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成功的拉来了仇恨
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一群有血性的职业军人,尤其是视荣誉为生命的诺曼军人,岂能忍受自己的袍泽在敌人的蓄意围困下全军覆没,然后被敌人用来大肆宣传?
所以,诺曼人被激怒了,真心怒了,俨然将他们引以为豪的谋而后动、周密布局丢在了脑后,怒不可遏地掀起了一轮进攻狂潮。在洛林境内,他们四处活动,对联邦军的航空基地重要城镇以及交通枢纽和各类军事书设施发动夜袭。。每当夜幕散去,黎明升起,他们又重新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一如前一次战争中洛林游击队所做的那样。
成功的引蛇出洞,亚特乌斯将军麾下的联邦军正规部队得到了跟敌人堂堂正正交锋的机会,这让他们既兴奋又觉得压力倍增。在洛林,联邦军有着巨大的空中优势和主场之利,洛林民众竭尽所能为他们提供支持,洛林的交通设施也较上一场战争有了极大的改观,无论是铁路公路运河还是空中运输,都为主场作战的联邦军提供了便利。在这些因素的加持下,联邦军队得以以现代化的作战方式去应付比上一场战争中更难以应付的劲敌。在洛林西北部和北部区域,诺曼人在交锋中占据了上风,而在洛林中部西部和南部,洛林人让诺曼人陷入了困境……
没有哪一场战争是只靠预备兵取胜的,也没有哪一场战争是不靠预备兵取胜的。拉塞尔之战,魏斯和他的预备部队赢得了尊重和荣誉,但同时他们也付出了非常沉重的代价,五个装备精良兵员齐整的预备营,战斗力损失平均在四成以上,虽然在洛林补充兵源不是问题,但新补充的菜鸟们需要更长的时间来适应战争,而刚刚从菜鸟向合格士兵蜕变的预备兵们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和磨合。
鉴于“游击”是在敌占区展开的作战行动,如今洛林并未陷落,联邦方面的武装力量不存在游击一说,经过再三权衡,军方决定授予在拉塞尔之战中表现出色的洛林预备部队“猎兵营”荣誉称号,番号依然不变,也即第1901猎兵营、第1904猎兵营、第1909猎兵营、第1910猎兵营、第1912猎兵营,各营战时编员不设上限,不过根据装备和补给状况,这些营级战斗单位还是维持在1200-1500人之间为宜。
摆正战略定位,魏斯继续率领洛林预备部队积极策应亚特乌斯将军的正规部队跟强悍的诺曼陆战部队展开较量。发生在洛林境内第二场具有战略意义的战斗,由拉塞尔航空基地北移到了华伦斯。作为洛林北部历史最为悠久的工业重镇,华伦斯在这20多年的时间里经历了多次战火侵袭。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和资源优势,和平年代它迅速恢复了能源供应中心的位置,洛林多半的电力供应和超过2/3的煤炭供应都通过华伦斯输出,它也是洛林最大的内河航运、航空以及铁路综合枢纽基地。以华伦斯郊外的航空基地为作战平台的联邦军航空部队,是抵抗诺曼人空袭的重要前哨基地。战争爆发后,联邦军最富盛名的驱逐机大队便进入了北华伦斯航空基地。在诺曼人侵入洛林之后,这也很快变成了双方激烈交锋的前沿阵地。
华伦斯之战是在亚特乌斯将军和魏斯联手策划的一系列作战行动中的第二环,这一次联邦军同样是示敌以弱,引诱敌人对自己发动攻击,但跟拉塞尔航空基地的作战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用于包围和歼灭诺曼军队的联邦军部队,只有一少部分提前部署到了华伦斯周边,其余部队均由飞行舰艇和运输机在战斗开始后向预定区域投送,可以说这是一次相当有想象力、创造力以及执行力的作战行动。为了达成作战意图,联邦军航空部队在夜间条件有限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进行了空中运送。此外,在战斗即将打响之时,部署在洛林中部和北部的其他联邦军部队也踩着节拍行动起来,譬如,从索姆索纳斯出发的联邦军部队连夜驱车赶往华伦斯,沿途由预先布设的预备兵和侦察部队提供指引和保护,充分展现出了机械化部队的行动能力。
华伦斯之战的规模,远远超过了拉塞尔航空基地,诺曼人投入了4000多名陆战部队官兵,而联邦军方面前后动用了近10万兵力,看起来是一场大炮打苍蝇似的围歼之战,事实上这一仗赢得并不轻松。拉塞尔之战,魏斯和洛林预备部队虽说不是绝对的主角,但扮演了关键的角色,为战斗的胜利做出了重大的贡献,而华伦斯之战,亚特乌斯将军的正规部队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尤其是在战斗的前半段,他们把进入华伦斯城区的诺曼陆战部队牵制在了几个重要的街区,负责截断敌军退路的几个团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也展现了坚韧的战斗精神,而在战役的后半段,魏斯率领十个预备兵营投入到了围捕突围敌军的行动中,在两天两夜的战斗中跟敌人交手。此战,联邦军歼灭诺曼人超过2000,战果要比拉塞尔之战更为丰厚,联邦军的伤亡比例与拉塞尔之战相仿甚至略低,但相较于拉塞尔之战,这并不算是一场完美的歼灭战,参战的大多数诺曼部队还是在战斗中成功突围,只不过在突围的过程以及撤出战场的漫长道路中,他们在联邦军孜孜不倦的追击下损失了大量的兵力,就像是凶狠的盗贼闯入民居却被劈头盖脸地狠揍了一顿。
很显然,诺曼人的怒火并不会因为华伦斯之战的失利而被浇灭,这场战斗更像是一盆滚烫的热油,让这场大火燃烧得更加旺盛。很快,左右洛林局势的第三场具有战略意义的战斗在洛林西部重镇斯利恩隆重上演。这座要塞城市无愧于洛林兵家必争之地的历史荣誉,哪怕是进入现代以来,没有哪一场战争将其遗漏,甚至于在一场战争中它要经历多次的战斗,几易其手。战端再启之时,斯利恩以完备的航空设施成为了联邦军队在洛林最大的舰艇基地,便预示着它将会成为交战双方关注的重点。
这一战,从亚特乌斯将军到最普通的士兵,在精神和物质上都做好了准备,但战场的因素永远是在不断变化——他们并不能准确的判定第三场战斗会发生在什么地点,敌人将投入多少兵力,这些都需要应势而为。当诺曼人在斯利恩附近展开破坏行动时,驻扎在斯利恩的联邦军队依托飞行舰艇进行快速的移动,意图在夜间咬住袭击者待天亮后展开大规模的围捕,哪怕敌人只有几百人,而联邦军需要动用数千甚至上万兵力也是值得的,而就在行动开始后,潜行至斯利恩附近的诺曼军队突然对它展开了攻击。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借鉴洛林游击队在上一场战争中对斯利恩发动的两次突袭,并在原有的作战技巧和策略上进行了完善:一只大约3000人的诺曼部队以强有力的攻势,在非常短的时间内突破斯利恩外围的防线直抵腹地,并以短管曲射炮集中轰击了斯利恩的航空设施,引爆了部分弹药和油料临时存放点。
除了地面部队的行动,诺曼人还展现出了他们在立体式作战上的优势,一只快速的精锐舰队突然越过莫纳莫林山脉高速插到了斯利恩防空部队射程之外,展开了短促而又精准的射击。突入斯利恩的诺曼部队以烟雾信号弹,引导己方舰队的远程炮火,对联邦军在斯利恩的设施造成了更大规模的破坏。
为了将这一股精悍的诺曼军队围堵在斯利恩并予以歼灭,亚特乌斯将军用最快的速度调集了七个战斗团,双方旋即在斯利恩西北展开激烈交锋,诺曼人善变的战术取得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他们的突击部队并没有强行突围,而是引诱联邦军对其进行包围。入夜之后,另一支诺曼军队突然出现在了斯利恩西北角。尽管这两支军队加起来的兵力仍不超过6000人,但是他们对联邦军两面夹击,一番恶战之后,联邦军两个步兵战斗团遭到重创,这诺曼两支部队则汇合一处,顺利地跳出了联邦军组织的第一轮包围圈。
亚特乌斯将军组织了第二波投送部队连夜抵达斯利恩外围,两个精锐的战斗师虽然兵力并不齐整,但还是以锐不可当的气势阻挡在的诺曼人的退路上。双方激战一场,诺曼人只得遁入山林。
在接下来的这一天时间里,战场速度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曾在上场战争中让侵略者大为苦恼的山间雾气,这次成了诺曼人的帮凶,由于大雾弥漫联邦军航空部队的作战效率锐减,而诺曼人利用迷雾在山林中屡屡伏击和突袭联邦军部队。在这样的混乱战斗中,部队的韧性和其战术水平尤为关键。联邦军部队虽然有数倍的兵力优势,却有力使不上劲,眼看诺曼人得了便宜还要开路,亚特乌斯将军果断压上所有预备部队。
对驻扎在西线的联邦军航空部队来说,这是一次几乎可以载入史册的兵力投送行动,在12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以23艘运输舰运送了12个团又9个营的作战部队前往斯利恩前线,并且将部队安全投送到了浓雾弥漫的山林中。随着魏斯和他的预备部队加入战场,尤其是在他那双能够穿透雾气追寻敌踪的眼睛帮助下,战局再次发生变化。
第100章 战旗飘扬
对魏斯来说,斯利恩无疑是一处福地。在上一场战争中,当他率领洛林军民展开轰轰烈烈的游击战时,于斯利恩外围伏击诺曼人车队的那场战斗,是他们举旗后所赢下的第一场漂亮仗,而在洛林游击战争失败后,他没有沉沦,而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蛰伏,再度率领游击先遣部队返回洛林,又在斯利恩取得了一场突袭式的大胜。到了战争后期,发生在斯利恩的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更是成为了改变战争走向的一个转折点。在那场战斗中,魏斯和他的游击先遣队上演了一场绝地之战,重伤了诺曼帝国的皇储——没过多久,那个倒霉蛋一命呜呼,诺曼帝国也因为激烈的政治争斗而接受了停战。
重回斯利恩,魏斯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重温过去的荣耀。地面上战斗正在激烈进行,在经受了连番重创之后,诺曼人这一次是有备而来。他们如同一条强壮的鲨鱼,跟狩猎者展开搏杀。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狩猎者绝不希望如此庞大的猎物从手边溜走,而猎物野心勃勃,期待着打出一次精彩的反杀……
当联邦空军的运输舰搭载着魏斯和他的预备部队飞抵斯利恩空域时,正是一个大雾弥漫的清晨。双方鏖战了两日,炮火硝烟,使得山中的雾气更加的浓重,在这个既没有高精度雷达,也没有红外线探测器的时代。人们很难穿透雾气,来准确判断战场上的情况,只能够依据那些突兀的露在雾气之外的山头来推断大致的方位。双方都能够使用焰火信号,联邦军这边是为己方航空部队示意方向,而诺曼人有时是在接应他们的航空部队,更多的时候是在干扰联邦军的联络——战场上,双方部队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解难分,诺曼人不难从俘获的联邦军士兵口中得知他们所使用的信号方式,亦能够从阵亡者尸体上拾取不少信号工具,就算不能让联邦军自己人打自己人,令航空部队不敢贸然展开对地攻击便足矣。
急促的警铃声中,运输舰开始下降。尽管这些庞然大物拥有坚固的钢铁之躯,能够轻而易举地压断树木,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可以无视地形和气候,稍有不慎,仍然有可能在这大雾弥漫的山林中受损,甚至失去动力。
站在敞开的窗门口魏斯利用自己的特殊视野观察运输舰的高度和下方的情况,附近的山林中有许多的红色虚框,那是敌人的士兵。大雾阻挡了飞行舰艇的视野,也让山林中的诺曼人难以准确地判断低空飞行的目标,更何况他们所执行的是快速突袭作战,并没有携带重型装备,哪怕对低空飞行目标也没有太大的威胁力。
观察到运输舰即将着陆的时候,魏斯回过头,对船舱里的预备部队官兵们喊道:“注意!我们马上着陆,射程内没有敌人,大家按计划集结!有序集结!”
指挥官身先士卒,在战场上永远是鼓舞士气的最佳方式。当运输舰以一种稍显刚硬的方式着陆之后,魏斯深吸了一口气,来不及细细品味战场上那种湿气混合着硝烟的气味,第一时间跳出船舱,招呼着预备兵们登陆集结。
登陆场位于山谷之中,是一片开阔地带。在视线不超过200尺的情况下,得益于良好的准备,预备部队的士兵们迅速离舰并在谷地的北侧集结起来,在快速登陆的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的伤亡。
“您好,军官先生!洛林预备部队第1904和1906预备营前来报到!”
“谢天谢地,你们来得非常准时啊!嗨,是您啊!我认识您,克伦伯-海森长官,我曾在您的麾下干过几个月,是在洛林游击先遣队,您还记得吗?”
“是的,是的,我记得你,你叫帕斯特,当时是一名分队指挥官……看看,你现在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陆军少校了!”
魏斯在树林的边缘与地面接应部队的联络官打了照面。这已经不是他在战场上第一次跟老部下、老同僚照面了。眼前这个圆脸军官穿着一身野战服,领口的领章表明他的军阶。
如果不是从正规部队提前退役,魏斯如今没准已经是非常年轻的将军,再不济也会是接近将官的上校或是准将军阶。弃军从政并不是一个坏主意,至少在现在能够为所谓自己的家乡洛林做出更多更有积极意义的贡献。
对于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前面的情况怎么样?”魏斯直接进入正题,“在飞来的时候,我看到北侧的山林中似乎发生了激烈的战斗,从交战的声势推断,我觉得那可能会有一个营的敌人,也许更多也许更少。”
在当年追随魏斯搞游击的时候,这名军官想必已经见识过他的神奇。听到魏斯所说,他连连点头:“是的,没错,长官,您判断的跟实际情况很接近。我们觉得那儿的敌军可能有半个团的规模,多一些少一些都很正常。他们占据着山腰位置,我们冲上去试图包抄他们的时候,又在山谷中遭到了伏击,所以情况有点棘手……如您所知,我们的部队隶属于第39突击师,准确地说,是第39突击师所属第391、392战斗团。”
这些突击师是上一场战争时期军事改革所产生的国防师的升级版,其部队编成和装备配置得到了一定幅度的优化,最为关键是他们是为战斗而准备的。在和平时期,骨干军官和士官得以保留,并在训练中保持着贴近实战的强度,而一旦战争爆发大量预备人员进入部队。以军官士官和老兵这些职业军人为绝对骨干,加上预备兵进行快速的编制和磨合,然后开赴战场。总的来说,突击师是60%的职业军人配备40%的预备兵,而国防师通常是50%的职业技能搭配50%预备兵。这两种编成都较过去的传统部队有较大的改善,所以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中,联邦军的应对和表现要较上一场战争初期要更好。
“我这两个营是以预备兵为主,在组织度方面没办法跟你们相提并论,所以在战场上,我必须让他们尽可能的保持集中,最多分兵两路。”
听魏斯说完这些,少校表示理解,他领着魏斯来到一旁的掩体里,那有一部野战电话。他抓起电话接通了指挥部,向电话那边的长官报告了预备部队增援的情况,然后他将电话递给魏斯:“是诺-巴卡尔将军,我们的师指挥官,他希望跟您通个电话。”
在登上运输舰开赴战场前的最后一刻,魏斯得到了有关友军部队番号和指挥官的信息,这位巴卡尔将军他有过几面之缘,巧合的是,两人都在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深造过,只不过巴卡尔将军要比他早十期,而他只算是个肄业生。抛开这一层面,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电话中,巴卡尔将军以浑厚的声音向预备部队表达了感谢。毕竟在上一场战争初期之后,联邦军就不再将预备部队独立编成战斗部队投入战场,这一次亚特乌斯将军所统筹的洛林战役是在其它战线都非常吃紧的情况下所展开的积极的、主动的作战行动,将其所有的一线部队都充分调动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投入预备部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且不说在巴卡尔将军的心目中,这两营预备兵增援上来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对魏斯而言,他还是有信心带领他们跟当面之敌的好好较量一番。这两个营其中之一参加了拉塞尔航空基地之战和华伦斯防卫战,另一个营也参加了华伦斯防御战。经过战斗的磨练,预备兵们已经比参战之前更加适应战场了,而接连两场战斗的胜利为预备兵们面对诺曼人增添了不少信心。
一番客套之后,巴卡尔将军也直奔主题,他指令魏斯带领两营预备部队向北推进,接替392战斗团的进攻出发阵地,进入阵地后做好抵挡敌人战术反击的准备,使392团能够腾出手来将兵力投入到对敌人的围攻当中。这种部署是非常适合战场形式,也是适应各自部队实际特点的部署。魏斯欣然接受,随后告别帕斯特少校,带领抵达战场的两个预备营向北移动。
这样的战场的魏斯而言,犹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他带着两营预备兵,非常迅速的抵达了第392团阵地。在跟该部指挥官接头之后,对方虽然有些迟疑和顾虑,但这是巴卡尔将军的指令,他们还是毅然决然地执行了命令,留守的两连官兵悉数向前推进。
在肉眼无法看到但特殊视野能够窥视的地方,第391和392团的官兵正对那千余名诺曼部队展开夹攻。他们在战术形式上非常有利,敌人虽然占据山腰,背靠山坡,看起来进退有余,但实际上可以回旋的余地并不大,而联邦军这边两个团各据一路,对诺曼人的阵地进行夹攻。如果两个团的指挥官更有魄力和洞察力,这个时候趁着大雾弥漫诺曼人无法发挥射击精准的优势时展开连番强攻,大概率能将人数和战术上的优势转化为胜利果实——足足4000多名联邦军官兵在精神和体力都较为充足的情况下,在本土作战的状况下夹击诺曼人,取胜的难度并不大。在第392团的留守部队增援上去之后,这种优势更加的明显,而诺曼人显然感受到了战斗压力的增加,如果这样消耗下去,他们迟早会被击败。因此,他们的指挥官决定趁着大雾还未消散的机会实施机动。
意识到两侧的火力强而正面的火力相对较弱,他们如巴卡尔将军之前所揣测那样,毅然决然地发动了正面的反击。形势突变,担负正面佯攻任务的联邦军部队有些猝不及防,在敌人第一次冲锋的情况下就丢失了不少阵地,而当敌人重新整顿后发起第二轮攻击时,他们便向两翼的部队退去,以至于中路大门敞开,诺曼人不消一刻钟便来到了魏斯眼前。
在大雾中交战,官兵们最担心的不是敌人的突然出现,而是跟己方友军撞在一起发生敌我不分的误伤。有魏斯坐阵,预备部队的官兵们断然不必有这样的担心,哪怕他们自己无法判断,指挥官的指令便是对他们的指引。
当诺曼人的反击部队来到阵地前方,只待魏斯一声令下,两个预备营的部队当即倾泻火力于正面。在三四百尺的距离上,那些投入反击的诺曼人就像撞上枪口一样。面对守军爆发式的火力,他们根本来不及躲避,顷刻间便有大片人马倒在枪林弹雨当中。不仅如此,魏斯的预备部队还带足了机关炮和迫击炮。面对敌军,他们毫不迟疑地将这些火力全部用上,哪怕几分钟之后就会面临弹药告罄的困境,在魏斯的明确指令下也在所不惜。
这一通凶猛无比的防御火力,将山腰上冲杀下来的六七百名诺曼士兵当场打死打伤了一小半。虽说绝对的战果并不多,但要知道那千余名诺曼士兵跟四五倍于己的联邦军正规部队周旋了一天一夜,双方互有伤亡,而眼前这一短暂交锋就让诺曼人损失了差不多一个连的兵力,放在这样的战斗中可不多见。在遏制住诺曼人的反击势头之后,魏斯立即联络第391和392团——此时战场上的野战电话线路时断时续,值得庆幸的是,从进攻出发阵地前往诺曼人两翼迂回夹击的391团和392团还保持着通讯,他们接到了魏斯这边的情报,得知诺曼人的正面反击已经被遏制住,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调转攻击的方向,对山腰的敌军实施佯攻,而对下山的敌军展开夹击,将敌人的有生力量歼灭在山腰与山脚阵地之间。
在魏斯自报家门并以简练的语言分析了战况之后,两位团指挥官决定采纳他的建议,改变攻击方向。不多会儿战场上枪声爆炸声激烈的厮杀声交织在一起,魏斯和他的预备部队稳稳地守在进攻出发阵地场上,等待着两只战斗团对诺曼人的部队展开绞杀。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战场上的形势逐渐明朗:除了少数留守在山腰的诺曼人继续顽抗之外,投入反击的敌方生力军都在391和392战斗团的夹击下损伤殆尽,余下的也都被打得七零八落。
事已至此,魏斯遂从两个预备营各挑一支分队加入战团,去清理那些负隅顽抗的小股敌军。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联邦军队以钢铁般的决心攻占了位于山腰的敌军阵地,这片战场终于沉寂下来,接下来所要做的就只是打扫战场。在经过一处躺满了尸体的草地时,魏斯看到几个浑身是伤的诺曼士兵抬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军官,这人虽然满脸血污,但魏斯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人是上一场战争中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诺茨中尉,那个原本跟随在塞得林茨将军左右的诺曼军官,在索姆索纳斯负责看管他和尼古拉,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犯人”以出离的方式逃离飞行研究基地……看来,这家伙似乎被发配到了一线战斗部队,而且过去了这么久,军阶只升了一级,是一名陆战部队的上尉。
看到魏斯,诺茨睁大了眼睛,旋即灰头土脸。魏斯并没有嘲讽他,而是静静的看着他,用诺曼语说:“你们又一次踏上了联邦的领土,而我们又一次为了自由奋不顾身。我们终究在战场上相遇,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诺茨忍着痛楚,冷笑了一声:“作为军人,我们有自己的职责,指挥官命令我们向前,我们就只能向前。”
这种盲目服从的态度,从一名资深的诺曼军官口中出来,魏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也没有跟对方辩驳哲理的兴趣,而是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而不是跟在那位前途无量的贵族将领身旁?难道他也来到洛林了?”
