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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语破春风     白狼公孙txt下载     白狼公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章 入城

    君士坦丁城墙挂上汉旗,城中并未引起太大的混乱。

    自三支罗马军团在凌晨决定投降后,放弃抵抗的命令已经在军中下达,躲藏家中的百姓此时还不敢轻易上街,天光渐渐亮起来时,街道尽头响起了整齐的马蹄声、脚步声,胆大的悄悄推开窗户缝隙朝外面观望。

    踏踏

    镔铁的马蹄跑过街道的石砖,一队队着黑甲,握环首刀、提圆盾的骑兵从下方飞驰过去,当中也不嫌好事之徒,朝已经过去的骑兵扔出一枚鸡蛋,就被自己家人拉了回来,然后,三名骑兵折转回来停下,冲进那栋民房将那人拖了出来,一刀砍下脑袋,挂在屋檐下,这才重新上马离开。

    这样的情况在城中许多地方多少会有出现,但并不算太大,而军队中也有不满三位军团长投降的举动,组织起一部分士兵在街巷进行抵抗,或者冲出城门朝西北面的色雷斯行省而去。而城中的抵抗随后也在汉西征军主力入驻,把守城门要道后,逐步被瓦解,反抗的人被俘获,直接在城中人口最繁盛的集市斩首。

    数以千记的人头被立在木桩上,睁大着染血的眼眶望着前方一支支开拔进城的军队,而城外逃窜的罗马士卒,已有乌桓骑兵和帕提亚人追击过去,杀戮很快在原野上蔓延开来,覆盖过去的骑兵犹如潮水般将原本就溃败的军队冲散、碾灭,铺开的尸体又被这群人发泄似的来回碾压,到处都能看到被马蹄踩得残肢横飞的尸体,这才收兵返回。

    君士坦丁堡作为罗马第二大城市,其实城防上绝对严密的,加上三面环海的地利优势,从东面攻进来的难度非常大,东西方向来往的商业都会经过这里,甚至南北的爱琴海、本都海都要经过这条狭窄的航线,放在任何一个国家,这样的城市都有着难以想象的富庶和文化交织。

    天光近黄昏,先遣入城的军队扫清隐患后,公孙止与一帮将领方才陆续带着亲兵,骑马走过护城河的石桥,穿过高矮重叠的城楼,进入这个处于时代最为辉煌的城市之一。褐色的地砖铺砌的街道,马蹄缓缓从上面踏过去,街上楼舍胆怯的目光从缝隙里看下来,与他视线接触,飞快的又缩了回去,军队进城对敢于无礼的人挥出了屠刀,同样也震慑了普通的平民。

    “这座城有点厉害。”夏侯渊左右看了看,与旁边的曹纯、张飞说道:“进来的时候,城墙有三层….护城河一层,高矮两重城楼各有一层,要是这帮塞维鲁没死,他们军心不散的话,我们真想要打进来,没有一个月几乎不可能。”

    张飞恶狠狠瞪去前方楼舍二层窗户后面一双眼睛,吓得对方缩回去时,大笑起来:“那是他们遇上精锐之师。要是大秦人就在咱们汉朝旁边,早打的他娘恨不得多生一条腿出来。”

    旁边,曹纯看了他一眼,“乱说一气。”的话语说完,握紧刀柄低声提醒:“多留点心,提防这大秦人诈降。”

    队伍后面,是刚刚进城的并州骑兵,大队都留在城外,只有五百人跟着进来,吕布倒是对眼前这座风格不一的城市没有太多的在意,顶多就是看个稀奇,而身后的少女则骑着卷毛赤兔左突右奔,时不时还会下来,去摸摸街边矗立的岩柱上稀奇古怪的雕纹。

    “爹,你看那边,上面刻的是什么野兽?”

    “.….快看那边,水池喷出的水能有这么高,还有环绕一圈的那些石柱这么大,他们怎么运过来的….还有还有……”少女踩着蹬绳站立起来,指着环形石柱上方连着的石梁,“那么高吊上去,大秦人不怕摔死吗?”

    “死的又不是大秦人。”高顺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憋出一句话来。

    ……

    长长的队伍继续向前行了一段时间,房舍渐渐稀少,方形的石台在两侧增多,各种奇怪的雕塑跟着出现,穿过铺砌花纹的十字广场,众人才下马步行,就在五十丈外是斜斜而上的石阶,足有五十多阶,一行人上来,视线都随之拔高,他们两侧是巨大的石台,上面两只似猫似狗的大型野兽雕像蹲在那里,张开血口俯视下方之前过来的广场。

    “这是希腊人的手艺。”作为向导兼将领身份的马尔库修斯落在公孙止两步之后,对周围的建筑风格做出介绍,他是罗马人,而这种城市又有各种文化交汇点,从埃及、希腊,再到罗马和东方中亚各部落、国家,在眼前这座巨大雄伟的建筑上都能找到一些。

    如今,装有塞维鲁的棺椁还停在里面。

    日暮逐渐西斜,后方的世家商队在将领入城后也紧跟而至,对于这座蕴含无限潜力的城市,这些人留下管事的人和货物后,带着丰厚的礼品蜂拥着前往这边的宫殿,准备拜见那位狼王,以期自己家中的贸易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人群拥挤的走上石阶,陆逊叮嘱抱着贵重礼物的老仆从边上,而自己则小心翼翼护着怀里的精美银盒,走进高耸的岩柱拱门,恢弘的大殿之中,商人们被士兵拦下,等候在里面,窃窃私语打量周围的声音里,成百上千的视线贪婪的扫过这里每一处,从巨大的金器到墙壁六对做为装饰的象牙,甚至首位上那金灿灿的王座都在盘算能不能从公孙止手中拿过来,毕竟这么重的东西,对于西征军而言,不可能搬走,还不如溶了…..换一些更实用的东西。

    嘈杂的声音里,陆逊目光扫过一圈,终于在前方首位右侧,通往后殿的拱门,看到全身披挂,两膊玲珑兽头的身影,拄着月牙戟,英姿飒爽的站在那里,他连忙朝少女那边挤过去,还未靠近就被几名近卫狼骑拦了下来。

    “我认识那边的姑娘……几位劳烦通融一下。”青年笑着脸指着那边说了句,拦在前面的狼骑伸着手臂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那边,少女也正好望过来,陆逊兴奋的挥手:“玲绮,我在这儿。”

    红翎微摆,吕玲绮听到声音,杏目一蹬,提着月牙戟就走上前,还未开口,陆逊就抢在前面微笑起来:“玲绮,你专门在这里等我?”

第六百七十一章 君士坦丁飘荡的汉旗

    嘈杂的大殿之中,少女的声音脆生生的响起来

    “谁专门等你,公孙都督让我值岗……”吕玲绮气鼓鼓的抱着戟杆,转身挥手:“让他进来吧。”

    几位狼骑对视一眼,见他是一个人,便是收回手臂,将后面的人拦下。陆逊抱着银盒连忙跟上,将手中的盒子在少女面前晃了晃,“好东西。”

    “没兴趣,你要是送一把宝剑,或许我还多看一眼。”吕玲绮走回拱门,靠着墙壁,只是手指上戴着的戒指颇为醒目,见青年视线停留在她手上,不好意思的缩了缩,偏过头去:“这里真无聊,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这不好吧…..”

    “嗯?!”

    “……去。”

    吕玲绮这才满意的点头,提着月牙戟转身走了进去,朝身后的青年勾了勾手指:“快点,不然往后你送的东西,我一概不收了。”

    “唉…..来了来了。”青年回头看了看周围,侍卫似乎并没有注意过来,一点一点挪步进去,随后加快了步子跟在少女背后朝更里面走去,不时还会碰上皇宫中的侍女,敞开的胸口露出深深的沟壑,陆逊刚看了一眼,就听前面娇喝:“不许看!”

    脚步声远去。

    穿过长长的殿廊、花园,后殿显得幽静,宽敞的花园已经呈出秋天的萧瑟,枯黄的树叶铺满了草皮,越过上方的露台,延伸进里面,寂静的殿道内,数十双步履走过洁白的地砖,甲叶摩擦的声响在哐哐的回荡。

    “维鲁斯虽然是军人出身,但他喜欢艺术,在君士坦丁坐的几年里,召集过希腊、罗马有名的画师在这里作画,主公你看这走廊两边,就是那些画师的杰作。”马尔库修斯分别指出哪边是罗马画师,哪边是希腊人画的,“.….罗马的艺术一部分传承希腊,更多的部分还是来自意大利本身,右边这些画就是罗马画师的杰作,显得灵活更富于生动、自由一些……”

    并没有太多专业的言语,这已经是马尔库修斯竭尽他脑中能用到的所有词汇来形容了,毕竟他只是平民辅兵出身,并不是贵族。

    众人对于这样的壁画,其实并不觉得好在哪里,只是多了一些异域文化的好奇,但自身还是更倾向于大汉的水墨山水,旁边,环眼豹头的黑汉摸了摸上面的颜料,“比例倒不错,可惜太过人物、景色太过简陋,让人看的无趣。”

    张飞说的淡然随意,就在侧旁的典韦抱着双臂回了一句:“那你画个试试?”

    这殿道并不长,声音回荡还是能清晰的回荡在人耳边,夏侯渊走上来顶了顶巨汉后腰,小声道:“他画的仕女不错,我那还有一幅。”

    “.…..”典韦将头转开,挤去另一边,嘀咕:“乌漆嘛黑的粗野汉子,学人画女人……”

    众人笑出声同时,吕布脸上也有了笑容,就要走过拐角,陡然感觉有熟悉的声音从后面隐约传来。

    “叫你走快点,不是让你踩我披风……”

    “是你披风太长了…..我认识虞家的商队,里面有个老师傅针线活不错,我让他给你重新裁量…….”

    吕布转过身,偏了偏头:“玲绮,你不是在守在外面吗,怎的进来了。”

    火把摇曳,少男少女像是做贼被抓住了般,支支吾吾的走了过来,吕玲绮捏着手指,尴尬的笑了一下,叫了声:“爹……”

    “温…..”

    “你闭嘴!”

    吕布目光严肃,目光扫了一眼那边刚要开口的陆逊,后者连忙紧紧闭上嘴,低下头退到旁边,威猛的身形上前走了两步,声音酝酿了片刻,看着女儿终究还是缓下语气:“为将者,接了军令就不能擅离职守,放在当初为父麾下,就如张辽、宋宪他们都不敢。”

    “知道了……”吕玲绮垂着脸,小声道:“那玲绮这就回去。”

    “算了,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看看吧。”吕布看着女儿那小模样,摇摇头,“谅外面那些大秦人也不敢作乱,随为父进来吧,还有你。”他朝那边小心翼翼站在墙壁下的青年招了招手,“机会难得,一起进来看看大秦皇帝坐过的宫殿是什么样。”

    “是!”陆逊高兴的叫了一声。

    然而,就在他们三人转角过去的一瞬,两尊裸露的一男、一女石像就矗在两边,罗马人的雕刻艺术追求真实、细节,人物表情、皱纹、嘴角眼袋,甚至身体每一处该有的,都会精心雕琢上去,丰腴的身姿,饱满高耸的胸脯,下身浑圆交织的大腿,以及处在三角地带都一一呈现出来。

    “玲绮闭上眼睛….”

    吕布轻喝一声,大手一把将女儿眼睛挡住的同时,少女也喊了句:“呆子,你不许看!”同样伸出手臂,纤柔的手掌张开一把捂住正转过来的陆逊脸上,结实的挡住他视野。

    “什么不能看啊?”弱弱的语气在长廊里回荡。

    三人尴尬的站在那里……

    …….

    与此同时,另一边,公孙止与众将走入寝殿,一口青铜棺椁安静的停在里面,守候的罗马士兵被马尔库修斯挥退,赶紧将整个门扇都全部打开,公孙止这才走了进去。

    李恪上前推开这名谄媚的汉籍罗马人,将棺椁打开一条缝隙,尸体的恶臭顿时钻了出来,他憋着呼吸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点头:“和战场上见到的皇帝很像……就是胖了好多。”

    “嗯,让人抬下去安葬了吧。”

    公孙止拂过棺椁上面的雕纹,目光转去外面,随后走到露台上,视野在城市上空开阔起来,“塞维鲁虽然是敌人,但也算难得英雄,要不是他年岁大了,这场战事的胜负还真不一定,尸首就不要侮辱了。”

    “……世家的商队也都来了吧,传令下去,今夜就在这座宫殿里庆贺一番,也该是给军中将领许诺封赏了,另外,大摆筵席,军中也发去好酒好肉,让将士们好好休息几日,俘虏中的女人,随他们挑选。”

    微凉的晚风抚动狼绒,冷漠的眸子里,汉旗、白色的狼旗猎猎作响,城池之中已升起了万家灯火,这是属于人世间的繁星。

第六百七十二章 庆功宴及心冷

    夜色深邃,一堆堆篝火在围绕君士坦丁城的军营延伸开去,形成弧形的火龙映红天空,大量的辕车拉着酒肉从辕门进进出出,摇曳的火光里,成千上万的女人,衣衫褴褛的被押送进军营,其中部分衣着奢华,年轻貌美的女子是城中敢于反抗的罗马贵族家眷,没了往日的高贵气质,哭泣、哀求的声音里,到了西征军大营,而这当中很大一部分则是送到了投降的罗马人手中。

    用贾诩的话说,同仇敌忾,不如同流合污,做下对自己同族惨绝人寰的事,便是直接斩断了他们三心二意的想法。

    荀谌在这件事上与他在一天里就争吵了数回:“……你这是想让汉人当野兽!”但说过之后,还是作罢,他心里也清楚,西征军各支队伍来自不同州郡,眼下能磨合到一起已经是奇迹了,再加上一路西进的攻伐,士兵伤亡、思乡之情,通常都会决定一支队伍能否继续前进的标准,眼下虽然大胜,可长时间的作战,让人精神疲惫,心里压抑…..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最终都有可能导致整支军队被瓦解掉。

    所以让军队发泄压力,往往也是解决办法之一,这件事上,荀谌最后只得点了点头,同意了。

    随着时间推移,夜虫嘶鸣声里,军营之中,一堆堆篝火旺盛,火焰周围的地面,细石被清扫干净,脱去上衣的两名军汉在众人喝彩声中角力搏斗,其他方向,篝火周围也有相同的节目,或者拖来几名罗马妇人在篝火前跳舞。

