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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熏香如风     刘备的日常txt下载     刘备的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89 转机忽现

    感冒好转,状态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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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蓟王都,西宫增城殿。

    美人田圣,收师门传书。急忙赶来通报:“禀太妃,六月初,神女当亲赴蓟国,为夫君行巫山**术。”

    与二位义太妃,略作商议,太妃这便言道:“如此,且唤上元前来相见。”

    “喏。”便有宫婢前往传命。

    王宫正殿,俗称中宫。名曰“灵辉殿”。一重大殿为朝会所在。七重顶阁称“观天阁”。居中置“浑动仪”,俗称“天罗陷仙阵”。为防备天下仙门,不请自来。

    乱世多妖孽。恒古不变。

    蓟王明媒礼聘,又得朝廷策封。上元故不再称“夫人”,号“美人”。

    “上元拜见太妃。”西王母派,计九人入蓟王后宫。师门岁俸一亿三千五百万蓟钞。得此巨资,足够西王母派抵御强敌东进。

    财能通神。于俗世更无往不利。布道信众,笼络仙门,结好周遭势力,乃至域外诸国。共御西佛东来。甚至足可招募能工巧匠,将昆仑墉宫,督造成雄城一座。并沿昆仑山脉,遍置狼烟烽燧,坞堡壁垒,日防夜防,足可转圜。

    此不过是一年岁俸。

    更有甚者。西王母足可招募散落冰原深处的各族古羌。重建西王母国。须知,在诸夏上古传说中,西王母便是母系氏族首领。初始形象为:“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

    “豹尾虎齿”,显然是身披豹皮,身佩虎齿的“女巫王”人设。随诸夏文明之火,焚尽莽荒。西王母的形象,亦与时俱进,不断演化。至汉时,已是“视之可年三十许,修短得中,天姿掩蔼,容颜绝世,真灵人也”。

    换言之,自上古时部落联盟的巫祝之国,随部落不断迁出,母系氏族联盟分崩离析。待至汉时,“西王母”只剩一群女巫,再无部落,更无联盟。究其原因,还是松散的部落联盟性质所决定。自然也与中夏文明圈的不断扩散,息息相关。古羌出山,顺下高原。而后不断东迁,散布河湟,远至关中平原。便是例证。

    然,冰原深处,仍有母系氏族留存。如唐时所兴菩萨蛮。便源自“女蛮国”:“大中初,女蛮国入贡,危髻金冠,缨络被体,号菩萨队。当时倡优遂制《菩萨蛮》曲,文士亦往往声其词。”

    最迟至唐代。自上古时,便延续至今的母系氏族联盟,信仰已从原始巫祝,改信佛教。

    此亦可佐证。自今汉,明帝夜梦金人,引佛东来,到大唐盛世,乃佛教传入诸夏的关键期。盛唐之后,西王母传说日渐消弭,乃至了无踪迹。亦可佐证,西王母信仰的日渐消亡。

    此,便唤做神战。新神取代旧神。

    那么,转机出现了。

    没错,便是蓟王。

    一亿三千五百万蓟钞,年年输血。西王母足可笼络散布冰原深处的母系古羌部落。重聚为国。举国之力,与西佛相抗。甚至如“燃灯古佛”,以某种相互妥协,并入佛教。延续西王母“神性不灭”。

    更有甚者。待蓟王打通冰原南下通路。西王母凭借与蓟王的(和)亲(同)盟。将影响力辐射南亚大陆。笼络信众,合并女国。日渐繁盛,亦不是神话。

    可以预期。“佛”、“道”融合,大势所趋。

    蓟王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只看到蓟王又和亲多少美人,而看不到背后的利益布局,显然是肤浅的。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蓟王大利天下,亦无可免俗。

    “义立而王,信立而霸,权谋立而亡。”

    “义者利也(请注意)。”

    “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若繁为攻伐,此实天下之巨害也。”

    言归,正传。

    太妃遂以巫山神女之事相告。

    “巫山神女派,巫山**术乃中夏奇术。若能与我派‘九音’合二为一。当可现‘九天壬女’。”

    “可是下授黄帝兵信神符,制伏蚩尤之九天玄女。”太妃问道。

    “正是。”

    “玄女当真天降乎?”太妃又问。

    “当入夫君灵台(言指精神世界)。”上元答曰。

    “原来如此。”太妃轻轻颔首:“玄女天降,当可救我儿于混沌。”

    “太妃明见。”上元盈盈下拜。

    待二人离去。义太妃进言道:“上元初来,恐未心服。若怀不轨,悔之晚矣。”

    太妃言道:“仙门多孤子,自幼无父母。师门便是家门。奉西王母之命,婚配我儿。当无二心。”

    “想来亦如此。”二义太妃这便心安。

    函园九坂,琼台里。左中郎将府。

    骑都尉李肃,再次登门。与吕布共叙同乡之谊。

    吕布设宴款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肃佯装醉酒,试问道:“奉先可知合肥侯之事乎?”

    “合肥侯欲重登为帝,洛阳人尽皆知。某岂不知。”吕布笑答。

    “徐豫七王若兴兵来攻,奉先手握八关,当为先锋矣。”李肃又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国讨逆,我辈责无旁贷。”吕布傲然一笑:“雄关障道,万夫莫开。”

    李肃顺其言:“奉先有万夫不当之勇。然若所投非人,悔之晚矣。”

    “哦?”吕布闻声落杯:“何为所投非人。”

    “敢问奉先,今日所食俸禄,乃拜谁人所赐。”

    “自是……”略作思量,吕布言道:“蓟王。”

    “然也。”李肃又道:“今又为谁拦路把关。”

    “乃为当今天子。”吕布抱拳道。

    “非也,非也。”李肃断然摇头:“依愚兄拙见,乃为二戚把关也。”

    “何以见得。”对于政治,吕布还似是而非。

    “今朝政为二戚把持。太皇并少帝,不过傀儡耳。《废帝诏书》若坐实矫诏,合肥侯方为当今天子。奉先为二戚挡天子上洛之路。岂非助纣为虐?”

    “这……”吕布果然起疑:“昨日朝会,卢司空言,不知所踪,并非无有此诏。若此乃蓟王之意,又当如何。”

    李肃一愣:“竟有此事。”

    “然也。”吕布言道:“卢司空乃蓟王恩师。蓟王承其所学,所思所想,必与卢司空如出一辙。蓟王亦觉《废帝诏书》非矫诏。合肥侯坐实谋逆矣。”

    “此处存疑。”李肃脱口而出。

1.190 并驱中原

    “何处可疑?”吕布遂问。

    “哦!”李肃急忙遮掩:“愚兄所指,乃《衣带诏》也。”

    吕布这便压低声音:“蓟王就国,守丞殒命。此诏不提也罢。”

    李肃略作思量,这便醒悟:“奉先可是心忧,骤失倚仗,无力匹敌。”

    “正是。”吕布言道:“军堡数万精锐,随蓟王拔营而走。唯剩三千兵马拱卫函园。如何能与二戚五万精兵对垒。”

    李肃随口一问:“不知八关计有多少雄兵。”

    “计万人。”吕布浑不在意:“然能随我往来驰骋,不过一千游骑。奇袭尚可一用,攻城力有不逮。”

    李肃略显失望,又旋即隐去:“闻上巳当夜,奉先率百骑,溃数千马贼。一千游骑,足可击数万之众。”

    吕布傲然一笑:“然也。”

    李肃抚掌大笑:“当满饮此杯。”

    “请。”吕布来者不拒。

    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与吕布门前话别。李肃醉醺醺,打马而去。

    待返回燕归馆,客舍。

    并州牧董卓已等候多时。

    李肃冷水泼面,散尽酒气,这便赶来拜见。

    “如何?”董卓劈头便问。

    “幸不辱命。”李肃答曰:“卑下只言私交,不谈公事。吕布并未见疑。”

    “谓豪杰者,又有几人公私分明。私交便是公义。”董卓亦是豪杰,对吕布秉性,自当心知肚明。

    “将军所言极是。”李肃顺其言。

    “待觅得良机,当如此如此……”董卓附耳言道。

    李肃惊问:“何以改弦更张?”

    董卓叹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其中详情,不必细说。听命行事便可。”

    “喏。”李肃敢不从命。

    待李肃告退,董卓喃喃道:“何以是董某。”

    陈国,陈县王宫大殿。

    陈王刘宠设宫宴,款待鲁相宋奇。

    经年未见,宋奇已蓄须。平添谦和儒雅,气度不凡。与先前洛阳贵公子,判若两人。便是昔日故交相见,恐难相认。

    然身份不改。宋奇乃太平道中人。听命于张甯行事。不隶属于蓟王。换言之,亦是天下棋局中“一(棋)子”。

    “洛阳已下诏斥责。合肥侯恐难如愿。”陈王宠言道。

    “此乃情理之中。”宋奇笑道:“合肥侯有英主之姿。若登帝位,必夺二戚之权。且侯夫人,乃出汝南袁氏。袁逢父子,必当显贵。此消彼长,何董二戚,久必溃败。身死族灭,不过旦夕之间。如何能轻易退让。”

    “既如此,又当如何。”陈王宠问道。

    “合肥侯称帝之心,坚若磐石。”宋奇答道:“八关都邑,固若金汤。上洛不成,必退而求其次。择吉日,于南阳称帝。”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陈王宠又问:“孤,与徐豫六国主,当向何方称臣。”

    “当是南阳。不出所料,幽冀诸国,当向洛阳称臣。”宋奇言道:“如此,‘二日并立’之势成。能落二日者,便是天下共主。”

    陈王宠,心领神会:“国相为天下所谋,孤,深敬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耳。”宋奇答曰。

    陈王宠叹道:“闻蓟王身中奇术,长睡不醒。然国中上下,有条不紊,举止如常。吏治民情,当真羡煞旁人。”

    言外之意,宋奇焉能不知:“蓟王应运而生。麒麟天降,乃为终了乱世。微末之技,焉能重创麒麟圣体。以退为进之计也。”

    “果然如此。”陈王宠这便安心。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国国亦如此。蓟王若在,无可争锋。王若不在,另当别论。陈王宠乃当世俊杰。必识时务。自从与蓟国互通有无,耳濡目染,蓟国之强,无可匹及。自不敢与蓟王并驱中原。

    “若逢高皇,当北面而事之,与韩彭竞鞭而争先耳。朕遇光武,当并驱于中原,未知鹿死谁手。”

    再说一遍。野望当与时局相匹配。

    至此,中分天下之势成。

    以大河为界。

    幽冀七国,以蓟国为首,忠于洛阳。

    徐豫七国,以陈国为首,忠于南阳。

    余下封君列候,当视情况而定。或转投南阳,或忠于洛阳。皆有考量。

    只需合肥侯车驾入南阳。登坛受玺,昭告天下。二日并天,分去一半国运,今汉气数将尽。回天乏术。

    宿疾缠身,久治不愈。旧创未弥,又添新伤。焉有命乎。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衣带盟众,齐聚宛城。与南阳太守袁术,一同商讨合肥侯登基事宜。

    若蓟王已醒,观此时局,必心生慨叹。

    话说。史上,除去王芬与襄楷等人共谋,欲趁灵帝北巡,行废立之事。待董卓专权,亦废少帝立威,把持朝政。时关东联军,冀州刺史韩馥、勃海太守袁绍,并山东诸将商议,欲立刘虞为帝。与时已迁往长安的汉廷,分庭抗礼。

    换言之。为与董卓相抗。关东诸侯亦生另立新帝之心。只不过,比起史上刘虞,今时今日之合肥侯,乃不二之选。

    曾经为帝乃其一。《废帝诏书》存疑乃其二。心向关东乃其三。实力不济乃其四。娶袁氏妻乃其五。

    种种利好,关东群雄,焉能不心动。

    心动不如行动。终于蠢蠢欲动。

    扶立合肥侯,既为与何、董二戚相争,亦为自保也!