诺茨摇了摇头:“我为什么会在这?说起来,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吗?”
对方即便没有细说,魏斯也明白是自己拿纵身一跳的勇气,让这位肩负特殊使命的诺曼军官出现重大的失职,以至于原本大好的前途就此折尺。这是宿命,也是对诺曼人最好的回应。
魏斯不再说话,而在临别之前,诺茨恨恨地说道:“我想,要不了多久,塞得林茨元帅就会成为阿尔斯特的占领者。到那个时候,如果你还活着,应该会有机会再见到他……当然了,等你们再相见的时候,你依然是阶下囚,而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而且这种地位的对比不会再出现逆转的可能性。你们,洛林,还有整个联邦,都会被他牢牢地踩在脚下。”
“这是不可能的!”魏斯针锋相对地回敬道,“邪恶永远无法战胜正义,而你们的侵略野心,就是这世间最邪恶的力量!”
第1章 狂烈北风
无月之夜,交战区域笼罩着一股难以莫名的压抑。斯利恩西南方,一处植被茂盛的山谷里,潜伏着数以千计的联邦军官兵,他们一多半来自于洛林预备部队。那些昔日默默无名的预备营,如今已升格为享誉全军的“猎兵营”,其战术性、纪律性以及组织度、坚韧度都随着战斗经验的累积迅速提升,哪怕优秀成员不断调入一线部队、新兵逐批补充进来,游击型地方战斗部队的特有属性就如同锻锤铸钢,其形已成,越挫越坚。
夜已深,斯利恩方向仍有枪炮声传来,衬托出这座山谷的寂静。忽然,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空中传来,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视线中,几盏若隐若现的灯火让人遐想连篇,但设伏于此,每一名官兵都得到了明确的指令:不见信号弹,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敌人从身前走过,都决不能有任何的举动。
机械轰鸣声由远及近,乱流摇动枝叶,光束四处游移——庞大而厚重的飞行器在山谷中低空飞行,时而迅速,时而缓慢,时而悬停。投射到地面的光束,来自于航行灯而非探照灯,光亮度非常有限,加之没有使用照明弹,披着草叶伪装的潜伏者们始终未被敌人察觉。那可憎的轰鸣声逐渐远去,但是不出半个钟头,这种声响又一次出现,而且给人的感觉更加接近地面。这一而再的低空侦察,显然是为后续的行动作铺垫。山谷中段,重物压断树木的吵杂声响清晰可辨,紧接着,那个方向赫然出现了具有指向性的焰火信号。来自山谷上方的轰鸣声一阵接着一阵,由远及近,旋即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之中。
山谷重归寂静,但此时的宁静已经不同于之前。潜伏的联邦军官兵们绷紧神经,握紧武器,等待着开火指令的出现。视线依然一片黑暗,随着时间的推移,耳旁隐隐出现了琐碎声响,似风吹草叶,但比风更加沉重,又像漏斗流沙,无尽无休。
一棵偌大的枞树旁,魏斯矗立已久,他眯眼观察着这山谷之中的情形,右手缓缓举起信号枪。此前两日,他反复研究地形,依循战局变化做出了果敢判断,并主动向亚特乌斯将军请缨,率领斯利恩战场上所剩不多的机动力量至此设伏。他们的目标,不是斯利恩周边陷入重围的诺曼军队,而是不知何时何地到来的诺曼援军——经验的判断未必管用,直觉的感官未必准确,两者合一,概率也不过是十之三四。
猎物已经入瓮,魏斯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机会。他深吸了一口气,扣动扳机,黑暗旋即被绚烂所打破……
在这一场被后世称为“宿命之战”的战争中,第一次斯利恩战役持续了八天,并以联邦军队的胜利而告终。此战,诺曼人折损近万兵力,联邦军的伤亡在绝对数量上虽然多过于对手,但以当时洛林的形势,不断消耗入侵之敌符合防御方的既定策略,哪怕要付出多一倍的代价,入侵者也必定是失败一方。
在这场战斗中,那些获得“猎兵营”称号的洛林预备部队拿出了足够令人信服的表现。尽管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因素源于魏斯个人的特殊作用——换上任何一位指挥官,这些预备营的表现也许都要大打折扣,但胜利是实实在在的胜利,没有人会质疑这一点。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洛林军民依照作战行动方案,让深入洛林各处的诺曼军队处处被动,处处失利。
得益于这一系列的胜利,联邦军之前一度低迷的士气得到了极大的振奋。在宿营地,在行军路上,乃至于在军队途经的城镇、乡村,到处都可以听到胜利的欢歌。不过,这个时候来赞美胜利显然为时过早,但凡跟诺曼人打过多次交道的,都不会轻视他们的意志和韧劲。在魏斯看来,这一阶段的胜利,很大程度上受益于联邦军战术策略的“变轨”,受益于以预备兵为代表的洛林民众对战线的鼎力支持,一旦诺曼人适应了这种节奏,必定会针锋相对地做好部署,而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战斗,洛林的联邦军正规部队和预备部队都出现了很大的伤亡,官兵们士气高涨,但身体和精神已经陷入了连续作战的疲惫,需要进行适当调整,而这个调整期,便是战场上非常容易被敌人针对的微妙时期。
诺曼人的反扑不出意料地到来了,庞大的诺曼军队在大批作战飞机的支援的掩护下突入洛林。他们给在洛林建立的桥头堡的陆战部队送来了补充兵力和装备,而且,这种增援不是一次性的投放,是一波又一波的到来!驻扎在西线的联邦军航空部队迅速做出反应,在几次卓有成效的强攻行动中,他们摧毁和重创了多艘诺曼舰艇,并在激烈的空战中干掉了大批诺曼战机,这种强有效的空中防御,居然像是皮靴踢上了铁板。诺曼人俨然将洛林当成了关键战场,将最为精锐的航空部队投入战斗,以绝不退让的决心展开拼杀。
联邦军在这种近乎疯狂的战斗中陷入了无计可施的境地。
在战争的大棋盘上,诺曼人四面出击,但他们的综合实力并没有绝对的优势,他们看起来在多条战线上对联邦军形成围攻,实际上不可能是各线均衡,而是有策略进行部署,利用兵力的机动性来让联邦军顾此失彼。这场战争,联邦军始终处于内线,机动距离更短,而诺曼人和他们的盟友处于外线,无论是兵力的调动、补给的运送还是战略的策应都有更长的距离。诺曼人的优势是在于他们抢占了战略的主动性,并充分利用战场迷雾的特性。他们让威塞克斯人主导北线,又用强大的航空部队和一小部分精锐的陆战部队袭扰东线,而所有的布局最终都会归属到一个主攻方向……如今,他们图穷匕见,越过莫纳莫林山脉,选择在西线展开主攻。以洛林为桥头堡登陆的诺曼部队,短短数日之内迅速增加。
诺曼人掀起的狂烈攻势,显然不局限于洛林一地。在西线,纳沙塔尔联邦州辽阔的草原更适合他们的地面部队纵横驰骋,只不过先后两波登陆部队都是以步兵为主,机械化装备受限于空运效率和规模,并没有从一开始就成为主角。
在西线大规模展开进攻后的一个星期里,诺曼人完全占领了洛林西北部和纳沙泰尔西南部,而在随后展开的华伦斯之战中,联邦军队部署的近十万正规军在诺曼人的强大攻击下,仅仅支撑了两天一夜便支撑不住,向后撤退。在攻占华伦斯之后,诺曼人的兵锋继续向诺林腹地推进。很快,诺曼人的侦察部队便抵达了索姆索纳斯外围。
如果将索姆索纳斯作为一处战术据点来抵挡诺曼人的进攻,且不说能否达成所愿,这座古老而又宁静的城镇几乎可以肯定会在激烈的战斗中化为废墟。在这种情况下,联邦军决定疏散城镇居民,并依托这里的地形部署防线。联邦军航空部队也以索姆纳斯成为参照坐标,与诺曼人的空中力量展开新一轮的激烈交锋。
对魏斯来说,索姆索纳斯不仅仅是感情的寄托,更是他奋斗的硕果。一旦敌人逼近这座城市,位于索姆索纳斯南部的自由洛林运河工业区也将面临敌军铁蹄的践踏。在战争爆发前,这座现代化的工业区是洛林工业化的代表和楷模,其生产能力已经占到了洛林工业规模的近1/10,在整个洛林的生产规模里也已经接近了5%。要知道这个工业区的建立和运转不过短短几年的时光,有这样的成果已经相当了不起,未来发展潜力更是值得期待。
战争爆发后,洛林相当一部分工厂都转入了战时模式,其生产覆盖了枪炮、车辆以及飞机配件等等。如果可以选择,魏斯是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诺曼人进占此地,然而战争便是如此残酷。在诺曼人的地面部队抵进之前,这开始遭到诺曼人的空袭,人们开始做最坏的打算——把高大的厂房变成坚固的堡垒,沿着运河修筑一道道防线……
诺曼人进攻的步伐并非一刻不停,在攻占华伦斯进逼凶索姆索纳斯这段时间,联邦军高层也在积极地调兵遣将,大批精锐部队从北线东线调往西线。尽管这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旅程,但是在铁路系统完善的阿尔斯特自由联邦,只要克服了来自空中的袭扰,大规模快速调动不成问题。在卓有成效的后勤和组织保障下,数十万军队在半个月内抵达西线,一部分加入了洛林战场,更多的投入到了纳沙泰尔地区,在那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掀起了反击的浪潮。
在空中力量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双方地面指挥官又一次得到了展现指挥才能的机会。双方在纳沙塔尔联邦州南部和西南部展开了大规模的交战,在洛林境内的诺曼部队虽然积极策应,但进攻的强度和力度无疑削弱了。在这种情况下,洛林居民有更加充分的时间来准备即将到来的索姆索纳斯防御战,完成战时休整以及从东线和北线调来的生力军在此集结,超过30个营的预备部队归入魏斯麾下,以工业区和山地进行部署。大批防空部队随后也开赴索姆索纳斯地区,为一线部队和预备部队提供保护伞。
纳沙塔尔联邦州的大决战鏖战了近一个星期方才分出胜负,令人遗憾的是,这一战成名的并不是某一位联邦将领,而是新晋的诺曼帝国陆军元帅,阿尔维斯-霍克-塞德林茨。
第2章 游魂归来
清晨,天刚蒙蒙亮,魏斯早早起床,坐在书桌前翻看各种资料、书籍、笔记。这儿是位于索姆索纳斯的克伦伯-海森城堡,“原住民”已经悉数转移到洛林首府梅森一带的新安置地去了,如今这里再度成为了联邦军队的战地指挥部。作为洛林国防动员委员会主席、洛林预备部队指挥官以及为数不多能跟前线保持“零距离”的州长官,魏斯用无可争议的表现征服了军中同僚。这一次,索姆索纳斯防御战名义上由亚特乌斯将军亲自指挥,实际上由包括魏斯在内的三人委员会负责具体防务——另两位是正统的联邦军将官,包括相当资深的陆军中将穆森-巴格莱特,而他们对魏斯的角色都给予了充分的尊重。
在熟悉的书房里,魏斯又一次翻看自己在战后岁月里所撰写的战争总结。若干年后,在大环境允许的情况下,他很乐意将这些手稿编整成一本战争回忆录,相信以他的独特视角和条理性、渲染力,那一定会成为畅销书……后话暂且不提,他的思绪长时间停留在有关奥城战役的回忆与总结上。可以说,那是他所经历过的,甚至能够想象出来的最为艰苦卓绝的战役,虽然战役是以联邦军的败退告终,但战后军史学界普遍认为它是一场影响战争进程的关键战役,联邦军队的死守-反击-拉锯,拖住了诺曼军队最为精锐的几个兵团和头号陆战师,极大地削弱了他们的进攻势头,为联邦军队稳住战线争取了非常宝贵的时间。
奥城战役是一场坚决的城市防御战,现如今,联邦军在索姆索纳斯一带大量集结,亦是要抵挡诺曼军队在洛林的攻势,但客观分析下来,两者缺乏可比性:奥城是一座拥有百万人口的大型工业城市,城区由27个街区、上万栋建筑组成,城区周边坐落着数百座工厂,大部分建筑都是工业时代所修建,具备打城市防御战的各种要素,而索姆索纳斯的面积和人口都只有奥城的十分之一,建筑以不超过四层的民居为主,缺乏防御作战的刚度和纵深。洛林自由运河工业区被洛林人誉为“我们的奥城”,有近百工厂、上千厂房,连片的厂区里既有坚固的围墙和厂房,又有排水排污的地下管道系统,而且毗邻运河,无论规模还是形态都跟工业城市相仿,但跟真正的奥城相比还是差了很远,照搬奥城战役的模式来部署防御作战显然是行不通的。经过反复的演算、商议,三人委员会达成一致,以魏斯提出的“弹性防御”模式部署防御部队,即在城区和工业区构筑完备的防御工事,但只派驻相对较少的部队驻防,以减少敌人炮火准备时期的守军伤亡,等到敌人地面部队投入进攻了,再从纵深防线调动主力部队进入一线阵地。
以洛林中部的地形条件和诺曼人投入西线的兵力情况、装备特点,“弹性防御”或许是当下最明智的防御策略,但绝非万无一失。如果诺曼人洞悉了守军的部署安排,祭出他们擅长的突然袭击、正面强攻,乃至于在进攻发起阶段就利用飞行舰艇投送登陆部队,隔断守军前线与纵深的联系,就能反过来让守军陷入被动,进而以较小的代价取胜。有鉴于此,魏斯一方面要求同僚们严守机密,战前只能下达单独指令,决不能提前向下级部队特别是基层战斗单位透露具体作战方案,并在防区严格戒备,防范敌人的渗透侦察;另一方面,他也着手制定了各种预案,以便各参战部队在战斗打响后能够较为从容地应对各种突发状况,这些预案经过三人委员会及主要参谋人员研究商议后,分别召集参战部队团以上军官面授机宜……
聚精会神地工作了一个早上,窗外飘来的香气勾起了魏斯的食欲,他走出房间,抄“捷径”前往餐厅。城堡原先的雇工已经撤走,军队接管了勤务,这里的早餐现在分门别类地置于具有保温效果的盆子里,由军官们自取自用。魏斯整了两根烤肠、一个煎蛋、一份烘饼和一大杯鲜奶,刚坐下,便瞧见值班军官匆匆走来。看他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发生什么大事,于是拿起刀叉。
“克伦伯-海森长官,打扰您片刻。今天早上,四号防区的士兵抓获了一名敌军士兵,这人没有携带武器,能说阿尔斯特语,而且……他指名要见你。”最后一句话,这名军官有意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却有闪烁之色。
魏斯既无通敌之心,亦无叛国之念,故而神态从容、表情淡定:“那人多大年纪,有什么容貌特征?”
军官答道:“他的脸全是烧痕,根本看不出容貌和年龄,声音也不太对,据我推测,年龄可能在三十到四十之间。”
一听这话,魏斯不禁愕然,他连忙让军官将那名被俘获的诺曼士兵带到城堡来,并叮嘱他们途中严加防范,切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值班军官离开之后,魏斯已无心思享用早餐,匆匆将面前的食物扫进肚子,便起身走出了餐厅,在正门外来回踱步,把各种可能性以及潜在影响都想了一遍。不多时,那名值班军官过来报告说,四号防区已经派了一辆车将那名奇怪的战俘押送过来,很快就会抵达。
魏斯遂吩咐值班军官,等人到了,带去值班室候着。
之后,他回了自己房间,从抽屉里取出相册,里面是大大小小的黑白相片,越往前越模糊,而最前面几张,是克伦伯-海森家族二十年前所拍的全家福,还有三兄妹的合影,可惜这泛黄的照片上,脸孔已经难以辨认了。
没过多久,押送特殊战俘的军车抵达城堡,并被带到了值班室。得到报告,魏斯压抑着心中的忐忑,不急不忙地来到值班室。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身穿诺曼帝国陆军野战服、佩戴二等兵领章的男子,脸部大面积烧伤,容貌无从辨认,看起来甚至有些狰狞,但从他那含泪的目光中,魏斯察觉到了异样。他略作思量,让士兵们在值班室的外间等候,然后绕着这人转了一圈:“他们告诉我,你要见我。”
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这人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的弟弟,龙,你的变化真大啊!”
魏斯没有即刻认亲,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的言行举止,特别是语态和眼神。他在“宿主”的记忆碎片中寻获了不少过去的片段,印象里的泽确实是这般身形,年龄大致吻合,头发颜色也一致,感觉真实度在九成以上……如果真是他,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为何此时出现在这里,他接下来所说的是否可信?一连串的问题,冲淡了兄弟重逢本该有的喜悦——客观而言,他们身体里虽有共同的血脉,心灵上早已不存在原先的那种联系。
见魏斯这般迟疑与冷静,来人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也没有明显受挫的表现,而是耐心地等他开口。
记忆的片段,拼凑不出完整的人生,魏斯无法寻回过去的习惯,包括举止和腔调,但这显然不重要——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在各方面总会发生一些变化。想当初勋爵夫妇也对小儿子身上的种种异样感到好奇,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你是泽?”
“是的,是我,我还活着。”来人一边说着,一边展开双臂,做好了接受拥抱的准备。
出于冷静的警惕,魏斯没有上前与之拥抱,而是不紧不慢地说:“你的儿子,小肯普,自上一场战争结束以来,一直由我们照料。他机智、勇敢、谦逊,会长成跟你一样优秀的人。”
来人慢慢垂下手臂,重逢的喜悦终于被失望和疑惑所取代。
魏斯不卑不亢、不冷不热地与之对视,然后以一种诚挚而又不失温情的口吻说道:“无论世界如何变化,这里才是你们的家!欢迎回家!”