    有些伤兵被相熟的同伴从伤兵营里用担架抬了出来,端过酒水喂给他喝,又拿起新鲜的牛羊肉放去火上烤,而猴急的一些士兵强行拉着哭哭啼啼的罗马女人钻进了帐篷,甚至还有几人在外面等候排队,或数着怀中得到的金银器物,偶尔拿出来看看,脸露出满意的笑容,当然也有并不热衷这些事的,大多还是在火堆旁与人谈笑。

    相对这里,鲜卑、匈奴那边的营寨,女人的哭喊,凄惨的持续整整一夜…….到的第二天早上,成百上千裸露的女子被折磨致死,堆积起来运出营外,随后挖坑草草掩埋掉。

    这样的惨剧其实并不多,皇宫中的侍女、以及塞维鲁随身带着的情人就多达数十名,基本都留在今夜的宫殿里作为陪侍,来到这里的人表面上至少还是颇有礼貌,若是看中她们当中一人,也可交纳对等的财货带走,毕竟是大秦皇帝的情人,带在身边享用,也是一种向人炫耀的资本。

    拖着木盘的侍女来往各张席位之间,火焰围绕圆形的吊顶燃烧,宽敞的朝政大殿,席位座次从左到右摆开,以赵云、阎柔、华雄、潘凤为首的嫡系,及一干中层将领,接着就是并州、西凉马家、曹军,朝右越过中间隔开的过道,便是鲜卑、匈奴、乌桓草原三部及帕提亚、贵霜、大宛和希腊人,最右侧便是马尔库修斯接管的三名罗马军团长,整个排序后,往殿门那边,整个大殿靠后的位置,就是世家商队的席位,而名叫陆逊的青年则没在里面,反而坐到并州军里,原本想和少女坐一个席位,结果被夹在吕布和高顺中间,一动不敢动。

    “.…..与塞维鲁交战的时候,我以为这场战争最少要打上半年,甚至更久,我坐在这张王座上,到现在都还记得双方歇斯底里厮杀的画面。”雄浑的声音,在公孙止口中缓缓发出,双手随意的放在两侧黄金扶手上,高大的身子微微后靠,就像俯瞰世间的君王。

    “.….这场战斗,是我们进入西方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许多士兵在这里长眠了…….但我们也打赢了这场战斗,那是大秦皇帝身边的精锐,是他纵横西方列国的骄傲,现在已经在我们脚下”

    此时大殿之中只有一个声音,下方数百人望着金阶之上那道身影,静静的听着。

    “死去的人,我会将他们带回汉朝,将忠骨埋进家乡的土壤,而不是洒在草间,虽然我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但墓碑绝对有会有汉之功臣四个字!而你们当中,来自各个世家的商队,也希望你们将这些人告诉汉朝的所有人,上到天子大臣,下到奴隶乞丐,告诉他们在这遥远的西面,无数重叠的山峦、大海背后,还有许多这样的士兵、将军们在为大汉输送血液……延续脊梁。”

    王座上,公孙止闭了闭眼,吸了口气:“活着的人终要给他们奖赏,大秦有不少好东西,叫的出名字有,叫不出名字的也有。”他笑着,重重拍了一下扶手,“看看这张王座,比我大汉奢侈啊,但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了,大秦三分之一的领土也已经在我们脚下,我公孙止总不能拿你们口袋里的东西来赏赐你们吧?”

    “那就是丢我自己的脸。”

    公孙止笑容更甚,目光扫视过下面众人,缓缓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一身戎装屹立在阶前,随意一站,都能给人一种难以逾越的压迫感,他说:“.…..西征以来,众军将士力向前,该赏的,我公孙止绝不吝啬。”

    “郭汜”金阶之上,狼绒黑甲的身影陡然大喝。

    下方左侧席位中,全身着甲的将领猛的起身拱手:“末将在!”他身上铠甲满是刀砍矛刺的斑驳,看上去壮烈无比。

    “你原为董卓麾下亲信,做过许多错事,此次西征将功补过,以后你和你麾下的西凉兄弟都给挺胸抬头在阳光下,谁要是背后指指点点,回头砍了说话的人!”

    “是!”

    上方,公孙止看向马超,后者自觉的起身,拱手:“都督!”

    “一路西来,西凉铁骑的锋锐下,皆无完人,既然起暂领虎贲中郎将,待回朝之后,我再上表朝廷给予正式官职。”

    “超领命!”

    目光再转,声音暴喝:“赵云!”

    “末将在!”

    “.….擢越骑校尉,领虎牙将军。”

    “是!”

    “阎柔!”

    “末将在!”

    “擢西戎校尉,领征虏将军。”

    “领命!”

    “夏侯渊”

    “张飞!”

    …..

    不断宣出的将领名字,发下大小不一的军职,但总体来讲,几乎人人都升了一阶,甚至两阶,对于外族人来说,这些官职或许并不是很懂,但在后方的各家商队领事一个个屏住了呼吸,从话语中许诺下来的官职虽然并不是太大,但能从一个人口中轻易给麾下将领封赏,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信号。

    阶前那位狼王,已经露出獠牙了。

    左侧将领之中,膀大腰圆的身影左顾右看,一名名熟悉的兄弟都被喊到名字站起领了封赏,唯独迟迟没有他,每次公孙止扫过来的视线,潘凤几乎都想举起手示意一下了。许久,期盼的目光终于看了过来,还未等公孙止开口,彪肥的身形猛的一下将旁边武安国挤的倒坐到地上,他嘿嘿笑起来:“到我了啊?”

    “那日战斗…..干的不错。”公孙止点点头,声音响亮:“潘凤!”

    “末将在!”潘凤面容肃穆紧跟着大声暴喝,震的头上牛角盔歪斜差点掉了下来,拱起的手连忙去扶住的同时,那边封赏的声音也在大殿中响起:“塞维鲁那场战斗至关重要,若非你携裹乱军搅乱他布置,胜负犹未可知,赐彻侯,封邑平昌,以表大功!”

    作为副将、兄弟之谊的武安国第一个拱手恭贺:“平昌侯,恭喜了啊,这下光耀潘家门楣了。”

    “哈哈,今日平昌侯可要满饮到天亮才行。”

    张飞眼睛都有些发红,起身跑去那边,拉着还在朝四周还礼的潘凤就坐了下来,几坛酒一一摆到桌上:“今日必须喝到趴下,方才解我心头嫉火!”

    嘈杂喧嚣声里,公孙止与过来敬酒的各军将领、商人喝了一圈,此时外面有人进来,在他耳边低声了几句,便是起身推拒应酬,安排了几场歌舞,带着李恪返回后殿。

    寝殿之内,迪马特已经在偏室睡着,燃烧的壁炉前,贾诩坐在一张椅上烤火翻看大秦书籍,这趟西进的时间里,从翻译团身上多少学了一些拉丁文,听到开门声,他卷上羊皮轴,起身施礼。

    “事情,文和都知道了吧。”公孙止解下披风丢给李恪拿去挂好,在另一张椅上坐了下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诩确实已经知晓,只是都督家事……”

    公孙止取过酒壶放到壁火烫煮:“我若要杀你,岂能活到现在,你大可说就是。”

    “都督,这番西征目的,接下来的布置…..”老人微微侧脸,目光朝偏室看了一眼,笑了笑:“诩心里大抵清楚,西边那位女人听说很强势,年龄也颇为年轻,从那边来的讯息,也有些了解……呵呵……”

    “一个母亲的角度分析,若是孩子丢了,恐怕我们在与塞维鲁交战时,她就已经袭击这座城池,可惜她没有,反而都督过来了,她才来,说明都督这个儿子对她而言只是可以利用的器物而已…..”

    贾诩起身将杯中温酒饮尽,拱手告辞:“对了,不知都督听没听过子幼母壮这句话?”低声的说完这句,缓缓退出寝殿。

    ……..

    火光映着粗野的脸庞明明灭灭,公孙止靠在椅背,整个人都陷入阴影里。

    “李恪,去把赵将军请过来。”

    嘶哑低沉的声音里,门扇打开又轻轻阖上,高大的身形慢慢从阴影里出来,走到窗前望着整座城池的灯火渐渐熄灭,传来的消息,是斯蒂芬妮、杰拉德率军东进,在色雷斯境内与罗马军团交战,被匈奴的游骑发现,随后将消息传递过来,时间大概过去七天左右。

    门扇轻响,再次打开。

    “主公,寻云有何事。”白袍银甲的将领压着白驹剑走近。

    “去办一件事。”

    公孙止望着窗外斑斑点点的灯火,面无表情的轻声说了一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在阴影里握成了拳头,微微用力,声音有些干涩的从喉咙里发出,“.…..带你麾下骑兵,前往西面,把斯蒂芬妮她接过来……”

    他伸出手,抓过旁边兵器架的箭筒,抽出一支罗马人的箭矢,转身交到一脸冷漠的赵云手中。

    “不要活的。”

第六百七十三章 援兵?

    沉静的落叶被马蹄掀了起来。

    随后,越来越多的马蹄声轰鸣震响大地,一支日耳曼骑兵完成了迂回,冲出隐藏的树林的瞬间,朝着摆开阵势的罗马军团侧翼发起冲锋,长矛、长弓在飞驰中架了起来,对面,罗马阵列标枪划过天空,盾牌迎了上去,被贯穿的尸体坠落下马,无主的战马轰然撞在盾牌上,后肢都在这一瞬抛了起来,翻滚着砸进人堆,尘粒都震的扬起来。

    “野蛮的日耳曼人,以为自己是来自东方的塞留斯人?杀光他们”拱卫的鹰旗下,这支军团的指挥官大声发出命令。

    这支只有两千人的日耳曼骑兵从出现的时候,作为方阵侧面的罗马重步已经开始转向,骑兵冲击进阵线,人、战马都在这瞬间撞的翻滚、血肉爆裂,接受了己方战场上的弊端,罗马军团针对骑兵,除了标准的短剑、盾牌、胸铠、短弩以及长短两柄投矛武器配备外,另外增加了一杆重矛。粗大的矛杆加强了冲击抵抗能力,菱形的矛头刺入冲锋而来的马身,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马匹吃痛悲鸣的人立而起,然后向后坠倒下去,日耳曼骑兵在地上翻滚还未起来,就被密集的人群乱剑砍死。

    混乱的厮杀中,一名身形高挑,胸铠微微隆起的骑兵一手持盾,一手挥舞花纹刀冲杀进来,侧面有箭矢飞来,被她抬盾挡了一下,对面一名罗马百夫长也陡然跨步跃了起来,混乱之中,就听那边放下盾牌的骑士短促的发出一声暴喝,是女人的嗓音,花纹刀的斩飞了那名百夫长的短剑,金铁溅开的火花都飞溅出来。

    战马偏转,躲开刺来的两柄长矛,覆面铁盔的视野之右边,人群拥挤推开,紧接着便是轰的巨响,爆裂溅开的盾牌碎片掀上半空,犹如一头雄狮的魁梧身影,全身铁铠冲开了人堆,周围长矛、短剑乒乒乓乓击打在铁甲上发出金铁擦刮的声响一直都在持续。

    巨剑挥舞开来。巨大咆哮声里,杰拉德冲过来,剑锋带着呼啸斩下,沉重的锋刃砸在后退的罗马百夫长后背。精制的胸铠也在一瞬迸裂炸开,身体朝前扑飞,随后被花纹刀从正面劈碎了面门。

    “不要纠缠下去……赶紧撤走,你的军队还差公孙太远,不能与罗马人硬碰!”魁梧的身形拖着巨剑奔过来高声大喊。

    “不!!”

    战马不安的兜转,马背上,斯蒂芬妮朝哥哥大吼,一手抓着缰绳勒动方向,另一只手挥刀劈下去,将人冲上来的罗马士兵砍翻倒地,覆面甲里,淡蓝的眸子扫过战场,咬牙:“汉朝人能做到的,日耳曼人也可以!”

    当君士坦丁落入公孙止手中的时候,意大利半岛的罗马城也在积极反击南海岸线的另一支东方军队,不过北方的防线,仍然在新任皇帝马尔库斯奥列里乌斯安尼努斯,也就是卡拉卡拉命令下,在色雷斯至马其顿构造三条防线,由重新补充的两支马其顿军团和三支色雷斯军团,其中色雷斯骑兵就地征召了两万五千多人。

    东进的斯蒂芬妮和杰拉德五千多名步卒、骑兵在穿过这里时,终于还是被防线左翼的一支军团发现,从最初的战斗到眼下接近半个月的厮杀,他们难以逾越过这处屏障。

    交织延绵的开的战线,鹰旗下的这支罗马军团长年约四十左右,下巴剃的干净,半阖的眼睛里有着沉着应对的手段,看到那边兄妹,以及突进侧翼的日耳曼骑兵,他勒过马头,“让色雷斯骑兵上去,劫住他们后路,前排步卒推进。”

    命令随战号吹响扩散的同时,在他们后方的平原上,长长的烟尘卷上天空,这位军团长低头看了一眼战马下方,马蹄旁边一刻细小的石子在地上微微颤抖晃动,他一句:“骑兵?”的疑问里,很快,奔逃而回的斥候带来确认的消息:一支塞留斯骑兵正从东面君士坦丁方向飞速朝这边杀来。

    不久。

    远方响起战马的轰鸣,随后越来越大,在反应过来的军团长眸子里,为首的一到手身影,纵马横枪,白色的盔缨和白色的披风吹拂的向后摇摆,身后,十骑、百骑、千骑的轮廓轰隆隆的朝这边冲了过来,剧烈翻腾的铁蹄踩着石子过去,巨力的挤压,细石都飙飞了出去。

    “塞留斯人……”鹰旗下的那位军团长吞咽口水,意志有些动摇。

    数千骑兵奔涌的动静,厮杀的锋线上同样察觉到,杰拉德拿剑当盾推开两人的合杀,后撤回来:“妹妹,是公孙止的骑兵……”

    “是他的人…..”不远的,仿佛正中她心中所预料的那般,覆面甲后的眸子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唇角微翘:“终于还是来迎接我们了,看来他很喜欢迪马特那个孩子。”

    花纹刀举了起来,女人抬臂指着罗马军阵的后方,声音极致到嘶哑:“所有士兵听令,我们的援兵已至,以日耳曼人荣誉的名义,杀!!”

    “杀!”