    “六月初,巫山神女降为试儿之礼。与先前王母降为弥月之喜,一般无二。必成京师盛会。抢在太后试儿之前,升坛受玺,乃是上上之选。”南阳太守袁术言道。

    “然,玺从何来?”曹操问道。

    传国玉玺,为和氏璧雕琢。成于先秦,仅此一枚。前汉末年,王莽篡权,太后怒而詈(li骂)之,并掷玺于地,破其一角。王莽令以黄金补之。

    及莽兵败被杀,城门校尉公宾就得传国玺,趋至宛,献于更始帝刘玄。更始三年,赤眉军杀刘玄,立刘盆子。国玺易主。后刘盆子兵败宜阳,将国玺拱手奉于光武。传承至今。

    “事急从权,当便宜行事。”袁绍言道:“可仿《平乐会盟》时,授大秦皇后玺。用昆冈美玉雕以替之。”

    “当雕何字?”曹操追问。

    “应天承运,既寿且昌。”袁绍脱口而出。想必已揣摩许久。

1.191 另立门户

    见曹操等人无语。

    袁绍宽慰道:“此乃权宜之计。为我等安身立命耳。”

    话说,在衣带盟众看来。蓟王身中奇术,长睡不醒。乃重大挫折。先前函园陈兵数万,幕府雄踞京畿,无可匹敌。时奉《衣带诏》,除何董二戚,助蓟王执掌朝政,为不二之选。

    岂料一日上巳,局势突变。往来党魁精舍,联络众人之守丞刘平,车毁人亡。水上船宫三足乌,竟遭太平(青领)道余孽攻陷。累及蓟王身中奇术,长睡不醒。

    幕府雄兵,一夜退散。二戚忽变势强。《衣带诏》凭失倚仗,入盟众人,岌岌可危。二戚不计前嫌,争相拉拢,不过是权宜之计。待分出胜负,必新仇旧恨,一次清算。身死族灭,乃至延祸三族。当可预见。

    然二戚把持朝政,手握皇权。挟天子以令诸侯。只需一道诏书檄文,便可行生杀予夺。所谓“君要臣死”。衣带盟众,若抗旨不遵,便是大逆不道。与反贼无异。

    为求自保,故需另立门户,再立新帝。

    参考卑不谋尊的政治对等原则。唯有皇帝对皇帝,方能抵消何、董二戚,挟天子之威。此,亦是史上,关东群雄为何欲立刘虞为帝之原因所在。

    明知南阳登基,多行草创。

    曹操等人,亦不可奈何。终归性命要紧。

    见众人别无异议。袁绍、袁术,四目相对,皆有喜色。

    如此急迫,只因袁氏兄弟,暗藏私心。只需裹挟众人,立合肥侯为帝。袁氏便为外戚。合肥侯百里之地,孤弱无援。唯有倚仗四世三公,汝南袁氏。如此一来,门生故吏,便可充斥朝野。久而久之,关东大地,遂成袁氏一言堂。

    然,此皆是后话。今时今日,袁氏一门,亦无绝对实力,能与何董二戚,并洛阳朝堂相抗。唯有裹挟衣带盟众,方可如愿。

    唯一忌惮。便是蓟王随时会醒。只需蓟王复苏,衣带盟众,并何董二戚党羽,便会如鸟兽散。重投蓟王门庭。

    故宜当速决,谨防夜长梦多。

    于是草草订下五月之期。

    废帝再立,两汉四百年,前所未有。登基仪轨,无从参考。袁绍又力排众议,行以“受禅之礼”。换言之,权作洛阳少帝禅位于叔父,合肥侯。

    为“仿效上古先贤”,“行尧舜故事”。禅让需行“三推让之礼”。俗称“三推三让”。不难理解。

    在此之前,还需朝中重臣,行“劝进”。联名上“劝进表”。

    王朝更易、神器换主,如何劝进,亦是一门大学问。

    自汉末魏初,曹丕篡汉。至魏晋六朝时,篡位之君,每每假“受禅“之名,夺取皇位。凡当“让国诏书”颁下,皆故作逊让,使群臣再三上表,劝其登基。连续三次皆上书“让禅”,以示无不臣之心。待第四次时,才勉强继位。

    此表,多谀颂功德而归之“天命”。如曹丕代汉时,侍中刘等即率群臣奉表劝进。亦有外族入侵皇统中断,大臣上表宗室,劝其登基以承皇统。如晋愍帝为刘曜所杀,刘琨等即联名上表琅邪王司马睿劝进。凡此劝登帝位的章表,通称“劝进表“。

    先前,洛阳已有党魁张俭,上疏求少帝禅位。

    袁绍等人,只需联名三上劝进表。合肥侯三次让禅。

    待四次上表,合肥侯便可登基称帝。

    一来二往,再三再四。皆需时日。

    事不宜迟。

    上表劝进,谁人居首,亦是关键。党魁乃不二之选。奈何身居洛阳,若署名劝进,恐为二戚所害。袁绍父袁逢,曹操父曹嵩,今皆为三公。如何肯裹挟其中。

    不得已,唯有请陈王刘宠出面。徐豫七国,并衣带盟众,联名上表,劝进合肥侯。

    此表一出,天下哗然。

    洛阳朝廷,更是一片讨伐之声。

    便在一片口诛笔伐之中,合肥侯上书“一让禅”。

    关东形势,十万火急。

    少帝专开朝会,商讨对策。

    待二戚党羽,唇枪舌剑,将关东群雄,批成体无完肤。少帝环视群臣,眼中难掩悲意:“徐豫七王,联名劝进。不乏州牧、太守,参与其中。关东半壁江山,恐易主矣。”

    闻此言,殿内已有老臣,恸哭拭泪。

    见百官唉声叹气,无一人应声。少帝遂看向董重:“董骠骑可有对策。”

    “回陛下。徐豫七国,皆大汉宗室。祸起萧墙之内,臣,痛心疾首。然心有馀而力不足。如之奈何!”董骠骑垂泪奏对。言下之意,老刘家的锅,恕臣不背。

    少帝无言以对。又看向何苗:“何车骑,可有良策?”

    “回陛下。先前有仙人于吉,解‘代汉者,当涂高’之谶,为‘宗王’。正应关东时局。合肥侯僭越,乃出宗王之乱。诚如董骠骑所言,此乃宗室之祸。臣一介外臣,有心无力。”

    少帝一声长叹:“蓟王若在,何至于此!”

    “启奏陛下,蓟太妃并幽冀六国主上表,忠于汉室。臣窃以为,大河以北,司隶、关西,乃至巴蜀,皆未有失。”卢司空起身奏报。

    此语令少帝稍得心安:“蓟王太妃,心昭日月,忠心可鉴。朕所深倚,诚宜表彰。”

    “陛下圣明。”卢司空一语,亦令群臣心安。最不济,还有半壁江山。

    “关东之事,该当如何。”少帝问计卢植。

    “合肥侯所倚仗,乃徐豫七国。”卢植对曰:“关东为黄巾祸乱之地。群盗蜂起,万民饥流,赤地千里。天灾**,吏治无存。豪强私募部曲,不尊号令。积怨已久,方有今日之乱。徐州刺史陶谦,称能臣。另有荆州牧刘表,扬州刺史刘繇,青州刺史刘岱等,皆为宗室。陛下宜当遣使抚之,切莫令合肥侯有机所乘。”

    “诏太傅杨彪、太仆王允,杖节镇抚关东。”少帝依计行事。

    “臣等,遵命。”杨彪、王允,起身领命。

    卢植又道:“洛阳贵胄,封君列候,亦需抚慰。”许多人封邑多在关东,焉能不慌。

    少帝心领神会:“请宗正代劳。”

    “臣,遵命。”宗正刘虞,起身领命。

    卢植再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陛下合举国之力,与关东相持。数载之内,胜负自分。”

    言下之意,速战不能速决,需打持久战。

1.192 共赴国难

    十日后,陈王宠等,二上劝进表。合肥侯诏书“二让禅”。

    天下群雄,皆在观望。

    八关之内,动静皆无。

    有识之士,这便了然。洛阳朝堂,故步自封。政令已难出京畿之地。早已丧失了对关东的掌控。

    平心而论,行动之初,合肥侯等,一众关东群雄,亦难免心生忐忑。毕竟,另立新帝,中分天下,大汉四百年前所未见。本以为,必受朝堂征讨。岂料雷声大,雨点小。不痛不痒。洛阳朝堂竟全无对策。遂有恃无恐。

    又七日,三上劝进表。合肥侯诏书“三让禅”。

    在此期间,袁绍等人紧锣密鼓。由南阳太守袁术主持,于宛城西南十里处,取土筑台。用于受禅之用。城内离宫,亦加紧修缮。大肆填充宫人采女以备后用。

    洛阳朝堂,亦未得空闲。

    累日来,官道上斥候信使,飞驰不断。呈报关东讯息。

    南宫,玉堂殿。

    万里江山图,高悬正中。

    大汉十三州,郡、县、乡、亭,事无巨细,皆列在其中。

    “豫州牧孙坚、兖州牧曹操,虽皆奉衣带诏,然与袁氏并不同心。合肥侯称帝与否,于二人而言,并无异同。”卢司空言道:“联名劝进,乃出形势所迫。孙坚本出董骠骑幕府,操父今为太尉。若得陛下赦免,二人或有转机。”

    少帝言道:“先前还有侍御史上疏劾奏。欲治曹太尉并袁司徒,连坐之罪。”

    “不可。”卢司空断然摇头:“‘父之仇,弗与共戴天’。若治二人之罪,袁绍、曹操,必成朝堂生死大敌。”

    少帝轻轻颔首:“曹太尉,袁司徒,亦上表请罪。朕,宜当宽赦。”

    “陛下明见。”与会重臣,皆暗松一口气。多有家门后辈,裹挟其中。若行连坐,恐洛阳内外,十室九空。

    卢司空指点江山,沿大河并长江,画了个圈:“陛下且看。”

    “大河以北,长江以南,州郡皆心向朝堂,并无异变。唯江河之间,徐豫荆北之地,多发逆乱。徐豫七国,皆以陈王刘宠,马首是瞻。若能说刘宠来降,七王之乱,迎刃而解。无七王相助,合肥侯必败。”

    “七国有兵几何?”少帝又问。

    “自黄巾逆乱,各国皆自募私兵。七国联军,或有十万之众。尤以陈国兵马弓弩最多。”董骠骑斟酌答曰:“约有五万之众。”

    “陈国竟有五万私兵。”众人始料不及。

    “陈王宠有勇,善弩射。十发十中,中皆同处。黄巾乱时,陈国拥众达十余万。后取青壮,编为部曲。得精兵五万。”何车骑答曰:“借水运之便,(与蓟国)互通有无。又得南阳兵甲,荆州船舶。实力倍增,坐实徐豫第一强藩。”

    董骠骑又道:“豫州牧孙坚,麾下有精兵数万,另有‘飞云舰队’一支。兖州牧曹操,麾下亦兵强马壮,新晋从蓟国贩来‘盖海舰队’一支,规模与孙坚相若。并州牧董卓,自出洛阳,亦凑足万余精骑。再加袁绍、袁术、袁遗、王匡、张邈、桥瑁、鲍信等,各有郡兵数千,计有十万众。衣带盟众并徐豫七国,各有十万兵马。”时至今日,《衣带诏》已无秘密可言。

    “关东竟有二十万众。”饶是少帝,亦大吃一惊:“人吃马嚼,耗费何其多。何以久持?”

    大司农奏曰:“关东逆乱,朝廷多行抚恤。各国皆得减免租赋。故粮草积攒颇多。”

    少帝一声叹息:“本欲使休养生息,不料却助纣为虐。”

    闻少帝叹息,董骠骑遂看向卢司空:“敢问司空。若调集幽冀七国兵马,南下讨逆。胜算几何?”