“是的,这个家,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特别是这几年,我几乎每晚都会回到这里,可是在梦里却找不到你们。”来人那张丑陋的面孔挤出一丝看起来很奇怪的笑意,眼里流露的却是饱含深情的目光。
眼随心动,正是这目光的变化,让魏斯判定来人确是同胞兄弟,泽-克伦伯-海森。两人上一次面对面交流,还要追溯到上一场战争,地点是位于索姆索纳斯的克伦伯-海森城堡,而两人最后一次相遇,则是在联邦军游击先遣队与诺曼帝国洛林占领军交锋的战斗中,当时双方各为其主,在战场上斗智斗勇,即便只是想将对方击败,而不是置于死地,可枪炮无眼、战火无情,得知泽阵亡的消息,魏斯着实难过了一阵,直到将小肯普带回到洛林,笼罩在克伦伯-海森家族的阴云才消散了去。
魏斯终于上前一步,给了对方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体表传来的温度,表明他不是从地狱逃脱的阴魂,而是真真切切活着的人。
“他们知道你没有死。”魏斯低声道,“战争结束后,巴拉斯与格鲁曼家族的古妮薇尔相爱,因为这个关系,我在贝拉卡瑟贸易港跟他见过几次……他亲口对我说,你没有死。”
泽的目光并没有出现闪烁,而是叹气道:“我感觉到了,他们一直在追寻我的踪迹,只不过他们派来追查线索的人不够聪明,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找对路。我很谨慎地换了一个身份,代替一名阵亡的军中同僚活在一个偏远的城镇,装作精神出了点问题。直到战争爆发,我才找到重新返回洛林的机会。”
通过他这身装束,魏斯也能猜出个一二:随着战争的进行,以后续梯次的预备兵身份加入诺曼帝国陆军部队,等待开赴前线、伺机脱离的机会。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相当不容易,甚至比当年假死离开自由联邦难度更大。
泽继续道:“那天,我以为我死了,没想到上天让我继续活着,身体的剧痛,让我下定决心摆脱那种身不由己的精神痛苦。所以,过去的我,已经在战场上阵亡了。现在的我,是克伦伯-海森家族的长子,你的哥哥……不管你们是否接受,我,都会为自己曾经的错误赎罪。”
历经过去种种,魏斯不敢轻易将信任置于他人身上,但也绝不会因噎废食,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点点头,转换了那句曾经耳熟能详的名言:“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第3章 角色推演
索姆索纳斯防线的三人委员会,由魏斯和航空部队的李尔-帕乔将军、陆军部队的莫斯特将军组成。诺曼人来势汹汹,高超的军事素养和精妙的战术策略给了他们藐视任何防线的资本,无论战役何时打响,对联邦一方而言都将是一次异常凶险的考验。要想在黑暗中迎来光明,参战部队必须精诚合作、不分彼此,那么,作为航空部队、陆军正规部队以及地方辅助部队的代表,这三位委员必然彼此信任、密切配合。
泽的出现,魏斯表面上很淡定,内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这位老哥是真的幡然醒悟,还是在演苦肉计?若他有心悔改,却被工于心计的诺曼人利用又当如何?他此刻究竟是单独的个体,还是庞大阴谋的一颗棋子?
仅凭魏斯的军事和政治智慧,显然不足以从少得可怜的信息中找出线索,判断真相。时间可以解答谜题,但战争中的时间又是那样的珍贵。因此,几乎是在第一时间,魏斯将克伦伯-海森家族直系成员“亡者归来”的情况通报给了帕乔将军和莫斯特将军。
莫斯特将军就下榻在克伦伯-海森城堡,一刻也没有耽搁的加入了“案情分析小组”,帕乔将军也在午饭前赶来。依照魏斯的建议,他们没有以审问犯人的方式来对待这位曾担任“诺曼帝国驻洛林军事总督”的特殊存在,而是以求教的方式向他了解有关诺曼帝国的种种情况,在这其中穿插对他的行踪、经历、想法进行试探,综合各类信息,再行分析、判断。
既然已经弃暗投明,泽毫不犹豫地透露了他此前所属部队的番号、兵力和装备配置情况、作战任务等军事机密。按照他的说法,那支诺曼军队经华伦斯城南下,前几日便已抵达索姆索纳斯西北。他昨日被编入侦察小队,趁着执行夜间侦察任务的机会脱离部队,潜入联邦军战线,然后如愿被警戒阵地的联邦军官兵所俘获。
作为地面部队指挥官,莫斯特将军关心的首要问题就是防线的安全问题——泽能够在没有外援和内应的情况下独身一人穿过遍布雷场、壕沟以及各种障碍的死亡区域,诺曼人何尝不能从中找出漏洞?以诺曼人的敏锐与狡黠,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泽看出了莫斯特将军的顾虑,很坦然地告诉他,如果是在别处,他断然不敢这般冒险,但这里是索姆索纳斯,是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在他的青年时代,作为一个热爱户外运动的阳光帅哥,他的足迹遍布周边的每一座山、每一片林,而在上一场战争中,他在此驻防了很长一段时间,再次用双脚丈量了这片故土……当然了,泽承认说,即便是对这片土地无比熟悉,趁夜穿过防区前沿的阻击地带也还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能够平安至此,不仅仅得到了洛林神祇的原谅,想必还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
听了泽这般解释,莫斯特将军稍稍松了口气,但也不是完全的放下心来。交谈期间,他离开了一小会儿,貌似是向参谋军官交待了新任务。
穿过阻击地带的历程,泽说的轻描淡写,魏斯却能够想象出那种九死一生的艰辛——无论泽是为何而来,那些埋设在阻击地带的地雷以及警戒阵地的守军枪炮分分钟能让他化为碎片,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
是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磨砺,才让你有如此深厚的精神底蕴?在这些底蕴之下,埋藏的究竟是宝藏还是凶器?看着泽的侧脸,魏斯在心中发问。
快到中午的时候,帕乔将军风尘仆仆赶来,身上的倦意也许跟清早抵达联邦军防线的泽相差无几。他是联邦空军第11混合航空兵团司令官,既要分担索姆索纳斯防线的指挥压力,又要统御洛林中部和南部的空中作战,还得策应友军部队对诺曼帝国展开战略轰炸,一人多角,难免分身乏力。
忙碌之人,羡慕的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一顿寻常午餐,四人虽然各有心思,却又都放慢节奏,研磨时光。饭后茶点,泽如讲故事般介绍说,战后诺曼帝国的军队高层“大换血”,帝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长路易斯亲王退休,巴拉斯王子执掌军权,其下有三大元帅,分别是飞行元帅米夏尔-艾拉德、陆军元帅安德拉-维斯巴赫、陆军元帅阿尔维斯-霍克-塞德林茨。维斯巴赫来自帝国东南大世族维斯巴赫家族,塞德林茨来自北方豪强塞德林茨家族,两人都被视为诺曼帝国年轻一辈中最顶尖的军事天才,并在上一场战争中大显身手。
为了准备这场战争,诺曼高层处心积虑,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难以想象的投入进行布局,背后的隐秘,泽这个层次是无法接触到的,他以退役士兵的身份在诺曼帝国渡过了两次战争之间的和平岁月。透过普通诺曼人的视角和感悟,更会发现诺曼帝国为了实施战略欺骗是何等的煞费苦心。绝大多数诺曼人之所以响应号召,积极整军备战,是担心来自浩瀚星空的侵略者会掠夺他们的资源,霸占他们的家园,而诺曼帝国对阿尔斯特自由联邦开战,对内的理由是那个所谓民主自由的国家已经被天外来客秘密统治——他们是侵略者的侦察力量,意图通过先进的科技建立强大的工业和军事,一旦时机成熟,他们便会攻灭其它国家,为域外异族占领这颗星球铺垫基础,而所谓的有力证据,源自于诺曼人在狂暴之海建立的研究基地,他们发现了天外来客的另一处飞船遗迹,通过研究它们的通讯设备,发现联邦高层与遥远星空维持着通讯联络。
听了这些,魏斯和他的两位搭档只觉得诺曼高层不仅有无边无际的想象力,还足够的卑鄙、无耻、狡猾,他们肆无忌惮地愚弄人民,挥霍民众的信任,怂恿他们奔赴战场,献出宝贵的生命,为的是满足他们的勃勃野心。可憎的是,即便联邦方面知晓了诺曼高层的阴谋,却拿不出能让人一眼明了的证据进行反驳,因为天外来客的存在本就扑朔迷离,没人能够拍着胸脯说那些所谓的遗迹完全是凭空捏造的,辽阔星空没有其他的文明存在——魏斯自己不就是一个惊人的例证么?莱博尔德总统昔日所见所闻,不也是引人无限遐想么?还有迄今无法破解原理的星源石及其“天然矿脉”,又当如何解释?
可以说,诺曼高层充分利用了人们的好奇心和想象力,从而累积起发动这场战争所需的“势”:在战场的对立面,联邦军民坚信自己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殊不知在战场的这一边,诺曼军队同样得到了国内各阶层的支持。
话题从宏大的战争之势转到眼前的战术之局,泽表示,诺曼军队也有地域之别,北方部队推崇塞德林茨元帅,东部和南部的部队青睐维斯巴赫元帅,但在大多数士兵眼里,他们只有强与更强之别,无论是哪一位抵达战场,部队的士气都会受到鼓舞,胜利的信心也随之高涨,而对于这两位被誉为百年天才的诺曼将领而言,南北方部队只有顺手与更顺手之分,任何一支部队都具有很高的战术素养和坚韧度。现如今,塞德林茨元帅亲临西线,便是以北方精锐部队投入纳沙泰尔地区,在与联邦军队的激烈交锋中先赢一局,而开赴索姆索纳斯战场的,则是以诺曼帝国东部和南部的部队为主。相较于北方部队,他们的侵略性稍逊,但战术水平极佳,推崇炮火,善于攻心,适合打顺风局。
在聊这些的过程中,魏斯悉心留意泽的每一个措辞,亦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细微表情,始终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跟帕乔将军以及莫斯特将军一对眼神,看来他们也未觉察任何端倪。回想起泽作为诺曼指挥官在上一场战争策划和指挥的几场战斗,特别是被两军视为史诗之战的奥城战役,魏斯觉得他的战术谋略能力不逊于那两位血统高贵的诺曼天才,战场想象力更是少有人能够比拟,如果他是真心诚意地帮助联邦军队,也正应了那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若他怀有二心,就算不找机会埋“炸弹”,也不会竭尽全力相助。于是,魏斯让副官取来作战地图,就着地图向泽讨教诺曼军队的部署情况。
泽跟随部队抵达这一地区的时间很短,而他冒用同僚的身份,军阶较低,没资格接触部队的防务情况,毁容后的“卖相”又差,连跑腿的机会也很难捞到,即便如此,他还是凭着经验,观察并搜集了一些部队信息,边说边分析,倒也跟联邦军这边掌握的一些情报相吻合。
“你跟塞德林茨也有一些接触,对他的战术思维肯定要比我们了解,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否结合现有的形势,来一场索姆索纳斯战役的兵棋推演?”魏斯提议道。
“乐意为之,而且,随时可以进行。”泽答应的非常痛快,而在参谋军官们准备家伙的时候,他弱弱地说道:“我只能模仿上一场战争中的他,听说这几年,他带着一班年轻军官潜心钻研,想来会有不少新的战术策略,或许他的战场思维变得更加开阔、更加立体。不过,一个人的思维习惯是很难改变的,越是在临战决断的时候,这种思维习惯会表现得越发明显,但也有人喜欢反其道而行。”
魏斯摸了摸下巴:“堂堂陆军元帅,百年天才,会亲自指挥这样一场战役?”
“那可说不准。”泽不假思索地回应道,“他喜欢战争胜过金钱美色,也许在他心里,就连权力都无法跟战争的刺激相提并论。他喜欢部署战斗,指挥战斗,以琢磨对手、打败对手为乐趣,特别是对于你,一个曾经打败过他的人,只要没有更重要的事情,我觉得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好吧!这场兵棋推演,就把他的角色定位在攻方指挥官这里,其特点是可以调动场外兵力快速增援,规模以参战兵力一倍为限。”魏斯提议。
泽也摸了摸下巴:“三天之内,一倍;一周之内,两倍。”
魏斯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样的设定,要想保平争胜,很难啊!
第4章 一线机会
兄弟之间的兵棋推演,在一种没有火药味的气氛下进行了三个多小时。魏斯不出意料的输了,而且输的没有悬念,旁观者无不神情严肃。面对诺曼人的来势汹汹的攻击,他们本就倍感压力,在敌方实力占优的态势下,甚至做好跟敌人死磕到底的准备——哪怕最后的结果是联邦军付出了惨重代价也没守住这条防线,他们仍寄希望于复制上一场战争的奥城战役,达到以时间换空间、用牺牲迟滞敌军攻势之目的。
兵棋推演结束后,泽对魏斯说,如果攻方指挥官不是塞德林茨元帅,守方还是有机会赢得胜利的。
“怎么可能不是他?”魏斯反问道,“这场战役规模不是特别大,可是战略意义举足轻重。除非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否则,他没理由不在这坐镇指挥。”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泽为何会说那个假设,于是进一步问道:“诺曼帝国高层的关系,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稳固下来?”
“最大的变数在于掌权者的身体状况。”泽所指是巴拉斯的兄长,实际执掌诺曼帝国大权之人,皇储阿尔伯特。众所周知,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据说是一种无药可医的家族遗传病,在诺曼帝国的历史上有不少皇室成员都患有这种疾病,以目前的医疗水平,还没有人能够摆脱它的束缚。由于皇储毙命、皇帝病重,他从不被人看好的角落走到了摄政者的显赫位置。在这一过程中,诺曼帝国内部是存在很大争议的,以至于他不得不与巴拉斯一道,以强权和血洗手段镇压反对者,从实现了权力的顺利过渡。也许是因为身体原因,阿尔伯特迄今没有子嗣,在他之后,帝国的第二顺位继承者事实上是巴拉斯。一旦阿尔伯特无法履行职责,那么巴拉斯会代替他成为摄政;如果他暴毙,那么巴拉斯将会成为帝国皇储,最终继承大统……。
“也许,他的愿望在有限的生命里实现前所未有的功业——击败所有敌人,成为这个星球上唯一的霸主。至于之后是由谁来继承皇室,或许他与巴拉斯早有约定。”泽揣测。
“如此说来,这对兄弟之间的同盟关系是稳固而可靠的,除非发生某些意外……比如说阿尔伯特身体转好,或者他突然有了合法的继承者,才会出现新的矛盾。”魏斯分析说。
“你说的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泽接过话,“在从诺曼帝国开赴自由联邦途中,我们听到传闻,说阿尔伯特皇储近况不佳,甚至在一次御前会议上昏厥过去。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如果他的健康急剧恶化,巴拉斯必然全力以赴,不容出现任何的闪失,而塞德林茨作为巴拉斯的左膀右臂,有可能紧急返回首都去,辅佐巴拉斯掌控政权。”
“如果塞德林茨返回后方,诺曼军队在前线的攻势会不会出现暂时的停滞?”魏斯问。
泽缓缓地摇头:“以我对诺曼军队的了解,大概率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他们忠于帝国忠于皇权,而不是具体的某一个人,谁执掌大权他们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关心。只要掌权者有足够的野心和智慧,并在战略层面作出抉择,那么战术层面的执行便是军队来付诸实施的。除非后方的权力争斗需要军队的介入,有指令发送到军队,否则的话,军队任然会按原定的计划和节奏展开行动。”
这些信息确有很高的参考价值,但是作为指挥官,绝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不确定的事情上。魏斯回到兵棋推演的桌盘旁思索对策,泽默默站在一旁。他早晨抵达,到这会儿已经快一天时间了,除了正常的饮食之外并未休息,看起来已经有些倦怠了。在三人委员会做出最终的决策之前,魏斯并没有将他送到勋爵夫妇那里去,一方面是还不能完全排除隐忧,另一方面,他这般模样能否跟小肯普见面,还需要从长计议。
用过晚餐,魏斯便让副官将泽带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去,并再三叮嘱,要对他的饮食起居给予足够的关注,言外之意,在有新的指令之前,必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能有任何的闪失。泽当然能够听出话外之意,在当前的这种时局下,他以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到来,联邦军方面的谨慎也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
在泽离开之后,两位搭档凑上前来问魏斯的想法。魏斯坦言道,他觉得自己的兄长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是循着本心弃暗投明。以他的性格,不大可能用苦肉计来谋求利益。不过,出于安全的考虑,他觉得有必要再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最好是在索姆索纳斯战役结束之后再作出结论。至于他所提供的各种情报、信息,特别是有关战场布局的内容,有必要好好思考和琢磨,但不能尽信——即便他诚心回归,离开诺曼军队的指挥层也已经好几年了,军事方面的思维方式有可能已经落伍。
接下来几天,魏斯积极帮助联邦军加强和巩固索姆索纳斯防线,但他外出的时间并不多,主要是依据三人委员会所属参谋部门的资料加以分析。这段时间,泽也留在克伦伯-海森城堡。兄弟两这数十数年来还是头一回朝夕相处几天的时光,着实难能可贵。
纳沙泰尔战役已经告一段落,诺曼军队源源不断从北边调来驰援索姆索纳斯战场,即便塞德林茨元帅的个人影响力还没有施展出来,在双方的兵力对比和装备优势方面,防守一方的联邦军队就已经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压力。
洞悉敌人的意图,联邦军队也积极的向索姆索纳斯地区调兵遣将,不过战场的模式早已进入了立体化的时代,单纯的在防线上堆砌兵力往往适得其反。驰援前线的联邦军队被部署在纵深地带,构筑起前方弹性防御、后方据点支撑的防御模式,以应对诺曼人可能进行的跳跃式的攻击。
在此期间,从情报部门传来的消息证实了泽所提供的情报,那就是诺曼帝国的统治者最近一段时间状况欠佳,担任诺曼军队总参谋长的巴拉斯亲王也从前线返回首都。指挥官不在前线未必是一件坏事,诺曼军队继续联合威塞克斯的武装力量从西线北线东线向联邦军队施压,尤其是在西线,他们已经站稳了脚跟,意图向纵深地带挺进,而在北线和东线,虽然诺曼人的攻势还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但这两条战线都牵制了大量的联邦军队。
泽回归洛林以后的第六天,诺曼人终于在索姆索纳斯地区展开了进攻行动。在持续四个多小时的猛烈炮火覆盖后,他们在前沿阵地展开了试探性的攻击,这种行动浅尝辄止,并没有发生激烈的血战。联邦军方面弹性防御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那就是在敌人的炮火准备阶段,前沿阵地上只损失了少量警戒部队,生力军得以保存。