    周围身着半铁甲的日耳曼骑兵放弃对手,嘶吼着朝女人集结过来,汇聚成洪流在混乱的锋线上拐向,朝罗马阵型后方蔓延冲杀,此时,阵型后方的鹰旗开始转移方向,常年的阵型部署上,罗马人的侯阵,通常兵力都非常少,只有五十人左右的将军卫队,这位军团长虽然是元老院推荐上来的,但同样也是经历过战阵的。

    “走”在这一刻,他只来得及发出撤退的大喊。

    声音传开下一秒就被轰鸣的铁蹄声淹没,白色的战马跃了起来,遮蔽了照下来的阳光,数名罗马卫队骑兵被笼罩进了阴影里,龙胆枪划破空气,在一人脖子上挑出血浆的同时,朝前方猛的掷了出去,左手陡然拔剑向下唰的劈斩,另一名罗马骑兵握剑的手臂掉下来,高高跃起的马蹄落地的刹那间,白驹归鞘,玉狮子从两马间冲出,赵云一把抓过第三名骑兵胸口上插着的龙胆枪,拔出,再次挥臂,披风都在这瞬间洒开。

    “敌将授首!”

第六百七十四章 要学会勇敢

    龙胆刺破空气,发出凤鸣。

    在狮吼般的咆哮之中,驻马持剑的罗马将领的尸体呈直线从马背上倒飞出去,铁制的半身铠上,拳头大的枪孔将他身体贯穿,鲜血在倒飞中四洒,落在周围士兵脸上、铁盔上,轰的一瞬砸进人堆。

    枪挑、掷枪、拔剑、再到挥出一枪几乎只在几息之间,赵云勒马一停,披风这才缓缓垂下来,微风抚过,盔缨摇晃,斜垂的枪尖,粘稠的鲜血顺着滴落到地面,渗进泥土。不远,掌旗官扛着旗帜飞快的奔跑,卫队骑兵也四散奔逃,紧跟而来的白狼骑杀来时,整个罗马后阵引起巨大的混乱、

    白袍银甲的身影领着骑兵风驰电掣般杀过这边的罗马人,与右翼的日耳曼骑兵打了一个照面,为首的女骑士并没有取下铁盔,只是握着花纹刀朝对面过来的赵云行了一礼:“尊敬的将军,你是英勇的战士,只得让所有日耳曼人学习,现在!让我们一起打败眼前的罗马人,然后一起回到君士坦丁。”

    斑驳血迹的赵云点了点头,并未多看女人一眼,简单应了声:“好。”

    领着白狼骑朝已呈出混乱的罗马军阵杀了过去,斯蒂芬妮朝旁边的杰拉德笑着说道:“看,局势变得简单了,现在已经朝我们有利的方向前进了,不是吗?我的哥哥。”

    “我只是希望你收敛一点…..”杰拉德拄着巨剑喘了一口气,“作为你的哥哥,我不希望你将自己的孩子当做可以利用……”

    混乱的军阵之中,奔袭的白色骑士一枪打飞靠近的罗马士兵,冰冷的眸子随脸微微看去后面,攒动交织的脑袋从他视野中过去露出间隙,一只手摸去腰侧的箭筒,在密集的羽箭中拨弄,然后抽出一支来。

    就在杰拉德开口说到一半,龙胆枪插进地里,赵云挽弓搭上箭矢。当“…..不希望你将自己孩子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就在‘具’落下的瞬间,杰拉德汗毛倒竖,陡然握住剑柄奋力一拔。

    瞬间。

    一道黑影穿过两颗脑袋间隙,飞了过来,与拍去的剑身错开,魁梧的日耳曼男人只听耳边噗一声,心脏都在这一刻捏紧。

    他回头,转身。

    覆面铁盔抛飞,杰拉德张大了嘴,撕心裂肺的喊出声:“斯蒂芬妮”视线之中,花纹刀也在落下,马背上窈窕高挑的身影已摇摇晃晃,金色的长发在半空洒开,身形斜斜坠下,被跑来的杰拉德接住。

    一支罗马制式的羽箭插进白皙的颈脖里,暗红色的血液疯狂的涌出来,染红了胸口的甲胄,凌乱洒下的金发也在血浆里粘在了一起,杰拉德手足无措的帮她按住涌血的伤口,却是不敢随意拔那支箭。

    “撑住……没事的……等打败眼前这支罗马人,很快就会到君士坦丁……”杰拉德压着伤口,嘶哑的声音变得哽咽,陡然抬起头朝周围士兵大喊:“拿止血药!快啊”

    秋日的阳光慵懒熙和。

    落在没有血色的女人脸上,她伸出手慢慢握住杰拉德的手背,抿着嘴唇轻轻摇了下头,微微张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角滑过泪水,睫毛轻眨,望去飘着的白云,以及白云间隙中蔚蓝的颜色,光芒里犹如时光的回廊,声音、人的轮廓让她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

    “…….圣城的勇士不会屈服,等解救了我们的士兵,再来教训这帮野蛮的草原人。”

    “我们回不了家了……”

    “圣城的勇士,愿意与你们一起并肩作战,东方人。”

    “为了克拉克城的荣耀!”

    “你是我见过很厉害的东方男人……我的故乡停息了战火,欢迎你和你的部下来那里做客。”

    “公孙…..我美吗?”

    “我把身体交给你……而我只需要一个孩子……”

    “我会在圣城等你……”

    捧着止血药的日耳曼士兵飞快的跑过来,斯蒂芬妮望天云,紧紧的握住兄长的手,双唇微微嚅动,好像在说:“我在圣城等你…...”脸上有了一丝微笑。

    手指渐渐随后松开了。

    ……

    白云如絮,一片枯黄的树叶从树枝脱落,飘到走来的脚步下。小男孩将它捡起来翻看,抬起头,稚嫩的童声问道:“爹,迪马特的母亲已经在路上了吗?杰拉德叔叔也会过来吗?”

    “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为父已经派人去接了。”

    公孙止从天空收回视线,粗糙的手掌摸过懵懂的儿子头顶,随后牵着他的手走在花园碎石小道上,周围侍卫、侍女远远的跟着,他轻声说道:“迪马特将来要成为男子汉,军队的统帅,就要先学会离开母亲的怀抱。”

    “嗯,知道!迪马特会像爹一样的统帅。”

    听着孩子挥动小拳头,充满信心的话语,步履又走了几步停下来,公孙止缓缓蹲下看着他,伸手抚过金色的短发,脸上泛起微笑:“成为统帅之前,迪马特首先要学会勇敢,勇敢的面对母亲不在身边的不安,面对恐惧,面对一切可怕的事,知道吗?那样才会有可能成为让人敬畏的人。”

    时间渐渐过去,父子俩又说了一些话后,公孙止招过几名侍女和侍卫:“带迪马特到殿内玩耍,不要在他面前衣着暴露,发现一个,我杀一个。”翻译的话语里,三名侍女恐惧的低头,还是小男孩拉着她们离开。不远,从外面回来的李恪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与擦肩而过的首领儿子互做了一个鬼脸,方才过去,将手中一份来自帕提亚南方属国,坐落在波斯湾,名叫萨珊波斯的消息交给这位狼王。

    公孙止展开素帛,上面的字迹娟秀,是任红昌的笔墨,当看完字迹里面的内容,眼睛干涩的阖上,良久又睁开,紧抿着双唇,面无表情的将那份情报丢到地上,高大豪迈的背影走在枯萎的花园中,显得孤寂。

    “这西方够乱的…….”他喉咙间挤出低吟的长叹。

    “……准备开战吧。”

第六百七十五章 大潮飞逝(一)

    秋叶飘落,随拂过的微风翻转,静静的落在土壤上,天气变凉了。延绵的城墙士兵巡逻走动,停下来时,望着下方长长的队伍护送一辆马车进入城门,宽敞的街道上已有了往昔的热闹,商贩堆积着货物叫卖,赤着脚的孩子三五成群追逐打闹,经历过惨绝人寰的妇人依旧心惊胆战的出门,或者缩在楼上,只是露出一双眼睛麻木的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黑色车厢的马车从视线里缓缓过去,然后进入高耸雄壮的皇宫。

    先行进去的骑兵,没有往日得胜的兴奋,而周围驰骋的官道上都是死寂的氛围,宽敞呈圆的议政院落上方,公孙止在站在露台上望着黑色的马车从远处朝这边越来越近,先行的骑兵分两列在议政院落外侧停下,一身银甲白袍的赵云提枪下马,在露台下马笔直站立,重重的拱起手。

    公孙止同样抬起手重重的回敬。转身,拍了拍迪马特瘦弱的肩膀,“我们下去迎接你母亲吧,记住,一定坚强。”

    “嗯。”小男孩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他是昨天下午才知道的噩耗,关于死亡背后的含义,其实一个孩子并不懂的太多,父亲抱着他坐在壁炉前,看着火焰,一点点解释给他听,将来永远见不到母亲了,迪马特心里才非常难过。

    随着一大一小的脚步走下阶梯,棕黄的棺木被身形魁梧的杰拉德和几名日耳曼骑兵抬着,走进了后殿。棺木抬入最里面的殿室的时候,一群将领在门口义愤填膺的大骂,通道的地砖传来脚步声,才渐渐停了下来,公孙止牵着儿子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随后齐齐让开排在两边,拱起手来。

    “都督…..”

    “主公,大秦人真是不知死活,干脆直接杀到他们京畿。”一片片言辞激烈的话语声中,吕布朝走近的男人轻声道,“节哀。”

    “……一个外邦女人死了就死了,外面还有许多,都督要是想找,那还不容易…..算了算了,编不下去。”张飞抱着双臂将头转去一边,还是沉声说了句:“.…..节哀。”

    众人望他时,公孙止也在看着他们:“现在很闲吗?都散了,该练兵的练兵,该休息的休息,要不了多久,你们回想起这段日子将是非常向往的。”他笑了笑,牵着迪马特推开了门扇,走进里面。

    秋日的阳光没有多少温度的照进来,斑驳间,光尘舞动,屋子里静悄悄的,杰拉德和几名日耳曼人围在中间的棺椁做着祈祷,听到门打开的声响,他睁开眼睛,看眼前的棺木,没有回头,声音嘶哑的开了口。

    “她是名好日耳曼人,为失去家园的族人寻找可以栖息的归宿,为那些贪图罗马公民身份的日耳曼人寻找自身的荣光……但她不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斯蒂芬妮放弃了许多,失去了本该可以拥有的,更好的回报……但愿神灵能宽恕她的过往,能让她的灵魂在时光中得到宁静、升华。”

    公孙止沉默的看着他,包括被蜡烛围绕的棺椁,过了许久,说话的声音才停下来,杰拉德起身,眼眶通红,这个魁梧的日耳曼男人在途中已经哭的够多了,他看着对面的迪马特,抚了抚对方金色的短发,低声对公孙止说道:“还是不要让一个孩子知道,我带他出去。”

    “我母亲就在里面吗?她为什么不出来?”

    迪马特被杰拉德牵着回头看了一眼棺椁,稚嫩的童音中,杰拉德努力挤出笑容:“因为你的母亲累了,她需要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睡上一觉,把这里留给你父亲和母亲吧,或许他们有许多话要说。”

    话语声消失在屋外,五名日耳曼人也过来一一朝公孙止行了最为尊贵的礼仪,这才跟上了上去,屋子里,一切声音仿佛随着殿门关上的那一刻都消失了。公孙止目光平静的端详棺椁,走过一圈蜡烛的光芒,手掌抚过上面粗糙的纹络,然后轻轻的打开。

    女人安详的脸出现在他视线里。

    “原本我是有打算想要见你的……你心里也清楚,汉朝人很看重家庭观念,抓准了我心里的想法,以为这样就能吃定我了?”公孙止抚过冰凉的脸庞,缓缓靠着棺椁坐了下来,望着前方的火烛:“.…..其实啊……这些都不是我要杀你的理由。”

    “……我还记得你和杰拉德是怎么被酸儒俘虏带回白狼原的,酸儒后来你也认识,可惜他先你一步走了,若是他在,肯定会劝住我,我也多半会听他的。你来到东方汉朝寻找援兵,希望挽救你的民族,借机从我这里要了一个孩子,延续你的事业,这些都无可厚非,可你不该生出野心,不该拿我公孙止的孩子当做筹码……”

    轻声的话语渐渐嘶哑,火光在眸子里变得迷离延绵开去。

    …….

    火光延绵大地,燃烧的护栅倒塌,带着火苗坠进护营沟,骑兵如雨点般杀入溃逃的人群,鲜血与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断的在原野、山岭中响起。黄忠快马飞奔,一刀将冲来的罗马骑兵连人带甲劈成两段,与他侧面并行的是,身形壮硕高大,挥舞一杆大枪的孙策,所向睥睨杀穿奔逃的人群。

    周围,荆州步卒在魏延的率领下从山麓间冲出来,拦腰杀进溃退的浪潮中,一名名荆州士兵凶戾的嚎叫着,将面前惊慌的敌人砍翻在地,引起更大的混乱,朝北面疯狂的逃窜。

    孙策冲上一处高坡,将眼前能看见的最后一名敌人钉死在地上,须发湿漉,甲胄内的单衣被汗水贴在肌肤上,颇为难受,不停发出命令之中,后方周瑜骑着白马赶了上来,从怀中逃出一封羊皮信交给他。

    “上面的用印是公孙都督的印绶,但内容是强调的是一个叫贾诩的谋士,这家伙是谁?我感觉有些耳熟。”

    “长安之乱,兄长可还记得?之后好像成了曹操的谋士……”

    孙策将信函揣进怀里,一勒缰绳:“不管了,既然那边已经有安排,我们就回去吧,就不给他们添乱了,正好给麾下将士喘口气的机会,各个击破的策略,看来已经不是很有效了,大秦人学的真快啊。”

    殊不知,再前进一百里就是名为罗马的巨型城市。不过以他们不足万人的兵力,也难以打下来。

    他吐了一口唾沫,望了一眼北面,有雨点落在脸上时,策过马头,嘶喊:“传令全军,回海上。”

    …….

    内殿静谧,烛光照着棺椁和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

    “.…..斯蒂芬妮,你并不了解汉朝人,任何一个子嗣,都是非常的重要的,而迪马特对于你来讲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暂时可以利用的工具,如果你的野心实现,你会不会另嫁一个日耳曼人,生一个纯血的日耳曼王?那么我公孙止的孩子会怎么样?”