    卢植言道:“幽冀七国,唯蓟国有一战之力。奈何蓟王长睡不醒。太妃并王妃垂帘监国。国中事宜,勉强支撑。若行讨逆,乃力所不能及。勉强驱策,恐生兵变。”

    少帝连连点头:“卢司空所言极是。国难当头,当谨言慎行。”

    “臣,知罪。”董骠骑驱虎吞狼之计,无疾而终。

    卫尉张温言道:“洛阳八关,固若金汤。然朝中兵马,自保有余,讨逆不足。若要平关东之乱,需调集天下兵马。先前,朝中宿将,出镇四方。前将军久戍长安,右将军顺下江左,左将军囤于泰山。可命其就地招募精兵,已备后用。”

    少帝欣然应允:“诸将军久经沙场,南征北战,乃我朝上将。当可一用。”

    张温素知兵:“诚如卢司空所言,关东逆乱,为江河所阻。可命蓟国水师,往来游弋。阻断北上南下之路。谨防贼人串通旧交徒众。”

    依令行事。”少帝无不应允。

    “喏。”

    环视一众肱股重臣,难得同仇敌忾。少帝信心忽生:“朕与诸公,共赴国难。”

    “臣等,敢不从命。”

    关东军情,一日三报。左中郎将吕布,马不停蹄,巡视洛阳八关。尤其顺下关东诸关邑,皆陈列重兵,谨防偷袭。

    将将回府,尚未坐定,李肃又来。

    吕布不疑有他,引入堂中相见。

    “贤弟军务繁忙,愚兄本不该扰攘。奈何有一机密要事,请奉先一观。”李肃开门见山。

    “何事如此紧要。”见李肃面色凝重,吕布遂问。

    “恕愚兄不便细说。奉先可愿随我同往。”李肃起身下拜。

    略作思量,吕布这便点头:“吕布愿往。”

    李肃大喜,这便附耳言道:“今晚夜半……”

    “吕布定恭候兄长大驾。”吕布骁勇,焉有惧哉。

    夜半初刻。

    吕布如期而至。

    纵马入里巷,李肃已等候多时。

    打量面前宅院,吕布低声道:“兄长何故引我至此。”

    “奉先可知此宅何人所有。”李肃悄声回问。

    “岂能不知。”吕布亦多次往来:“乃道人史子眇宅。”

    “正是。”李肃言道:“今夜,愚兄乃奉后将军之命,领奉先来见史道人。”

    吕布皱眉道:“史子眇昏睡不醒,时日无多。何必再见。”

    “奉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肃龇牙一笑,眼中惧意横生:“当再亲眼一观。”

    “莫非,史子眇竟有好转。”吕布如何能等:“且去一观。”

    “请。”

1.193 事不过三

    少顷,史宅中门半开。

    吕布并李肃,面色凝重,相伴而出。

    解缰上马,并出里道。

    “如何?”李肃奉命行事,阁楼内中详情,实不知晓。

    吕布意味深长:“天下之事,难有定数。”

    李肃心领神会,必是史子眇苏醒无疑:“观史子眇,死而复生。便知蓟王当无恙矣!”

    吕布深看李肃一眼:“今日之事,兄长切莫外传。”

    “此是自然。”李肃叹道:“如此一来,关东群雄,恐难如愿。”

    “闻太妃已上表朝堂。言,幽冀七国并无二心。蓟国水军,横截江河。再加又开岭南都护。关东群雄,难过河北,更难下江左。困于心腹之地,久必自溃。蓟王一旦回魂,传檄天下。徐豫七国必如鸟兽散。只剩衣带盟众,如何相抗。”吕布言道:“袁绍之流,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

    “无怪奉先未与衣带盟众相苟且。”李肃颇多感慨。

    “《衣带诏》之事,乃守丞密语相告。某不过奉命行事。今蓟王长睡不醒,衣带盟众,所作所为,皆为自保耳。又岂与蓟王相关。某,何必自寻死路。”吕布狡黠一笑。

    “奉先见识不凡,愚兄不及也。”

    “哈哈!”纵马出里道,吕布直奔函园东山门而去。

    李肃心事重重,急忙打马跟上。

    吕布一席话,已表明心意。首当其冲,忠于蓟王。蓟国又对洛阳朝廷,别无二心。吕布亦无二心。衣带盟众,今日之所为,已非蓟王所愿。吕布明哲保身,不曾裹挟其中。且自恃勇,画戟神驹,来去如风,万夫莫敌。即便对阵二戚麾下虎狼上士,亦全然不惧。尤其上巳夜,大败车骑营士。更令吕布傲视京畿。再者说来,左中郎将,戍守宫禁,护少帝并帝后安危。非受命于二戚。互不隶属,又能奈我何?

    种种缘由,令吕布有恃无恐。

    山门守卫,识得火龙驹。知是飞将归来,老远便落下吊桥,放吕布入园。

    园中华灯璀璨,游人如织。函园宵禁,外紧内松。山门升桥,水门落闸。外人莫入,陵人莫出。然园内一切如故。八竖六,十里函园。有陵人四十万众。八方商旅,四海客庸,亦有十万众余。换言之,函园上下,足有五十万口,汇聚于此。

    其繁华程度,可想而知。

    园内地价,亦与洛阳不同。洛阳四郭,西郭最贵,东郭次之,南郭再次,北邙最贱。而函园二崤城无价,九坂悬楼最贵,十里函园次贵。换言之,函园不分东西,而分上下。

    十字街心道别。吕布转上琼台里,李肃自去客堡不提。

    阙上护卫,忙唤仆从开门。吕布掷鞭下马,赶去与夫人相会。

    稍后,李肃亦入客堡,燕归馆。

    “如何?”后将军兼领并州牧董卓,竟一直蛰伏馆中。话说,关东群雄三上劝进表,皆有董卓署名。如此紧要关头,避恐不及,焉敢滞留京畿重地。

    俗谓反常则妖。又谓人为财死。董卓铤而走险,必有大图谋。

    “幸不辱命。”李肃答曰:“吕布如约登门,自入阁楼。料想,已与史道人相见。”李肃依令在门外等候,并未随行。不知内中详情。

    董卓轻轻颔首:“吕布心意如何?”

    “吕布忠于职守,必不会轻易反叛。”李肃答曰。

    “如此,大事可成矣。”董卓眼中厉色,一闪而逝。

    李肃张了张嘴,却未置一语。不当问,则不问。史道人究竟有何神通,令后将军董卓,如此忌惮。今夜又为何引吕布一见。种种谜团,李肃百思不得其解。

    无妨。

    又三日,关东群雄,四上劝进表。

    事不过三矣。

    合肥侯遂在袁绍等人所呈《登台受命表》,上批“可”字。择吉日,登坛授印,上尊号为帝。

    五月二十八日。

    合肥侯车驾入南阳。

    受禅台乃袁术仿《平乐会盟》时,会盟台所造。夯土而成,呈覆斗状,置九重华盖。台上台下,遍插旌旗。台阶由甲士,逐级持戈护卫。徐豫七国及关东群雄悉数到场。

    遂略显草创,然气势不减。

    合肥侯冕服登台。从“御史大夫”兼领“禅让行事官”袁绍手中,接过新凿“国玺”。群臣三呼万岁。再行“燎祭天地、五岳、四渎(注1)”,将合肥侯受禅之事告知天地、祖先及四方神明。

    新帝首发诏命:“今,朕承帝王大统,拨乱反正,承之火德,黜少帝为弘农王,大赦天下;自殊死以下,及诸不当得赦,皆赦免之。”

    “陛下圣明!”群臣再拜。

    受禅礼毕,迎入宛城皇宫。朝见群臣,诏封三公、九卿、百官等朝中要职。衣带盟众,皆有晋升。如徐州刺史陶谦,扬州刺史刘繇,青州刺史刘岱等,加封州牧。便是不在关东之州,亦有重臣遥领。

    新帝亦是汉帝。故多数职位,皆与洛阳雷同。比如,曹嵩仍是太尉,袁逢还当司徒。唯将大汉十三州,悉数废史立牧。如董卓、曹操、孙坚、刘表,本就是州牧者,或加将军位,或封列候。皆大欢喜。

    关东州、郡、县之长吏,悉数改任。皆由袁氏门生故吏,继之。

    三下诏命。册立夫人袁氏为皇后。

    袁氏一门,由是显贵。

    合肥侯行事,颇多出人意表。除少帝外,大汉宫制,官制,悉数保留。二宫仍尊太皇。西宫何后仍尊灵思皇后。一切皆如合肥侯初次登基时,一般无二。

    此举,让天下稍缄其口。世人多以为:虽说自立为帝,大逆不道,然若虑及《废帝诏书》存疑,似也情有可原。

    毕竟是汉室之争。“非功不侯,非刘不王”。然宗室谁人为帝,对天下而言,似无大碍。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又说,“肉烂汤锅里”,终归皆入自家人口腹。

    洛阳天子皆无声。我等叫嚣个毛焉?

    至此,中分天下之势成。

    南阳,新帝宫。

    (关东)尚书令袁术,意气风发。奉疏而至。

    “启禀陛下,后将军兼领并州牧董卓上疏在此,请陛下御览。”

1.194 先声夺人

    得关东群雄扶持,新帝稳坐大位。尤其南阳宛城,天下四都,今汉帝乡。

    南阳盆地,山环水绕,土地丰饶。外有伏牛、武当、大复、绿林诸山脉,三面拱卫,乃天然屏障;内有丹水、湍水、水、比水诸河流,排列成扇,贯穿南北。

    交通便利,四通八达。以宛城为中心,北经叶县,可通洛阳;西过武关,可达长安;西经汉中,可入巴蜀;南过襄阳,可通荆襄;东过比阳,可达江淮。

    今汉于南阳置工官、铁官。工官制金、银、铜、漆器,铁官产各式铁器。计有匠户,四万七千五百余户,足见兴盛。郡治宛城,累经扩建,“城周三十六里”,内中居民,约二十万余,足可与洛阳媲美。

    城中离宫规模,稍逊洛阳一筹,却也足可为天子居。

    细看后将军董卓上疏,新帝不置可否:“速传中丞入殿。”

    “喏。”便有新任黄门令黄纲,出宫传命。

    少顷,新任御史中丞袁绍,自入殿内:“臣,袁绍,叩见陛下。”

    袁氏兄弟,乃新帝外戚。此次重登地位,二人居功至伟。故暂由二人总领朝政。

    “中丞免礼,赐座。”新帝和颜悦色:“后将军自并州上疏,所陈机密,是否可行。中丞但说无妨。”

    “哦?”袁绍这便接过董卓上疏,细观之后,面露疑色。

    “洛阳八关,固若金汤。又得飞将吕布镇守,兵法云:‘一人守隘,而千人弗敢过也。’即便发关东健勇,倾力共击之。关内尚有二戚五万精锐,如何能破。故臣(窃)以为,后将军此计,断不可行。”

    “中丞所言,正合朕意。”新帝轻轻颔首:“然,后将军疏中,似有未尽之言。”

    “请陛下明示。”袁绍并未察觉。

    新帝诵道:“后将军言,‘只需大军叩关,天下唾手可得’。”

    袁绍焉能不知此句。本以为,不过是董卓自卖自夸,言过其词。得新帝指出,遂觉似另有深意。

    袁氏兄弟非智谋见长。能与蓟国谋主比肩之关东智者,皆在曹孟德麾下。

    于是,袁绍遂六百里传往兖州。

    曹操不敢怠慢。遂开府议。

    别驾陈宫,细看之后,传阅治中荀、主薄程立。三人乃曹操智囊。亦是心腹肱股之臣。

    “如何?”曹操问道。

    “新帝果然机辨。”无外人在场,陈宫直言不讳:“此中隐秘,饶是二袁,亦未曾窥破。”

    “然也。”荀亦言道:“此乃董卓之计也。”

    “计从何来?”曹操忙问。

    “关东联军,若攻洛阳。料想,关内二戚兵马,必倾巢而出,守备雄关。至洛阳郭下,防备空虚。只需伏奇兵一支,莫约千众,趁机伏杀二戚于城下。洛阳必乱。”陈宫答曰。

    “原来如此!”曹操幡然醒悟。略作思量,又问道:“二戚彼此争斗不休,出入皆陈列重兵。如公台所言,需千人方能得手。京畿之内,天子脚下,董卓何来一千私兵?”