在诺曼人展开地面攻击的同时,联邦军部署在二线阵地上的生力军迅速向前沿阵地转移,而位于大后方的预备队也随之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这一切井然有序,但显然没能逃过诺曼人的眼睛——在攻击的同时,他们派出侦察机进行低空侦察,尽管被联邦军击落了不少,但还是搜集到了不少重要信息。
战斗打响后,诺曼人的炮弹和炸弹开始不分昼夜地落向索姆索纳斯城区周边,克伦伯-海森城堡虽然是一处相对孤立的目标,但这里已经不再安全。随着战斗的进行,三人委员会和参谋人员很快转移到了后方的阵地指挥部,继续在那里指挥联邦军队对抗诺曼人的攻击。
转移途中,魏斯额外留了个心眼,提防泽中途溜走,但这位老兄并没有这样做,他始终跟随在魏斯的身旁,并在战斗的进行过程中,以熟悉诺曼人的优势提出了很多具有参考性的意见。
在诺曼人第一波和第二波攻势中,弹性防御很好地发挥了作用,使得诺曼人在当前的攻击力度下,始终无法越过第一道防线,而魏斯所统率的预备部队则稳稳地守在第三和第四道防线上。第三道防线与前面两道一样,拥有完整的防御截面,第四道防线则是以点连线,以线带变的预备战场。
诺曼人的攻势犹如海水涨潮,一波接着一波,第三波攻势显然在前面两波试探的基础上解析了守军的防御部署,并且有侧重地进行了调整。这一轮攻击,守军开始丢失阵地。战斗从清晨打到傍晚,索姆索纳斯老城区被诺曼人所占领。在此过程中,诺曼人始终没有挤出他们擅长的空中突击战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打算使用这一招,而是等待着守军露出更大的破绽。
占领索姆索纳斯的诺曼军队一阵雀跃,在他们看来,索姆索纳斯是洛林军民抵抗的象征之一,是洛林预备部队指挥官和洛林行政长官的家乡所在地,也是上一场战争中抵抗者的重要据点之一,殊不知索姆索纳斯的易手并非联邦军队的退让或是无能,而是有意为之。在诺曼军队占领索姆索纳斯的第二个夜晚,联邦军队便对这一地区发起了战术反击,他们凭着对地理的熟悉以及预留的手段在夜战中把诺曼人打得晕头转向,激战至下半夜,诺曼军队居然被联邦军逐出了索姆索纳斯。
对于争强好胜的诺曼人而言,这是一个不能忍受的失利,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与联邦军队反复争夺索姆索纳斯,基本上是白天由诺曼军队占据,夜里又由联邦军队夺回。这种反复的拉锯战让诺曼人很是恼火,而且在战术上吸引了他们相当一部分精力。在此期间,洛林自由运河工业区稳稳地掌握在联邦军队的手中。
第5章 文明时代的绞肉战
发生在索姆索纳斯的拉锯战,以交战双方平均每天互换两次角色的频率持续了四天。由于前线部队蒙受了极为沉重的伤亡,魏斯麾下的洛林预备部队终于接到了补充到一线的指令。
索姆索纳斯战场的伤亡数据,魏斯看得心惊肉跳。这样的拉锯战不是看起来那样简简单单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攻方将守军逐出阵地,而后守军又趁夜夺回阵地。无论进攻还是反击,都伴随着可怖的炮火和轰炸。一方要拿下阵地,通常需要将驻守在阵地上的敌方军队消灭大半,而被击败的一方在在撤退途中,还要蒙受不少损失。
在这场战役中,联邦军队在漫长的防线上采取了弹性防御策略,索姆索纳斯城的防御最初也是遵循这种方式,但由于城区的面积不大,防御的纵深较小,弹性防御的效果并不是那么的突出。在双方的角逐变得越来越激烈的情况下,每一场交锋过后,阵地上几乎到处都是阵亡者的遗骸。
这场战役的前线指挥权名义上掌握在三人委员会手里,实际上空军归空军管、陆军归陆军管,魏斯负责调度预备部队以及保障辎重补给——这是一项非常沉重的任务。诺曼人已经通过上一场战争领会到了游击作战的精髓,并将其加以改良,这使得联邦军从战争一开始就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在各条战线上,他们必须小心翼翼,稍有不慎,补给和物资囤积点就会遭到敌方游击力量的破坏。联邦军在己方的领土上作战,反而时常面临着被动的境地。很显然,在正规军力量有限的情况下,充分发挥预备部队和民众的力量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这种困扰。魏斯对此心知肚明,他将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保护己方补给线以及众生战术据点上。
遵照三人委员会的决议,魏斯将六个营的预备部队派上前线,而他依然坐镇后方,没有随队前往。这些预备部队,是洛林人最好的预备营,其中五个获得了猎兵营的荣誉称号。他们在前期的作战行动中得到了充分的锻炼,尽管只是预备部队,作战实力还没办法跟一线部队相提并论,更不消说跟诺曼人的精锐部队媲美,但两军交战已久,参战部队在持续的拉锯和争夺中已经消耗了相当一部分力量和精力。
投入战场后,这些预备部队利用自身对环境的熟悉以及战前预设的秘密路径,迅速突入诺曼军队占领下的索姆索纳斯城区。城区面积不大,但部署成千上万的军队不成问题。碍于对方的重型武器以及空军部队的轰炸,给密集堆切的部队带来巨大杀伤,双方还是有意限制了驻防部队的数量。这几日来,联邦军方面单次投入索姆索纳斯战场的兵力最多时达到了一个师,后来逐渐削减到了半数兵力,也就是说,每次反击大约投入两到三个团,而他们所面对的诺曼人,除了初次进攻时投入大量兵力,之后无论是固守还是反击,每一次投入兵力不超过两个团。只有在战斗最为关键的时候,才会调动机动预备队增员前线,那时候可能会达到四个团,但通常也不超过一万人。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战场上的伤亡还是相当惊人。仅仅一个晚上,魏斯便得到消息,参战的六个预备营伤亡超过六成,一多半的部队已经丧失了战斗力,余下的也是在苦苦支撑。在详细了解过当晚战斗经过后,他意识到如此沉重的伤亡不是因为指挥或是战斗环节出了问题,而是一种可怕的常态,这让他脑海里蹦出一个词:绞肉机。
人们惯用“绞肉机”来形容惨烈持续的战斗,上一场战争中,奥城即是恶名昭彰的绞肉机。双方先后投入了百万兵力,损失数十万兵员。在索姆索纳斯战场上,照这个速度打下去,不但一线部队受不了,预备役部队很快也会拼个精光,然而战场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状态。联邦军方面每损失一批部队,诺曼人同样是在这个战场上损兵折将。很难说双方谁能够扛得住,但往往坚持下来的能够赢得胜利。
次日清晨,诺曼人再次对所索姆索纳斯发动进攻。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他们又一次将联邦军队给逐出城区。在此过程中,联邦军调动重型火炮对索姆索纳斯城区进行火力覆盖,又派出轰炸机群对城区展开了两轮轰炸。诺曼人毫不示弱,他们出动飞行舰艇,以强大的炮火扫荡联邦军队防区,然后从清晨到黄昏接连派出几十批次的作战飞机,对撤出索姆索纳斯的联邦军队展开轰炸,并在夜幕降临前展开了一轮猛烈的炮火疾袭,
针对索姆索纳斯的战况,魏斯和两位搭档专门进行了一次长谈,他们都认为这种惨烈的绞肉战背离了文明发展的趋势,回归到了最原始、最血腥的本能,但如果将索姆索纳斯拱手让出,不仅会导致战术上的失利,还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招致战略上的败退。
可是,想要死守住索姆索纳斯,又得不断的往里面填入兵力,而且要承受敌人的火力打击,要知道诺曼人为这场战争又准备了一些新鲜的武器,譬如搭载多门大口径重炮的高速运输舰,他们将堪比战列舰的大口径火炮安装在这些机动力颇强的运输舰上,作为移动的炮台使用,并以战斗舰艇和作战飞机提供掩护。只要投入一两艘这种可怕的炮舰,就能够将一座城镇变成废墟,而索姆索纳斯已经在此前几日的交战中遭受了多轮这种恐怖的重炮打击,有很多联邦军官兵就是在这种炮火下丧生了。
联邦军这边也不是没有应对。和平年代,在一众有识之士的努力下,联邦的飞行技术仍在持续不断的发展。战争爆发后,依托成熟的航空工业和飞行俱乐部、飞行竞技赛培养的预备力量,联邦空军迅速扩充规模,招之能来、来之能战的战机部队,成为联邦军在各条战线上抵御强敌的关键力量。在索姆索纳斯战场上,联邦空军的攻击机和轰炸机不断将燃烧弹、高爆弹以及特种炸弹砸到诺曼人头顶。几个波次的轰炸同样能够将一座城镇夷为平地。如果诺曼人持续占领索姆索纳斯,不断加固工事,将不对隐蔽在坚固的地下掩体里,联邦空军的轰炸效果会越来越低,唯有通过反复的交锋,让诺曼人始终无法在这里修筑起坚固的防御工事,才能够尽可能发挥出联邦空军的优势,不断的消耗敌人的生力军……
黄昏时分,三人委员会做出了艰难的抉择:再派2000一线部队和2000预备部队投入夜间反击,另以一个新调来的突击团和四个预备营作为战斗预备队。编入反击部队的4000名官兵,是从先前被打残的部队临时抽调出来,编整成8个战斗纵队。他们绝大多数都见识过索姆索纳斯战场那炼狱般的场景,有些人接连两天参战,甚至有三赴前线的。夜间的反击战,联邦军部队总是气势如虹,摧枯拉朽,但是到了白天,他们在诺曼人不计伤亡的进攻面前难以支撑。
在索姆索纳斯东南的自由洛林运河工业区,这种惨烈的攻防战也在反复进行着。诺曼人的进攻没能取得一波流式的胜利,他们每天都在努力的向前推进,但每天的收获都很有限。有时候,他们一天能够拿下十几座工厂,但到了夜晚,联邦军队也会利用预设的路径夺回一些厂区。坚固的工厂在猛烈的炮火中逐渐变成了废墟,但即便是废墟也能够成为坚固的战斗堡垒。双方在这里投入数万兵力,每天的损失数以千计。这里的战况虽然没有索姆索纳斯那般接近人间炼狱,但情况也是相当的惨烈。
双方之所以不断的填人,显然是各有所图的:联邦军在这里阻击对手彼此消耗敌人的兵力和士气,诺曼人虽然久攻不下,但他们似乎觉得能够通过这样的战斗来吸引和牵制联邦军的主力部队。
索姆索纳斯战役打响后的第十天,双方仍未分出胜负,而诺曼人终于祭出了他们所擅长的空中突击登陆战术。他们以重装甲的运输舰将上万名精锐士兵投送到了联邦军防线后方的纵深地带。他们做足了准备工作,并且进行了大量的侦察和破坏行动,但这种重兵集团的空降突击作战却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联邦军扼守各处战术据点,让敌军登陆部队始终无法和防线正面的进攻部队取得战术上的呼应,亦不让他们在纵深地带对联邦军的要害部位造成致命威胁。
在敌人的第二波登陆开始前,魏斯将一大部分预备部队投入到了夜间反击行动中。这一次,他不惧危险,亲自上阵,将敌人的登陆部队阻击在了通往后方重镇的道路上。这场艰难而又决绝的阻击战让精锐的诺曼军队灰头土脸,而这似乎也成为了索姆索纳斯战役的一个缩影——诺曼人引以为豪并且屡试不爽的灵活战术,在众志成城的联邦军队面前再难像从前那样势不可当。
第6章 谢谢,我不走
撇开那恐怖的伤亡数字,索姆索纳斯之战始终按照既定的方向发展。从战略的角度来看,这是一场利于联邦军消耗和瓦解诺曼军队力量的消耗战,然而就跟泽在兵棋推演时所说的一样,如果这场战役不是由塞德林茨元帅来指挥,那么联邦军的胜面很大,但反过来,由于塞德林茨在西线处于统帅地位,他可以调动各方资源来支援这场战斗——他完全可以跳出战役本身,调动西线的其他部队在其他地区展开强硬的军事行动,从而改变索姆索纳斯的战况。
战役进行到第17天,诺曼人从北线突击逼近洛林首府梅森,这是联邦军队重兵驻守的又一个战略据点,是洛林传统的工业区和人口密集区,还是洛林与后方联系的重要枢纽。一旦梅森出了问题,诺曼军队能够轻而易举的杀到寒冰之海的边缘,切断洛林与后方的陆上联系。
尽管在上一场战争中,这种情况也出现过,联邦军民利用空运和海运来维系后方与洛林的联系,但是从战争大局出发,这会使得联邦军队愈发被动,而对于洛林人来说,他们又将进入到血腥残酷的游击战时代。
梅森不容有失,这是联邦军将领们一致的判断。可是,为了准备和实施索姆索纳斯战疫,他们尽可能的调动了洛林境内的作战力量。虽然梅森名义上还有近十个师的联邦军队以及几十个营的预备部队,但要知道,这些正规军都从前线撤下来休整补充的,很多部队只有两三成战斗力,而那些预备营也以新征募的新兵为主。唯一的好消息是亚特乌斯将军亲自坐阵梅森,他经验老道,心态稳重,权限范围内可以调动洛林境内的所有作战力量。
在这位联邦老将的指挥下,联盟军队在梅森以北与来袭的诺曼军队展开激烈交火。由于联邦军的顽强抵抗,诺曼人最终没能从这一路突破防御,但这显然不只是诺曼人仅有的招数。在索姆索纳斯战役进行到第22天时,诺曼人悍然袭击了洛林南部最重要的军事据点,斯利恩。更让人感到忧虑的是,诺曼人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便突破了斯利恩外围的三道防线。他们虽然暂时受阻于联邦军队的核心防线,但随之而来的炮舰却对斯利恩展开了猛烈的炮击。
诺曼人的地面部队为快速机动的空中炮击舰艇拼出了绝佳的射击阵位,仅仅两个多小时的炮火,便将联邦军队在斯利恩构建的大量航空设施轰成了碎片。等到联邦空军以不计代价的决心投入反击,诺曼人的飞行炮艇已经开始撤离。追击而来的联邦军战机与掩护己方飞行炮艇的诺曼战机在斯利恩以西爆发激烈空战,联邦空军没能占得便宜。
入夜之后,诺曼军队的地面部队向失去了重装备支援的斯利恩发起了凶猛攻势,当晚便突入联邦军的核心阵地。若不是联邦军增援部队及时赶到将诺曼军队击退,斯利恩便已在索姆索纳斯之前宣告沦陷。
斯利恩的紧张战况,迫使联邦军将注意力从索姆索纳斯转移到了洛林南部。相较而言,斯利恩的战略意义显然更胜一筹。为了守住斯利恩,亚特乌斯将军不得不从有限的部队里面挪腾调配。如此一来,投入索姆索纳斯战场的联邦军队不仅没能继续得到补充兵力,反而被调走了一些重装备。
诺曼人似乎对联邦军队的调动了若指掌。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诺曼军队的作战飞机和轻型舰艇频繁突入洛林腹地,对沿铁路和公路机动的联邦军部队及其辎重展开突袭。这种空中的游猎作战,比起他们擅长的地面游击更加的犀利。原本稳守不出据点的联邦军队不仅被敌人调动的疲于奔命,还在离开阵地后折损了宝贵的实力。
从索姆索纳斯战役打到第三十二天,联邦军队原本的气势已经削弱了许多,诺曼人经过休整补充,发起了一轮新的攻势。索姆索纳斯战场上出现了自战役发起以来最为猛烈的炮火风暴,诺曼人的地面部队紧跟着炮火向联邦军发动攻击,而诺曼人的舰艇搭载着精锐的陆战部队在联邦军防线后方的各处据点实施空降。这种紧凑的立体式攻击已经多次考验联邦军的战线,联邦军队虽然准备了各种后手,可是在这种山呼海啸般的攻击下,在此消彼长的形势面前,终于没能撑住敌人的这一波重拳,索姆索纳斯和洛林自由运河工业区相继落入诺曼人之手。很快,纵深的多处重要据点也被诺曼人占据。
在这种情况下,三人委员会不得不面对索姆索纳斯战役已经失败的现实,向亚图斯将军发去了告急电报。尽管在此时的洛林地区,联邦军的数量相较于远道而来的诺曼军队还是占有明显的优势,并且得到了民众的鼎力支持,亚特乌斯将军还是陷入到了无兵可派的境地。他不得不指令索姆索纳斯战场的联邦军队有序后退撤出战斗,向梅森地区集结。
在南方的斯利恩,随着索姆索纳斯战役的结束,诺曼军队也像是注入了莫大的精神力量,以势不可当的气魄将联邦军队的核心防御区击穿。前后不过两天的时间,亚特乌斯将军便无奈地向两处重要的战役指挥部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数以万计的联邦军队和庞大的预备部队和辎重部队纷纷向洛林首府梅森退去。
进攻作战,联邦军队有时乏善可陈,撤退作战,他们经验格外丰富。要想击败固守防区的联邦军队诺曼人有很多办法,但是想要在联邦军队后撤的过程中将他们重创甚至歼灭。诺曼人未必得心应手。在各路将领和各自部队的共同努力下,参加了索姆索纳斯战役的十数万联邦军民较为顺利的撤退到的梅森地区。
梅森处于洛林东南部的平原地带,是联邦西南部最末端的铁路枢纽,适合发展经济。经过战后数年的快速扩张,它的城区面积增大了一半有余,即便如此,梅森在军事上依然算不上是一个适合防守的据点。
一座城市,如果仅仅是地理位置不甚理想,只要守军官兵有必死的决心,依然可以将它变成一座坚固的要塞。事实上,如今的梅森比起上一场战争中奥城并不相差太多。这里的河流山丘以及南部的沟壑地带,为守军官兵增加了更多的战术空间。
作为一名有着深厚阅历的老将,亚特乌斯将军没有在常规选项中做出抉择,而是表面上大张旗鼓地在梅森巩固防御,摆出一副要跟敌人决一死战的架势,实际上利用短短数日的修整期,将各路人马进行整顿,然后以精锐的突击师为主要战力,向斯利恩方向展开了一场雷霆万钧的反击行动。
这一反击具有战术性质,目的是将斯利恩方向向梅森推进的诺曼军队阻挡在较远的位置上,为即将到来的梅森战役创造尽可能有利的战场形势。反击打响之后,却是出乎了诺曼人的意料。在斯利恩与梅森之间的哈尔格森林,联邦军队取得了一场雨夜大胜,歼灭了数千诺曼军队,而己方伤亡微乎其微。
联邦军队趁着反击的迅猛势头重新逼近了斯利恩地区,而双方都很清楚,在斯利恩原有的军事设施被摧毁、新的工事还未建立并巩固之时,它的军事价值并不高。因此,诺曼军队未作抵抗便将斯利恩拱手让出。考虑到战线的拉长,补给线有被诺曼人截断的危险,投入反击的联邦军队只是象征性的收复了斯利恩,精锐的作战力量又悄然退回了梅森外围。
两天后,诺曼人意识到对手没有上钩,遂以一个团的兵力重新拿下了斯利恩。
在索姆索纳斯方向,联邦军队派遣少量侦察部队进行了战斗侦察,发现诺曼军队正在这里集结部队,准备沿着运河向梅森方向进攻。于是,联邦军选择了壮士断腕,将沿线的一系列交通设施炸毁,并阻塞了运河。
听着前方传来的隆隆雷声,魏斯心情格外沉重。每一个轰鸣声就像是一根鼓槌敲在他的心脏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痛感。洛林在战后迎来了它的黄金发展期,以索姆索纳斯和洛林自由运河工业区为代表的新兴工业犹如雨后春笋,让这片古老而又落后的土地迎来了新的曙光。若不是这场可憎的战争,洛林必然会在可期的岁月里成为联邦西部乃至整个联邦最为富有发展活力的地区,民众的生活水平也会不断的提升,这儿完全可能成为他个人走向更大政治舞台的起步点。可惜,这一切美好的憧憬在隆隆的炮声中化为了碎片。
眼下最痛苦的还不止于此,数十万洛林居民归于亚特乌斯将军的指挥之下于梅森周边驻防,他们还有实力发动新的反击,然而诺曼人此时在整个战场上占有主动权。随着他们将越来越多的部队调派到西线,交由他们的天才指挥官塞德林茨元帅指挥,如果后方趋于稳定,他们必定要将上一场战争未尽的事业进行到底。
在梅森跟强敌交手,魏斯对于获胜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在跟亚特乌斯将军所进行的谈话中,他已经明显地察觉到这位老将已经务实的做好了带领洛林军队向后方转移的准备,这也是一位指挥官理应做好的准备。事到如今,联邦军总参谋部始终没有下达死守命令,事实上,也不太可能要求他们寸土不让,拼死御敌。
在与诺曼人的战争中,联邦军民早已领悟到,保全力量乃是第一要务,一城一地的得失并不重要,而对于魏斯来说,他面临着极为艰难的抉择:是跟随军队撤走,还是跟民众一起留在洛林。
克伦伯-海森家族已经作为特殊的群体被转移到了后方去,泽也可以安排着跟他们一并撤离,他便没有了后顾之忧。不过,他的身份已经不同于往昔,作为联邦西南部边陲省份的行政长官,战争时期负责洛林预备部队动员和部署的重要人物,如果落入敌人之手,影响力必然不同于上一场战争。
对于这一点,魏斯考虑了很久。和平年代,洛林民众信任他,支持他,战争时期,危难之中,他又如何能够抛弃民众,只顾自己的安全撤往大后方?如果他留下来,意味着洛林民众在敌人的铁蹄下,在敌人的威压面前,依然可以找到自己的主心骨,依然可以挺直腰杆,哪怕游击作战会让他们付出很大的牺牲。
不屈不挠,这便是洛林人自古已来的不屈精神。