    后脑靠在冰冷的棺木上,公孙止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摇晃的火光:“.…..会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在众人鄙视嘲弄的目光里赶下来,然后命丧在某个角落,而你只会假惺惺掉几滴眼泪,博取所有人的称赞…….但是我来了…….”

    手臂突然抬了起来,猛的用力反手抓住棺盖打开的边缘,便是嘭的一声响,高大的身形缓缓站了起来。

    “.…..来到这个极西之地,跨过重重高山、冰冷的湖泊、奔驰过荒芜的沙漠、无数的敌人倒在我的铁蹄下,不是为了你那狗屁的日耳曼人,是为我公孙止的儿子铺路……他将来会成为克拉克城的王,整个日耳曼人的王”

    身形走过烛圈,殿门缓缓打开,他侧过脸看向棺椁,轻声徐徐:“.…而你,永远没有机会看到了。”

    …….

    帕提亚,赫卡东比鲁城。

    箭矢划过城墙上空,波斯骑兵成群结队围绕城池,朝城墙上面放箭,钉在盾牌上、墙垛上弹开落下,与一名名攀爬云梯,呐喊的波斯士兵擦肩而过,或伴随尸体同时坠落在地上,摔出一滩殷红。

    阿尔达班颇具一位帝王的威仪,如今他叫阿尔达班四世,冒着冷矢的风险站上城楼鼓舞军队的士气,他拔出镶嵌宝石的长剑,口中呐喊:“萨珊波斯的阿尔达希尔不过是趁我帕提亚西征,后方空虚偷袭得逞,等塞留斯的军队回来,他的人头将会挂在赫卡东比鲁最高处!!”

    那声音歇斯底里的传开,任红昌站在战事难以波及的角落处,抱着双臂看着城墙上无数攻防厮杀的士兵身影,犹如一场大戏,只是目光不时从上面看去城下,那密集枪林和弓手拱卫的军阵……火焰般燃烧的旗帜卡维之旗。

    带着椭圆尖角铁盔,半身鳞甲的统帅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背上,眺望整面攻防的墙段,握着腰间的刀柄,留着三撮胡须的双唇微微轻启,露出微笑。

    “帕提亚已经虚弱了,虚弱到需要别人施舍,今日过后,波斯帝国荣光将会在祖先领土上再次绽放,而我将成为……万王之王!”

    战争的号角急骤的吹响,发起了总攻。

    …….

    君士坦丁,一身戎装的公孙止牵着迪马特走上露台。

    秋天凉风吹来。

    下方,成千上万的眼睛安静的望着,夹杂其中的日耳曼骑兵们屏住呼吸,安静的可怕,

    “……斯蒂芬妮死于罗马之手,她为了克拉克城奔走一生,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但是我们不能,东面有一个叫萨珊波斯的地方正在偷袭安息都城,他们的王,自称万王之王,我觉得要过去看看,给他一点时间重新考虑一下用词。而你们……英勇的日耳曼人。”

    偌大的露台之上,狼王公孙止看着密密麻麻的士兵,面容肃穆,牵过身边的儿子,微凉的风中,他双手举起了金发男孩,阳光照下来,金色的头发映出璀璨的光晕,声音嘶吼如雷:“.…..他,斯蒂芬妮的儿子,我公孙止的孩子,将成为你们的新王!”

    天云漫卷,数千日耳曼人拍打兵器发出野蛮的嘶吼,震彻这片天地

    狼烟渐起。

    这是将整个西方都拖入战争的漩涡。

第六百七十六章 大潮飞逝(二)

    当罗马布防色雷斯防线,驱赶南岸的孙策等人七千西征军的时候,公孙止着手贾诩的计划,大量翻译的学者书写号召的文书散布君士坦丁东西两个方向,既色雷斯境内的色雷斯人和希腊、马其顿盘踞的民族。

    在这之前,斯蒂芬妮的葬礼结束后,短暂的平和还会持续一段日子,公孙止走在延绵的城墙上,杰拉德跟在他后面,远方的城门、集市、街道上能看到许多各色服装的人进出,有的前往巨大的校场选择加入联盟军队,罗马殖民大量剥削当地资源,反哺元老行省和直辖行省,造成许多人日子过的并不好。

    “…..还有很多人在观望,大秦人当政太久,军事实力让周边部落、小国望而却步,但只要有人领头,总会有人做出选择。”公孙止拖着披风,双手握拳按在墙垛上,看着远方熙熙攘攘的人群蔓延过街道,“而我西征军已经牵了一个头,塞维鲁战败死去,罗马第二大城市被夺,已经是非常好的信号,剩下的,要靠你们自己争取了,自由还是被继续奴役,决定的权利在你们手上。”

    秋风微凉拂过城头。

    “日耳曼人绝不会向罗马人妥协!”蓬松的金发在风里抚动,陡然爆发出的语气充满怒气,杰拉德一拳砸在墙砖上,魁梧的身躯都在发抖,“我的妹妹一定要拿罗马皇帝脑袋祭祀。”

    斯蒂芬妮死去,维持克拉克城的担子落在了他肩上,同时妹妹的仇仿佛也在血管里流淌,将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我会将迪马特培养成合格的日耳曼王,终我一生,都会帮他斩去道路布满的荆棘。”

    公孙止望着远方,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只是点了点头。

    十月二十,杰拉德带着迪马特返回克拉克城的同时,战火以帕提亚为中心朝东西两个方向凶猛的燃烧,最为剧烈的动荡开始了。

    攻防的城墙犹如礁石在人海中被一次次冲刷,成千上万的人在激烈的厮杀中死去,萨珊波斯的阿尔达希尔令人绑上书信,从四面城墙射去城中,号召城中的波斯人,甚至生活在帕提亚国内的所有波斯人一起反抗阿尔达班四世的统治,三日后,东面城门被打开,围城的十五万波斯军队蔓延而入。

    鲜血累累的城防转为巷战。

    而城外,波斯轻装骑兵开始朝其他帕提亚行省展开攻势以及号召波斯平民,目的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扰乱援兵的行进。

    巷战进行到夜晚,波斯军队将街巷层层推进,凡是匿藏帕提亚士兵的百姓几乎都被杀死,尸体拖到街上警示其余人,而以皇宫的方向,厮杀声再次爆发,数次进攻之后,波斯人在夜晚降临的一刻,展开了突袭,士兵顶着盾牌护送撞车冲向城门,波斯弓手不停朝城墙上放箭,喊杀的呐喊声里,城墙仿佛都被摇撼。

    阿尔达班抱着三重冕冠面色惊恐的坐在王座上,之前的帝王威仪早已荡然无存,空旷的大殿里隐约传来皇城厮杀的呐喊声,身子忍不住的发抖,他看见殿侧有人影走过,在火光里露出相貌时,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从王座起来飞奔过去。

    “公孙都督什么能来,这里守不住了。”

    人影身材高挑,穿着宽松的袍子,只是那张惊艳的侧脸在昏黄的光芒里显得冷漠,轻描淡写的侧了侧脚步,将抓来的手让开,有被对方手背擦到的位置,任红昌轻轻弹了弹布料,对方还要抓来时,被她反手一巴掌扇翻在地,镶嵌宝石的冕冠的从台阶滚落下去。

    “一个皇帝慌慌张张向一介女流求救,一点血性都没有。”长腿在袍子下迈过地上的帕提亚皇帝,朝里面走去:“虽然你听不懂我说什么,但一个国家的皇帝,就要像个皇帝一样去做事,哪怕是死。连假刘协都不如……哼……”

    并不理会身后嘶吼狂叫的阿尔达班,任红昌的脚步渐渐加快起来,不久拐进一个角落,摩尼迎上来,将她请进某间房内,里面有十多人忙忙碌碌搬运羊皮卷轴,挨着墙壁的箱子里还放有各个宗教、安息文化的文献,正从这里打包带走。

    “恐怕来不及了,先把容易带走,拉出皇宫找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其他一把火烧了……另外,出去后通知摩尼教在帕提亚军队里的教徒,把粮仓烧了,不能便宜给萨珊波斯那个自称万王之王的家伙…..这称号真让人头疼,居然站到我男人头上了。”

    颇为不爽的语气里,前方皇城传来巨响,以及波斯人的欢呼声,女人拔出一柄刀锋,三名姐妹也都跟了过来,“皇宫破了,御长,我们赶紧离开。”

    战火照亮黑夜,汹涌的人海蔓延而来,大殿中,阿尔达班摇摇晃晃的站在王座前,将冠冕托举过头顶跪了下来,“.…..我愿意投降!”然而冲过来的波斯将领将他推倒在地上,挣扎抬头,戴尖圆铁盔的波斯人,举起一柄铁矛将他肚子刺穿,枪尖都从后面突出钉在地砖里,随后拔刀干脆利落的劈了下去。

    血肉撕裂飞溅开来,剧痛扭曲的面孔被人提了起来,举过头顶,四周挤满大殿每一个角落的波斯士兵兴奋的举起刀锋、铁矛嘶吼:“安拉”

    夜晚,整个赫卡东比鲁城燃起熊熊大火,兵锋肆虐这里每一处,只为重新站回祖先的领土庆祝

    与此同时,留下并州军镇守君士坦丁,公孙止带着其余军队赶往东面帕提亚,萨珊波斯突袭赫卡东比鲁的几天里,后方的商队线路也随之被切断,造成了不小的震动,在进入安纳托利亚高原时,帕提亚都城陷落的消息已经呈到他手中,再三确认了消息后,这位狼王一刀劈碎了面前的几案。

    “我不想见到任何一个活着的波斯人。”他如此发下了命令,从来都是公孙止迂回偷袭别人,这次却是被人摆了一道,这或许是西征军一路杀过来,让他最为恼火的一次。

    同月,远在意大利罗马城中的卡拉卡拉在得知袭击意大利海岸线的塞留斯人退走后,并未显得高兴,毕竟敌人打到家门口,已经证明罗马军队已经出现颓靡,在确认敌人退回海上后,卡拉卡拉召开了元老会议,决定增加军费开销,但同样的,贵族阶层绝不允许皇帝的意志影响到他们手中的利益。

    对于这件事,快要十七岁的年轻皇帝提出了一个建议:“所有平民、自由人给予公民权,这样税赋增加了,服役的士兵也增加了,那些想要加入蛮人,将不再需要花第纳雇佣他们,为国家而战,是每一个罗马公民的责任。”

    反对的声音里,有另一位共治皇帝,他的弟弟,塞普提米乌斯盖塔,虽然最终议会通过了这条新法令,但卡拉卡拉也看到了自己的敌人,不久之后,有人向他提出清除绊脚石的计划。

    与此同时,在罗马皇帝准备大刀阔斧改革军队的时候,在他们北方的克拉克城,已经有了初冬的寒冷,穿着皮袄的男孩站在高高的宫殿上,握着弓箭,目光注视着南方的罗马,稚嫩的脸上已经看不见了同龄的天真。

    眼眶湿红,有泪水滑下来时,被他飞快的擦去,转过身抽出箭矢,嘭的一下,精准的射在靶心:“终我一生,也会为母亲报仇…...罗马人!”

第六百七十七章 大潮飞逝(三)

    中亚地区一直处于战火与和平的天秤之间,直到丝绸之路让东西方贸易得到繁盛,虽然依旧有战火蔓延,但也稍有了缓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大抵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一代代的在战火中流离、牵途、或者死去。秋风吹黄了原野和山麓,在去年遭受了一次塞留斯人的入侵后,许许多多的商队从里这片土地经过,破败的城池又热闹起来,以为这样和平的日子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然而才过去一年,南面的波斯人也在这个秋天里踏足这里。

    帕提亚,渐冷的秋风里,巨大的混乱在四处蔓延,许许多多的部落带着属于自己的财富离开生活过的地方,偶尔还能遇到被波斯骑兵冲散的塞留斯商队,当初与对方敌对,但现在又走到了一起,作为西征军最大的商队之一的北河甄家,试图挽救这样的局面,不愿放弃被断开的商路,将得到的兵器铠甲用来收买沿途遇到的中亚游牧部落,与四周可能追击而来的波斯轻装骑兵展开抵抗,然而这样的局势里,一部分商队或者帕提亚人在等到援兵回来,另一部分的人在做出艰难的选择,留下,还是越过贵霜地界,返回大宛,熬过一个冬天后,翻过葱岭回到西域……

    萨珊波斯皇帝阿尔达希尔以恢复祖先荣光的名义号召生活在帕提亚境内的上百万波斯人加入了这场战争,一个月多里,浩浩荡荡的反抗出现在帕提亚帝国覆盖的所有行省、属国,原本镇压的力量在阿尔达班死讯传来时,变得无力起来,从教派的波斯人被鼓动的无所不用其极,针对落单的帕提亚士兵展开袭击,将尸身、人头丢到总督府邸门口,或者挂到集市从而引起更大的恐慌。

    就在十一月十五,天气转冷,公孙止的十万西征军抵达泰西封,沿途送到他手中的讯息已经可以垒到小腿,萨珊波斯擅长骑兵作战的方式,也已呈到军议中,做出最快的应变讨论后,阎柔所领的黑山骑与心急如焚的帕提亚骑兵拔营继续东进,以赫卡东比鲁为中心,迂回北上,想要先将商道打通,再南下合围波斯军队。

    “目前局势,对我们不利,唯一有利的只有这老天爷了。”公孙止站在城墙上,望着阴沉的天云,轻声说了一句,如今西征军将泰西封作为东西两边军事中心,暂时维持住军心,而十七这天,天空下了冬季第一场大雪。

    白皑皑的积雪覆盖视野所能看到的一切,穿戴冬装的白狼骑、西凉骑以及弓狼骑三支骑兵奔出泰西封朝波斯军队集结的赫卡东比鲁直扑而去,对于没有冬季作战的波斯军队,仓促间难以抵挡一个回合,溃败的士兵奔入城中躲避锋芒,暗地里又组织另一支骑兵从北门而出,迂回偷袭赵云所领的白狼骑左翼,但终究因为地面积雪过厚,在冬季对马匹的操控下降,反被领兵回援的马超拦腰截断,扔下一千多具尸体和马匹仓惶退入城中。

    坐在皇宫中的阿尔达希尔这才想起远去西征的那支数量庞大的塞留斯人,之前他还在波斯湾听过对方军队如何英勇,摧枯拉朽般从东一直杀到西边,毕竟没有直面过,以为只是帕提亚人懦弱的借口,城外一仗倒是让他重新有了认识。