    “此处存疑。”陈宫言道:“然疏中后将军言之凿凿,似有必胜之握。莫非,私兵已混入京师。”

    “洛阳八关锁固。进出皆需传证。急切间,如何能伏千人众。”曹操摇头:“自大将军何进改造蓟式关津。八关遍置守城诸器。断难强攻。却不知,董卓如何伏兵城下。”

    “左中郎将吕布。”荀足智多谋。

    “吕布?”曹操一愣。

    陈宫已醒悟:“正是吕布。”

    曹操疑道:“吕布遂数赴党魁平乐会,却非赤诚。此次劝进,亦未见其署名。蓟王忠犬,如何能为董卓所用。”

    荀言道:“先前《衣带诏》乃出蓟王暗中授意。诛二戚,前后并无不同。”言下之意,此刻与董卓合谋,共刺二戚于城下,亦是不负蓟王所托。与《衣带诏》一脉相承。

    “吕布手握八关,麾下有健将数员,骁骑一千。巡视八关,往来如风。正当大用。”曹操言道:“若是吕布,此计可成。”

    “明公可去信董卓,一问便知。”荀言道。

    “宜加修饰,不可直言。”陈宫又道。

    “也好。”曹操这便依计行事:“南阳又当如何答复。”

    “待董卓回书,再做定夺。”陈宫再进言。

    “甚好。”如此二全齐美。曹操能得三人辅佐,何愁诸事不成。

    史道人宅,后院阁楼。

    董卓乘夜再来,与史道人对面而坐。

    “曹孟德,身旁必有高人。”史道人笑道:“闻荀氏一族,皆出仕蓟国。唯一人例外。能窥破后将军所设奇谋,必是荀其人。”

    眼是史道人,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与先前窘迫,不可同日而语,然,那股隐隐的尸臭,却挥之不去,经久不散。每次得见,董卓皆怯意暗生。究竟是死是活,是人是妖。唯天地神鬼可知也。

    不等史道人来看。董卓急忙收拢心神,吐气出声:“道人所言极是。二袁尚且未能窥破,却被曹孟德先知。曹操此人,素有大志。心机莫辨,忠奸不分。今虽伙同关东群雄,行大逆之事。然若见事不可为,必会改弦更张,转投明主。官宦子弟,大略如此。”

    见董卓面露不屑,史道人亦不说破:“闻六月初,巫山女神降为试儿之礼。今时不同往日。二戚并二宫太皇,皆受邀出席。以示亲密无间,为天下表率。此乃天赐良机。后将军宜当择机行事。”

    “喏。”

    见董卓有求必应。史道人微微撇嘴,得意一笑。

    三日后,南阳新帝宫。

    得曹操手书,二袁急入宫相见。

    新帝细看之后,终有笑意:“若依后将军之计,胜算几何?”

    “‘先人有夺人之心,军之善谋也。’。”

    见董卓面露不屑,史道人亦不说破:“闻六月初,巫山女神降为试儿之礼。今时不同往日。二戚并二宫太皇,皆受邀出席。以示亲密无间,为天下表率。此乃天赐良机。后将军宜当择机行事。”“喏。”

    见董卓有求必应。史道人微微撇嘴,得意一笑。

    三日后,南阳新帝宫。

    得曹操手书,二袁急入宫相见。

    新帝细看之后,终有笑意:“若依后将军之计,胜算几何?”

    “‘先人有夺人之心,军之善谋也。’。”

1.195 勤王之师

    六月初,洛阳内外,张灯结彩。四郭民众,皆翘首以盼。巫山女神,降为试儿之礼。

    太后麟子,注定不凡。竟惊动两位女仙,降临赐福。

    洛阳朝堂,默契共生。欲借此盛会,冲淡关东逆乱之愁云惨淡。岂料不出三日,惊闻徐豫七王并关东群雄,共组联军十万,兵分三路,入京勤王。

    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少帝惊闻,专开朝议,问计群臣。

    南宫,玉堂前殿。

    太傅并三公、九卿,骠骑、车骑二将军,悉数列席。

    蓟王就国。天下兵马皆由二戚把持。便由董骠骑,先通禀军情:“关东联军,兵分三路。其一路徐豫七国联军,计五万人,攻广成关。其二路豫州牧孙坚,自领麾下精兵二万,攻辕关。另有兖州牧曹操,领麾下二万兵马,并一万豫州水军,溯河而上,攻孟津、小平二津。”

    “并州牧董卓何在?”少帝遂问。

    “并州牧董卓为大河所阻,谨守壶关,似未出兵。”董骠骑奏曰。

    “孙坚飞云舰,并曹操盖海舰,乃蓟式楼船。水上坞堡,号‘铁壁铧嘴’。寻常船只,难以匹敌。”卫尉张温进言道:“孟津、小平津守军,恐难相持。”

    “速向蓟国求援。”少帝当机立断:“蓟横海将军黄盖,与王傅黄忠,号‘蓟国双壁’。当可与飞云、盖海,一争高下。”

    “喏。”

    “卢司空?”见卢植若有所思,少帝一声轻唤。

    “臣在。”卢植起身奏对。

    “关东联军三路齐出,兵进洛阳。司空可有破敌之策。”卢司空文武双全,乃蓟王恩师。又是纯臣,不谄二戚,不媚三宫,深受少帝信赖。

    “回禀陛下。臣思,关东联军因何兵出三路。”卢植对曰:“破虏将军孙文台,乃军中宿将。通晓兵事。洛阳八关锁固,阻断交通。唯水路可直达城下。因何将飞云舰队,托付轻车将军曹操。反自领步骑,强攻辕关。避易就难,兵家大忌。”

    “辕关,有何不同?”少帝遂问。

    卢司空答曰:“辕山,山路险阻,十二曲道,将近复回,故曰:辕。辕隘口,传说为远古时大禹所凿,乃历代兵家必扼之地,亦是洛阳通汝、颖、襄之捷径。然谷道艰险,车马难行。故过往商贾,多取道伊阙上洛。明知兵临险地,雄关障道。孙坚却偏要强攻此关。故臣以为,此乃分兵之计。”

    略作思量,少帝这便醒悟:“八关之内,不过数万兵马。关东联军兵分三路,二路佯攻,以分洛阳之兵。剩下一路主攻,当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陛下明见。”卢司空言道:“窃以为,轻车将军曹操所携飞云、盖海二舰,乃三军主力。谨防声东击西,沿洛水逆入阳渠。蓟式楼船,暗藏攻城机关重器。若临城下,洛阳危矣。”

    与会公卿,纷纷点头。蓟国机关之利,世间罕有,何必多言。

    少帝言道:“关东联军先发。乃为‘据大义’也。三路并进,二路佯攻。车骑营屯驻广成聚,周遭关邑,当由何车骑守备。”

    “臣,遵命。”何苗责无旁贷。

    “董骠骑能者多劳。主河洛津渡,并四郭守备。”二戚此时不齐心协力,共赴国难,更待何时。

    “臣,遵命。”董骠骑义不容辞。

    “左中郎将。”少帝又唤一人。

    “臣在。”吕布稳稳起身。

    “八关乃京师屏障,万勿有失。”少帝叮嘱道。

    “喏。”吕布领命。

    待其落座,少帝忽问:“函园还有多少兵马。”

    卢司空奏曰:“还剩兵士三千。由军门都尉华雄统领。”

    “足保函园安危否?”少帝又问。

    “自保无虞。”卢植答曰。

    “如此,便好。”少帝轻轻颔首:“闻墉宫七玉女,车驾入蓟王宫。欲奏昆仑九音,唤醒蓟王。不知然否。”

    董骠骑抢先答曰:“然也。云霞慧妃,豪掷亿钱,聘娶墉宫玉女等七人,并上元、云华二夫人。凑足‘昆仑九音’。待巫山神女北上,合奏上古仙音。引九天玄女降,弥蓟王灵台之伤。”

    “原来如此。”少帝亦知,太妃上表为蓟王赐婚。二宫太皇,无不应允。话说,王爵妻妾不过四十。然事急从权。为唤醒蓟王,聘娶墉宫七玉女并二夫人,亦不为过。蓟国行事,有礼有节。从未僭越。桓灵二帝,后宫佳丽成千上万。蓟王后宫满打满算,不足千人。已是难得勤俭之君。且螽斯衍庆,多子多福。年不及而立,已有三百子嗣。比先祖中山靖王,亦不逞多让。

    传闻后宫自王妃以降,倾国倾城,姿容殊丽者,比比皆是。百花争妍,群芳吐蕊。号称“四时不谢,八节长春”。

    先前侍寝,已避孕期。否则以蓟王之英姿勃发,又何止三百子嗣。

    “水军之利,非同小可。”少帝最后言道:“若得余力,宜早做谋划。”

    “陛下明见。”蓟国造船术,可与蓟国营城术比肩。三足乌船宫之大,洛阳上下皆得亲见。此乃真行宫也。七重船楼,并上下船舱,可容万人而绰绰有余。平时三千兵马,足够守备。踏浪而来,泊于港口。水上坞堡,宛如一夜建成。进攻退守,防不胜防。更加船上设施齐备,军民两用。便是远游海外,亦全无后顾之忧。

    洛阳敕令,一日抵达。

    太妃并王妃,亦开朝会,商讨对策。

    幕府中丞贾诩奏曰:“三路兵分,只为壮大声势。徐豫七国五万兵马,仓促组建,不堪大用。孙坚、曹操二人,亦多佯攻。故臣窃以为,此次勤王,多行掩人耳目。关东群雄,必另有图谋。”

    贾文和之智略,举世无双。此次,亦不出所料。

    荀攸亦奏曰:“并州牧董卓,并未参战,颇不寻常。”

    太妃言道:“黄将军所部,即日顺下大河。拱卫京师。若遇飞云、盖海,宜当驱离。切莫强取。”

    “喏。”黄盖心领神会。

    “函园只三千兵马,若兵乱骤起,如之奈何。”太妃又问。

    “太妃且安心。”贾诩奏对:“函陵令鲁肃,并军门都尉华雄,足可守备。”

    “如此,且依令行事。”

    “喏。”

1.196 家门之争

    洛阳百里之内,兵马频繁调动。

    虽明知二路寇关,多为佯攻。然却不可不防。骠骑并车骑营士,分批前往洛阳各关津守备。沿途另设行营多处,屯驻兵士,已备不时之需。

    自合肥侯关东自立。董骠骑并何车骑,难得不计前嫌,联手应对。三宫亦一团和气。何后邀二宫太皇,亲临试儿之礼。亦无不应允。

    诚如程璜、曹节所料。大敌当前,唯有君臣齐心,上下力。先前种种纷争,皆按下不表。待除大患,再内斗不迟。

    关东军情,一日数报。闻二路联军被雄关所阻,难有寸进。飞云、盖海二舰队,已被蓟国横海将军驱离大河航道。洛阳百姓,皆暗出一口凉气。

    六月三日。千秋观属吏来报,巫山女神已入观中。

    本以为八关鏖战,神女此行必遥遥无期。不料竟已翩然而至。果然神通广大。

    太后得报,心中悬石落地。依太后所料,关东逆乱不过癣疥之疾。蓟王不醒则已。若待醒时,只需传檄天下,谓关东群雄,必如鸟兽散。合肥侯自诏退位,上洛请罪,唯恐不及。天下重归正朔,指日可待。何必急于一时。

    知神女抵京。

    西宫上下,即刻做最后的准备。试儿乃楚礼。如何施为,皆无头绪。幸得神女派门人相助,先行预备。料想,断不会有失。

    只不过,与寻常江南人家不同。试儿时,不仅置弓、矢、纸、笔,珍宝服玩,还另置玺印册书,诸如此类。何后本欲借传国玉玺一用。奈何国难当头,恐为人非议。故以皇后玺代之。

    自定下六月六试儿之期。何后便广邀宾客与会。试儿之后,当大宴群臣。若非受时局所限,何后定要风光大办。如今稍有收敛,亦足称京师盛会。

    洛阳宗亲,列侯封君,文武百官,皆受邀出席。

    便在此时。

    一支船队,悄然抵达东郭港。船上所载,乃后将军兼领并州牧董卓麾下健勇百人。为首胡将,名唤胡车儿。

    乔装胡商,入住马市客舍。暗中与骑都尉李肃,舍中相见。

    “李都尉。”见李肃命人抬数个大木箱入舍,胡车儿忙问:“此何意?”

    “且打开一观。”李肃笑道。

    胡车儿遂开箱一观:“此又是何意?”