于是,当亚特乌斯将军又一次征询他的意见时,他昂首挺胸地回答道:“撤退有时是战略需要理智之举,我不会因为总参谋部或是洛林指挥部做出撤退的决定而感到绝望,我会留下来做我擅长的事情,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第7章 游击之魂
半年后的一个夜晚,位于梅森北郊的一处诺曼军队营地突然发生剧烈爆炸。睡梦中的诺曼士兵衣衫不整的冲出营房,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阵猛烈的扫射。短短半分钟功夫,数十名诺曼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附近的诺曼军队闻讯赶来,一辆辆轮式装甲战车在道路上疾驰。突然间,路边的草垛发生猛烈爆炸。以这个草垛为中心,方圆百尺几乎没有完整的物件可以存在,从旁经过的轮式战车好几辆被炸成了零件状态,稍远一些的也被猛烈的冲击波掀翻了去。
后面的车辆紧急停住,核枪实弹的诺曼士兵凭着优良的战斗素质,在这猝不及防的袭击之后迅速稳住阵脚,展开搜索队形。不多会儿,一艘轻型舰艇低空飞来,其上的探照灯光在发生爆炸的草垛附近游移。地面上,诺曼战车和诺曼士兵循着这些探照灯光展开搜索,可是闹腾了许久也未曾发现一个人影,只在靠近草垛的地方找到了一些破烂的电缆线。
仅仅一个夜晚,以最初遇袭的哨卡为中心,周边十几里范围内的诺曼军队在支援或搜寻的过程中接连遭到埋伏,损伤了上百名官兵和相当数量的作战装备。让诺曼人感到脑火的是,面对如此大规模的袭击,他们居然没能捕捉到敌人的行踪,仿佛他们是来自地狱的幽魂,随着太阳的升起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诺曼人又对梅森北部地区进行了大范围的搜捕。他们以锲而不舍的劲头发现了不少用于隐蔽和转移的设施,虽然没能逮捕袭击者,但从大面积的审讯拷问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在这些审讯而来的信息中,诺曼人得知游击队即将对斯利恩附近的一座监狱展开行动,解救被关押在那里的游击队员和支持游击队的平民。于是,他们煞费苦心地部署了一个陷阱,等来等去,却没有等到游击队,反而北部华伦斯的一处军队指挥部被游击队给端了个底朝天。损失了一名校官和几名尉官不说,还被游击队摞走了不少重要的军事资料和一些弹药补给。
在追剿袭击者的过程中,一支诺曼军队在华伦斯北部的山林中遭到伏击。这一战,诺曼人可谓颜面尽失,居然折损了一个连的步兵。更让他们暴躁不已的是,当晚赶去救援的一艘诺曼战斗舰艇在飞行过程中遭到了来自地面的攻击,险些坠毁在那里。由于救援的不及时,导致了那一个连队的步兵在接近半个小时的战斗中始终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即便如此,能够在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歼灭一支训练有素的战斗连队,游击队的力量让他们感到诧异。
这一切,都发生在联邦正规军撤离洛林之后。正如当初对亚特乌斯将军所说,魏斯没有离开这里,而是带着洛林人抵抗诺曼人的侵略和占领。有了上一次两场游击战争的经验和这一场战争中的经历,他们对抗诺曼的方式变得更加的灵活和高效,往往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有所斩获。
跟战争中的第一次洛林游击战相似的是,这一次留下来与魏斯并肩作战的是以洛林预备部队中的志愿者为班底的武装人员。他们接受了的足够的军事训练,并在战争最为艰苦的岁月中磨砺了胆识和技巧。在游击战的特殊战场上,他们无惧于敌人的强大,跟着他们的精神领袖在一起,以灵活多变的奇思妙想的作战方式让诺曼人吃尽了苦头。
两场战争相隔时间极短,但时代却是在变化的。就兵器的技术来说,诺曼人研发并装备了更加灵巧和多用途的飞行舰艇,并且大量装备的各式飞机,这使得他们能够随时为地面部队提供更加强有力的空中支援,也相应增加了的敌战区游击力量的生存难度。如果说之前的洛林游击战争难度是地狱级,那么现在算得上是深渊级。
何为深渊,那便是在地狱向下都无法看到底部的可怕存在。譬如,在上一场战争中,游击分队偷袭一处相对偏僻的诺曼军营,敌人的空中支援差不多要半个小时才能到位,而今即便在远离城镇的地方,几乎不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就会有诺曼人的空中力量出现,半个小时之后会有足够规模的空中力量赶来。这就意味着留给游击队解决战斗和撤退隐蔽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另一方面,诺曼人在洛林派驻了更多的部队,这些部队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一线战斗力量,大部分是新增入的预备部队和由老弱残兵组成的安防部队。虽说这些后备部队和安保部队战斗力较一线部队相去甚远,更不要跟精锐的陆战部队相提并论,但他们毕竟是正规的军事力量,即便单兵战斗力有限,战术素养以及装备的优势摆在那里。上一场战争中,诺曼人不得不启用的洛林地方安保部队,相较之下,这些由诺曼人组成的武装力量显然更加的可靠。
回想上一场战争中的第一次洛林游击战,前前后后所持续的时间长达一年多。有过光辉历程,而后陷入了漫长的低谷。事实证明,仅靠洛林民众的力量,加上为数不多的来自后方的支援,难以在诺曼人的铁蹄下长久维持,甚至,每坚持一天都需要付出莫大的勇气和意志力,而这一次,魏斯和他的伙伴们也同样承受着空前的磨炼。
半年来,诺曼人不断从西和北两个方向侵入联邦境内,在东线也一度开辟了多个桥头堡,然而联邦的底蕴是诺曼人无法征服他的天堑。随着时间的推移,联邦军队越挫越勇,联邦境内的资源和工业力量也发挥了关键的作用。
为了摧毁联邦境内的工业生产,诺曼人组织了一次又一次的大规模空袭,然而联邦空军抓住为数不多的机会实现了翻盘,在两场重要的战役中大幅度的削弱了诺曼帝国的航空力量,而在战争初期,联邦军队对诺曼帝国境内的战略目标实施了长达两个月的战略轰炸,也让诺曼人损耗了不少元气,这半年来,诺曼人并没有挺进联邦的腹地西线,他们在奥城一带遭到了联邦军队的强力阻击。
在北线,诺曼人和威塞克斯的联军掉进了联邦军队的圈套,在瓦拉战役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失利,他们的战线也一直停滞在边境以南大约400里的区域。
在东线,诺曼人的桥头堡虽然在战略上让联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局,但是这些桥头堡的维系同样耗费了他们极大的人力和物力。在这场异常激烈的消耗战中,诺曼人败给了漫长的补给线。
诺曼人的进攻渐渐沦为强弩之末,联邦军的反击号角却不是从哪一座城市吹响,而是从空中吹响。以奥城等地为前进基地的联邦空军,派出数以千计的超远程重型轰炸机和攻击机,浩浩荡荡的越过西线,越过莫纳莫林山脉,对诺曼帝国及其盟友展开战略轰炸。
毫无疑问,在奥伦斯星球上,还从未有过哪个国家开辟过如此漫长而又艰险的不落地攻击线。从奥城飞抵诺曼帝国东部工业重镇托萨,直线距离达到了6000里。即便是在天气条件非常好的时候,这也是一段往返需要近20个小时的超长航程。
联邦军所使用的的超重型轰炸机,是基于战争初期在西线投入的重型轰炸机进行了升级,他们以人造新源石技术和空气动力学原理相结合的方式,推生出了重达数百吨的空中飞行器。因为是以常规材料为主,包括钢铁、铝合金以及化学原料,基本上不受星源石产量限制,正好适合发挥联邦资源和工业的特点。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留在洛林坚持抗击诺曼人的游击人员时常可以看到天空中呼啸而过的庞大机群。它们飞行在超过3万尺的高空中,无惧于诺曼人的拦截阻击,将威力巨大的炸弹带到诺曼人的腹地去,这种以科技和工业实力碾压传统军事战术战略的方式,让精于军事的诺曼人无可奈何。
随着这种超远程轰炸线路的开辟,洛林抵抗力量悄然承担起了另外一个角色,那就是救援轰炸过程中受损迫降的联邦军轰炸机上的飞行员。在敌占区进行这样的行动,不仅仅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和一些运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魏斯和他的伙伴们将主要精力从袭击作战转到了为迫降在洛林的己方轰炸机飞行员提供救援上,洛林民众对于这种行动也格外的支持,他们利用自身条件将幸存的联邦军飞行员藏匿起来,躲避诺曼人的搜捕,然后又将他们辗转送往联邦控制区。
持续的大规模战略轰炸渐渐改变了战争形势,诺曼帝国的战争潜力不断削弱,前线部队的装备弹药开始出现数量和质量的下滑,同样遭到联邦军大规模轰炸的威塞克斯更是摇摇欲坠。掌权的军官团早已发生分裂,坚持独立自主的一派,对投靠诺曼人的一派不满已久。在下层军官士兵以及民众的支持下,他们积蓄力量,而后发起军事政变,迅速宣布退出战争。
诺曼人当然不会坐视北部的最大盟友抽身而出,也不可能容忍联邦军得到一个稳定的北线。于是,诺曼军队对昔日的盟友和仆从举起了屠刀。短短两个星期之内,威塞克斯新政权及其支持者便遭到了诺曼人的血腥侵袭,在这之后,威塞克斯彻底沦为一盘散沙。
威塞克斯乱成一团,联邦军高层自然不会错失这样的机会。他们旋即在北线发动了猛烈的战略反攻,只用了一个星期时间便将从北境侵入联邦的敌军赶出了国界线,而后徐徐图之,以精锐部队进入到威塞克斯境内,并与威塞克斯抵抗力量达成了合作协议,帮助他们将诺曼军队赶走,在战争结束后,维持威赛克斯的独立性,且不对他们卷入战争进行战败性的惩罚。
这样一来,许多威塞克斯人都加入到联邦这一边,使得联邦军队在威塞克斯境内的军事行动得以顺利进行。趁着北方的战事牵制了诺曼人的兵力,联邦军紧跟着又在西线的纳沙塔尔联邦州发起了代号钢铁洪流的战略反攻行动。他们投入数万架作战飞机和超过30万地面部队,以正面平推的方式对盘踞在纳沙泰尔联邦州的诺曼军队实施进攻。
这种正面平推可不是古代式线性阵列的推进,而是让敌人难以捕捉到主攻点和佯攻点。在这次作战行动中,地势开阔的纳沙泰尔成为双方地面装甲部队激烈交锋的舞台。诺曼人的装甲战车数量和质量并不逊色于联邦军,但在具有压倒性的空战力量面前,再强大的地面部队也难以发挥出本应有的战斗力来。
经过半个月的鏖战,联邦军顺利收复了纳沙泰尔,而此时西线被敌人占领的领土就只剩下了洛林一个联邦州。
联邦军队在正面战场上的气势如虹,让诺曼人愈发感到不妙,占领洛林的诺曼军队陷入了躁动不安的境地,而越是躁动,他们对待反抗者越是暴虐。由于联盟军队开始从纳沙泰尔的航空基地出发去轰炸诺曼帝国腹地的目标,甚至威胁他们的首都,迫降在洛林的联盟军轰炸机骤然减少,游击队又干回了本行,四处袭扰诺曼军队破坏他们的设施。在这种情况下,诺曼人在洛林发布了前所未有的禁令:但凡游击队展开活动的区域,所有的居民一律人畜不留。
这是对游击队的警告,也是对洛林民众的警告。为了避免无辜民众受到敌人迫害,游击队不得不选择在相对人烟稀少,甚至周边没有居民的区域展开行动,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终于有一天,游击队在梅森的眼线遭到诺曼人的搜捕,逃脱过程中游击队员击杀了几名诺曼士兵。尽管他们随后也在交战中被诺曼人击毙,但诺曼人以此为理由,在梅森展开了大规模的搜捕,将超过4000名他们认为的可疑民众拘捕起来丢进监狱。
而后,这些洛林居民遭到了惨无人道的严刑逼供。诺曼人以每天十人的速度将他们吊死在梅森市中心的广场上,这般残暴的举动引发了洛林民众的激烈反应。洛林游击队旋即在华伦斯以北的一次作战行动中俘获了16名诺曼士兵,并警告占领军,如果他们继续绞杀无辜的落地民众,这些诺曼官兵便会被吊死在路旁的大树上,但诺曼人无动于衷。于是数日之后,诺曼人在华伦斯北部的山林中找到了他们被吊死在树上的同伴尸体,他们勃然大怒,在华伦斯及周边实施残酷扫荡,不但将数以千计的无辜居民丢进监狱,还继续当众绞杀这些被他们视为游击队支持者的民众。
战略上,诺曼人不断加固他们在洛林的各处据点,他们以为联邦军队必然在收复洛林之后才会进一步向诺曼帝国的本土开进,而在联邦军内部,收复洛林的呼声也空前高涨,特别是在这种残忍行径的刺激下,人们更是义愤填膺,但明智的战略决策者做出了向西挺进的部署。他们迅速攻入弗里斯王国,而后以弗里斯为前进基地,绕过莫纳莫林山脉推进到了诺曼帝国的边境线上。
第8章 天才们的赌注
阴霾的日子,厚重的云层将人们的视野限制在了离地数千尺的范围内。在梅森北部,那飘扬着诺曼旗帜的军用航空港周边,一座座置于伪装网下方的防空炮阵地里,诺曼士兵们不时地抬头仰望,唯恐那些灵巧却又致命的联邦军战机突然钻出云层,对航空港展开攻击。
炮位附近,摆放着一些金属质地、状似喇叭花的设备,有诺曼士兵将耳朵凑在设备下方,俨然是想以听声辨位的方式对敌方飞行器的行迹进行预判。单纯的声音并无敌我之分,只不过双方使用的飞行舰艇和作战飞机在性能上存在区别,发出的机械噪音也有差异,接受过专门训练且经验丰富的士兵,还是能够通过声音做出判断……
半年来,诺曼人先后委派了两任洛林军事总督。现任名为维克托,是一名在战场上失去了左腿和左眼的年轻将领。在这个积云厚重的上午,他率领一众军官在航空港的降落区耐心等候。不久,天空中降下一艘外形雄武的飞行战舰,而从舱门里走出的两位英俊青年,俨然带着一种让在场者敬慕的光环。
“两位统帅亲临,将士们军心振奋,斗志倍增。“维克托笨拙地恭维道。
两位统帅,其一是西线指挥官塞德林茨元帅。最近几个月,西线战况急剧恶化,他自是焦头烂额,疲于应付。若不是老帅德尔维森在北线彻底搞砸,他的处境恐怕更加煎熬。
与塞德林茨同行的,是诺曼帝国的飞行上将摩格。此人年龄稍长于塞德林茨,跟他一样出自诺曼帝国的北方贵族,亦有天才指挥官的响亮名头。上一场战争中,他追随父亲老摩格,在一系列的作战行动中崭露头角。战后,他在航空部队整编备战上亮点颇多,特别是率领特遣舰队完成了对狂暴之海的航路探索,指挥诺曼官兵在恶劣条件下建立了岛屿科研基地,从而声名大振。
在这场战争中,诺曼帝国航空部队面对日益强大的联邦空军,虽说互有胜败,但总体上表现非常挣扎,除了战争初期那些令人惊艳的新颖战术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没能拿出足够给力的表现,这也是诺曼军队迟迟未能取得一槌定音的胜利的重要因素,但诺曼帝国航空部队的差强人意,不仅仅是某一个人的责任。至少摩格上将所指挥的一系列作战行动胜率颇高,再加上他家室显赫,又有着出众的外形气质,是非常合适的军队形象代言人,用来鼓动青年们投身行伍、建功立业是再好不过的。
这位前途无量的飞行将领,战争爆发时还只是新晋升的飞行中将,经过一系列的军事行动,他迅速积累功绩和声望,如今已经是诺曼帝国飞行部队最耀眼的将星,只差一锤定音的战果,便能够突破梦寐以求的界限,成为诺曼帝国航空部队罕有的元帅。
在梅森的军用航空港,两位年轻统帅没有在大众视线面前多做逗留,也没有像维克托所期待的那样给官兵们打气助威,而是匆匆进入了位于航空港内的综合作战指挥部。
他们到了指挥部,这里的无关人等一律被请了出去,只留下包括维克托在内的几位诺曼将领。作为军事总督,维克托在这个房间只能敬陪末座,其余人要么是诺曼帝国陆军或航空部队在洛林的实权派人物,要么是跟随两位年轻将领的高级幕僚,他们背负着难以言喻的压力,虽对战争形势感到失望,却没有陷入悲观境地。
弗里斯的军队不堪一击,这一点也不让人感到诧异。联邦军队已经基本占领了该国全境,并且向诺曼帝国的东部边境推进。诺曼人当前的总体战略是在东部边境线抵挡住联邦军的攻势,大多数诺曼人相信这并不难。几百年来,还没有哪个国家的军队能够在他们的领土上耀武扬威——即便是在三十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争中,联邦和威塞克斯军队联手开进诺曼帝国的领土,在那几个月的战斗岁月里,他们兵力占优,形势大好,但依然损失惨重……塞德林茨开场便带领在场众人追忆了那段历史。
从年龄推算,这里大多数人亲历了那场战争,但遥远的记忆却是在孩童时代。
“现如今,我们的国力正处于几个世纪以来的巅峰,虽然现阶段我们的状况不太理想,但我始终信奉一句话:越是危险的困境中,越是能够找到翻盘的契机!诸位,现在联邦军队并没有倾尽全力来夺回洛林,而是取道弗里斯进攻我们的领土。在他们看来,这是一招妙棋,是赢得战争胜利的捷径,但在我眼里,他们很可要为自己的自大付出沉重的代价。如果联邦军队在帝国的东部地区取得胜利,随后南下攻击巴塞尔王国,切断我们的退路,我们会陷入前所未的困境。同样的,如果我们以洛林为踏板发动攻击,切断他们从弗里斯撤退的道路,他们同样会陷入绝境。现在就看谁更有效率和决心战斗的目标。”
塞德林茨以铿锵有力的语调向众人分析了当下的战争形势,虽然带有一贯的傲慢,但总体上还是比较客观的。诺曼人现在的境况看起来有点糟糕,而联邦军独辟蹊径的战略决策确实存在隐忧,但诺曼军队将相当一部分兵力留在洛林,也同样是兵行险招。若是失利,很可能满盘皆输,最终输掉这场战争。
关键在于哪一方能够更快更准更狠地抓住对手的破绽。
“我和摩格上将一起来到洛林,是要跟在座诸位共同演绎这场战争中最精彩、最华丽的战役。在来之前,我们已经觐见了摄政殿下和总参谋长殿下,得到他们的肯定和支持。接下来,在至少三个月的时间里,我们能够得到最充分的支援——包括兵力、装备、物资,我们的航空部队也将最大限度地投入到这场决战中来。”
将话题引到这里,塞德林茨便暂时停止了讲话,由摩格上将继续跟大家进行交流和布置。这位年轻的飞行上将没有中老年将领那种啰啰嗦嗦的习惯,而是以清灵的嗓音直奔主题:
“现代战争,兵贵神速,越是高效,越能够达成所愿。现在我们就是要跟时间赛跑,比敌人更快才有机会。大家也都知道,在此之前,联邦以突然庞大的轰炸机对我们的工业设施进行了长时间的轰炸,这对我们的军备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同样的,我们也对联邦腹地的工业和军事目标进行了长期的轰炸,同样让他们承受着巨大压力。总体来说,此次战役,我们将尽可能多的快速战斗舰艇和战斗机部队聚集在洛林,以快速舰艇对联邦腹地的目标展开夜间突袭,以战斗机部队守护洛林上空,抵挡联邦空军的反击。”
“总参谋部允诺,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无论本土的状况多么糟糕,也不会从我们这里抽调作战兵力。诸位,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们本土的军队和民众将承受非常大的压力乃至于伤亡。每一天都是他们用鲜血和意志为我们争取来的,所以我们的作战行动必须争分夺秒。在部队完成集结之前,大家务必要沉着冷静,用尽可能妥善的伪装措施隐藏我们的真实意图,特别是要防备敌人的游击力量。据我所知,他们非常善于搞突袭和破坏。我们不仅要保护好集结部队的军事机密,也要尽可能的避免在战役行动正式开始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停顿片刻,摩格继续道:“保守估计,我们此次需要动用150到180艘战斗舰艇。三个月内,除了受损严重的舰艇,其余舰艇都在洛林进行战场维修和作战补给。诸位须知,如此庞大的飞行编队需要相当可观的人员和物资进行维修补给,还需要大批战斗部队进行警戒。按照我们商定的作战方略,三个月的航空作战时期,除第一个月外,后面两个月地面部队也将向敌人的腹地展开行动,所以,我们需要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做好足够精确的计划。我们在洛林的飞行舰艇集结补给区域分为三处:第一处在洛林东北部的巴尔卡谷地,周边百里的村镇都需要全天候监控;第二处位于洛林中东部的博德河谷,从索姆索纳斯到斯利恩的村镇都要严密监控,防止敌人刺探我们的情报;第三处就在我们此刻所处的航空港,这是我们的一张明牌,这一带需要重点布防,一多半的战斗机部队都要部署在周边。这三处集结区域,特别是前面两处隐蔽集结去,我们需要在十天之内将它们部署到位,而后,飞行舰艇将陆续进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从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开始,我们将对敌人展开大规模的空中攻势。”