    “天寒地冻的,这些塞留斯人不会坚持太久,就坐在城里安心看着他们!既然敢打,就没想过让这支塞留斯人回到东方。”

    修剪梳理三撮胡须的波斯皇帝并不在意徘徊在城外的敌骑,也正如他所料,赵云一行骑兵虽然闪击得手,但对方军心不散,只是盘踞城头,而城外的步卒依营寨防御并未给他可趁的机会,四天之后,终究还是要收兵回去了。

    翻过这个年关,已经是建安七年,三月冬雪化尽,十万西征军以公孙止为首,推进帕提亚,浩浩荡荡的旌旗蔓延而来时,四月,萨珊波斯从本国抽调五万军队入征,除了向帕提亚其他行省征伐的军队,本身依旧拥有十五万的兵力。

    双方似乎都有预感一样,时间进入五月,双方在赫卡东比鲁以西、泰西封以东的某一处平原上展开交战,边缘地带,斥候交手的同时,白狼骑迂回撞上同样偷袭而来的一支波斯轻装骑兵,步卒军阵缓缓推进锋线,形成胶着,试探过后,公孙止发动夜袭,以帕提亚重装骑兵为箭头,西凉骑在后冲破了第一道防御后,波斯军队展开反击,未免被重重合围,不得不未尽全功退去,随后遭到波斯轻骑的追杀,到的凌晨时,埋伏林野的潘凤和武安国从旁杀出,追袭的三千波斯骑兵狼奔琢突,被大量的箭雨杀的散开,又遭到回转杀来的马超疯狂反扑,斩首两千级,叠层京观摆在双方交战的战场中间,两边军队也在这夜晚点燃了火气,来回攻防的战争拉开了……

    **************

    远在东面,葱岭脚下的大宛贵山城。

    西面帕提亚陡然爆发的战事,在年关过后才堪堪过来,混乱无序的商队带着剩下的家底仓惶的越过贵霜地界回来时,张任便意识到了西征军后路可能要被切断的可能,与老将严颜商议后,决定出兵救援,遭到大宛国王昧涂的劝阻,随后爆发争吵。

    “大宛已经无兵可派,贵**队要是再去西面,大宛要是有敌人来袭,怎么办?”

    “我西征军危亡在即,谁他娘管得着你们!”

    “我得位不正,国中眼红之人不少,贵军一走,必然反叛,这大宛就是公孙都督退回西域的后路,不能有失”

    正在三人争吵的时候,外面斥候传回一条消息贵霜南部有军队异动,朝大宛这边集结。

    西征两年以来,张任和严颜驻守这里寸步不离,自然明白这处位置有多重要,这是不仅仅是关系退路的问题,也是所有商队,军中粮秣供应的必经之路,原本属于井水不犯河水的双方,甚至还有一支军队在协助助战,但此刻贵霜竟在这个关键时候有了异常的动作,几乎让张任和严颜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真是唯利是图的贵霜人!”张任得知这个消息,不难推断出对方的问题。此后,与老将严颜一人驻守城池,一人领军在外的形式构建防御。

    同月,与这边风光不同的地中海,气候宜人,苍翠的山脉巍峨延绵,南方海水波涛扑过礁岩,罗马城中总数为十万的九支军团向马其顿、希腊集结而来,另外两万人从西西里岛横穿爱琴海,朝马尔马拉海航行,直扑君士坦丁。

    北方,过去一个冬天后,日耳曼人也在走出了城池。

    整个西方点燃战火。

第六百七十八章 大潮飞逝(四)

    血凝固了灰尘,形成巨大的斑驳,犬牙交织的战场,士兵对冲,典韦一身铁铠从人堆里撞出,抡起手中一颗人头,那是萨珊波斯军中一名将领的。片刻间,嘭的一声砸在顶来的盾牌上,印出血糊糊的印子,头骨连着皮毛都飞溅开来。

    “大汉西征军在此”巨汉声音如雷霆炸开。

    他所向的方位,是波斯的王旗位置,带着西凉步卒奋力推进。火焰延烧的地面,黑烟缭绕,在地面的轰鸣声中,一道道骑兵的身影冲破了烟瘴,四千五百名白狼骑绕过交织厮杀的锋线,再次发起冲锋,战事的惨烈程度陡然拔高到了极致。

    在交战的半月里,从一开始的互相试探、小规模接触性的厮杀,随着时间推移,小规模的战事越来越密集。萨珊波斯人深受中亚游牧民族的影响,对于骑兵作战甚至已经有了超过帕提亚帝国,重装骑兵和轻装骑兵都是并行的发展,与公孙止麾下的白狼骑交战,双方都是骑射,然后接触交锋、再拉开距离射箭……反反复复,这让西征军颇为苦恼,只要无法困住对方骑兵全歼,这场战争就很难尽快拿下。

    纵然每日都有交战,但每场战斗只进行两个多时辰就收兵回去,西征军诸将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对面那位年轻的波斯皇帝同样有着足够的智慧来应付,似乎并不愿意与西征军硬碰硬的对决。

    “他应该是在拖延……”今日白天罢战后,公孙止一直在帐中琢磨对面那位波斯皇帝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周围马超、曹纯静静的看着他。

    “北上的阎柔传回消息,波斯人的骑兵肆虐安息北部,他交战就有十五次,而且安息各地城池都有波斯平民作乱,对面那位波斯皇帝恐怕是想用主力拖住我们,再以攻下的领土优势将我们牢牢锁在这里,待到士卒消耗的差不多,便是想要将我西征军全员拿下”

    张飞狠狠砸了一拳:“呔那该杀的,我就说他们畏畏缩缩不正面打,原来想用这计策!”

    声音到这里弱了下来,望着首位上的公孙止:“.….都督。那接下来,咱们怎么打?总不能跟他在这里耗着吧。”

    众人点头同意。

    “既然那人这么喜欢玩,那我就陪他一起玩。”公孙止眯着眼看着豆大的火苗在灯油里摇晃,沉默了一阵:“召回安息骑兵和黑山骑阎柔,西凉骑护住步卒右翼,弓骑兵护左翼,缓退泰西封驻扎,若是波斯军队来,就反过来拖着他们。”

    “另外,匈奴、鲜卑、乌桓三部,分散安息南北各行省,游猎波斯轻骑,沿途若是有游散的部落,告诉他们波斯军队要赶尽杀绝,只留下波斯人,想要在这片土地上继续活下去,就起来反抗。”

    短暂的议事随着命令下达后散去,时间已第二年盛夏了,夜晚燥热,公孙止只穿了一件深衣带着典韦、李恪走在营间,一堆堆篝火交错有序的燃烧,照着三人的影子,不久,多了一道全身甲胄的身影。

    “子和,不回虎豹骑那边,寻我做什么?”公孙止巡视了附近一顶士兵帐篷,回头看他一眼笑着说道,随后招了招手,继续往前走,“时间过的真快…..当初我还记得,你跟我的时候,白白净净,一身细皮嫩肉,现在都快有张将军那般黑了。”

    声音顿了顿,又说了一声:“说吧,什么事。”

    那边,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曹纯,身上确实再难见往昔的书生气,听到说起他的过往,倒也笑了笑,目光却是紧紧看着对面走动的背影,拱起手:“都督,纯过来其实想问,都督心里应该还有其他计策?”

    “没有!”前方,步履站定下来,公孙止微微侧头:“之前半个月的交手,子和也看的出来,那位萨珊波斯皇帝绝非庸人,不仅审时度势厉害,而且还很有耐心与我们对峙,想要一点点消耗整支西征军,对付这种人,就要比他更有耐性,做一些超出他预计的事,打乱他的步骤。”

    他平伸出手掌,掌心慢慢翻过来:“.….剩下的就是该我们翻盘了。”

    声音里,视线看着巡逻而过的火光,画面渐渐模糊,想起了一些事情。

    其实公孙止心里还有一句话并没有对任何人讲过,也是西征以来一直盘算的事情,就是将整个西方打的支离破碎,最好各个地方、各个山头都有人盘踞建国,犹如西域那边情况,那日斯蒂芬妮送回来的前天夜里,他抱着迪马特坐在壁炉前许久,说了许多的话。

    “.…..面对强壮的大秦和安息甚至周围许许多多的民族和部落,你还没有机会展现能力就有可能死在他们手中,但面对一个虚弱的大秦,破烂的西方,到处都是匆忙建立的小国,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分一杯羹,那你的机会就来了,这就是为父送给你的一份礼物,我没有办法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但是可以帮你提早长大。”

    “那不是要死很多人?”

    狼王抱着孩童,轻轻摩挲他的头发,“.…..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要习惯,不习惯,死的就是你了。”

    建安七年,天气入秋,原本对峙的局势陡然间发出急转,与十五万波斯军队对阵的大汉西征军,仿佛一夜之间减员,铺天盖地的骑兵不知去向,对于看似处变不惊的阿尔达希尔,已经着快马奔往各处调查,一面遣军队试探前面正缓缓西撤的敌人,几次交锋都没有占到便宜,但消息已经得到确认近六万塞留斯骑兵不见了。

    这让阿尔达希尔思绪有些堵塞,心脏都抽了一下。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草原三部分成数十、上百的骑兵队伍,互相照应以安息都城赫卡东比鲁为中心,蔓延附近的埃克巴塔纳、百牢门、阿帕麦亚、希尔加尼亚等等行省、城市,将连日抄写的文书以拉丁文、吐火罗文洒向各处,队伍中的帕提亚骑兵慷慨激昂的讲述波斯人屠城的情况,煽动帕提亚百姓起来反抗,此后的两月里,波斯平民暴动越发频繁,让原本不想掺和的帕提亚百姓渐渐不再冷静,先是小规模的肢体冲突,死了人后,部落、家族纠起更多的人手寻仇,好事者跟在中间起哄,或煽动,只是上百人的斗殴,逐渐演变成百上千人的混战。

    帕提亚人与波斯人对战,部落与部落间厮杀、各行省总督卫队随后也加入进来,形成更加巨大的战乱漩涡,慢慢扩散,几乎席卷整个帕提亚帝国。

    而带着任务游猎各地的草原骑兵以及汉督骑最终的目的还是各行省之间的波斯平民,毕竟阿尔达希尔号召百万波斯人参与这场战争,成为了西征军最大障碍之一。这些骑兵在煽动过后,将屠刀对准了沿途所能看到的波斯打扮的男人、女人、小孩,被匈奴、鲜卑、乌桓袭击的村寨、部落往往难以见到活着的人,村寨的木栅、树木下插满了波斯人的头颅。

    十月消息传回来时,波斯皇帝阿尔达希尔一个人坐在帐篷里沉默了几天,之后发下撤回赫卡东比鲁的命令,他需要重新安排计划,另外,冬天也快要来了。

    与此同时,西面的罗马军队在色雷斯布置下重重防御,一面提防南下扑来的日耳曼人,一面整顿军务,自军队改革开始,原本属于雇佣军行列的各色蛮人,已经有了不满,毕竟好端端拿钱打仗,顺带捞军功转为罗马公民,享受优越的待遇,政令一来,陡然变成了没钱拿,还要交税的境地。

    各种不满的情绪中,所以罗马陆地九支军团一路慢吞吞才走到君士坦丁西面,以布防的名义,展开整顿。而此时的君士坦丁,征召的联盟军队已初具规模,吕布自年关过后,身体有些抱恙,或许也有水土不服的原因,到的今日气色才好了许多,走上城头,四周都是架设起来的弩,举着大圆盾的斯巴达战士大声呵斥几名新兵,稍远一点,高顺领着一名斯巴达将领和几名罗马军团长商议着城防的事。

    吕布扶着墙垛转去目光,一群人走了过来,为首的女子披着红色的披风,在士兵前方显得格外瞩目,身材高挑婀娜,乌黑的长发与红翎束起来,一边与身边的那位陆家的青年说话,一边在与传令兵发下命令,显得成熟干练许多,当看到这边站着的父亲时,吕玲绮脸上笑着才有了小女儿般的笑容。

    “爹身体看来是好了啊。”

    “哈哈哈!再不好,大秦人都要打上来了。”

    吕玲绮陡然握住刀柄,横眉瞪眼的哼了一声:“他们要有那功夫才行,马上要入冬了,就他们乌龟慢慢爬的速度,明年说不定都上不来,玲绮都等不及了,真想出城冲杀一番。”

    旁边,陆逊静静的看着父女俩说话,然后有士兵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他连忙上前拱手打断:“温侯!玲绮,高将军那边有事要商议。”

    “嗯,我这就去。”吕玲绮转过头,挥了挥手:“爹,你身体还没痊愈,先回去休息,女儿先过去与高叔父商议军情,稍晚回去后汇报给你听。”

    吕布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女儿英姿飒爽的离开,缓缓转身,叹息:“女儿长大了啊……”

    天还未降下雪,东面大宛,尸山血海堆积起来。

    贵霜军队分成两路,一路北上向东推进大宛,另一路进入帕提亚,趁寒冬将至的前夕疯狂的掠夺土地,这是各方难以预料的变数,或者说贪心而起的变数,整个中亚乃至地中海一带得到消息的所有人,都感到无比的复杂。

    温热的鲜血扑在冰凉的城墙上,张任挥刀:“城在人在,我汉人绝不后退一步”

    空气都为之炽热的同时,葱岭以西的商道在这场大战中彻底破坏,这样的噩耗对于消息不便的中原来讲是不利的,也是对目前维持的局势是最为致命。

第六百七十九章 大潮飞逝(五)

    冬去春来,积雪化作水滴顺着屋檐滴进爬满青苔的水缸,圈圈涟漪荡开,推动一片荷叶摇晃。

    许昌曹府。

    天气还处于春寒之中,曹妤裹着狐裘从房中出来,挥走了身边侍女,只是一个人静静的走在还未绽放的花圃之间,廊道上不时有人走过去,又走回来,身姿雄壮高大,一身甲胄踩的哐哐作响,记忆里,她知道那人是谁。

    曹府后院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进来,只有少数族中大人物或者家中常有走动的子嗣夏侯,曹妤觉得他来来回回在自己面前走动的做派或许能得到一些小姑娘的仰慕,但对于此时的她看来,始终就像一个小孩子幼稚的炫耀。

    或许若是自己没有见过多年前来家中的那位北地狼王的豪迈英武,应该会和那些小姑娘喜欢这种人吧。

    想想真的有许多年没见他来中原了…..上一次来的时候,父亲头发还没有这么多白迹。曹妤没有理会再次走过去的夏侯,在附近一处凉亭坐了下来,望着没有温度的春色阳光,有些神游天外。

    有多少年了呢?