    “且附耳上来。”李肃故弄玄虚。

    胡车儿不疑有他,侧耳聆听。

    “只需如此如此……”李肃密语相告。

    “原来如此。”胡车儿心领神会:“且回禀将军,胡车儿自当奉命行事。”

    “熟记军令,谨防识破。”李肃叮嘱道:“高官厚禄,皆在此一举。”

    “喏。”胡车儿郑重抱拳,恭送李肃不提。

    南宫,玉堂殿。

    少帝通宵达旦,日理万机。洛阳军情,一日数报。军士调度,关津守备,不敢有片刻之松。太傅杨彪、太尉曹嵩、司空卢植,司徒袁逢,累日来长伴君前。共商对策。

    曹操,袁绍,皆为各路主将。然诚如新帝亦出汉室,终归乃家门之争。为江山社稷长久计,少帝自当不计前嫌。且国难当头,若自断臂膀,自剪羽翼,亦非明君所为。曹嵩、袁逢、袁隗,皆三朝老臣。忠于汉室,绝非奸佞之辈。当可信任。

    “孙坚连日强攻,辕关告急。”太傅杨彪将最新军情,朗声诵出。

    “孙文台,世之虎将。恨不能为朕所用。”少帝摇头苦笑:“麾下江东健儿,讨伐黄巾时,曾为先登。攻城拔寨,无往不利。速调车骑营士相助。”

    “早先,车骑将军遣人来报,已无兵可用。”卫尉张温言道:“广成关下五万联军,坚甲利兵。攻城诸器齐备。弩炮齐射,石发如雨。累日来守关将士,多有死伤。车骑营士,皆弃马登墙,与联军鏖战。”

    “南阳乃巧工之都,又仿学蓟国诸多机关技艺。被贼人所据,着实痛心。”少帝又道:“换骠骑营士前往。”

    卫尉张温又道:“洛水多见飞云、盖海从舰往来游弋。恐择机登岸,骠骑营士往来巡视河岸,亦无兵可用。”

    “这可如何是好……”略作思量,少帝又道:“来人,速传五官中郎将。”

    “诺。”黄门令左丰,亲去传命。

    少顷,五官中郎将张绣,奉命入殿。

    “臣,张绣,叩见陛下。”

    大将军火烧二宫时,小将张绣,战功显赫。凭一己之力,护董太皇安危。战后论功行赏,擢升为五官中郎将,统领北军五校。便是何车骑,并董骠骑,亦礼上三分。

    “辕关告急,北军能否一用。”

    “当可一用。”张绣答曰。

    “中郎将能调动多少兵马。”北军五校,各有分属。饶是少帝,亦无十足把握。

    “三千精锐,皆可一用。”张绣果称良将。

    “甚好,甚好。”少帝大喜:“且领三千北军精锐,代辕关都尉,会一会江东猛虎。”

    张绣眼中精光乍现:“喏!”

    “北军精锐尽出,恐致二宫空虚。”卢司空进言。

    “无妨。”少帝宽慰道:“还有卫将军麾下,南军羽林、虎贲二营。足可拱卫宫禁。”

    “敢问陛下,卫将军戍守北宫,南宫当交由谁人领护。”卢植仍不放心。

    “左中郎将吕布,乃适宜之选。”少帝早有定计。

    “如此,可行。”卢植又道:“洛阳八关,宜需兼顾。西线无战事。可调函谷军士驰援北军,拱卫京师。”

    “司空所言极是。”少帝从谏如流:“速去传令。”

    “喏。”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少帝默诵《孙子兵法》,一时慨叹:“关东群贼,不可小觑。”

    “只恨蓟王不在。”忽听黄门令左丰,有感而发。见众人闻声来看,自知失言,左丰急忙伏地请罪。

    “黄门令道破朕之心意,何罪之有。”少帝苦涩一笑,并不怪罪。虑及蓟王,忽问道:“何时奏昆仑九音。”

    “待明日试儿,巫山女神即刻动身,奔赴蓟国。料想,至多不过三五日,蓟王当醒矣。”黄门令左丰,日夜默念。焉能错记。

    少帝眼中精光乍现:“为期不远矣。”

1.197 试儿之礼

    六月六,试儿之礼。

    盛夏时节,暑热渐起。

    先帝时,掖庭令毕岚,奉命铸天禄虾蟆,吐水于平门外桥东,转水入宫。又作翻车渴乌,旋于桥西,用洒南北郊路,以省百姓洒道之费。

    天禄乃是与麒麟、辟邪并称之三大神兽,虾蟆便是蛤蟆。毕岚所铸,乃是以天禄和虾蟆为外形的汲水器,类后世喷泉。

    翻车、渴乌则是引水器。尤其渴乌,利用虹吸效应,“以气引水”。结构简单,却巧妙实用。尤其赵忠、毕岚、宋典,死里逃生,得何后庇护重用。感激不尽,大肆修造西宫。引流香渠水,泼洒覆道屋脊。顺檐而下,形成雨帘。清凉解暑,令与会嘉宾,啧啧称奇。

    与先前王母降为弥月之喜类似。试儿之礼,亦分主次。

    长秋殿内观礼,皆是主宾。家眷则分置各馆。席面亦分上中下品。能入长秋殿观礼,代价不菲。

    长乐太仆赵忠,意气风发。迎来送往,老当益壮。

    能在累次宫斗中,保全性命。历经数帝而屹立不倒,足见老而弥坚。今服侍太后,照看麟子。辟祸积福。料想不出十载,必见端倪。少帝能够稳坐大位,犹未可知。然二戚心中,各有归属,洛阳人尽皆知。

    众人窃以为。若董骠骑胜出,必废少帝,罢黜何后,扶立王美人贵子登基。

    即便何车骑胜出。少帝亦难善终。只因少帝出身,为先帝诟病。且自幼长于宫外,与何后及何氏一门皆不亲。更有甚者,随着年龄渐长,元服后必然亲政。那时,必与外戚大将军争权。而麟子将满周岁,距元服,足有近二十载。试想,若立麟子为帝,何后垂帘监国,何氏一门何止延续十年富贵。

    更有甚者,麟子种出谁人,天下渐有风闻。

    只需麟子为帝。宗室、外戚、党人、名门、豪右,乃至天下纷争,立刻偃旗息鼓。

    其政治红利,远非少帝可比。

    麒麟之子。何必多言。试儿之礼,引洛阳勋贵趋之若鹜,足见一斑。

    千秋殿内,居中置榻。榻上陈列之物,流光溢彩,琳琅满目,皆有出处。嘉宾就位,二宫太皇及何后并坐帘后。殿内众人皆翘首以盼。

    吉时将到,忽见一束五彩霓虹,自天边投来。裹挟风雷之声,直撞殿中。

    引殿内宾客,惊呼四散。

    五彩霓虹忽固化成云锦天衣。楚之神女,翩然而落。降临人间。

    “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

    ”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五色并驰,不可殚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其盛饰也,则罗纨绮绩盛文章,极服妙采照万方。振绣衣,被裳,不短,纤不长,步裔裔兮曜殿堂,忽兮改容,婉若游龙乘云翔。披服,薄装,沐兰泽,含若芳。”

    一言蔽之:“其象无双,其美无极。”

    神女至美,高山仰止,涤荡心灵。难起一丝一毫,亵渎之心。

    “拜见神女。”饶是三宫帝后,亦离席下拜。

    五彩云袖,悬垂半空,绕身荡漾,竟不垂落。神女朱唇不动,仙音自生:“请起。”

    “麟儿何在。”

    “麟儿在此。”何后忙将怀中阿斗,捧于头顶。

    云袖如长虹贯日,自投帘内。将阿斗轻轻卷起。又送至神女当面。

    阿斗于襁褓之中,欢脱无限。丝毫不见胆怯。口中呀呀有声,竟探出两只白胖小手求抱。

    神女展颜一笑,如沐岚风。

    “去。”霓袖应声而出,将阿斗送至榻上。绕目飞旋,又悄然纷落,化为流光。散去无踪。

    榻上物什,终是吸引阿斗注意。

    往来爬行,先抓麟趾金一枚。

    惹得车骑将军何苗暗叫一声好。财能通神。麟趾金在手,天下横着走。

    金锭沉重,难以搬动。这便弃之,二取皇后玺印在握。皇后之玺,玉色无瑕,晶莹润泽。玺钮为匍匐螭虎,栩栩如生,憨态可掬。阿斗少幼童趣,见螭虎可爱,便欲取来。

    何后心中忐忑,涣然冰释。

    同样,皇后玉玺颇重,阿斗又弃之,三取玉简册书。

    与会嘉宾,蜚声四起。玉简乃帝王封禅所用。相传仿自羲皇授大禹之玉尺。其意不言自明。

    事不过三。试儿亦不过三。

    待阿斗弃玉简。云袖再出,将阿斗抱离。送至神女当面。

    神女言道:“玉简封禅,乃天授予。既如此,当取名‘禅’。”

    “谢神女赐名。”细品禅之深意,何后险喜极而泣。

    神女徐徐升空,口中念念有词。神光大作,风雷四起。引殿中嘉宾,纷纷侧目,不敢直视。

    待光芒消失。神女已逝,阿斗被一朵云霞,徐徐送入母亲怀抱。而后化为细雨纷落,再无踪迹。

    果然“旦(来)为朝云,暮(去)为行雨”。

    何后面南而拜。

    待收拾心情,这便传令开席,大宴宾客。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神女彩云天降,焉能有假。至于会场内外,皆为巫山女神门人所布置,诸如此类。背后细节,自无需知晓。

    二宫太皇,心中各有滋味。

    便是窦太皇,亦心生艳羡。何况董太皇乎。

    麟子得王母并神女赐福。自当万众瞩目。再加蓟王鼎力扶持,命数贵不可言。

    大汉万里江山,鹿死谁手。我辈自可,拭目以待。

    董重并何苗,人前人后,关系大变。又重回多年前,五陵年少,亲密无间。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待罢筵,已月满中天。

    二人勾肩搭背,尽兴而归。

    车驾出西园,二人拱手相别。何苗出上西门,赴西郭,寿丘里,车骑将军府。董重赴东城,步广里,骠骑将军府。

    还未及分道扬镳。便有宫中虎贲郎,传来口谕:“董骠骑、何车骑,军情紧急,陛下相召。请即刻入宫。”

    “如此,且同往?”董重醉眼蒙,看向何苗。

    “宜当同往。”何苗酒气熏天:“传命,速入宫面圣。”

    “喏!”随行人等,轰然应喏。

    骠骑、车骑,二驾并行,驶向南宫不提。

1.198 一夜易主

    话说二戚意气风发,驱车面圣。

    车驾自掖门,直入宫禁。停于玉堂殿阶下。

    阶上虎贲郎,列队齐整。各个坚甲利兵,威武雄壮。闻人马嘶鸣,便有小黄门赶来接驾。

    “陛下何在?”董重脚踩踏板,居高下问。

    “禀骠骑,陛下正在前殿,与太傅等人,商议军情。”小黄门乖巧作答。

    “前方带路。”董重不疑有他。

    “喏。”小黄门谄媚一笑。

    待何苗下车,二人并肩前行,有说有笑,拾级而上。

    眼角余光,忽瞥见一雄壮虎贲,面色不善。董重这便驻足细看。

    “你是何人?”

    “禀骠骑,卑下乃胡骑营士。”虎贲郎答曰。

    “因何入列虎贲?”董重又问。

    “奉命值守,余下一概不知。”虎贲郎又答。关东联军迫近京师。朝中兵马左支右绌,亦事出有因。

    “姓甚名谁?”

    “胡车儿。”

    “赳赳武夫,毁于儿名。”董重拂袖自去。

    何苗笑看一眼,这便抬脚跟上。

    又上行数步。目光所及,只见一人按剑立于阶上。阔面饶须,腰大十围。

    董重眼尖:“可是后将军?”

    按剑之人,正是后将军,兼领并州牧董卓。

    “董骠骑,何车骑。”董卓居高俯瞰,似笑非笑。

    “何以深夜披甲立于此?”董重仍后知后觉。

    “奉命前来。”董卓抱拳答曰。

    “奉命何为?”后颈生寒,何苗忽觉酒醒。

    “陛下诏命:二戚滥权废公,祸乱朝堂,着令后将军兼领并州牧董卓捕治,收入黄门北寺狱。”董卓龇牙一笑:“二位将军,且奉诏吧。”

    “来人,护驾!”董重、何苗,异口同声。

    “杀!”队中死士挥刀扑上。

    “拿下。”董卓一声令下,伏兵尽出。箭如飞蝗,居高下射。何苗并董重麾下死士,猝不及防,纷纷惨叫毙命。余下挥舞兵刃,将二戚团团围在阵心。

    且战且走,向阶下退去。

    “勿走了国贼!”董卓大喝。

    头顶乱箭呼啸,身旁血光四溅。董重、何苗,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尤其何苗,一时屁滚尿流,哭爹喊娘。不断有心腹死士,怒目圆睁,横尸阶上。血流成河。

    车夫御者,见势不妙,各自弃车而逃。便有死士强行登车,亦被乱箭射翻。

    董重、何苗,躲无可躲,被压在丛丛尸身之下。

    待五花大绑,押入大殿。

    二人与少帝目光一碰。这才信以为真。

    “陛下何故如此。”董重蓬头垢面,颤声相问。

    “董骠骑,勿惊。”少帝强压心头慌乱,语气温和如初:“朕,此举,只为自保。”

    “我等实无二心。陛下如此行事,岂非令天下寒心。”何苗亦道。

    少帝笑道:“蓟王鼎立三宫,共扶社稷。然为一己之私,二位将军各据半壁朝堂,争斗不休,乃至朝政尽毁。且早生废立之心。董骠骑,欲立王美人贵子;何车骑,欲立太后麟子。然,唯有蓟王,力排众议,立朕为帝。难得关东群贼三路来攻。二位将军,尽遣兵士上阵,乃至守备空虚。终为朕所乘。”

    “今夜拿我二人,明日还有谁人能为陛下分忧。”董重强辩。

    少帝笑答:“如火军情,皆由八关都尉传来。然关外究竟如何,二位将军又岂能知。”

    “吕布!”何苗如何还不醒悟。定是吕布命人谎报军情,尽遣二戚兵马离京。乃至守备空虚,今夜为少帝所乘。

    “正是左中郎将。”少帝言道:“此刻,已奉诏入营。尽夺二位将军兵马,收归麾下。为朕所用。”

    “陛下,欲将我二人,作何论处?”董重问道。

    “权且收押。待蓟王临朝,再做定夺。”少帝心似明镜:“家小及党羽,一并拿下。”

    “陛下好计较。”何苗怒不可遏:“却不知,太皇并太后当面,又当如何。”

    “今夜过后,朕手握京师兵马。南北二宫,自卫将军以降,五官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皆忠心不二。再有左、右中郎将,扼八关,据河洛。料想,自无人再生非议。”少帝心中,并无绝对把握。

    然不得不说,出其不意,夺二戚兵权。再尽收党羽,将先前被无故罢黜,居于陋巷的朝中百官,悉数官复原职。待朝野上下,禁中内外,皆忠于少帝。夺嫡之危,可解矣。

    见二人垂头丧气,不置一语。

    少帝咬牙道:“来人,且押入诏狱。好生看管,不得用刑。”

    “喏!”