对于即将展开的浩大攻势,两位年轻统帅思路清晰、决心坚定,与之随行的高级参谋们亦是信心满满,被召集至此的部队指挥官们当然不能表现出犹豫或是迟疑,但他们的部队大多是从纳沙泰尔和克莱沃战场撤下来的,战役的失利不但意味着损兵折将,还有很多技术装备遭到损坏或遗弃,部队的士气和信心也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动摇。在这些不利因素当中,有的可以通过及时的疏导和调整得到改观,有的可以通过强心针式的举措予以“掩盖”,但显然不是全部。再者,时代变了,面对数以千计的联邦军战机,诺曼军队抽调的百多艘飞行舰艇和数量不会太多的作战飞机,能否长时间的维持相对制空权还是个很大的问号,这一切都给战役的前景蒙上了一层“阳光”难以穿透的阴云……
第9章 追风
战场,就如同天气,时而晴空万里、一览无遗,时而狂风暴雨、难辨西东,时而雾气重重、扑朔迷离。要判断敌人的动向,往往需要搜集各方情报,综合分析,但并非绝对。很多时候,只要把握“大道至简”的现实意义,对敌人的“出发点”和“目的地”进行研判,就能够拨开云雾见真容……
在给联邦军高层的密电中,魏斯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当前的形势下,诺曼人要么将洛林的生力军撤回到诺曼帝国本土,仅以它牵制联邦军队的注意力;要么是以洛林为跳板发动反击,截断出境作战的联邦军后路,在战略大棋盘上实现翻盘。前者是稳妥之举,后者是激进策略。以诺曼人的尿性,十之**会采取激进的策略,意图将联邦军的主力军歼灭在弗里斯,一劳永逸地扭转战局。按照这个逻辑,诺曼人不管采取多么巧妙的伪装措施,他们一定会向洛林增派战斗部队,而且是精锐的突击部队。
上一场战争中,诺曼人对洛林民众采取的是“胡萝卜加大棒”政策,威逼利诱、分化瓦解,而这种政策显然没能起到预期的作用。既然洛林人是这样一群硬骨头,在这场战争中,诺曼军队自占领洛林以来,便直接采取了残酷的镇压手段。占领军越是残暴,洛林人的抵抗情绪越是强烈。现如今,在洛林各地,只要有民众聚集的地方,基本上都有抵抗组织的眼线,而且他们的联络渠道和联络效率较上一场战争中提高了许多。诺曼人想要在洛林避开人们的视线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魏斯拍发这份重要的建议电报之前,来自梅森附近的眼线便已经提供了重要情报:诺曼人在增派人员和物资,虽然规模不大,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在本土即将遭到联邦军队攻击的形势下,还继续向远在国境之外的洛林提供兵力和物资,已经能够瞧出他们在整体战略上的想法。
不久,一份来自诺曼人的眼线更高层次的消息表明,有两位重量级的指挥官来到了洛林,亲自调动和部署军队,而这两位高层中,有一人是元帅级别的存在。
魏斯几乎一下子就猜到了塞德林茨,因此这人是诺曼帝国的北方贵族出身,而如今受到联盟军队威胁的是诺曼东部地区。和平年代,塞德林茨虽然在东部驻防,但那并不是他的真正意义上的势力范围。即便挽救了东部,也无法改变权力阶层的版图。
如今的洛林,对诺曼帝国来说是战略版图上的一块飞地,如果能在这儿打出一场惊天动地的反击战来,那便是塞德林茨的不世功勋,而如果丢失了这个地区,也仅仅是丢掉了最后一块处于本土之外的占领区。在整体战争形势愈发糟糕的情况下,丢失洛林并不会给他的军事生涯带来太大的麻烦。两相权衡,不难做出抉择。
对于魏斯拍出的长密电,联邦军高层很快给出了回应,要求洛林游击部队和各地的抵抗组织密切关注敌人的动向,及时将情报传递回军方。现如今,洛林是联邦国土首府中的最后一块孤岛,周边的纳沙泰尔、克莱沃、安鲁、马布尔登等联邦州都已经完全收复。尽管洛林与周边联邦州的地理地形存在天然的区别,但诺曼人兵力有限,不可能在与外界接壤的边界上部署完整的警戒封锁线。洛林的游击力量早已在陆路与己方的部队取得了联系,其兵员和装备情况迅速得到改善,并重新具备了跟占领军掰手腕的实力。
在此期间,魏斯见到了一些老面孔,但他最熟悉的那些人并没有出现在洛林。譬如奥克塔薇尔,据说她跟随第一批部队开赴诺曼帝国前线,并将再一次踏入诺曼人的领土,利用她在上场战争中对诺曼帝国地理地形以及人文历史的研究,为联邦军队的作战谋划提供便利。再比如尼古拉,她在这场战争中上前线杀敌的机会不多,特别是在空军部队成倍壮大之后,更多是扮演飞行教官和作战参谋的角色,为空军部队指挥官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并鼓励年轻的飞行员们投身战场,奋勇杀敌。在她的影响和号召下,联邦空军组建了第一支女子飞行队。这些巾帼英雄如今已经跟随主力部队调赴弗里斯前线,并且已经多次进入到洛林的领空。她们都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要让诺曼人尝到背信弃义的恶果。
唯有洛林这片暂时被遗忘的土地上,魏斯和他的伙伴们还在以最为纯粹的方式进行着抵抗。
夜空中,明朗的月光照耀着那朵朵浮云,深色的天穹如同洁净的绒布,衬托着这些带有奇异色泽的云朵。在那冰雪覆盖的莫纳莫林山脉之上,一艘艘深色涂装的飞行舰艇如同雪茄状的浮云悄然飘过。如果不靠近些,根本听不到它们所发出的机械轰鸣声。
这些飞行舰艇,既不像上一场战争中的主力舰那样庞大,也不像常见的运输舰那班敦实,而是以格外修长的线条追求极致的机动性能。这些多用途的轻型飞行舰艇,是诺曼人利用北方威塞克斯与诺曼帝国联手之后大量开采的星源石资源和工业设备,强行提升产能所制造出来的量产型飞行舰艇。它们像以往的巡洋舰和巡防舰一样具备很高的机动性,但装备的武备不像以往具体那么复杂——通常只有三种规格的火炮,即中口径主炮、小口径速射炮、近防型机关炮。更神奇的是,它们通常可以搭载四到六架特种战斗机。
这些战斗机以人造星源石和内燃机提供动力,覆盖坚固的装甲,具备极强的冲击力。它们直线速度非常快,续航力也很强,在战场上逗留几个小时,还能从容返回母舰或是机场,但机动能力欠佳,适合一击既走的攻击行动。
在战争初期,特别是东线的作战行动中,这些多用途飞行舰艇大出风头,让联邦军队吃了不少亏。不过随着战斗的进行,联邦军队找出了有效的应对办法,那便是以攻击机搭载中等规格的航空炸弹,对它们实施短程俯冲或是水平轰炸。虽然这类攻击方式的命中率只有百分之几,但在联邦空军日益强大之后,这种消耗不成问题。
越到战争后期,诺曼人的航空部队面对铺天盖地的联邦空军机群,越发力不从心。很多时候,他们是通过昼间的战斗利用航速上的优势来跟联邦空军打游击战,而到了夜间,由于他们的预警时间和机动变弱,便很难应付。
这些诺曼舰艇在飞越莫纳莫林山脉之后迅速降低高度,将黝黑的身形隐没在茫茫群山之间。每至夜间,联邦军的远程侦察机总是时不时地掠过洛林上空,巡视这片迟早都会回到联邦手中的领土,但这一晚,深入洛林腹地展开夜间侦察的飞行员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反而是身处洛林西部一处秘密营地的魏斯,因为预感到诺曼人近期会进行大规模的集结调动,每隔两三个小时就上观察哨巡察一遍,正好捕捉到了敌方舰艇的行踪,也就知道诺曼人的反击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当中。
到了白天,诺曼人的飞行舰艇便隐蔽起来,只有常规的用于防空的战斗舰艇和作战飞机在四处活动,掩护他们的运输舰往返于诺曼帝国本土与洛林之间。在战争形势逆转之后,联邦空军的攻击机和轰炸机时常在白天突入到洛林上空,袭击那些落单或是受保护不够的诺曼舰艇。得知诺曼人在洛林集结兵力,联邦军毫不客气地调动空军部队,对诺曼人在洛林境内的各处军事目标展开轰炸。
尽管这种轰炸是突袭式的,偏近于战术而非战略。此时从高空俯瞰地面,洛林许多地方狼烟滚腾,乍看起来诺曼人的集结已经遭到粉碎,不过事实并非如此。从各处抵抗组织反馈的情况来看,真正被炸毁在地面上的诺曼舰艇少之又少,而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空中突袭行动,击毁击伤的处于飞行状态的诺曼舰艇也不过十数艘,两者相加,远没有达到让诺曼人伤筋动骨地步。
以一场重要的战役规模来推算,诺曼人要集结上百艘舰艇和数量庞大的作战飞机才能够应付联邦军的空中力量。于是,魏斯叮嘱各地的抵抗组织继续做好监视,并从游击队抽派富有经验的侦察人员前往各地进行探察。这两者都是最常规的做法,具有一定的成效,但通常见效较慢,未必能够赶在诺曼人展开行动之前为联邦军队提供足够的有分量的情报。在这种形势下,魏斯的特殊视野无疑是最好的人肉雷达。考虑到采取低空侦察的方式极容易被敌人地面炮火击落,采取高空侦察的方式则需要后方的联邦军来是是——要么,是魏斯返回后方搭乘联邦军的飞机或飞行舰艇来洛林侦察,要么是联邦军的航空力量直接到约定地点接人,然后直接展开侦察。
魏斯向联邦军主动请缨,如他所料,联邦军很快反馈消息,他们将派出一艘特种飞行舰艇前来。之前在跟尼古拉以及星空集团的技术人员合作时,魏斯就了解到他们跟军方在合作研究一种可用于执行特殊任务的超轻型军用舰艇。这种飞行舰艇的吨位跟重型轰炸机相当,使用的超压电动机为星源石提供能量,以增压引擎提供推进力,凭借小巧灵活的身形和高速的机动性发挥常规舰艇、军用飞机无法起到的作用。
到了约定的时间,魏斯和他的游击队员们在约定地点跷首以盼,然而那艘指派前来的飞行舰艇却没有按时抵达。直到第二天,他们才从联邦军的密电中得知,这艘飞行舰艇出发后不久便被诺曼人拦截。诺曼人或许是偶然为之,但如果往最坏的方面考虑,他们有可能破译了联邦军的通讯密码——这在战争期间并不奇怪。
值得庆幸的是,魏斯他们有着丰富的游击作战经验,他们将一份预制的联络地图留给了军方,上面用数字代码标的不同的区域。每次约定行动地点时,只需要将对应的代码提供给联邦军。即便诺曼人截获了电报,也不知道代码所对应的准确位置,必须同时拥有密码电报本和特制地图才能够洞悉真相。
第10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
在联邦,洛林的地域面积排名第二,仅次于沃野千里的纳沙泰尔联邦州。若是徒步行进,横穿洛林需要十天半个月,即便骑马也得五六天以上,毕竟这里的地形以山林为主,并不适合骑马或驱车行进。
要想在这样一个地区找出敌人秘密集结潜伏的飞行舰艇,也许很简单,也许很艰难。如果有理想的飞行载具,一两天时间就能够将侦察范围覆盖洛林的大部分地区,但是,除非有魏斯这样的特殊视野,空中侦察未必能够起到效果。如果没有合适的飞行载具,那么纵使魏斯亲自出马,没有两个星期也是拿不下来的。
军情如此紧急,魏斯没有太多的选择。他先是带领小股游击队对地方抵抗组织提供线索的区域展开地面侦察,所使用的是摩托车与徒步相结合的方式。花费了两天两夜,才对一处区域进行了筛查,但只发现敌人的地面部队集结点,并未发现飞行舰艇的踪迹。
在进行这次侦察之时,魏斯的伙伴们按照他的吩咐,从一处秘密的物资储备点取出了战时拆卸储备的飞机零部件,将其组装成双翼飞机。和平年代,这种双翼机是洛林农林航空队的常规装备,具有良好的低空低速性能。
等魏斯马不停蹄地返回秘密营地,游击队员们已经完成了飞机的组装工作。这架双翼机可以搭载两名成员,除了魏斯之外,还有好几个人都具备基本的驾驶技术。于是,他挑了个技术好、胆子大的伙伴跟他搭档。入夜之后,游击队员们将飞机推到了树林外的草地上,目送它顺利地升入夜空。
战时的技术改装,使这款坚固耐用的农林飞机增大了航程、改善了通讯,虽然它的活动范围还是只够覆盖小半个洛林,但空中侦察的视野和效率都较地面行动提升了几十倍之多。第一次夜空侦察,魏斯他们便发现了诺曼人位于洛林东北部的飞行舰艇集结区,而且他们的低空侦察没有引起敌人的反扑。
在安全返回营地后,他们迅速将目标情况报告给了联邦军指挥部。这一次,联邦军迅速对诺曼军队的飞行舰艇集结地展开轰炸。诺曼人为了隐蔽和守卫这些战略力量,也花费了不少心思。意识到联邦军找到了他们的位置,隐蔽集结区的诺曼舰艇迅速起飞,一面与联邦军空中力量交火,一面向后方撤退。
经过大半天的鏖战,联邦军完全摧毁了这一处集结区,毁伤敌方飞行舰艇20多艘,迫使敌方数十艘舰艇撤回到了莫纳莫林山脉以西。
这一击,像是捅了个大马蜂窝。诺曼人一面对周边地区的联邦军航空基地展开报复性攻击,一面在洛林地区展开了丧心病狂的搜捕。他们依据无线电测向的结果,派出大批部队对可疑区域进行了突袭,这些精锐的诺曼士兵搭乘飞行舰艇气势汹汹地进入到了看起来渺无人烟的山林之中。
在游击行动中,为了及时传递回重要信息,无线电必不可少,而诺曼人又能够利用无线电测向技术追踪游击队的位置,上一场战争中,魏斯可没少吃这种亏。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在和平年代,联邦方面便掌握了无线电中继技术,也即是在无线电发射源附近安置转接器。通常情况下,这种中继装置安置在数十里的范围之内都能够起到效果,而对方的无线电测向,准确性随之降低了许多。
尽管洛林的游击队和抵抗组织做足了准备工作,但是面对敌人这般大规模搜捕,还是有游击队和抵抗武装暴露了行踪。在这种形势下,一旦被敌人发现,哪怕是利用坑道山洞进行隐蔽,成功逃脱的几率也不高。
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扫荡面前,魏斯和他的伙伴们仿佛又一次陷入到了上一场战争第一次游击战最痛苦最惨淡的回忆。然而整体环境的变化,使得这种梦魇不至于再一次发生——得知游击队和抵抗组织陷入了困境,联邦军迅速对洛林境内的诺曼军队展开攻势。联邦战机不分昼夜的突入洛林上空,对远离了城镇要塞等布防区域的诺曼军队展开攻击。这种分散式的无固定目标的空袭,起到了积少成多、聚沙成塔的作用。几天下来,联邦空军毙伤诺曼军队上千人,并摧毁了不少车辆和物资。更重要的是,这种空袭极大地扰乱了诺曼人的计划。在许多地区,被派出的诺曼小股部队因为遭到空袭而被迫停止行动。
除此之外,联邦军还通过夜间空运、地面渗透等方式,向游击队活动地区派来了战斗部队,迅速而有效地提升了他们的作战能力。
形势迅速稳定下来,然而在最为危险的那几天,魏斯和他的伙伴们忍痛将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双翼机给拆毁了。为了继续对洛林中部和南部地区进行侦察,他再次向联邦军发出了提供技术装备的申请,旋即得到了积极的答复。次日清晨,两架新式侦察机抵达游击队的秘密营地,并在长度不足五百尺、地面不够平整的草地上安全降落。
这种侦察机,以电驱星源石作为辅助动力,由此获得超出空气动力学制约的构造和效率,但也因为浮空构造的重量,导致它无法像战斗机一样高速机动,而仅仅具备高速直线飞行的能力,这用在侦察机上已经是足够了。
出于空中侦察的需要,这种侦察机采用了纵列驾驶舱,可以搭载四名机组成员,其中一人负责无线电测向设备——在飞行途中能够根据敌人拍发电报搜寻敌人的无线电发射源所在位置,并进行实时的侦测。
两架新式侦察机皆是“满载而来”,除了飞行员和无线电员之外,还有参谋人员和情报人员。目光扫过这些人的面容,魏斯呆住了:泽-克伦伯-海森居然穿着制服,跟他们一起回到了洛林!
在联邦军队撤离洛林之前,魏斯曾向高层进行了专门的报告,向他们特别说明泽的情况,并让泽跟撤到后方的克伦伯-海森家族成员相聚。由于泽的身份和经历特殊,联邦军方限制了他的活动,并对他进行严密监视,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洛林打游击的魏斯并不知晓。
看到泽一脸淡定,魏斯问他:“你决定做回你自己,做回那个曾经遗失的你自己?”
“是的。”泽肯定地回答道,“如果没有离开联邦,现在的我也许本就穿着这一身军服,只不过军阶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至于兵种,很难说,没准我就是与生俱来的情报官。”
“你本来没必要这样做的。”魏斯叹了口气,“战场上充满了不确定因素。你好不容易才从地狱回到人间,本该跟小肯普一起好好享受和平生活。这场战争即便你不参加,胜利也已经迎来了曙光。”
泽耸了耸肩:“如果不是小肯普,我确实会如你所说的,远离战场。可是,他跟着你们的时间太长了,将你这样的人视为偶像,而我这种遮遮掩掩、犹犹豫豫的角色,在他面前根本无法树立起一个良好的父亲的形象。我想,与其过失败的生活,不如勇敢地找回自己。”
听完泽的叙述,魏斯挠了挠头,心里嘀咕道:这事还怪我咯?
跟此番带队前来的情报官交流之后,魏斯得知他们将泽送到洛林来,正是针对诺曼人的攻势。他们认为泽对诺曼人的思维方式和军事习惯极其了解,让他到这儿来,比游击队更能够及时和准确的找到敌人的集结点。
这般分析,魏斯觉得也没有什么硬伤,只是一直以来,他心中还是有个不踏实的地方——诺曼人实在太擅长欺骗,而泽在诺曼人的阵营里待了十多年的时间,很多思维习惯已经渐渐同化。如果诺曼人威逼他进行这样一场欺骗,比如说,抓住了他的妻子和女儿,又或者他只是掩盖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将意图藏得很深很深,为的是建立奇功。无论如何,魏斯都没办法彻底的排除这些隐患。
也许,这根本就不是隐患,而是魏斯自己的心结。他担心泽的到来隐藏着一场阴谋,他担心自己又会被带到塞德林茨面前,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遭到这个诺曼贵族的贬损嘲讽。经历了曾经的那些大风大浪,他的意志足够坚定,心脏足够强大,他不惧怕失败,也不惧怕羞辱,因为他知道光明迟早会降临。他也不惧怕兄弟反目,亲情沦丧,因为他的灵魂依然漂浮在那无垠的天际……
既然回到了洛林,泽希望能跟魏斯一起参加接下来的空中侦察行动。征求过情报军官的意见后,魏斯同意了他的要求。这是兄弟俩头一次在同一阵营参加军事行动,本该有些小激动,可是魏斯心魔未除,仍旧对泽在自己身边感到一丝丝忐忑与警醒。
这架侦察机于夜间起飞,以远远超过普通战斗机的速度在洛林上空飞行。泽带了一份地图上来,在飞行途中不断用特制的电筒对照地图进行方位的确认,而随行的无线电员除了利用设备进行侦察之外,还能够通过联邦军在外围的无线电基站倒算此时的大致方位,以达到夜间引导飞行的效果。
“我推算了十个可能的目标区域,其中一个跟你之前发现的基本重合,其余九个我们今天转一圈,看看情况怎么样。”泽对魏斯说道。
嘈杂的机舱里,他们使用的是机内通讯设施,也既是耳机和小型通讯麦克风。
魏斯回应道:“你是基于什么进行推算的?适合的地理地形还是战术上的攻击出发点?”
“两者合一。”泽回答,“还有,我们这些老相识的常规思维习惯。”
有些习惯是长年累月所形成的,即便努力的想要摆脱,也很难摆脱。这一点魏斯在上一场战争末期时已经意识到了,而在这场战争中,由于和平年代他弃军从政,思维方式从原来的军人到政客发生了很大的转变,所以在这场战争中,他的思维习惯跟过去大不相同,这些变化让他在面对诺曼人时更加的游刃有余。
这,或许是半年来他没有一次陷入极端危险经历的重要原因。
如果……这一次空中侦察真能够发现敌人飞行舰艇的隐蔽地点,然后让联邦空军将他们给一锅端了,彻底瓦解他们的攻势准备,我应该将充分的信任给予我的这位老兄,而不是继续对他怀有成见吧!魏斯在心里对自己说。
过了十来分钟,泽通过通讯器对他说道:“前方是我推算概率最大的一个,我们好好观察!”