    她歪着脑袋看着一根伸在亭外的树枝喃喃轻吟了一句,不久,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一声“阿姐!”把曹妤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去,正是同父异母的曹丕,翻过了年,又长个头了,眼下一身青色袍服,戴着冠帽,目光锐利,见吓着了大姐,曹丕抚掌笑了起来:“阿姐这是想人,想的出神了?”

    “说话没个正形,阿姐的事,你少管,今日穿成这般,是要干什么?”曹妤伸手帮他理了理一处皱起来的领子,自从兄长曹昂战死宛城,她就是家中最年长的,对于下面的弟弟妹妹,大多都是格外照顾。

    曹丕抬起下巴,看着凉亭的檐角,笑道:“父亲让我过去旁听政务,这次许多外边将领都会过来。”

    “好了。”女子又拉了拉他布锦,“.…..听说西边打的很激烈,商道都断了,西域各国甚至阳奉阴违,落井下石!一些还暗中袭击我大汉的商队……你有没有西征军的消息?这次父亲召见这么多将领是不是为西边的事?”

    语气漫漫,但却是一口气连问了两个问题,曹丕看了女子脸色片刻,摇了摇头:“还不知晓,不过阿姐想这些男儿该想的事作甚,还不如多想想如意夫婿才是正事,大母和我母亲都给你介绍了几个都不满意,她们心里可都在着急。”

    “我的事,由的你这小家伙来说,快走快走!别迟了。”曹妤冷着脸把他赶走,半道上,曹丕又转过头来,笑了一下:“我觉得,夏侯子林就不错,亲上加亲嘛。”

    一枚金钗被女子拔下扔了过来。

    曹丕笑嘻嘻的跑开了,拐过檐角,笑容渐渐收敛,不远早已等候的夏侯急匆匆的过来,跟在他旁边:“怎么样?!清河她可对我有意思?”

    “有,只是我阿姐她毕竟是女儿家,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有意思就好,回去我就跟父亲说,让他来跟丞相提下婚事。”

    两人一言一语的走过后院,还未进前院正厅,里面谋士、将领都已落座,正在商议一些事情,走到门前,持续的话语变得清晰、激亢。

    “.……西域之事,操原打算亲自领兵前去,可你们看看,南方的刘备、孙权到底干了些什么?!刘表卧病在床不能理事,尽让这宵小毁我国之大计,什么西征之事乃是骗局,还他三弟命来这等言辞,该死之辈”

    “主公,刘备弃汝南投刘表,此人便是看出中原不可图,趁机流落荆楚之地,远离我们,此次刘景升卧病在榻,一旦哪天辞世,说不得就给他虎入山林的机会,不可不防。”

    自西征军过葱岭之后,原落脚汝南的刘备趁中原目光注视西域之机,南下投靠荆州牧刘表,坐守新野操练兵马三年,待到消息自去年九月间传回中原,已经是年关的时候,南丝绸之路因战乱封闭,沿途数个小国趁机落井下石,阻断那位狼王归来的道路,毕竟他们并不愿意趴在别人脚下。

    二月底,刘备在新野突然发出声音布告天下,西征之事实乃荒唐,让无数大汉男儿入那蛮荒之地,生死未卜,实属曹操个人私心所为。而远在江东的孙权悲戚诉说实情:“我兄长孙策入死地而无还,留下孤儿寡母每日以泪洗面,终是这曹贼私心所累,如今西征以断,全军上下难以有存者……”

    侥幸从西方战事中脱身返回的只有少部分商队,而这中几乎都是落在最后面的队伍,对于前方的战争局势并没有明朗的了解,只是听到罗马的反攻,波斯人的偷袭,以及看见贵霜袭击大宛多个地方,战争的烽烟在瞬间点燃,让大宛附近的小商队迅速回到葱岭,或者遣人快马朝后面传递讯息。

    国内的态度演变,也印证了公孙止当初说的那句:“我们败不起,哪怕出现僵持,都是极为不利。”当西方战事陷入泥潭,汉朝原本的平衡也在渐渐倾斜,已有了烽火的气息。

    相对中原、荆州、江南越演越烈的事态,跨过雁门关,穿过代郡,向东便是焕然一新的土地,大量的农田围绕村寨开垦出来,城池在数年里扩建了一倍,黑山百姓、当初的乌桓人、鲜卑人,甚至匈奴人大多说汉话,穿汉人服饰,偶尔有几个面目黝黑起茧的人走进城中,便是知道刚才草原上回来的。

    越过熙熙攘攘攒动的人头,沿着高耸的酒肆、茶肆,远去长长的街道,坐落城北第一列的建筑数次改建扩大,已颇具王侯的规格,不过曾经被公孙止亲手挂上去的门匾从最初到如今,淌过了十多年岁月,经过多次粉刷、抹金,变得沉静而雍容。

    风声跑过屋檐,带起一片铃铛声。

    陈设没有多少改变的院落,蔡琰坐在卧房里轻轻抚动焦尾的琴弦,夫君不在的这几年里,她一直协助李儒、王烈、邴原三人管理好这份北方基业,同样教导好膝下唯一的儿子公孙正,习惯了独自面对大风大浪,哪怕陡然出现战事,她也能提着长剑奔向战场。

    好在这段年月里,四处都风平浪静,自丈夫与曹丞相达成霸府协议后,北方五郡和幽并二州除了财政、军务,其余都是政令相通,太守、郡丞等重要官职都由北地举荐上任,作为交换,北方战马、牛筋、皮毛将大量输送中原。

    当然作为镇北将军府长史,李儒多少都会留几个心眼,与蹇硕手中的力量,将眼线都放到了许昌皇宫,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不到一个月就会呈到他们案前。

    “南方事态有些严重,恐怕会撕破脸皮,儒在来时也与王郡守他们商议过此事,到时候可能需要给曹丞相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李儒脚步缓慢,走在妇人旁边,晃动的身形之上,已是头发花白,但精气神多少还算好,他道:“上个月,许昌又派人过来游说,要给主公封王,我和王烈都推掉了,如今西域之事未决,单靠北地,实在无法长途跋涉抵达葱岭……儒惭愧。”

    “长史有心就好,琰也不是大门不错二门不迈的迂腐人。”

    说话的声音里,蔡琰望着那边正走过来的少年人,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夫君并非短命之人,区区蛮夷,人多有什么用,只是时间长短罢了,长史不比愧疚,既然南方那批人想要打,那就让他们打就是,我们就好好守住这里,将粮仓堆满,牛马成群,再练出一批气吞天下的军队来,时日一到……”

    蔡琰看着越来越近的儿子,轻声落下尾句:“.…..区区一个王,未必让我夫君看得上了。”说完,一身深衣,踏着黑纹步履的公孙正也已走近,只是脸色并不好看,还是颇为有礼貌的拱手:“见过母亲,见过长史。”

    “大公子不必客气。”李儒还礼后,又对妇人告辞:“夫人已有斟酌,那儒就先回去了。”

    “长史慢走。”

    看着李儒离开,公孙正低声道:“才过来的消息,中原对荆州用兵!”

    纵然猜到会打起仗,但蔡琰心里终归是不愿看到的,望着周围吐露花苞的花园,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轻轻发出叹息。

    “这…..大概又要打许多年吧。”

第六百八十章 大潮飞逝(六)

    建安八年春末夏初,陡然爆发的战事犹如惊雷轰开了云层,黑漆的夜空划过一道闪电般,让所有人感到措手不及。曹军南下的军队,许昌五万朝汝南向宛城聚集,夏侯为先锋,李典、于禁为副将领兵一万自宛城南下新野,沿途加速行军,不顾李、于二将劝阻,以这位独眼将军的看法:“刘备非擅长打仗,乃善跑。”

    不久之后,新野同样出兵,抵达博望。

    过去的数年里,曹操麾下的军队几乎都是战无不胜,从最初的青州黄巾开始到袁绍,难有与他和公孙止争锋的军队,纵然西征开始各方休养生息,但刘备终究还是心理没底,率先率军抵达博望,甚至只带数骑跑到最前方偷偷观望曹军南下的动静,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主公,不硬着头皮打这一仗,后面难道还有退路吗?”这是出征前,站在官衙石阶上,轻摇羽扇的青年跟他说的,看着军容整齐的曹军,刘备咬牙勒马回到博望,看着周围将领,低声:“打吧。”

    此时正值夏天,阳光正烈,新野一带已有数天未曾下过雨水,这片土地、林野都是天干物燥的景象,并不听劝的夏侯一意孤行带着兵马步入两山之间,被关羽、陈到、廖化等将利用天气地势,将堆积的桐油放火,火势延烧,战马受惊四窜,箭矢飞蝗般从两边射来,知晓中伏的夏侯带着身边士兵且战且退,好在中路李典和后队的于禁及时接应,才得以逃脱,但一万先锋兵马死的死、降的降,直接就折了一半进去。

    五月中旬,曹操主力抵达宛城,巨大的混乱已经在酝酿了。

    新野、当阳许许多多百姓在知晓战事爆发后,开始陆续逃难,其中大部分是看了城中诏文后,知晓了曹军在徐州屠城之举,便是表示愿意跟随军队一路离开,两地加起来十余万的百姓,站到城头望过去,铺满了能看到的任何地方。

    城楼上,长髯在风里微微抚动,一双凤眼看着浩浩人海缓慢流动,不免叹了一声:“大兄,此番避敌锋芒,为何要带上如此多百姓,外人看去,以为是兄长携裹他们来挡曹贼兵锋。”

    “他们其中在这里坐了一辈子,为兄也是不忍。”刘备眼中有泪:“原以为我等率军离开,就无事了,没想到他们也愿意跟来,为兄又如何舍弃。”

    关羽陡然‘唉!’了一声,青龙偃月猛的拄在地上,偏开头卧蚕紧皱:“曹贼百战精锐,新野城小人微,只有万余人,如何能挡下,那诸葛亮非要退保江陵,我也知晓那里与江东紧邻,可以互为援兵,可…..”他扫了一眼下方逃难的百姓,转过身重重又叹了一声:“.…..端的不为人子!”

    提着偃月刀走下了城墙。

    此后,军队一路向东,但此时刘表病重不能理事,蔡瑁,其姐蔡夫人拒绝刘备军队入城,此时城中也没有故事中那位打开城门招呼他入城的小将魏延了,只得一路投向江陵,然而曹军虎豹骑先行杀到。

    在收拢了兵马之后,刘琦的船队也接应而来,不久,他下令开船。

    视线渐渐里岸边越来越远,拥堵的百姓大多彷徨的坐在江边,看着船首上,哭泣悲号的刘使君朝他们作揖,惊恐之中,不免也伤心的哭了起来,此刻,追击而来的骑兵驱散拥堵的新野、当阳百姓,沿着岸边朝河中的船只射箭,被推挤、撞飞的平民不断掉下河中,挣扎嘶喊,片刻之后,尸体随着水波起起伏伏,有的直接在飞驰的战马下撞碎了身体,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殷红。

    兵退江陵与江东孙权互为犄角,随后也传来刘表的死讯,刘备跪在城墙上,向北方的襄阳啼哭许久,让关羽、陈到、刘封等将,周围望来的士兵百感交集,有这样重仁义的主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有死战了。

    六月长江以北的岸边陆陆续续开建渡口,入驻荆州后的曹操在接收了荆州水陆八万兵马后,军队已然超过了十万,隔江相望江东之地,多少有了攻打的打算,而修建数十个渡口时,也被刘封、关羽等人破坏、烧毁,期间,刘备遣诸葛亮入江东联络,将双方计策统一,准备在长江一带设伏,一鼓作气击破曹军。

    最终选定的地方名叫赤壁。

    然而,这个故事里少了一些人,却多了一个人,他叫郭嘉。连环船打造纵横江面十多里,又接连水寨,当江面大火烧船,曹操终于知道黄盖诈降之计后,并不恼怒惊慌,一面命张辽、曹仁等将后撤水寨死守,用水浇防栅,以免大火延烧过来。一面严防陆地袭营,死守数日后,郭嘉授计徐晃、夏侯从侧寨带骑兵迂回,趁江东士兵大战骄躁之时,偷袭甘宁、凌统等陆上兵马,随后又选了无风之夜,以小船灵活包围江东大船,以火反攻对方,一时间江面火焰照亮黑夜,火光里,全是凄厉的惨叫之声。

    待到天亮,荡荡的江水之上,焦黑的船木荡漾,与漂浮的一具具尸体轻微的碰撞,部分随着水流飘向远方,一只小船驶过江面,手摇羽扇的诸葛亮望着从船边过去的一具江东士兵尸体,怔了怔,抬起头望着曹军方向,皱起了眉头,不久又笑了出来。

    “虽然未尽全功,但曹操、孙权也算元气大伤。”羽扇挥了一下,朝划桨的士兵指去江陵的方位,“我们走吧,隔岸观火之计算是完成了。”

    天气转凉,入秋之后,曹操也下令撤回荆州,虽然反击了孙权,自身船只也损失严重,加上水土不服,多数士兵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最重要的是,入秋之后,郭嘉几次昏厥,幸好被他及时发现,斟酌再三,决定暂时先回许昌。

    与此同时,遭受大胜又大败的孙权,信心却是从未过的充足,毕竟曹操纵横中原、北方,四州之地的袁绍都败在他手中,赤壁一战,虽然蒙受了损失,但对方也无力再渡江,入冬之前,鼓动将领,组织军队从建业渡江,进攻徐州,与太守陈登相继战了十余场,终究还是无功而返。

    江陵,得到喘息的刘备在两边罢兵休战的空当抓紧时间招兵买马、操练士卒,拼命的稳固自己的基础,随着入冬,又是春来,整个中原和南方都在无数次的碰撞,互有胜负,曹操退走许昌,孙权在开春后直接进攻荆州,却被刘备率先拿下,扯皮的同时,又相继攻伐长沙、桂林等地,而中原,在南方两个反抗者越发庞大时,曹操也在疯狂扩军,军费紧张时,命人盗取坟墓金银充为军资。

    竞赛般的扩充一直都在持续,然后打仗、休养、招兵,继续打仗,春去秋来,一年翻过一年……两年……四年,就在所有人习惯了遍地烽火的时间里,被渐渐忘去的那支兵马,终于就像烈火中锻出的钢刀,斩断了一切。

    **********

    波斯湾。

    天边呈出昏黄的颜色,巨大的混乱到处都是波斯人与汉人、罗马人、希腊人等等…..的身影,歇斯底里的喊杀震彻人的耳膜,拥挤推搡的视野之中,阿尔达希尔身负数创,捂着流血的腹部在马背上做出后撤的动作,然而,在他前方,人群轰然被冲开,裸露上身的典韦骑在一头战象上疯狂的扑来,迈动的象腿附近,满脸胡渣的将领浑身染红骑着绝影杀过尸山血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正在策马的波斯皇帝。

    “阿尔达希尔!人头拿来!!”