    南宫,永乐宫。

    便有玉堂殿黄门细作,星夜来报。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小黄门被永乐太仆封,连扇数记耳光,这才回魂。

    “何事惊慌。”

    “回禀阿父,陛下,陛下……”

    “陛下如何?”董太皇已被惊动。

    “陛下命人传诏董骠骑并何车骑入宫相见。不料却暗伏甲士。二位将军,二位将军……”

    董太皇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二位将军如何?”封喝问。

    “被当场拿下,押入黄门北寺狱。”小黄门言道。

    “好一个心机莫测‘小史侯’。”董太皇怒极反笑:“朕,当真小觑了他。”

    “敢问太皇,为今之计,该当如何?”封忙问。

    “趁联军叩关,守备空虚,一战而胜之。陛下早有谋划。此刻玉堂殿周遭,必陈列重兵。南北二宫恐亦为其所得。若去质问,自投罗网。”董太皇当机立断:“速移驾云台殿。”

    “喏!”

    西宫,人去楼空,酒香未散。

    亦有黄门细作,冒死来报:“禀太后,何车骑中伏,被陛下所拿。”

    见帘内何后,无动于衷。长乐太仆赵忠,代为问道:“细说详情。”

    “喏!”黄门细作,这便将前后诸情,娓娓道来。

    “我儿倒有些计较。”何后轻声一笑:“传命西园卫,谨守宫门。非朕诏命,擅自进出,格杀勿论。”

    “喏。”便有心腹宫妃,前往园中传命。

    挥袖命细作自去。赵忠进言道:“陛下此举,乃为自保也。”

    待喂饱阿斗,哄其入睡。何后这才回身言道:“不料董卓竟为陛下所用。”

    “还有卫将军张济,五官中郎将张绣,右中郎将周慎,左中郎将吕布,虎贲中郎将王越。”赵忠叹道:“皆忠义之士。”

    “不出三日,洛阳兵马,皆入我儿之手。朝中百官易位,江山恐将易主。”何后气定神闲:“蓟王醒时,天将变矣。”

1.199 饮恨兵退

    少帝一夜未眠。

    患得患失,亦喜亦忧。子曰:“一则以喜,一则以惧。”便是此时少帝心境写照。

    鸡鸣时分,吕布领中郎将郭汜、樊稠、李,并胡骑校尉轲比能,入宫面圣。四人分属骠骑并车骑营,皆是领兵之将。知二戚被捕,乃出少帝所谋。心中惊讶,可想而知。

    又听吕布备说前情。知晓少帝乔装成道人史子眇,暗中联络群雄,又趁关东联军三路寇关,一战功成。各自唏嘘不已。今汉帝王,又有几人当真昏庸无为。

    吕布言道:“今陛下,不过十岁余,便有此心机胆魄。待元服,又当如何?且巫山神女已北上蓟国行巫山**,蓟王醒必有时。窃以为,二戚恐难复起。诸位当早做打算。”

    郭汜、樊稠、李等人,心悦诚服。这便轻骑简从,随吕布入宫面圣。

    卫将军张济,与郭汜、樊稠、李皆出西凉。并州牧董卓麾下,亦多西凉豪杰。胡骑校尉轲比能出身四郡亡胡,与胡车儿等人,亦有往来。众人相见,相谈甚欢。得少帝好言安抚,心中芥蒂全消。

    见众将可用。少帝又召太傅、三公入宫。

    惊闻二戚被押,杨彪等人方知少帝之能,亦不再先帝之下。更知明日早朝,诸事更多。不敢怠慢,连夜拟定赏罚事宜。安抚人心,稳定时局。

    翌日早朝。百官面圣。见二宫内外,陈列禁军。独不见二戚车驾。便有人隐约察觉。形势有异。

    待黄门令左丰,殿中诵读诏书。

    百官方知,二戚一夜失势。八关之内数万精兵,皆握于少帝之手。

    朝中二戚党羽,被当场革职查办。蓟王辅政时,选贤任能,所聚英才,悉数官复原职。

    调并州牧董卓为司隶校尉,封(tái)乡侯,食一千户。麾下兵马,悉数调入京师,屯驻原骠骑营地,拱卫洛阳四郭。

    如前所说。司隶校尉乃雄职。并尚书令、御史中丞,称三独坐。有劾奏三公之权,故为百僚所畏惮。京师七郡称司隶部,为十三州之一。换言之,从并州牧调任司隶校尉,又因功封侯。董卓可谓功成名就。

    卫将军张济,节制前骠骑营郭汜、樊稠、李等将,辖南军羽林、虎贲郎。五官中郎将张绣督北军五校。胡骑校尉轲比能所部,亦归北营,不再另行驻扎。右中郎将周慎领麾下兵马,出镇车骑营,收拢营士,安抚军心。

    不出三日。洛阳兵马,尽归少帝所用。

    一众功臣,以后将军兼领司隶校尉董卓为首。卫将军张济居次。五官中郎将、虎贲中郎将、左右中郎将,引为爪牙。太傅、三公、九卿等,皆为心腹。少帝稳坐朝堂。内外肃然。

    董太皇称病不出,避入云台殿。

    唯剩窦太皇垂帘监国。何后本欲趁试儿之礼,并垂帘。与二宫分庭抗礼。岂料变生肘腋。先是合肥侯关东称帝,二戚不计前嫌,再次联手应对。后不等天明,何车骑已被捕下狱。麾下兵马,悉数为少帝所夺。

    太后唯谨守西园,力求自保。不敢妄动。

    关东联军知晓京中兵变。这才幡然醒悟,竟为董卓利用!

    不知何时,董卓已暗投少帝。早不与衣带盟众同心。先前上疏新帝,谓“只需大军叩关,天下唾手可得”,不过是行《反围魏救赵》之计。待关东联军三路齐出,调空二戚兵马,伏兵殿前,一战而胜。

    诚如卢司空所料。三路大军,多是佯攻。何来如火军情。一日数报,皆出吕布授意。八关都尉,皆从属吕布,自当言听计从。不敢抗命。

    二戚混吃等死之辈。诸事多假手于人,何曾亲临。焉知关下战况,究竟如何。

    再加少帝煞有介事。与太尉、三公、九卿,日夜谋划。人为制造紧张气氛。二戚又被太后试儿之礼所裹挟,分身乏术,难有空闲。如此有心算无备。

    以二戚不过中人之姿,焉能逃脱。

    关东联军知事不可为,唯有饮恨兵退。

    神来之笔,便是少帝假扮“史道人”。引董卓、吕布等人,暗中相见。面授机宜。

    话说。少帝自幼长于史道人家。耳濡目染,对仙门诸技,颇有涉猎。再加史子眇妻,并一众弟子,暗中配合。神鬼不觉,在二戚眼皮底下,设下反间之计。

    “贱妾,叩见陛下。”史妻大腹便便,入宫相见。

    “阿母免礼。”少帝颇为动情:“赐座。”史妻,名义上乃少帝养母,亦是食母。然自幼相伴,情同母子。少帝之所以与何后不亲,正因心系养母。

    “谢陛下。”史妻再拜落座。

    “今二戚已除,再无身后之忧。阿母宜当入宫,常伴朕身侧。”少帝言道。

    “贱妾,敢不从命。”先帝食母程中大夫之事,洛阳人尽皆知。所谓母凭子贵。养母亦是母。

    “阿父如何?”道人史子眇,便是少帝养父无疑。

    “昨日已入土。”养母哽咽答曰:“为助陛下行事,苟活至今。今大局已定,妾实不,忍心。”

    史子眇复生无望。之所以吊着一口气,乃为行瞒天过海,便于少帝行事。

    心念至此,少帝亦落泪:“朕亏欠良多。”

    “陛下切莫如此。”养母反劝道:“能了此残躯,为国锄奸。料想,先夫足可含笑九泉。”

    少帝含泪点头。

    这便将养母迁入宫中,颐养天年。人称“史夫人”。

    闻关东联军一夜兵退。洛阳百姓,奔走相庆。少帝夺二戚之权,剔除奸佞,重用贤良。洛阳朝堂,气象一新,再无内耗之灾。亦足令人称道。

    董卓虽不敢说权倾朝野,然手握大权。为少帝身边亲信权臣。

    董卓骤登大位,患得患失。夜不能寐,扪心自问。天下英杰何其多也。为何少帝翩翩慧眼识珠,选中自己。

    问过李肃等心腹。

    答曰:“将军乃孤臣也。”

    一语惊醒梦中人。董卓幡然醒悟。忠心侍君,不敢有二心。

    除去孤臣,少帝亦看出董卓深藏之野心。

    夕阳亭外。

    少帝御驾亲临。送太傅杨彪,太仆王允,杖节镇抚关东。联络徐州刺史陶谦,荆州牧刘表,扬州刺史刘繇,青州刺史刘岱,共赴国难。

    只需河北、江左,陇右,关中,在手。区区关东之地,何以久持。

    守得云开见月明。

    少帝意气风发,车驾回宫。

1.200 推贤让能

    南宫云台。

    董太皇猛然惊醒。浑身大汗淋漓,心头惊惧难平。又做白日噩梦。

    自闻少帝设伏,活捉二戚。董太皇恐为其所害,当夜携宫人迁入云台。只因云台下设密道,若形势急迫,可经由马市胡姬酒肆,逃出生天。不必困守永乐宫,为少帝所害。

    事实上。少帝夺权,只为自保。便是二戚身陷囹圄,亦好吃好喝,未受半点严刑拷打。足见少帝并无加害之心。府中家小,悉数禁足。采买皆由宫中代为操办。一众府吏,亦押入黄门诏狱。只需改过自新,可为少帝所用。二日并天,非明主不可长久。

    待稍作平复,董太皇唤道:“来人。”

    “奴婢在。”便有心腹中大夫,入前殿相见。

    “窦太皇可曾回宫。”董太皇问道。

    “已回宫多时。”中大夫答曰。

    “洗漱更衣。”董太皇当机立断。

    “喏。”

    梳洗更衣,董太皇入后殿,与窦太皇相见。

    云台高耸,易守难攻。原址重建后,堪比坞堡。且暗设密道,可通城外。二宫太皇,情如姐妹。又曾指天为誓,共扶贵子。董太皇避入云台,理所应当。

    “姐姐安好。”窦太皇亦换朝服,洗漱更衣毕。暑热难耐,无外臣在场,着装自当轻便。略显薄透,亦是常情。

    “妹妹安好。”董太皇展颜一笑。二宫虽贵为太皇,然养尊处优,皆未显老。窦太皇尚不及四旬。正值壮年。无宠困守深宫。自延熹八年入宫,受封贵人,同年立为皇后。距今已有二十二载。若非机缘巧合,家人为蓟王所救。早已香消玉殒。

    正如何后号“灵思皇后”。窦太后,号“桓思皇后”,讳妙。太后,乃至太皇,为自然升辈。“有聪明母仪之德”。董太皇号“孝仁皇后”,讳姝。年长窦太皇八岁。初入洛阳,得号“河间姹女”。今亦不过四旬出头。日中月盈,精力未衰。

    一言蔽之。论宫斗,皆是当打之年。

    无需入闷热帘后。二人同登高阁,凭栏眺望。京中景象,一览无余。

    “陛下骤然发难,夺二将军权。一朝之政,乾坤独断。然毕竟年幼。不知轻重,行事恐失偏颇。还需妹妹费心。”董太皇言道。

    “陛下亲政,二宫肃然。司隶校尉董卓,大肆搜捕一干党羽。不出半月,二位将军,再无还手之力。”窦太皇言道:“京师内外,八关之中。唯剩西园卫,不遵调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董太皇随口一问:“西园卫,今有几何?”