魏斯闻声眯起了眼睛,这一瞧,果然发现前方山谷中有大量的敌军存在。等距离稍近一些,他发现那儿有数十艘诺曼人的飞行舰艇。以他特有的观察方式,无需再飞近就能够确定下来,于是,他通过通讯器大声说道:“是的,敌人的飞行舰艇就在那里集结。快记下坐标方位发回指挥部去!不用冒险前进了,我们在附近兜一圈就可以。”
如同电影桥段一样,魏斯话音刚落,地面突然腾起了一串亮点。那是带有夜光弹的防空火力。也不知敌人警戒哨部署在什么位置,他们肯定是通过听辨便位察觉到了有飞机靠近,从而引导地面的防空火力进行拦截。不过,既然是秘密的据点,在没有遭到直接威胁的情况下,断然不会把周围的探照灯都打开,让所有的火炮都喷吐烈焰,而是让外围的少量火炮进行射击,误导飞行员的判断。
有了魏斯的明确指令,飞行员迅速驾驶侦察机向上爬升,在附近兜了半圈,便掉头离开了这片看起来深不可测的山谷。随行的无线电员测算出了大致的方位,泽结合地图和飞行的时间方向进行了检算,确定了这一处目标的大致坐标。
他们果断将坐标位置转回到了指挥部,并明确备注“此为敌军飞行部队集结点”。
尽管泽和其他机组成员都对魏斯这般断言感到疑惑,在没有靠近目标,也没有窥得目标真容的情况下,如何能够做到如此的坚决。
跟往常一样,魏斯并不解释,而是要求无线电员向上级确认,并表示一力承担这样的后果。
与此同时,远在梅森的诺曼军用航空港指挥掩体里,军官们匆忙将最新的情况报告给在此坐镇的摩格上将——第二隐蔽集结点附近发现敌人的侦察机,而且无线电监测到快速移动的信号源,敌人侦察了第二集结区并派发无线电,从无线电代码来看,很可能是在通报坐标……
摩格勃然大怒:“敌人怎么会找到我们的隐蔽集结区?我们的防空部队是不是未经授权就对敌人开火了?”
得到的却只是含糊其辞的回答,摩格更是恼火,他让人向塞德林茨元帅请示。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塞德林茨从梅森的临时住处打来电话,两人在电话里沟通了最新的情况。
“我强烈建议……”摩格斩钉截铁的说道,“提前开始行动,不能再延迟了,我们的部队准备情况还赶不上敌人的破坏,必须启动,否则我们的胜算会越来越低。”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传来塞德林茨元帅的声音:“好吧,我同意,我们提前行动。那么,准确的时间是?”
摩格也沉默了一会儿:“明天凌晨五点如何?”
塞德林茨再次沉默,然后道:“会不会太急促了?”
“我担心接下来的这一天,联邦军队会对我们的第2集结区展开猛烈的攻击,致使我们的第2集结区像第1集结区一样受到严重破坏。与其如此,不如抢在他们之前发动进攻。胜与败我们拼尽全力,结果交给命运裁决。”
塞德林茨很快回答道:“好吧!我同意,行动在明天五点准时开始。”
第11章 仰望天穹
清晨,魏斯爬上山巅,驻足观望。只见东南方向,遥远天际,隐约可见大群黑点。那可不是迁徙的飞鸟,也不是呼啸的战鹰,而是数十艘钢铁打造的飞行战舰!随着技术的进步,这种庞然大物越来越多的采用焊接技术。相较于早前的铆接构造,新锐舰艇少了工业时代的粗犷与狰狞,多了科技时代的简洁与优雅。
诺曼人的这些舰艇,战斗值远不如当年的主力舰,亦逊色于装甲舰和大型巡洋舰。可是,构造的优化、技术的改良,使得它们更适合批量建造。在上一场战争中,可没有哪一型号的飞行舰艇有今日这般规模,哪怕是低吨位、低成本的巡防舰,在建造规模上也自叹不如。
泽跟着上了山,站在魏斯旁边。此时从他们背后看过去,兄弟俩的背影和站姿都有种自然而然的默契,哪怕他们已经多年没有在一起。
“诺曼人孤注一掷,跟我们昨天踩了他们尾巴有些关系。”魏斯谦虚地说。
泽久久凝望天际,说道:“这些都是飞行舰艇啊!他们真是倾巢而出,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毕其功于一役,应该是我们的战略意图。他们,就算赢了这一仗,也很难扭转战争形势。因为他们的战争潜力已经被我们削弱,而我们才刚刚进入正轨。”
“这是你们以为的。”泽不痛不痒、不轻不重的说道,“其实,诺曼帝国的战争潜力远比你们想象的大。只不过出于一种诺曼式的傲娇,他们不屑于将所有的力量动员起来,全部投入到战时轨道。你也可以这样理解,那些上流社会的贵族和官员,即便是在战争时期也需要奢华的生活来维持他们的格调。这种奢华的生活,依托于各行各业。如果整个国家都转入战时轨道,许多昂贵的消费品就会逐渐从商店的橱窗里消失,对他们而言,这才是最大的恐慌。”
魏斯微微有些吃惊,觉得这种情况似曾相识,不由得好奇地问:“以你的了解,诺曼帝国在战争中的动员程度有多高?百分之五十六十还是……”
泽想了一会儿:“以我的了解,在上一场战争中,诺曼帝国的军事动员度从来没有超过百分之七十,嗯,应该达不到这个程度。至于这场战争,可能因为两位年轻的皇室成员执掌政权的缘故,军事动员度始终在百分之五十左右。他们想要赢得战争,又缺乏打破常规的魄力;他们既要改变权力结构,又依赖于各大世家、豪门的支持,所以陷入了一种怪圈。设想一下,如果诺曼帝国的军事动员度能像联邦一样达到百分之八十甚至接近百分之百,联邦军队在战场上所面临的压力要增加多少?呃,也许是整整一倍!”
第一次跟明白事理的人探讨这个问题,魏斯顿时感慨良多。他将目光投向西面,那是莫纳莫林山脉的方向,也是诺曼帝国的方向。
泽的视线,也从东南移到了西面:“从战役的突然性出发,它们要么是从大后方奔袭至此,要么是隐蔽在作战准备地域。”
魏斯顿时一个激灵:是啊!光顾着看那壮阔的场景,怎么忘了这茬?敌人来势汹汹,显然是想通过一波流式的攻击来取得胜利,但他们的战斗不可能是一次性的,这些飞行舰艇肯定还要回到集结区域,而且大概率是回到出发的集结区。如果能够锁定他们的位置,并及时将坐标提供给联邦军队,让他们分出部分战力对敌人的集结区进行攻击,即便不能断绝敌人的补给,也能够压缩诺曼人在这场战役中的战术空间。
于是,他赶忙拉上泽:“走,我们也该为这场战役做些贡献……以我们的方式!”
泽心领神会,跟着他一路跑向隐藏着那两架高速侦察机的树林。
昨晚,他们进行了第一次飞行,找出了敌人的一处飞行舰艇隐蔽集结点,而后兜兜转转,快要天亮才返回这里。漫长的飞行耗费不少精力,但长时间侦查也排除了很多潜在的集结点。
一路跑到隐蔽区,魏斯向值哨的游击队员喊道:“快,叫人,我们要出动飞机,反向探查敌人的基地位置。”
哨兵连忙去通知同伴们,包括那些飞行员和无线电员。魏斯和泽自己动手将遮盖在两架侦察机上的伪装布和枝叶掀下来。
游击作战,无论是技术装备的出动还是收回,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有时候几秒钟的间隔,就能够决定成与败、生和死。不出十分钟,两架侦察机便重回蓝天。
在明媚的阳光之下,魏斯和泽依然同乘一架侦察机,丝毫没有将家族的传承和血脉的延续放在心上,坦然无畏地踏上了新的航程。他们指引飞行员循着先前敌方飞行舰艇的飞行轨迹,反向侦查,意图锁定敌人的隐蔽集结点所在位置。
敌人飞行舰艇已经离开,天空中淡淡的痕迹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但循着大致的方向,再结合地形地貌,不难瞧出蛛丝马迹。
不多时,飞行员提醒说,前方地面发现敌人的活动轨迹。魏斯当即施展自己的特殊技能,泽结合地图推算位置,他们很快发现,那些诺曼飞行舰艇正是从他们昨夜发现的隐蔽集结点出发的。
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上级之后,他们决定继续在空中搜寻敌人的踪迹。向南飞行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又在天际发现了敌方飞行舰艇的踪影。它们跟之前那一波飞行舰艇显然分属于两个战斗群,并且指向了两个不同的攻击目标。
反向推测法是个用逻辑思考的好东西,魏斯他们循着敌人的轨迹边飞边找,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搜寻,终于在又一处山谷中发现了敌人活动的踪迹。由于时间稍长,诺曼人已经将飞行舰艇隐蔽集结的踪迹清扫得差不多了,但这对魏斯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在他的特殊视野里,敌人在这一片山谷中部署了不下三十处防空阵地和大量的防空武器,驻扎的士兵有数千人之多。
从地理位置来看,这里距离洛林东部边界约四百里,地面部队驻扎在这里显然是不利于作战调动的。观察与推测相结合,魏斯迅速做出判断,让无线电员将新的坐标发给联邦军队。
一次飞行找到两处敌人的隐蔽点,这般收获似乎有些逆天,但魏斯他们依然期待着更多的发现。飞行员表示,这款造价不菲的新式侦察机不仅航速给力,续航力也非常优秀,理论上绕洛林兜两三个圈子是没问题的。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又在洛林南部进行了一番高空侦察,然而可疑的目标太多,要一一去仔细辨认实在太难。在战役已经打响的情况下,光天化日之下,在洛林上空很容易碰到敌人的飞行舰艇和作战飞机——大多数时候,诺曼人的航空部队为了严格执行作战计划,对视线中的苍蝇蚊子置之不理,但也有些负责机场警戒防御的战机战舰盯上他们的侦察机。
从洛林北部飞到南部,又从南部飞回北部,正当魏斯他们从先前发现的第二处敌军飞行舰艇隐蔽集结点附近飞过时,目睹联邦空军对那里发动猛烈空袭。
这速度,这效率,真是没得说!
从空中望去,联邦军投入了两三百架作战飞机,如蜂群一般对敌人的地面目标展开攻击。炸弹如雨点般落下,山谷中狼烟四起,火光冲天。很显然,敌人在这里储备了不少燃料和弹药,现在它们都成了联邦军战绩册上的点缀。
环顾四周,数十架诺曼战机试图阻止联邦军继续肆虐,但看起来没什么效果。在更高的天际,魏斯隐约瞧见了一支小小的飞行编队。想来那是联邦军的飞行舰艇编组成特殊的战斗编队,既是随时策应空袭敌军集结点的己方作战机群,也是打算伏击从前线归来的诺曼飞行舰艇。
从战术上来看,这倒是不失为巧妙的策略。
魏斯看到了视线之外的东西,飞行员却没有这般视力。他避开双方战机激烈交锋的空域,继续往回飞。渐渐地靠近了那些联邦军舰艇。突然间,两架银灰色的战斗机从高空俯冲下来。飞行员瞧见这场景,连忙拉起机头往上爬升,而魏斯远远地就辨认出了那是己方战斗机,于是通过通讯器告诉飞行员,并问他遇到友军部队有没有办法通过无线电进行联络。
“事先没有安排,我们不知道他们的通讯频率,他们同样不知道我们的通讯频率,我们分属不同的部队。要通过指挥部联系的话,需要一段时间,这肯定是来不及的。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如果他们真是我们的飞机,只要我们保持航向,不轻举妄动,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飞行员话音刚落,魏斯眼角一跳,便觉得有光点从附近扫过。子弹破空飞过的声音随之传来,背后不禁泛起一股凉意。
所幸的是,这些子弹是从比较远的地方飞过的,似乎只是一种警告。正如飞行员所说,只要保持航向,不做出异常举动,那两架银灰色战斗机中的一架便靠近了过来。彼此机翼和机身上的标识,让他们确认了友军身份,然后,那架战斗机在空中摇摆机翅,似乎是给出某种信号。
侦察机飞行员旋即通过通讯器说:“他们的意思是让我们离开这片空域,这是他们的警戒圈。”
“听他们的。”魏斯指令道,“他们在这蹲大鱼呢!”
飞行员连忙驾驶侦察机向中低空飞去。那两架银灰色的战斗机在巡弋了一圈之后,也昂起机首离开了。
魏斯远远的眯了一下,在高空中隐蔽待机的那只小小的联邦舰队有11艘舰艇,其中3艘的战斗数据看起来像是飞行母舰,很可能属于中型空母,行动速度非常快,每一艘可以搭载40到60架轻型攻击机。这样一只飞行编队,战斗力大致可以跟原先的主力舰分队相提并论,3艘空母的火力输出不逊于3艘战列舰。如若使用得当,它们的威力会比战列舰更强。
侦察机一降落到地面,魏斯急忙招呼游击队员们将它拖进树林,重新用伪装网和枝叶覆盖起来。在这波澜壮阔的战场上,区区一架侦察机是渺小的存在。只需要一发炮弹、一颗炸弹,甚至是一梭子弹,就能够将它给报废掉。可是对于奋战在洛林的游击队来说,性能优越的侦察机是弥足珍贵的战略级装备。特殊的条件下,发挥出来的作用远远超过自身的性能和价值。
在这之后,魏斯和游击队员们遁入树林,在预先准备好的隐蔽位置观望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他们通过无线电监听外部的信息,可以从联邦军的通讯频道得到一些信息,有时也能够接收到一些诺曼人的电码——游击队手里虽然有几个月前从敌人营地里缴获的通讯密码本,但现在跟废纸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洛林战役的爆发,是双方正规部队的一次正面对决,意识比拼谋略和勇气的角斗场。战役开始之前,洛林游击队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他们探查到的情报,很可能成为影响战役进程的重要契机,而随着战役的序幕缓缓拉开,他们对战局的影响迅速退化到了一个非常微弱的程度。
在一段时间的观望和等待之后,游击队员们又重新忙碌起来。天空中,双方的战机你来我往,激烈交锋。那些矫健的战鹰时而在高空缠斗,时而在低空盘桓,时而在遥远的天际,时而在山林上空。当联邦军的战机被击落飞行员跳伞之后,洛林游击队和各地的民众便义不容辞地扮演起了救护队员的角色,而洛林游击队的这些秘密驻地是暂时非常理想的隐蔽所和中转站。
仰望天穹,人们很难从降落伞的颜色和样式来准确的判断这究竟是己方飞行员还是敌方飞行员,有时候同一片区域会落下几种降落伞,而魏斯每一次都能够做出令人惊讶的判断。他一而再的提醒游击队员们,哪个方向落下的是敌方飞行员,哪个方向是己方飞行员。
现代战争,战场的空间百倍于从前,肉眼可及的范围有限,魏斯发挥的作用同样有限。随着战斗的持续,联邦军发来新的指令,要求游击队在战役期间把握三项任务:其一是救援飞行员,其二是对敌方的航空部队集结区展开袭扰,其三是破坏那些被敌人利用的交通设施。
相较而言,第二项任务难度会最大,需要投入精锐的作战力量。至于第三条命令,经过诺曼人的占领、联邦军的轰炸以及游击队的反复破坏,在洛林境内,特别是梅森以外的区域,能够顺利运转的交通设施其实不多了。
第12章 救援策略
从黎明升起,到夜幕降临,前后也不过13个小时,这13个小时的喧闹,给人的感觉比漫长的冬季还要漫长。这一天的激烈交锋,双方都倾尽全力,而从战斗的场面来看,这一天的战斗尚不足以分出胜负。
这就如同一场专业的拳击比赛,第一个回合下来,双方各有得失,也许其中一方在场面上占些优势,也许有经验的人已经能够看出比赛的走势,但回合间的休息,无论是占优还是不占优的,都会及时分析形势,思考对策,以待下一回合拿下更多的点数,最大限度地削弱对手。
接下来的这一晚,当魏斯和他的伙伴们冒险在夜空翱翔,沿途发现许多来来往往的飞行舰艇和作战飞机,很多属于诺曼阵营,也有很多是联邦军队。夜间作战,在没有敌我识别设备的情况下,双方几乎很难分清彼此,很多时候,分属不同阵营的战机甚至从很近的距离交错而过。
纷乱的夜空中,魏斯他们所使用的侦察机显得自由自在,游刃有余。在魏斯的特殊视野加持下,他们能够以几十年后才可能达到的技术水平,对战场状况进行直观的观察和判断:联邦军队本土作战,入夜后继续保持攻势,诺曼人的多处航空设施,包括白天被发现的那两处飞行舰艇秘密集结点,都遭到了空袭。夜幕下,那一个个火光窜腾的场景,意味着无数诺曼人劳动成果化为乌有。
魏斯不由得想起泽所说的诺曼帝国的军事动员程度,在这场战争中还始终处在50%左右的低水平。这意味着,掌握权力和财富的诺曼贵族依然过着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而民众的生活条件,表面上看,或许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实际上却被剥削的更加体无完肤——这是经济规律,再高明的手段也只能遮掩,无法改变。
这一次夜间侦察,魏斯发现了敌人新的隐蔽集结点,也发现了许多散落在山林中的己方飞行员。此时已是秋季,到了下半夜,山林中的气温会降到比白天低许多,飞行员们依靠随身携带的应急装备物质,扛上几晚问题不大,长时间肯定是不行的。他将大致位置记录下来,等返回游击队营地后,让游击队员们分头前去救援。不过,依靠骑马和徒步或是少量的机动车辆,救援的效率很有限。夜间,若是动用老式双翼机,能够避开敌人的空中和地面火力,问题是无法保证临时降落、起飞的安全性。因此,在侦察飞行的过程中,魏斯花了很多时间和心思来考虑如何提高己方的战地救援效率。
这一大圈兜下来,他粗略估算了一下,散落各处的联邦军飞行员至少有五六十人,甚至更多。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白天的战斗是多么的激烈。另一方面,诺曼人散落各处的飞行员数量只多不少。如今,洛林仍是诺曼人的占领区,他们的轻型舰艇来来往往,朝着升起信号弹的位置飞驰而去,在山林中降落,救起飞行员。如果没有受伤,或者只是轻微伤,这些飞行员隔天又可以重新投入战场。
想来联邦军队研发的超轻型飞行器,也是考虑到战场的多种用途。可惜它们迄今还没有达到大规模生产的条件,而且在敌方占领区对飞行员的接应,也还需要通讯设备的升级完善。总之,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许成熟的战场救援直到下一场战争才会出现,又或者下一场战争,双方已经不需要将大量的人员派遣到第一线,而是使用自动化的机械设备……
史蒂芬-周是联邦空军第335攻击机大队的一名资深飞行员。洛林战役打响的前三天,他出动七次对诺曼人的战舰地面目标进行了轰炸,并且取得了一些不错的战绩。第四天,他迎着朝阳出发,战机的机腹下挂着一枚1000磅的重型航空炸弹,两侧机翼还各挂了三枚50磅的轻型碎甲弹。这是在这场战争中联邦空军常用的、被证明非常有效的“1+6套餐”。那枚重磅炸弹专门对付敌人的飞行舰艇,也可以用来摧毁敌人的坚固工事。只要命中一枚,大概率重创敌人的一艘轻型舰艇,甚至直接将其摧毁,或是将地面的一栋大型建筑、坚固堡垒夷为平地。
那些轻型的碎甲弹,威力比普通的炮弹大不了多少。它们通常用来对付地面的人员目标或是运输车辆,当然也能用来对付敌人的飞行舰艇——能够破坏舰上的技术装备,杀伤非装甲保护区的人员。
在前面三天的攻击中,斯蒂芬-周有四次携带这一套餐。
在这场具有重要意义的战役中,联邦空军投入了近两百个飞行大队,占到了空军总规模的40%以上。在联邦军队大举前压,即将突破诺曼人的边境防线、攻入敌人本土的情况下,抽调如此多的飞行部队投入洛林战场,足见联邦军对这一战略方向的重视。
在这波澜壮阔的战场上,斯蒂芬-周和他的攻击机显然不是孤独的存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作战飞机一群接着一群,形成了铺天盖地的壮观场面。粗略估计,同一批次出动的战机超过了1000架。
从各处前线机场起飞的作战飞机,在洛林东北角汇集在了一起,浩浩荡荡的杀向了洛林的腹地。前面三天的战斗,诺曼人打的极其坚强,联邦军队也是不遗余力。很多年轻飞行员从未见过如此激烈和惨烈的战斗,而对于史蒂芬-周这样的老鸟来说,这般程度恐怕也仅次于上一场战争初期的北方边境战役。所不同的是,那时候双方的飞行主力舰还是战场上耀眼的主角,作战飞机虽然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无论是在战略还是战术上,它们还够不上核心的角色。
现如今,飞行舰艇和作战飞机的地位已经调换位置。
经过前三天的激烈拉锯战,联邦军本土作战的优势尽显无疑。诺曼人战术方面虽有很高的素养,并且做了精心的布置,竭力抢占先手,但他们整体形势衰微,在洛林战场的投入已有些强弩之末的感觉。三天的高强度作战,似乎已经是他们所能坚持的极限了,尤其是在第三天的午后,他们已经明显跟不上战斗的节拍了。