    嘶哑的声音大喊,扯动缰绳的身影偏过头来,迎面,飞奔而来的骑士,从马背上跃起,当头就是一刀劈了下去

    还未崛起的萨珊波斯在这一刻瓦解了。无头的尸体从马背上坠下来,残存的波斯军队溃败如海潮四处奔逃,巨汉从战象上跳下,朝这边狂奔:“主公!主公!”黑色的大马嘶鸣在左右,然后俯下身子去舔地上人的脸。

    公孙止伸手打开马嘴,捏着刀柄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巨汉站在面前时,他拍了拍对方肩膀,将脚边一颗人头随手捡了起来,目光划过汹涌呐喊与鲜血蔓延的沙场,越过奔逃的溃败和遍地的尸骸,望去不知几时的云层,双眼大大的睁着,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的挤出‘荷荷…..’嘶哑的笑声,

    然后,“啊”的巨大嘶吼,将手中的人头扔天空。

    又过去四年了,整个中亚和西方都被带入了漩涡。

    时间来到建安十二年的夏天,满是血腥。

第六百八十一章 大潮飞逝(七)

    黑夜火光照在帐里,摇晃的阴影深处,公孙止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兵戈停息后,仍旧汹涌澎湃的心绪,温热的掌心拂过冰凉的刀锋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外面喧哗的说话声、脚步声仿佛又让他回到那四年地狱般的厮杀扑进记忆里。

    建安五年出征西域开始,近二十万军队一路高歌猛进,一直到建安五年击溃罗马皇帝塞维鲁,三年的时间以为西征可能会划出一个不算完美的句号,然而,萨珊波斯的崛起让他陷入背腹受敌的局面。

    这四年里,从中亚到君士坦丁,北到多瑙河、日耳曼长城,西至阿尔卑斯山脉,南到波斯湾、贵霜蓝氏城、高附城,战火从未断过。每一天,人都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停下以为便是意味着死亡,毕竟没有归家的路了。

    四年中,不少人也期盼着能有援军过来,最后抱有期盼的士兵或者将领都在一次次对冲中死去。

    与萨珊波斯最一开始的对抗里,西征军处在背腹受敌的情况下,很难展开手脚,后来公孙止以守代攻,又以草原三部骑兵机动优势袭击百万波斯平民,一座座村子、城池被杀的血流成河,让波斯皇帝阿尔达希尔的计划受挫,才堪堪稳下阵脚,经过一个冬天之后,那位波斯皇帝再度制定了新的计划,收拢外放的大量波斯轻骑,与本阵组成二十万军队步步为营推进,朝泰西封东面、南面发起进攻。

    西凉军、潘无双的凤翔军,利用弩和弓弩据城死守,匠作营后方日夜赶制箭、弩矢,修补甲胄兵器,甚至隔三差五都有工匠或民夫累死,敲打之中,就永远停了下来。而赵云的白狼骑和马超的西凉铁骑,以及夏侯渊、曹纯的虎豹骑依托幼发拉底河和周围地势牵制波斯军队的进攻,有时寻觅到绝好战机,立即展开猛烈的反击攻势,目标也非常明确,能杀波斯后队民夫工匠,就绝不与敌人骑兵硬碰,能冲杀单个步卒阵型,就绝不选择犹豫。

    而处在西征军中的贵霜将领毗篮在得知贵霜帝国参与到其中时,整个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就像被人卖了一般,第二天,取下头上包裹的头巾,像汉人一样扎了起来,甚至将自己的坐骑一头贵霜战象,赠送给了典韦,亲自等上城墙与波斯人作战,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虽然是据城而守,但伤亡也是有的,守城的军队在经历一次次人海冲刷,八千西凉军减员自五千,两万人的凤翔军只剩一万五千人,同样,对面的二十万波斯军队,参与攻城的步兵死伤高达三万多人,其中直接在攻城战死的就有两万七千,这是那位波斯皇帝从未想过的惨烈景象。

    然而伤亡并不只是这一点,徘徊在外的汉朝骑兵有时迂回袭击他的辎重后营,纵然有防备,也会被对方点燃大火损失一些,最为难熬的是,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展开夜袭,通常都是针对左右两翼的步兵营地,毕竟攻城的人数实在太庞大了,延绵三十多里,五万波斯骑兵根本没办法照顾所有步卒军营,除非不睡觉日夜守在外面。

    偶尔,公孙止站在泰西封残破的城头上,望着外面斑斑点点亮起篝火的波斯军营,觉得这场战争可能会打很久,十年都有可能,或者直到人全部打光。但萨珊波斯的军队应该不会打完,面对难以攻下的泰西封,在这一年的十月,阿尔达希尔下令征召帕提亚国中的波斯人入伍,决定已大量的兵源来堆垮对方。

    战事的转折,随西面而来。

    建安十年,三月开春,驻守君士坦丁的女子在这长达数年的战事中,与陆逊成婚,而聘礼就是两支罗马军团,近三万人被烧死在一座山麓之中,之前,陆逊轻骑诱敌深入,埋伏山中的日耳曼人点燃桐油、干草引发大火,又以火箭射击,山麓之上,人山人海的乱跑、推挤,被夹击延烧而来的火势烧的焦黑、更多人的被浓烟呛死。

    陆逊回到城中,兴奋的跑上城墙,指着远方烧红天边的火势,笑的憨厚:“玲绮,这份聘礼可还满意?”

    望着满脸乌黑的青年,吕玲绮撇过头去,红着眼眶点头的同时,被伸来的手臂揽了过去,贴在温热的胸膛上,就听陆逊的声音在耳旁低声说了一句:“要是大秦人欺负你了,就告诉我,为夫双拳双腿都不用,就靠脑袋弄死他们给你赔罪。”

    听到这番话,靠在他胸膛上的俏脸破涕笑了一下,细若蚊声:“……知道了。”

    远处,吕布坐在城楼上看着拥在一起的一对璧人,又望了望红透半边天的夜空,算是默许了。高顺站在旁边,看着男女,僵硬的脸上也有了笑容:“温侯这次不反对了吧。”

    “不反对了。”吕布在座椅上向后靠了靠,脸上也跟着笑了起来:“能在这种时候留下来与玲绮苦守,可见其重情,自身本事既能操持家业,又能出谋划策,难得啊……从前看错了人,这次不会错了。”

    高顺扶着他起来,走出楼檐,吕布抬起头叹了口气:“都快忘了,汉朝的夜色是什么样了。”

    随着叹息落下,就在三日之后,城外的罗马军团发生了巨变,甚至整个罗马行省的军队都出现了问题,三万多人惨死山麓之间,情况的惨烈让剩下的军队人心惶惶,原属于雇佣兵行列的蛮人,本就不满卡拉卡拉的公民、税务改革,加上久攻不下君士坦丁和前两日的一场惨败,怨气终于爆发开来。

    七支军团近两万雇佣兵叛逃出营,一部分返回自己的部落,另一些知道前方驻守君士坦丁的塞留斯人也在雇佣士兵,立即摒弃了阵营加入防守的一方,虽然中间隔离了一段时间,但这群人也知道自己刚过来,对方有所警惕也是应该,倒也并不在意,吕布原以为不过碰巧的个例,但接下里的事态,让他感受到比军队崩溃还要来的心惊动魄。

    随着前方军队士兵叛逃,更多的原雇佣兵,如色雷斯人、帖撒利人、高卢人、斯巴达人…….等等等等,都从军队中脱离出来,甚至爆发激烈的冲突,一旦出现伤亡后,爆发变得更加剧烈,各个行省内乱的同时,大量的原雇佣兵丢掉了罗马公民的象征,再次以佣兵的身份朝君士坦丁过去,他们听说,那位东方统帅的条件,只要有军功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这才是实在的东西。

第六百八十二章 煅火之刀(本卷完)

    战争持续,鲜血蔓延。

    五月,吕布亲率并州军及联盟军队,共计五万人西进,得知消息的七支罗马军团,在士兵叛逃后,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迅速后撤,然而被克拉克城的杰拉德率领日耳曼骑兵半道伏击,最后被吕布率军追上,三万罗马人只有数百人逃了出去。

    尸骸延着军队推进的路线一直抵达巍峨延绵的阿尔卑斯山脚下,南望意大利半岛方才停了下来,此时,他也是精疲力竭了,只得踏上返程的道路,也就在他率军离开不久,罗马城中,卡拉卡拉已经杀了另一位共治皇帝,正式大权独揽,在听闻塞留斯人打到自己头顶上,立即召集数支意大利军团,以及其余行省的军队展开合围。

    携着皇帝意志的快马还在路上,出城检阅军队的皇帝并不知道对他们不满的人已经有许多了,甚至远在中亚的一位老人在他成为皇帝前,就已先落下了棋子。

    检阅完军队,疲惫的卡拉卡拉回到帐篷,正要休息时,有人走了进来,他迷糊的睁开眼睛,一名士兵取下了高卢铁盔,在他面前又从嘴里拿出各种各样的小东西,整个菱角分明的西方脸型渐渐变成东方人,卡拉卡拉被这一幕吓得浑身冷汗,惊恐的坐了起来,刚要发出声音,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犹如钳子般卡住他脖子,黑色的眼睛面对面的眨了眨。

    “……又是一个皇帝,我这辈子真值。”

    冰冷的声音响起的一刻,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猛的捅进卡拉卡拉的太阳穴,用力的搅动了一下,拔出时,涌出的鲜血中还带着几丝白色的脑浆。

    韩龙割下脑袋,装了起来,又用卡拉卡拉的紫袍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这才转身离开,帐口伪装的禁卫士兵,是马尔库修斯的老部下,一口流利的汉话:“韩统领,这边走,有人接应。”

    “告诉城里的人,可以离开了。”

    不久之后,有人先发现死去的禁卫,随后冲入王帐,看到的只是卡拉卡拉无头的尸体趴在地上,巨大的混乱随之出现。

    而韩龙等人踏上归程的途中,罗马巨变的危机也如野火般蔓延开来,此时得到大量外族兵源补充的吕布也在收到从阿拉伯地区回归的孙策等人消息,随后集结军队在亚述地区汇合,已经是冬季的时候了。

    泰西封整整经历了一年的攻城战,征召而来的波斯人大量参与战事当中,数以十万计的人海的攻势里,这座高耸坚固的城池仿佛都硬生生被打的矮了一段,但上面奔跑的人依旧歇斯底里的坚守,唯有这最为寒冷的季节,才是让他们休息的时间。

    一年的厮杀,已经让绝大部分人对家国的援兵彻底失去希望,没有了回去的路,不拼命还能怎么办。

    年关这一天,公孙止满脸胡渣,双眼布满血丝,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接到来自西面的消息时,他正在城墙上巡视,只是看了一眼,带着典韦李恪飞快的朝西门狂奔,风雪之中,发髻、胡须扑满雪花。

    下方城墙下,点燃的几支火把光里,两鬓斑白的吕布骑在战马上拱起了手,笑容堆起皱纹:“都督可要援兵?某家身后还有十万兵马可供调遣。”

    “哈哈哈”墙垛后面,公孙止按着冰冷的墙砖嘶哑的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夜空,传去很远的方向。

    建安十一年,春。

    得到援兵的公孙止立刻发起了蓄势已久的反攻,色雷斯人、撒帖利人、日耳曼人的雇佣军队陆续加入进来,原本只属于泰西封一隅的战事,战火重新推向整个中亚,百万波斯平民也在战争中消耗越来越多,同样的,这片土地上的帕提亚人也在战火下民不聊生,繁荣的土地上,曾经商队繁茂、百姓的往来,早已看不到了,人几乎都被漩涡拉扯进去,搅的粉身碎骨,行走的大地上,已经没有人了。远在东面的贵霜自然也了解整个局势的演变,对于上升到这样惨烈程度的战争,心底已是胆寒一片,立即收回在西面和大宛那边的兵力迅速回撤,生怕将战火引入自己的国家。

    真是一群疯子……归程中,贵霜将领望着西方不免唏嘘。他很难想象那是什么样的一群军队,那样惨烈程度,人怎么还能活下来。

    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一切的混乱,都有一个人身影参与里面贾诩。

    建安十二年,入夏,战火随着波斯军队溃败,烧进了波斯湾,在十八万西征军、西方联军攻势下,围困了阿尔达希尔的主力,一战,公孙止枭其首

    ……四年啊。

    …….

    时光回溯,画面犹如梦幻在视线中破碎消失,阴影中灯火点亮,驱走了黑暗,典韦背负双戟走了进来。

    “主公。”

    公孙止没有说话,安静的拿过兵器架上的七星刀,走出了帐帘,东方的天空已泛起了鱼肚的颜色,“走吧。”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对于不远陷入战火的波斯城池,并未再多看一眼。

    中亚、地中海的罗马的战火才刚刚燃烧起来,同时失去皇帝的三个国家,无数抱有目的的人开始走上舞台,当然至少在那位狼王身上,他们放下了姿态,用着卑微的文字诉说自己的请求。

    在这之前,公孙止回到君士坦丁再见一次迪马特,他的儿子,随后答应了那些人,同意他们画地建国的请求。

    “记住,开疆拓土的王者不得有仁慈,至少你这一代不能有,这些小国就是为父送你的礼物,分量不轻,你要撑不住,就来汉朝,当一个闲散贵族混吃等死。”

    公孙止拍拍已经长高不少的儿子,翻身上马离开,走去一段又回头看了一眼,大喝:“驾!”策马冲了出去。

    夕阳西下。

    站在石桥上的少年望着远去的父亲,死死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但终究忍不住跑了上去,撕心裂肺的哭喊出声。

    “爹”

    “爹”

    稚嫩的声音回荡在林野、小河、城墙之间,久久不散。橘红的残阳之中,听到童声的呼喊,公孙止勒马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朝望过来的近卫狼骑嘶吼:“走!”眼眶也有些红了。

    “.….我们回去,找那些人问问,为什么没有援兵。”

    “说不出来,都得死!”