    “西园八校,各有数百。后入蜀招募板蛮兵三千,另募三辅募士、三河骑士、六郡健勇,各三千。如今,园内约有二万兵士。”窦太皇所言非虚。

    “竟有如此之多。”饶是董太皇,亦大吃一惊。

    窦太皇叹道:“先帝于园中大兴土木。建广厦千间。(骥)马厩、粮仓、军营、列肆,一应俱全。万金堂下销金窟,积铜无数。今,皆为何后所得。一年之内,王母降为弥月之喜,神女降为试儿之礼。大宴宾客,敛财无数。再加贩卖流香渠水所得。足可养活二万精兵,十余载。”

    “西园早与北宫分隔。仅与濯龙园水路相连。内外碧水环绕,足保何后并麟子安危。”董太皇亦慨叹:“何后自入园守丧,饱读宫中藏书,知行倍增。闻少帝兵变,谨守宫门,心无二用,抚育麟子。谋定而后动,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

    “陛下夺权,乃为自保。”窦太皇一语中的:“二位将军,早有废立之心。无论谁人辅政,陛下恐难善终。故行先发。待蓟王归来,一切自有定数。”

    其中利害,董太皇焉能不知:“宫中早有传闻,先帝临终之际,于昼夜之间,连下二诏。其一托孤蓟王,行兄终弟及。其二,乃书录于《禁中起居注》上,或为父死子继。只恨,并无真凭实据。久而终被人所乘。”

    见窦太皇无语。董太皇诈言道:“合肥侯遣使来劝,欲奉我入南阳。毕竟我子,知洛阳生变,恐母被害,才千里传书。若去南阳,可终老乎?”

    窦太皇不置可否:“关东积怨已久。故扶立合肥侯称帝,与洛阳相抗。徐豫七国,亦如此。然,只需蓟王醒时,传檄天下。关东必不能久持。待徐豫七国,俯首称臣。合肥侯推贤让能,不过旦夕之间。此去南阳,恐难善终。”

    言及此处,董太皇终于问出心声:“以妹妹所见,天下将为谁人所得。”

    “姐姐既问,妹妹不敢隐瞒。”窦太皇终于道破心声:“当为蓟王所得。”

    董太皇一声长叹。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且形势所迫,亦无需隐瞒。

    权衡利弊,董太皇言道:“姐姐有一机密要事,说与妹妹知晓。”

    “愿闻其详。”窦太皇言道。

    董太皇这便附耳上来,将禁中隐秘,娓娓道来。

    “竟有此……宫闱奇闻。”饶是窦太皇心有准备,已目瞪口呆。

    “遥想当年,你我指天为誓,共立贵子。时至今日,妹妹知姐姐之苦心否?”董太皇拭泪言道。

    “这,如何可能。”太过匪夷所思,窦太皇如何敢轻信。

    董太皇言道:“只叹时也,运也,命也;非人力可及也。唯有坦然受之,泰然处之。”

    “既如此,妹妹亦有机密事相告。”窦太皇亦打定主意。

    董太皇心中暗喜。却面含悲色,详装不知:“妹妹清静无为,有何机密?”

    窦太皇目光闪躲,连忙遮掩:“乃与继位相关。”

    “莫非……”眼看大功告成,董太皇强压心头窃喜。先前种种,皆为此刻。

    “正是《起居遗诏》。”窦太皇,逐字逐句:“先帝临终时,曾诏书,父死子继,废长立幼。”

    “遗诏何在!”董太皇迫不及待。

    似猛然醒悟。窦太皇话锋一转:“已交由稳妥之人,妥善藏之。”

    失望之情,一闪而逝。董太皇强笑:“妹妹素来谨慎。此诏,兹事体大。宜当谨慎行事。”

    窦太皇暗松一口气:“姐姐所言极是。如今陛下大权在握,你我二人,并无一兵一卒。若走漏风声,为陛下迁怒。必死无葬身之地。”

    时局确是如此。董太皇收拾心情,这便言道:“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闻巫山女神已赴蓟国。”窦太皇眸中尽是深意:“待蓟王醒时,再见机行事不迟。”

    “如此,也罢。”董太皇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寄人篱下,苟且偷生。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窦太皇似不经意一问:“可否引贵子一见。”董太皇豢养逐鬼童子,乃为行“鱼目混珠”,遮掩身份。除董太皇并董重、董承及蓟王外,少有人知晓,贵子身份。

    事已至此,董太皇亦无需隐瞒。这便展颜一笑:“有何不可?”

1.1 龙血玄黄

    群星之卷,章节不设限,时空不连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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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台,四方馆。

    馆长朱建平,号铁口神断,位列“蓟国四奇”。四方馆替蓟王网罗天下英才。蓟国英杰辈出,四方馆一众相者,走南闯北,功不可没。

    此时,正与远道而来,陇右大震关,四海令左慈,馆中对弈。

    昨日巫山女神到访。入住将将落成之云台观邸。

    云台观邸,位于南港。与十夷王邸,隔街相望。乃蓟国专为方士兴建。隶属四海馆。观中守邸丞,名唤葛玄,字孝先,丹阳句容人。年二十有三。少从乌角先生左慈修习《太清丹经》、《黄帝九鼎神丹经》、《金液丹经》等。“常服饵术(服食苍术),长于治病,行符敕鬼,善于神变”。乃污衣派,青年一辈之翘楚。常采药山海,后奉师命,出仕蓟国。拜为四百石之守邸丞。

    二十出头,便以四百石出仕。前途不可限量。

    观邸,乃蓟国首创。“观”言其制式,“邸”说明用途。云台,便是所建观邸之高台。为历次清淤南港水路,积土成丘。后夯筑高台,铺设青石。广植花木,上建观邸。眺望北都京华,百里山水。为仙人居。

    建成之初,便有巫山女神入住。更助云台观邸,扬名四海。

    便在左慈与朱建平对弈时,神女已入蓟王宫。并昆仑九女仙,合奏《葛天八阙》。

    《吕氏春秋古乐》:“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阙:一曰《载民》、二曰《玄鸟》、三曰《遂草木》、四曰《奋五谷》、五曰《敬天常》、六曰《达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总万物之极》。”

    葛天氏,乃远古部落,其发明“乐舞”,乃是华夏乐舞始祖。相传创有“葛天氏之乐”,由三人操牛尾而歌,共八曲。“块瓦缶,武从之,是谓广乐”。《隋书音乐志》亦有:“伊耆有苇之音,伏牺有网罟之咏,葛天八阕,神农五弦,事与功偕,其来已尚。”之记载。

    八阙依次奏响。待“二阙《玄鸟》响,九天玄女降”。

    《史记殷本记》曰:“殷契,母曰简狄,有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而吞之,因孕生契。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功。封于商,赐姓子氏。”

    又称“玄鸟生商”。玄鸟,玄女也。

    自巫山神女入蓟王宫。

    《葛天八阙》,已依次奏响七阙。

    左慈落子时,八阙之《总万物之极》,已悄然落幕。

    左慈心中微动,遂掐指一算。

    “如何?”朱建平问道。

    少顷,左慈徐徐笑道:“我主已醒。内中情形,正如《易坤》:‘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之句。”

    朱建平亦领悟:“碧血浣纱,飞龙在天。”

    比起二人置身事外,云淡风轻。

    蓟王宫上下,自《葛天八阙》奏响,便屏气凝神,如临大敌。

    待八阙终了,迟迟未见回响。

    北宫合欢殿前,一片死寂。

    “开门。”还是太妃,率先稳住心神。

    “喏。”函园贵人,亚马逊女王希雷娅,这便打开宫门。

    残香余韵,扑面而来。太妃屏气凝神,不曾吸入半分。少顷,待被清风吹散,焕然一新。淡淡的腥甜,又呼之欲出。

    合欢殿的布局,与三足乌寝宫类似。推门便是前厅。四周陈列鼓乐,排设编钟。对面台上,置坐榻数列,供蓟王并妃嫔观赏。居中铺陈金丝地毯,错落上悬琉璃枝灯,乃由乐伶舞姬,载歌载舞。

    太妃驻足厅前,环视厅内。只见七人散落场中各处。依次辨认,正是“八琅之”王子登,“云和之笙”董双成,“昆庭之金”石公子,“震灵之簧”许飞琼,“五灵之石”婉凌华,“湘阴之磬”范成君,“九天之钧”段安香。

    盛夏暑中,汗透薄纱。云鬓微斜,酥腰半露。裙上落红浸染,双股血迹斑斑。墉宫七玉女,皆状貌如此,无有例外。

    却不见蓟王。

    母子连心。顾不得查看玉女伤情,太妃避开滴落在楼梯上的长串血珠,拾阶而上,前往寝宫二层。

    二楼开阔,一览无余。中起七重华盖,下置七层玉阶。以象天圆地方。华盖罩下,帷幕低垂,内中人影绰绰。

    正是麒麟卧榻。

    太妃屏气凝神,轻轻换了声:“墩儿?”

    “母亲。”正是刘备声音。时下,也只有刘备唤“母亲”。

    久悬担心,终于落地。太妃不禁泪流诰天。

    帘内似还有旁人。太妃不便上前,这便问道:“无恙否?”

    “儿无恙。”刘备答曰:“母亲暂避,且容儿子更衣来见。”

    “好,好。”太妃这便醒悟,急忙转身下楼,自出寝宫。命嫔妃、太医、宫人入内。

    “万勿轻动。”见宫人作势欲抬七仙女,太医令华妁急言道:“速取贞绢拭血。”

    “喏。”宫人这才醒悟。

    见七女无恙。太医令自去二楼,查看蓟王病情。

    微微平复心情,华妁趋步近前,隔帘言道:“主公醒否?”

    “孤无恙。”刘备言道:“且看上元、云华,三人如何。”

    数目刚好。华妁心领神会,这便掀帘视之:“恕臣……无礼。”

    “医者父母心,无需拘谨。”刘备昂然直立。麒麟霸气,险令华妁窒息。耳畔似起虎啸龙吟,风卷残云。

    “小弟。”王妃悄然而至。

    “长姐。”刘备系上衣带,挑帘相见。

    四目相对,公孙长姐,终是安心。三墩还是昨日之三墩,刘备仍是原先之刘备。正如公孙岚、烟,合二为一,公孙妍。来自后世的一缕残魂,终与“旧时三墩”,融合成“今日刘备”。

    就所携带的“时空线索”而言。刘备已彻底融入眼前的时空。再无突兀的异时空残片。不会被时空排斥,进而激活自我修正机制。简单理解:或许,王莽败于位面之子,正是时空自我修正的结果。

    那颗被深藏于骊龙颔下的“千金之珠(拥有记忆片段的隐主人格)”,遂为刘备所得。

    “好饿。”刘备笑道。

    “饭食已备好。”长姐柔声道:“吃完再说。”

    “好。”

1.2 奉国守孝

    “王上醒矣!”

