始善终右国令,一脉相承也。”
1.181 临时改意
母子落座,相对无言。
左右皆屏气凝神,馆内一时落针可闻。
少顷,太后言道:“弘农郡,夹二京间,据洛阳不过数百里。旦夕可至矣。”
前汉元鼎三年,东迁函谷关三百里,至洛阳新安。故关地另置弘农县,县因弘农涧而得名,属京兆尹。元鼎四年,又置弘农郡,与弘农县合治。新莽时,弘农郡改为右队,领弘农县。今汉时复名弘农郡,为避灵帝(刘弘)讳,改“弘农郡”为“恒农郡”。然时下多称旧名。便是太后,亦不避讳。足见先帝,不得人心。
“太后所言极是。”弘农王,无喜无悲。
“弘农西有潼关。京兆尹刘陶乃汉室宗亲。若遇急迫,可入关暂避。”何后言下之意,若董卓遣人追杀,可一路逃入潼关。
“喏。”弘农王点头应诺。
“此去封国,当谨言慎行。以防遭人构陷。”太后谆谆叮嘱。
“喏。”弘农王只顾应诺,别无言语。
太后最后言道:“尚有一事,需我儿相助。”
“可是太后身侧西园妃。”弘农王出身史门,自幼耳濡目染,对识人辨物,自有心得。何苗纵能掩人耳目,却逃不过弘农王一双火眼。早已窥破真身。
“正是。”即便馆中并无外人,太后亦未曾说破:“我儿身侧,亦不可缺人侍奉。宜当择选西园婢十人同往。”
“喏。”弘农王自无异议。
少顷,赵忠入馆通禀:“太后,时辰已至,迟恐误王上归期。”
“也罢。”何后心愿已了,这便起身出馆。
“恭送太后。”弘农王送至阶下。开启车门,似有孩童稚声言语。莫非太后竟将麟子携在身侧。弘农王心中一动,遂了然于胸:“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太后珍重。”
何后身形一顿,回眸言道:“我儿亦珍重。”
言罢,遂入銮驾。
不待坐稳,何后急忙挑帘窥视。不料竟与二兄何苗,四目相对。
男扮女装之何苗,忽展颜一笑。眼中满是坦然与决绝。
何后忽被触动。貌似何苗已有觉悟。许亦知晓,何后乃行割肉饲虎。弃何苗于不顾,引董卓率军追杀。自己却趁机避入函园。北上蓟国,与旧我一刀两断。
自先帝崩于困龙台上,已满三年之期。太后守满三载,仁至义尽。
须知,二宫太皇皆对蓟国流连忘返,迟迟不愿回京。太后再去,亦无不可。
何后狠心落帘:“起驾。”
“喏。”
恭送太后车驾出馆,弘农王遂领众人登车,西去封国。
将将出园,忽听史夫人一声惊呼:“咦?”
“阿母何事惊慌。”弘农王掀帘问道。
“太后车驾正停于道旁,并未远去。”史夫人答曰。
“哦……”弘农王微微一笑,冲对面坐榻何苗言道:“舅父恐难随我西去。”
“王上此话何意?”何苗忙问。
“毕竟骨肉至亲,太后终舍不得割去。”弘农王言道。
何苗将信将疑。待赵忠赶来相请,方信以为真。
下车前,何苗不由哽咽:“王上珍重。”
“舅父且安心。无舅父在侧,我亦无忧矣。”弘农王笑答。
何苗无言以对。重回銮驾,遂问道:“太后何以临时改意?”
“毋需多问,安坐便是。”太后轻声答曰。
“喏。”何苗谄媚一笑。终归又逃过一劫。
又行一段,赵忠抵窗言道:“禀太后,函园至矣。”
“回宫。”太后言道。
“……喏。”赵忠亦颇为意外。
西门谯楼。
函陵令鲁肃高举千里镜,遥见太后车驾,迤迤逦逦,绕园而过。不由暗生疑窦:“何以改意。”
身后军门都尉华雄,闻声言道:“明庭日前所言接应,莫非是太后銮驾。”
“正是。”事已至此,已无需隐瞒:“中丞密令,寻机接应太后母子入园。本以为必是今日。不料太后銮驾,绕园而过。如何接应。”
“不若由某引兵出园,一探究竟。”华雄轻骑上山,得军正沮授举荐,先授比六百石军门都尉。又领王宫舍人。加官至双千石俸。再赐吞光黑龙鳞,千里斑豹驹,凤羽“千牛刀”。因与函陵令鲁肃同秩。故不称(卑)下,只称某。
“不可。”鲁肃言道:“既为接应,岂能先出。若被识破,再难转圜。”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华雄问道。眼看太后銮驾远去,迟恐不及也。
“静观其变。”鲁肃当机立断:“待我六百里传书。且看中丞如何回复。”
“也罢。”华雄自去巡视园中不提。
稍后,太师府,鱼梁台。
牛辅无功而返:“回禀太师,卑下领兵,一路尾随。出函谷关时,另有关都尉吴匡严查。并无大将军何苗混入。”
“哦?”董卓遂看座下,尚书令许攸:“子远,以为如何?”
电光石火,许攸已有说辞:“太后恐延祸弘农王也。”
董卓亦点头道:“股掌之间,皆难割舍。欲救胞兄,亲子亦不可弃。”
许攸又问:“太后今何在?”
“已入西园。”牛辅答曰。
“如此,大将军何苗亦入西园矣。”许攸心中暗叹,面色不变。可惜太后割肉饲虎,半途而废。洛阳四郭八关十二城门,皆为董卓所握。从今往后,恐难觅良机。西园困居城中,虽有万余守军,然若想破关而出,实属不易。留太后母子为质,蓟王亦多生一分,投鼠忌器。
“北国可有消息。”董卓又问。
便有心腹起身答曰:“董骠骑尚无消息传回。”
见董卓不悦。许攸进言道:“蓟王新婚出巡,远在日南。虽有王太后并王后监国。然兹事体大,恐难速决。”
“子远言之有理。”董卓话锋一转:“然断不可怠慢。蓟国大汉一藩,若能奉献如旧,当为天下表率。”
“喏。”满殿党羽,齐声下拜。
丞相自可开府。可想而知,鱼梁台上,尽是董卓党羽。堪称“小朝堂”,亦不为过。
居高俯瞰,群臣下拜。
董卓心底,忽起一丝涟漪。
某若为君,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