    残破的狼旗迎风卷动,黑色的军队夹杂庞大的联军,犹如一条恐怖的巨蟒蜿蜒划过大地,所过之处都留下深深的沟壑,那是血与火锻烧而出的重量。

    不久,也是王者的归来。

第六百八十三章 我们回来了

    草地枯黄,风沙呜呜咽咽拂过金黄的沙丘,带起一圈圈涟漪推开出去。远方,渐起的沙尘里,驼铃的声音穿过弥漫的黄沙,土坯的城墙在模糊的视线内露出轮廓,远行的商队带着丰富的货物过来这里,打着哈欠的疏勒士兵简单的检查过后,挥了挥手,放他们进去。

    四年前兴盛繁华的商道终究还是在时光中慢慢过去,往昔云海汇集而来的汉人商人们已经很难再见到,自那位狼王摧枯拉朽从东面杀过来,不恭顺者如莎车国须利耶婆喜,被斩首祭旗,其余诸国碍于汉兵强盛敢怒不敢言。

    然而,西面战事陡然糜烂,那位狼王的西征军陷入重重围困,最先发难却是曾经投降的疏勒国提满和于阗国尉迟立安,在知晓大宛也处于贵霜攻势之中,迅速联合起来,集结兵力把持了葱岭要道,封锁一切来往的消息,这也是他们唯一落井下石的报复方法,真要携兵报复性的杀过去,斩杀那叫公孙止的人,又是不敢的。

    夹在两国之间的莎车国国王,也就是当初从一个侍卫直接被狼王提为国王的撒利满初,只能颤颤惊惊的在两国之间讨好,有时会将消息悄悄放去东面汉朝,他目前只能做到这样了。

    春去秋来,关于西面的战事自建安十二年后,渐渐的少了,有关于那位曾经驰骋北地草原的白狼王情况,撒利满初也很少收到,或许就如当初提满和尉迟立安说的那样,隔绝他们的归路,难道还能在三个强国之间活下来?

    “可惜未能帮上什么忙。”

    他站在城墙上叹了一声,看着砂砾在风里打着旋跑过荒漠,对面的远方,葱岭黄叶灿烂,粗布麻衣外罩一件皮袄的樵夫提着柴刀攀上一处岩石,擦着汗水四下望去,全是茂密的山林,叶子在风里哗哗作响,然后飘落下来。

    以及人的脚步踩过落叶的声响。

    视野尽头,几处突出的岩石,一队疏勒国士兵负弓挎刀巡逻过来,长时间驻守这里,让他们脸上充满戾气,看到砍柴的樵夫,直接翻出弓箭射了过去,箭矢的一下钉在对方脚边岩石上弹开,吓得那樵夫柴都不要了,拔腿就跑,还在地上摔了一个跟头,狼狈的爬起来飞快的离开。

    这一幕,惹得那几名疏勒士兵嘲弄的哄笑一阵,随后延着巡逻的路径又走了一段,才回到并不算大的营地,十多顶简易帐篷,三个篝火堆,其中一个燃着火,沸水噗噗的跳到外面。回来的几人与营中的同伴打了声招呼,围着火堆歇脚,喝着热水说笑起来。

    “你们说西边到底打完没有,那个叫公孙止的人死没死?”

    “谁知道,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有人过来,汉朝那边也是一群没胆的,竟一个援军都没派来......我看,去安息那边的汉人军队,恐怕尸骨都找不到了,可惜十几万人啊.....不过就算侥幸有人逃回来,想要穿过这里,嘿嘿,还不得先问过我们?汉人有句话说的什么......此一时....彼一时。”

    “他们要是真要过来,你打的过吗?”

    “......当野猪一样打。”

    围拢的众人哈哈大笑,另一边正准备交接巡逻的几名疏勒士兵也在跟着笑起来,就在他们准备出营的时候,远方的天空隐约有响箭的声音,正离开的队伍、围在火堆说笑的士兵一一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空,面面相觑的朝对方问了一句:“听到没有.....”

    ‘有’字刚一落下,响箭再次飞过天空。

    “是另一处营地”像是这支五十人队伍的小校抓起兵器冲了出去,嘶吼:“跟我来!”

    葱岭以东不仅仅只有他们这一处斥候营地,只是稍微偏东靠近盘稿城,往山里进去,还有四五十个岗哨和斥候营,以及驻扎五百名步卒的军营,于阗国也有七百多人在这里,两边相互把守七条通往疏勒的大小路径。

    “在西北面!”那名小校飞快跳上一块岩石,此时又有响箭响起时,辨别出了具体方向,朝那边指了过去,身后的士兵提着兵器从下方越过,这片山岭林木密集,让他们脚程慢了稍许,过了一阵,爬上高处,五十人聚集在一片灌木、树木簇拥的山崖上,厮杀声、人的惨叫声清晰的从下面、四面八方的山岭、林野传了过来。一名士兵谨慎的蹲下来,声音有些发抖:“我们要不要下去......看情况,好像有些不对,不会真是那边的汉人杀回来了吧?”

    “闭嘴,别说话.....”

    小校呵斥一句的同时,成群的飞鸟从西面的山麓飞了出来,遮天蔽日般的盖过他们视野,说话的校官连忙闭紧嘴巴,呼吸的鼻孔一扇一扇喘着粗气,胸腔都在这一刻剧烈起伏,“......是军队的动静......”

    群山重叠之间,惊起一片片飞鸟,尘埃像条灰色的长龙朝这边蔓延而来,仿佛群山都在避让。

    厮杀的响声渐渐在四周停息,估计不会有活人了。这支五十人的小队咬紧牙齿不敢发出丁点的声音,死寂中,他们能感受脚下的山崖都在微微颤动,轰鸣的脚步声、马蹄声逐渐从那边过来,然后,他们看到一支残破、染着血垢的狼旗在风里招展。

    一支黑色的洪流在他们视野中推进过来,兵器、甲胄都在风里磕碰的作响,仿佛没有尽头的军队,在整个行进中除了走动发出的动静,丝毫没有声音传出,沉默的不像是人的军队。

    “一定是魔鬼的军队.....”隔着很远,躲起来的疏勒士兵感觉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狰狞的铁锈,和鲜血浇灌后留下的血腥气息,说话间牙齿都相互打架。

    周围,没有人反对。

    只能一动不敢动的望着远方山麓间,那延绵的军队在视野之中,推过这里,朝着疏勒国过去。

    ********

    西云染出壮丽的橘红。

    树叶轻响,斑驳刀痕的黑色战马跃上林外的岩石,远方在视野之中开阔起来,马背上,披头散发,满脸胡须的骑士望着灯火点缀出的城池,眯起了眼睛,某一刻,他抬起手。

    “把疏勒屠了,鸡犬不留,就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这片大地上行走的生灵,我们从修罗场杀回来了。”

    低沉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手指向远方的城池。

第六百八十四章 天光刹那

    赤壁这场大战过后的四年里,中原与南面的荆州、江东等地的战事并不所有人想象的那般休养生息,此后的几年内,宛城、徐州成为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多达数十次大大小小的战斗,一直都在持续。

    这些年来,曾经为曹家出谋划策的谋士郭嘉,拖着病体依旧随曹操辗转各地,也或者远交近攻的策略奔走在南北两边,第三次去北方谈事,接见的不再只是李儒、王烈等人,旁边还有一名叫公孙正的少年。看着对方的容貌,此时的他依稀还能记起来当年在许昌大牢内,与那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真是桀骜的男人啊,暗地遣人杀了现任皇帝,又收留一个杀过皇帝的,还有什么事他不敢干的?

    到的此时,那位狼王应该还在西面,消息断开很久了,郭嘉偶尔想起那个人来,没有理由相信对方会死在莽荒之地,或许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见到了他吧。

    最后一次从北地回来,郭嘉病倒了。

    九月,气候宜人,许昌城外已经是金黄一片。

    微风拂来,汗流浃背的农人袒露干瘦的胸膛让风吹在上面,望着一片片金色的收获,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不远,妻子直起身朝他喝骂,男人憨笑的点了点头,躬下继续收割,那边的田埂两名扎着小辫的孩童嘻嘻哈哈的跑过来,在一堆松软的泥土上捏起小人儿,不久之后,道路间响起车辕的滚动声,其中一名男孩望了过去。

    几名身材壮硕的骑士挎刀背弓护着一辆朴素的马车从远方过来,撩开一角的帘子里,深邃的目光夹杂一丝昏沉,望着外面一片忙活农计的画面,欣慰的叹了口气:“走吧。”随后放下了帘子。

    并不平坦的道路间,车厢起伏,重新坐正的身影正是曹操,今年已经五十有三,西征的前三年里,几乎没有战事,精力大多放在朝堂和政务之间,体态变得臃肿,但依旧费尽心力保证西征的顺利,然而南方战事爆发,他不得不再次持槊上马,南征北战整整四年,早年的头风也越来越频繁,疼痛起来几乎要他半条命,如今也是老了。

    “要是没有战争多好啊,操安心匡扶这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这比尸骨累累的军功还让人舒坦,天下百姓还记的你,长生位上能刻着你的名字,流芳百世。就算有什么宵小刺客,说不得都不忍心向你动手,对吧,奉孝?”

    曹操笑了起来,花白的胡须都在笑声里抖动,他对面的软塌上,郭嘉一身青色长袍,外罩淡蓝深衣斜靠着,面色极为惨白,额头上泌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干涸蜕皮的双唇缓缓嚅动,发出虚弱的声音:“人心重私,好不容易天下乱了…….哪个不想在乱世创一番基业……”

    “是啊。”老人的目光看过对面虚弱到极致的谋士,偏开的目光有着一丝痛苦之色,转去被风吹起帘子缝隙,望着金灿灿的阳光,“…..刘备我看错了、承父兄之荫的孙权小儿,我也看错了,但这些不重要,唯独公孙,我一直未看透过……他想要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很难揣测。”

    “率性而为,又深思熟虑,龇牙咧嘴的孤狼已经成为狼王…..咳咳…..”

    虚弱的身影挣扎起上身,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这样的人既危险,也能真正成就霸业…..主公啊,要是没遇上你之前,没有这份知遇之恩,嘉或许就投北地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跪坐在那儿,看着起伏的帘子外照进来的斑驳,沉默了好一阵。

    “那奉孝可曾后悔过?”他声音略带嘶哑低沉,目光平静的转过来,郭嘉同样平静的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奋力让自己起来,拱起了手。

    “…...知遇之恩,无以为报……”

    老人咬紧牙关,阖上眼睛。

    外面人声嘈杂,不知谁的声音大呼小叫。马车已是进了城门,在郭府门前停下,郭嘉颤颤巍巍被搀扶下来,站在石阶之上,看着正要驶离的车驾,蹒跚的迈出半步。

    车辕停了停,曹操捞起了帘子,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忍不住动容,“奉孝好生休养……”

    “主公……”

    望着马车,郭嘉挣脱仆人,颤抖抬起双手一拱,眼眶红了起来:“至此之后,主公与嘉再也难见……不能随主公一路走下去了。”

    “奉孝回去好生休养!”

    帘子陡然放下,曹操闭着眼睛压抑着嗓音:“回去。”车夫一抽鞭子,朝曹府驶了过去,不再看后方屋檐下拱手的身影,过了许久,紧咬的牙关才渐渐松开,就听外面车夫的声音:“丞相,到府了。”

    曹操紧抿双唇,面无表情的走下车撵,到的后院时,丁、卞二人迎了出来,都不予理会,挥退她们后,径直走入书房,许褚扛着虎头大刀将房门堵的严实,不让任何人进去。

    房内静谧,灯火摇曳。

    坐在案后的老人,闭着眼睛沉默在昏黄的火光之中,闭合的眼皮下有着微微的湿痕,良久,他睁开眼睛,视野都是模糊的,这种感觉自曾经名叫的戏志才的人死后,再次爬上心坎,但作为现在的身份,任何事情都不能随意动容,至少不能在外面…….曹操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处理公务,至少那种悲痛会稍好上一点,长案上静静的摆放的是一张素帛,尚书令华歆上午呈上来的,因为一直陪着郭嘉,所以并未查看,西征开始的七年来,他从未对朝廷的监视停止过。

    原以为西征之事,众人,乃至朝堂上那位天子会对自己放下提防,但今日过来的消息,终究让曹操感到心寒。只是看了一阵,接下来却没有任何动作,移到火烛点燃,丢在了地上,看着火焰一点点侵蚀的时候,屋外陡然响起一阵喧哗,随后房门敲响,许褚在门外瓮声瓮气开口:“主公!郭祭酒他…..去世了,就在刚才。”

    手悬在了半空,随即一声暴喝。

    “呃啊啊”

    豆大的火苗呼的一下吹灭,灯柱摔在地上滚动,压抑许久的怒气这一刻终于爆发,曹操转身取过架上的倚天,猛的把门打开,将听到动静,探头探脑的许褚吓了一跳,随后,连忙跟了上去,就听低沉的声音在说:“点上兵马,随我去皇宫。”

    “是!”

    深夜的许昌城池,斑斑点点的灯火光里,深幽处偶尔还能传出几声犬吠,挂着灯笼的街道渐渐有了人的脚步声,接着马蹄、人的脚步密集的蔓延过来,一名名披甲持戈的士兵结成长龙奔向皇城。

    一时间,无人敢拦,行进造成的动静也让坐落皇城附近的荀府点亮了灯火,荀知道消息连忙起来,简单穿了衣袍,“快快快”着急的声音里,招呼车夫驱赶马车往那边飞驰,整个安静的巨大城池,风暴也在酝酿了。

    与此同时,城外,来自西北的快马,披星戴月的冲入西城门,高呼的声音在黑夜里传上城头。

    “西北急报,快通知丞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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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魂穿乱世,公孙止举起了弯刀奔驰在草原,大氅扬起:“谁挡谁死——”狼行千里吃肉,人行千里只为求活,三国乱世,不是吃人就是被吃。群号:174411676白狼公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白狼公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白狼公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