    闻此一句,不知蓟国上下,多少人喜极而泣。尤其王城内外,奔走相告。普天同庆。如同天幕下,投下一颗石子。由蓟王宫,扩散临乡城,又蔓延全境。

    中城西北宅院。

    病榻上老者,闻声睁眼:“何事喧哗。”正是蓟四少师之大儒陈。自开年,宿疾缠身。起起伏伏,未见好转。

    虽有华大夫,亲自诊治。然终归阳寿将尽,回天乏术。若非心有牵绊,恐早已撒手人寰。

    便有长子,蓟学坛博士祭酒陈纪,榻前答话:“闻王上已醒,故百姓奔走相告。”

    “天佑大汉。”陈开怀一笑,口中喃喃不断。满面愁容,涣然冰释。似再无牵挂,徐徐闭眼。

    “阿父且宽心,王上应运而生,自有鬼神庇佑。”陈纪扶老父安睡。

    北宫,无极殿。

    蓟王风卷残云,饕餮盛宴。

    一众女眷,云开雾散,赶来作陪。太医令华妁,遣人传信。言,墉宫玉女并巫山神女,力竭昏眠,皆无大碍。

    麻姑仙等,又耳语言道,诸夏仙门,门中之术,皆有大神机。遂人事初尝,皆无重创。夫君且放宽心。

    唯一例外,乃上元夫人。时在三足乌船宫时,便已破壁。今夜若非上元,奋勇直追。巫山神女,恐难善终。

    太妃已问过。金风玉露,便与神女,狭路相逢。如汤沃雪,融会贯通。

    正是群仙接棒,完成灵与肉的周天大循环。才是唤醒蓟王的关键。至于蓟王脑海中,是何等绚烂迷离之画面,不足为外人道哉。欲一探究竟,则需插上想象的翅膀。

    被封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蓟王的饥渴,其实来自精神深处。饕餮盛宴,乃为补足不断消耗的精力。

    换言之。自醒来,蓟王便脑筋急转,无有空闲。那些唯有隐主得知的记忆,正被迅速读取。与刘备已知的记忆,相互交织,融合一统。

    这种感觉,当真玄妙。类似“失而复得”,又似“无中生有”。保持陌生,又存以温情。涓涓细流,娓娓道来。刘备既是亲历者,又是目击者。

    浪潮汹涌,来的太快。刘备根本无从反应。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皆化为洪流,注满灵台。

    无需刻意默记。这些本就存于脑海中的音画,不过是被成功读取。其过程,如同后世一块被刻意加密的硬盘,被系统成功破解密码后,肆意读取所存内容。一般无二。

    换言之。此中记忆,皆曾发生,亦真实存在。

    先前不知,今日已知。

    只不过,还不及梳理。

    而双手剑击,终得圆满。后世称“顾应法”。

    “卞庄子之‘纷击法’,王聚之‘起落法’,刘先主之‘顾应法’,马明王之‘闪电法’,马超之‘出手法’,五家之剑有传。”《阵纪》。

    何为顾应?

    所谓东走西顾,左右呼应。显然。唯有双剑,方可顾应。如此亦可佐证,后有说书人,言刘备使双股剑,绝非浪得虚名。只不过,比起史上刘先主,当世刘三墩,剑击大成。天下难逢敌手。

    吃饱喝足。刘备前往西宫增城殿,拜见太妃。义太妃、义父、义弟,皆闻讯入宫。赶来与刘备相见。

    义兄弟相见。若不是被关羽拦着,张飞早哭成泪人。

    自归国。关羽、张飞、太史慈、黄叙,结伴往来宫中内外,探视兄长。蓟王能醒,四人亦功不可没。

    三位义父,亦老怀大慰。二弟关羽父关毅,字道远。性至孝,随子迁入蓟国安居。已有多年。三弟张飞父张扈,字叔广。人称张屠,乃涿县豪强。少时,曾欲聘娶刘备寡母。后羞于见面,不愿迁来蓟国。其后母亲以范氏族女配之。这才尽释前嫌,携夫人入宫拜见。

    母亲垂帘监国。家中内外,长幼和睦,尊卑有序。为国人所称道。

    然礼不可废。义太妃只二人。王傅只一人。二位义父,并无受封。

    便在此时,忽闻宫门外,陈纪兄弟涕泪来报。少师陈,寿终正寝,一命呜呼。

    刘备等人,急忙出宫相见。

    “陈师,何时仙逝?”刘备问道。

    “便在片刻之前。”长兄陈纪,伏地答曰:“闻王上已醒,便含笑九泉。”

    “唉……”刘备仰天长叹:“先生去矣。”

    光熹二年(187年)六月丙子(十三)日卒于家中,享年八十四岁。谥号“文范先生”。遗命葬于临乡城外,紫渊王子馆。致悼会葬者三万余人,车数千乘。披麻戴孝执子孙礼者以千计。

    蓟少师蔡邕撰碑铭,蓟王亲致悼词:“陈君文范先生,行成于前,声施于后,文为德表,范为士则,存晦殁号,不两宜乎。”

    长子陈纪,遭父丧,哀痛欧血。蓟王命人,绘象百城,以励风俗。并于陵前,下诏:“国难当头,时不我与。虽逢国殇,当夺情处之。博士祭酒等,家门诸子,皆奉国守孝,不去官职。”

    “臣等,遵命。”陈纪等,涕泪下拜。

    “奉国守孝”遂成典故。后为大汉名臣,历代沿袭。

    生死交替,本是人之常情。然得闻蓟王已醒,陈含笑九泉。亦成君臣佳话。

    恨不能如文范先生。乃成历代大儒求之而不可得。

    蓟王醒必有时。正如蓟王言而有信。

    洛阳并关东二帝,喜忧参半。

    不等文范先生出殡。巫山神女,不告而别。

    门人田圣,呈送随身香囊。言:神女无恙,云梦再会。

    时,巫山神女,幻化成九天玄女,与蓟王灵神合一,遂成旷世绝响。蓟王毕生,念念不忘。只需入梦,便会与玄女,九天相聚。

    巫山**术的最高境界,便是无法割舍的精神羁绊。所谓神交,便是指此。便是楚王,骤失神女,亦“惆怅垂涕,求之至曙”。更何况长情如蓟王,怅然若失。

    梅雨时节,年下江南。赴云梦之会。遂成惯例。

    正如爱恨情仇,有加减之分。

    成长亦如此。是割舍,还是身背。见仁见智。时人多行舍断离。

    唯蓟王反其道而行。

    乃至和合之风盛行。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1.3 风潮不减

    鸡鸣时分,钟楼自鸣。

    钟声悠扬,满城闻声。

    为王妃掖好被角,蓟王抽身下榻。自往浴室,沐浴更衣。

    逢十日大朝会。比六百石及以上,百官列席。蓟国千里疆土,四百城邑。千万国民。乃桓帝时五分之一人口。时至今日,大汉十三州,远不及三千万口。单蓟国人口,几为大汉半数。若以人口计,蓟国横亘幽冀,号称半壁江山亦不为过。

    能入合欢殿浴室,皆蓟王近身之御。函园三百御姬,天光三殿美人,外加蓟王妃嫔。一般宫人禁入。尤其自被麻姑盗采精元后,太妃更严令禁止。谨防为母凭子贵,不择手段。

    蓟王大梦初醒。不敢有丝毫怠慢。乃由函园贵人领函园美人,亲自侍浴。昏睡三月余,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唯推陈出新,方不至积欲伤身。

    撑霆裂月,扫穴犁庭。手足并用,口口相传。非亚马逊不能相持。

    “残寒销尽,疏雨过、清明后。花径敛余红,风沼萦新皱。乳燕穿庭户,飞絮沾襟袖。正佳时,仍晚昼。著人滋味,真个浓如酒。”

    神清气爽,入无极殿用膳。诸妃早起,起身相迎。

    刘备含笑示意。马氏、杜氏、邹氏,身怀六甲。命其安坐,万勿轻动。宫中婴儿大潮已过。瑶光贵人马氏,并杜、邹二美人,乃时下为数不多,孕身新妇。正如蓟国三百城邑,已稳步突破四百大关。蓟王子嗣,亦向四百徐徐迫近。

    无妨。不算江表十港。及诸多海外荒洲。便是蓟国四百余城,便足可分封。更何况还有西域都护百城。陇右五百牢城。如前所说,蓟王先前趁设四方都护,将陇右牢城治权,皆划归辅汉幕府所辖。即便流徙期满,治权亦不变更。凉州牧阎忠,只牧守西州汉人。余下羌氐诸胡,皆为辅汉幕府所辖。由幕丞贾诩等人分管。

    官寺所在地,乃洛阳东郭殖货里,辅汉大将军幕府。幕僚又身兼宫职。上巳节后,皆随蓟王迁回国中。所谓“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内外法同,不宜偏私。

    朝会时,幕僚与朝臣并列。

    再加左右侧席,门下属吏并少府女官。灵辉大殿内,人才济济。所幸营造王城时,横竖一里,齐聚一堂,亦未显挤。

    蓟王临朝,百官心安。

    先朝后国,先国后家。先议幕府,再理国政。

    “四方都护既开,洛阳乃天下之中,幕府不宜轻动。然论水运之便,无出蓟国之右。宜当在国中,择址另建别馆,为幕府所用。”蓟王遂看向左国令黄承彦:“国令可有合适之选。”

    黄承彦起身奏对:“禀主公,蓟国渠千里流金,四季不冻。即便泉州冰封,无法入巨马水路,亦可经由金州港等,不冻港往来蓟国。尤其对漠北、岭南、东瀛三府而言,远比洛阳更为便利。臣,窃以为,宜当在王都,择址兴建辅汉幕府。洛阳仍可作为大将军府邸。”

    蓟王心领神会:“换言之,辅汉大将军府邸与辅汉幕府分离。”

    “主公明见。”黄承彦再拜。

    “如此,当择于何地。”蓟王又问。

    “且取图来。”黄承彦冲将作令苏伯言道。

    须臾,王都微缩模型图,被将作寺属吏,拼凑成形。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栩栩如生。便是路上行人,亦似模似样。

    “王宫北门外御道,右侧为门下署官寺,左侧乃二位国相府邸。可在门下署旁,与左相府隔街相对处,改建辅汉幕府。”黄承彦已有计较。

    “此乃国宾馆。”左相崔钧言道:“若另作他用,迎宾又当如何。”

    “回国相。”黄承彦答曰:“国宾馆多为四方使节入住。今泉州大使馆、南港十夷王邸,皆有广厦千间。足可容纳。西域诸国探亲使,长安城中五十五国邸,亦足够所需。北疆来人,另有楼桑蕃邸可用。便是门下署寺,亦有鸾栖馆。国宾馆,落成已久,却多空置。今只需稍加修造,便可为幕府所用。”

    诚如左国令所言,国宾馆多数空置。乌桓、鲜卑来使,喜居楼桑蕃邸。西域来使,则入长安五十五国邸。岭南来客,有南港十夷王邸。东瀛遣使,自入泉州大使馆。

    蓟国水陆通达。一日来回。

    自无需拥挤城下。

    蓟王欣然点头:“如此,便将国宾馆,改造成辅汉幕府。”

    “遵命。”

    刘备又道:“楼桑蕃邸、南港十夷王邸、长安五十五国邸,统称国宾馆。划归少府所辖。”蓟国无大鸿胪,皆为南宫少府所辖。泉州大使馆,则仍由左相管辖。

    “喏。”群臣并无异议。

    “泉州大使馆,宜当整修扩建。用于安置四方使节。”蓟王又道:“江表十港所立海外荒洲,皆有大汉一州之地。只需迁民圩田,向化岛夷。不出数代,皆为富庶之地。筑紫岛临近倭国列岛,亦循此例。凡使者往来,皆入泉州大使馆。”

    “喏。”蓟国家大业大,如今又领护四大都护府。不断增筑,扩大接待规模,亦是国之常理。蓟国赋税,海外来钱,年年激增。足见利大。

    港口常有一夜暴富之传闻。甚至有“遍地黄金无人拾”之说。

    想想也是。对于尚未开化的莽荒文明而言。黄金、珠玉等奢侈品,远不及一捧粟、一块肉来得实惠。

    重重利好,助推大航海风潮不减。随海市等船队,南下荒洲,俗称“拓荒之旅”。

    内外无战事。种田营城,皆大利机关。凡家中青壮,有通水性者。多泛舟海外。虽如候鸟,四时而归。然人来人往,荒洲港津,从不断人手。筑路营城,造港通渠。待支渠四通,不断辐射内陆。许多岛夷,好奇之下,纷纷入港观瞻。得汉人善待,虽迁入城中栖身。

    身体力行,耳濡目染。文明之火,焚尽莽荒。开化,乃早晚之事。

    化外岛夷,无论处于何等卑微的阶段。只需注火,便会迅速提升文明等级。

    人类,便是如此神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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瓒:嘿!刘备。绍:哈!刘备。术:哼!刘备。操:呸!刘备。众美:啊!刘备。-------------------------------------哔!阅读前提示:①:这是一簿大汉继承者们的青春修炼手册。②:这是一本用减字白话文书写的成长日志。③:这大体上是个古装励志言情传记故事会。PS:你就当是真的吧。刘备的日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刘备的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刘备的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