清晨,当联邦军的千机大编队杀进洛林空域,诺曼人的作战飞机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迎了上来,但每个方向投入的兵力不过是百多架。战斗开始后,又有一些飞行舰艇带着作战飞机从高空杀入战场。这样一场实力对比悬殊的空战,结果没有任何的悬念,但即便如此,诺曼人还是在战场上展现出了他们引以为豪的韧劲。几乎每一架战机都在拼力死战,它们尽可能运用小组配合,以出色的战术素养制造局部优势。然而,这种拼搏无法跳出实力的束缚。视线范围内可见的诺曼战机越来越少,联邦军机群虽然零零落落,总体上依然保持着锐不可当的气势。
在战斗机打开空中通道后,联邦军的攻击机和轰炸机蜂拥而过,朝着诺曼人的航空设施和集结区扑去。他们的攻势水银泻地,顺畅程度明显超过了前面三天,但如果就此以为诺曼人把所有能调动的作战兵力都投入到了第一波次的拦截中,此时已经没有了后手,那就大错特错了。哪怕是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诺曼人也会想方设法组织合理的战术将作战部队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在联邦军大机群散开,攻击机、轰炸机分头攻击各处目标之时,诺曼人的战斗机一群一群从高空杀了下来。
这些诺曼战斗机,十几二十架为一个编队,目的明确地对那些攻击或结束攻击的联邦军机群展开猎杀。战场上,到处是警戒掩护的联邦军战斗机,诺曼人狡黠地寻找着对手的漏洞,他们并不纠缠,而是采取灵活的、一击既走的策略。十几架战斗机扑上去一通扫射,击落三五架联邦军战机便迅速转移阵地,将闻讯赶来的联邦军战斗机甩在了身后。这种如同蜜蜂蜇人的战术当然不能阻挡联邦空军的攻势,却也是符合他们当前形势的一种策略。
经验老道的史蒂芬-周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敌人的战斗机给击落了。如果是堂堂正正的交手,他会迅速抛下炸弹减轻负重,然后利用这架攻击机的机动性与敌人周旋,就算不能坚持到己方战斗机赶来,也让敌人难以迅速得手儿。如今,敌人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令人猝不及防,偏偏他的运气不好,座机被敌人击中发动机。看到热油在空中喷洒飞溅,他知道情况不妙,连忙招呼后座射手跳伞。与此同时,他竭力操控操纵杆,让飞机保持平衡,避免陷入那种死亡螺旋。在后座射手跳伞之后,他迅速打开舱盖,不顾滚烫的热油还在往外飞溅迅速爬出座舱跳了出去,并在空中顺利打开了降落伞。
降落的过程持续不过一分多钟,在此期间,老鸟没有心思去从特殊的视角观察战场盛况,而是谨慎的打量着下方的山林,推算自己所在的位置。就在昨晚,所有飞行员被招到大队指挥部,临时加了一堂战地求生课。除了一些老生常谈的技巧之外,飞行员们还被告知在洛林游击队和抵抗力量非常活跃,如果将落在了无人区域,他们要做的就是迅速收拢降落伞,将其藏匿起来,然后是朝附近的山谷移动,寻找在洛林地区颇为常见的一种枞树,在那附近等待。洛林的游击队员会以这种枞树为参照进行搜索,如果看到有人,无论他们穿的是什么样的服装,模仿嘀咕鸟的叫声,以此作为联络信号。
作为一名参加过55次战斗飞行任务的老鸟,斯蒂芬-周很清楚在战场上落入敌人之手,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在上一场战争中,即便是挨到了战争结束,有很多被敌人俘获的飞行员也没能再见到自己的家人,这一点是战争结束后联邦和诺曼帝国的矛盾焦点之一。相对而言,联邦军所俘获的诺曼飞行员则是交换战俘的有力砝码,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战争结束前,联邦方面也只释放了很少一部分诺曼飞行员。
落地签,史蒂芬-周努力搜寻附近森林中的枞树。在这个季节,枞树的树叶呈现出一种好看的金黄色,当周围的常青树还保持绿色、落叶桥已经接近全秃的时候,金色的枞树其实是比较好辨认的。他看到山谷北侧有一小片枞树林,南侧也有几颗零散的枞树。
在落地之前,心里面便已经有了主意。
这一天并不是洛林战役中最具决定性的一天,但这一天的战斗比起前面三天来似乎还要激烈。魏斯带着一支小小的游击分队,行进在洛林北部的茫茫山林之中。因为接到了联邦军的指令,他们没有继续在秘密营地相机行事,而是在全面部署摆开之后投入了果断的行动。
尽管这支队伍的行进线路,跟联邦军的空战部署没有直接的关联,但仅仅一个上午,凭着魏斯的洞察能力,他们救下了三名联邦军飞行员,并让他们加入队伍,朝着华伦斯以北的莫伦河行进。
那有一座水力发电的河坝,规模算不算很大,其供应的电力也仅仅是作为一种辅助——洛林主要的能源来自于火力发电,随处可见的煤矿是发电的燃料来源,但河坝相较于火力发电有着成本低廉持续性好的特点,特别是在丰水季,这里提供的电力支撑两座工厂运转不成问题。为了保护这座水坝,诺曼人在这里派出了一支分队,部署了几门高射炮和一些机关炮。以联邦空军的实力,想要摧毁这座河坝其实易如反掌,但考虑到河坝还具有灌溉和防洪的功能,直接关系到华伦斯周边居民的生活,战争期间,联邦空军始终没有对这座河坝下手。魏斯此行也并非为了炸毁河坝,而是要将这些孤立的诺曼分队给消灭掉,控制那片适合进行空降作战的河谷地带,为联邦军的进一步行动增加可选择的战术空间。
第13章 别羡慕哥
隔着老远,魏斯就发现了史蒂芬-周藏在一棵枞树附近。走近之后,看到这名飞行员隐蔽的很巧妙——他躲在一个地坑里,用树枝编了个盖子,上面糊了泥巴,粘上枯草叶,即便从很近的距离看,也不容易发现这是人造物。
“您是一位伪装高手。”魏斯由衷地称赞道,“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我们从附近经过的时候,您不会错过我们,这是最为安全稳妥的一种方法。如果说一定要找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怕雨天,雨水很容易将伪装冲刷掉。”
“我这也是应急之策。”史蒂芬-周苦笑道,“等到天黑就得想其他的办法,这东西可不保暖。”
“我的家乡有句古话,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对军人来说,无谓的牺牲是应该避免的,因为培养一名合格的战士很不容易,培养一名飞行员更需要花费几十倍上百倍的代价和时间。保住有用之身,尽快回到战场,才是明智之举。”魏斯道。
“所以,你们就是专门来搜救跳伞飞行员的?”史蒂芬-周看了看跟在队伍里的那两名同僚。他们互不相识,但从装束能够分辨出身份。三人都是攻击机大队的飞行员儿,而攻击机也是联邦空军装备数量占比最高的一种机型。
“不,我们只是顺路。”魏斯答道,“我们的首要任是去攻占一座河坝,那里有一些诺曼士兵驻守。当然了,我们不会让你们直接卷入战斗,等我们成功的拿下那里,你们很快就会被转移走。”
史蒂芬-周听了点点头,不多做表示。
一行人继续朝目的地走,走了不多久,遇到一队骑马的诺曼士兵。虽说他们在洛林可以使用飞行舰艇营救跳伞的飞行员,如今战况激烈,他们又处于下风,多数舰艇都投入到了战场上,能够抽调出来执行救援任务的并不很多。在一些相对偏僻的地方,还是有必要以地面部队提供辅助。
史蒂芬-周跟着游击队隐蔽在了树林中,在他的概念里,这支游击队应该会尽量避免跟敌人的部队正面交火,然而那支诺曼人的骑兵越来越近,他看到领头的游击队指挥官向他的同伴们做出了示意。游击队员们纷纷端起手里的武器,还有两组轻型迫击炮和三挺使用弹匣供弹的轻机枪,这样的武力似乎已经超出了他对于游击队的臆测,而接下来的战斗场面,更是让他惊得目瞪口呆:游击队员们仿佛个个都是神射手,指挥官刚下令开火,他们便以密集弹雨扫倒了许多诺曼人,两分钟的压制射击,活着抵抗的诺曼军人已经不足十人。在这种情况下,游击队员们如同猛虎下山,锐不可当地冲杀过去,把敌人打得溃不成军,最后几名试图撤离的诺曼士兵也被精准射杀。
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只持续了五六分钟,诺曼骑兵全灭,而游击队这边仅有两人负伤。令人惋惜的是,枪弹无眼,敌人的战马也死伤殆尽。若是能够缴获几匹马,接下来的行程应该会轻松不少。
史蒂芬-周跟着游击队员们打扫战场,他从阵亡的诺曼士兵身上捡了一支步枪和一些子弹,而另外两名飞行员因为携带有配枪,并没有像他一样去捡诺曼人的武器。
看到这名高个子飞行员背起诺曼人的步枪,魏斯对他说:“是打算用来自卫,还是想跟我们一样参加战斗?如果只是考虑自卫,大可以跟我们的人调换衣服。你也知道,诺曼人对我们的飞行员从来是非常刻薄的。如果说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顺利地回到后方,我们会把这宝贵的机会留给你们,而不是我们自己。”
史蒂芬-周盯着他看了几秒,说道:“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投入战斗,而且,我宁可跟一名普通战士一样光荣地战死,也不要成为诺曼人的战俘。”
这位老兄的脾性,魏斯很是认可。他拍了拍对方的臂膀说道:“放心吧!虽然我们的第一任务是攻占敌人的河坝阵地,但我也不会让你们轻易涉险。相较而言,你们的生命比那些诺曼人可要宝贵的多,也许在抵达河坝之前,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先行转移到我们的控制区。”
史蒂芬-周没有道谢,他静静看着游击队员们从几具还算完整的诺曼人尸体上扒下外套和裤子,连同他们的武装带、水壶、工兵铲等携带的物件一并拾掇起来,遂问:“你们打算乔装打扮混进敌人阵地然后夺取阵地吗?”
“这是我们游击队最常用的策略,能够出其不意用最小的损失赢取胜利。”魏斯回答道,“不过,不是每一次都能够奏效。我们做好准备,用的上就用,用不上也就罢了。”
史蒂芬-周又问了些关于河坝的问题,魏斯没有隐瞒,向他解释了联邦空军缘何没有对河坝进行轰炸。
“你们是洛林人,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用你们的勇气和智慧守护它,哪怕敌人无比强大,也不会轻言放弃,这一点着实令人钦佩。”史蒂芬-周感叹道,“早在上一场战争中,我就曾在报纸上看过你们的事情。没想到当战火再度来临,你们依然像前辈们一样英勇和顽强。”
听到这话旁边几个游击队员都笑了起来,魏斯也笑了。
“上一场战争,我们也是这样干的。至于你所说的前辈……”另一名游击队员插话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就是上一场战争大名鼎鼎的洛林游击英雄,也是我们洛林联邦州的政府首脑和预备部队指挥官,克伦伯-海森长官。”
史蒂芬-周听了这话,顿时目瞪口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位青年第一眼看过去似乎也就是一名有着丰富经验和战斗技能的指挥官。如果说跟旁人有什么不同,他那种从容大度和淡定自若,让他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但也仅限于此。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支小小的游击队,居然是由洛林联邦州的州长官亲自带领,而且就在刚刚,还无所顾忌的跟一队诺曼士兵交战。
“在洛林,每一个人都是向往自由的战士,所以,敌人可以占领这里,却永远无法征服这里。”魏斯骄傲地说道。
迅速打扫完战场,一行人继续前行。走了不多远,魏斯带着他们钻进一片灌木丛,在这儿稍作休整。史蒂芬-周惊讶于这样的安排,要知道他们刚刚跟诺曼人交手的战场离这儿还不到十里路,就不怕诺曼人的援兵迅速扑过来?
他将目光投向魏斯,这位带有传奇光环的人物坐在地上,将一支缴获来的步枪拆开来研究了一番,又将它熟练的拼装回去。他瞧出了史蒂芬-周的疑惑,笑着对他说:“按照正常的思维,游击队在伏击敌方正规军之后一定会迅速撤离,所以诺曼人就算派人过来,也不会对这附近有太多的警戒。我们在这稍作休整,一来是调整状态,为后面更长的道路做准备,二来如果敌人的援兵到了,我们正好可以给他们狠狠一击。”
“如果敌人来的是大部队怎么办?”史蒂芬-周道出了自己的顾虑。
“以现在的形势,他们不太可能抽调出大部队。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大可以呼叫空军部队前来对付他们。”魏斯用嘴努了努,示意他队伍中有通讯兵随行。这位通讯兵携带了一部无线电台,必要的时候可以联络联邦空军。要是敌人在这里部署和几百人上千人,恰恰是当前符合联邦空军胃口的目标。
为将者,需胆大心细、审慎灵活。史蒂芬-周对这位游击队指挥官愈加钦佩。他安心的坐了下来享受游击队员们提供的食物,除了没有热的,其他一切都很可口。从罐头上的标记来看,这是新近从后方运来的制式野餐食物,这意味着游击队并非孤立的存在。
不过,在这里反复跟敌人交战,难道不会影响他们针对河坝的作战任务吗?史蒂芬-周很是好奇,他打量着那位年轻的游击队指挥官,揣测着他此时的想法。战争持续了这么久,航空部队始终在跟敌人展开激烈交锋,他们的战术同样灵活多变,而非一根直线走到底。哪怕是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头脑也显得尤为重要,特别是像他这种攻击机飞行员。在面对敌方战斗机的时候,攻击机没有绝对的速度和火力优势,必须成熟的运用飞行技巧和战术才能摆脱敌人的追击甚至实现反杀。
在已有的作战经历中,史蒂芬-周有过六次击落,其中两架是敌人的战斗机,三架是轰炸机,还有一艘飞行舰艇。攻击机击落轰炸机不足为奇,干掉敌人的飞行舰艇也是情理之中的,唯独击落敌人的战斗机非常困难。那两场战斗,迄今依然历历在目。正因为有这种思维的方式,史蒂芬-周才会对这支游击队的作战路线和行事风格感到好奇。
等他们用食物补充了体力,诺曼人的援军依然没有出现。看来,在整个洛林变成战场的情况下,敌人未必会注意到这么一支侦察小分队的状况。就算有所发现,恐怕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魏斯继续带着这支队伍前行,这一路走到了天黑。史蒂芬-周以为他们会在隐蔽的地方过夜,但仅仅是在两个小时的休息之后,游击队又继续前进。夜间行军不容易被敌人发现,但同时也很容易落入敌人的陷阱。史蒂芬-周忍不住问游击队员们,他们有什么办法在夜间行军确保安全。
游击队员们告诉他,其一,他们熟悉洛林的每一寸土地,对各处的地形了然于心;其二,他们有神奇的指挥官带队,他们的这位了不起的指挥官最擅长的便是夜间的突袭作战。这位游击队员还兴致勃勃地跟他说起了发生在洛林的那些经典战例,包括对斯利恩的突袭,还有对诺曼军队的历次袭击战和伏击战,让史蒂芬-周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没有了白天行军时处处提防的了的顾虑,夜间行军却要跟环境做斗争。走在暗淡无光的树林中,时不时便会被树根和坑洼的地形所绊倒,这一路走得颇有些狼狈。到了下半夜,倦意越来越深,当他们在一处树林短暂休整时,居然有好几个人坐在那里睡了过去。
“长官,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大约20里,德赛尔的分队应该在前方的山里等我们,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在午夜前后抵达那里。我们是否派一个小组在前面探路,并确认他们有没有就位?飞行员们怎么办?是继续跟我们一起走,还是让他们留在后面见机行事?”
史蒂芬-周隐约听到游击队员向跟他们的指挥官请示。
“北侧山腰位置有枞树,我觉得那儿有我们的飞行员,另外东面过了那处山坳,似乎有火光——刚才是有的,这会儿也许看不到了,很可能是敌人的飞行员。”游击队指挥官对他的部属说道,“摩尔,你带两个人往北面去,记住山腰处的枞树,我不会记错。接应我们的飞行员,尽快将他带到这里来。帕克,你跟我到前面去,看看那而是不是真有敌人的飞行员。其他人在这休整,布克,你负责安排警戒哨,我们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回来。”
史蒂芬-周虽然很困倦,可他觉得这事很稀奇,想着自己未必要参加对河坝战斗,于是自告奋勇的上前说道:“我也想参加你们的行动。事实上,昨晚我睡得很好,最近一段时间情况都不错,应该能撑得住。”
年轻的游击队指挥官看了看他,很爽快的回应说:“没问题,跟我们去长长见识,体验一下游击战的感觉。当然了,行动必须听我的,如果发生交火,必须要首先保护好自己,麻烦的事儿我们会尽量解决。”
“不必担心我,我好歹也是从军十年的老手了,这点服从性还是有的。”史蒂芬-周回答。
分配好了任务,大伙儿各自行动起来。史蒂芬-周拎着诺曼人的步枪,挎着弹药盒,紧紧跟在游击队指挥官和他钦点的那名游击队员身后。三个人行动,速度要比队伍行军快得多。在目标明确的情况下,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便靠近了游击队指挥官所说的可疑区域。史蒂芬-周一肚子的问题,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保持绝对的安静,他们轻轻地蹑手蹑脚地往前走走。走着走着,见指挥官突然抬起右手,示意大家放慢速度,然后用诺曼语说了些什么。
史蒂芬-周虽然不能熟练使用诺曼语,但出于作战需要,他还是跟着同伴们学习了一些,知道这大概是打招呼的一种,心中甚是紧张,甚至悄悄将枪口对准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游击队指挥官。虽然他不确定等待自己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状况,但飞行的特殊身份让他格外的警惕。片刻过后,前方黑暗中传来了回应,说的也是诺曼语。
游击队指挥官又应了几句,不多会儿,前面有个人慢慢走了出来。只听到游击队指挥官用阿尔斯特语低喊了一声“逮住他”,随行的游击队员像是早有预料,跟着他们的指挥官一左一右,冲上去把那人按在地上。等到史蒂芬-周走过去的时候,他们俩已经用绳索将那人捆了个结实,并从他身上缴走了手枪。
那人很是愤怒,用诺曼语说着什么,但游击队指挥官不为所动。
“太神奇了,你怎么知道他躲在这里?你怎么知道他是诺曼人?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上当?你刚才跟他说什么?”史蒂芬-周忍不住将这一连串的问题抛出。
作为洛林的行政长官和抵抗组织的总指挥,亦是这支游击队的指挥官,魏斯没必要跟一名飞行员解释那么许多,他敷衍道:“我说过了,这就是强大的观察力和神奇的直觉,这种直觉通常是很灵验的,但是重要的时候未必能够依靠这种直觉,所以就是这样。”
“我们要把他带回去,押着跟我们一起行动吗?”史蒂芬-周问。
“是的,我告诉他,他已经是我们的俘虏了,跟着我们走才能活下去。否则的话,我们会把他埋进坑里,那样的话,他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魏斯说到。
史蒂芬-周当然知道,诺曼的飞行员是联邦军重点关照的目标,通常情况下,被俘的诺曼飞行员都会被关押到最后一刻。譬如说上一场战争中被俘的诺曼飞行员,便是战俘交换最后一批返回诺曼帝国的。
“他相信吗?”
“由不得他不信。”魏斯回应道,“这场战争我们势在必得,要不了多久我们军队就会进入他们的本土,这次我们大概率是要杀到他们的首都才会罢休的。接连三场战争,难道还不足以让我们下定决心彻底瓦解他们的战争能力吗?”
涉及到高层决策的战略问题,史蒂芬-周向来不喜欢与人交谈,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没有自己的观点。
一行人回到了临时休整点,前后果然只有一个小时多一点。休息的时间不够长,但至少能够让大家稍稍缓解疲劳。为了赶在预期的时间点抵达目标位置,魏斯鼓动大家不顾疲劳继续前进。在黎明行将到来之时,他们抵达了洛林北部莫尔河上游的位置。
天边渐渐放亮,视线中出现了一座河坝。它拦河而建,宽度大约六七十尺,高度约莫有四十尺,算是一座中等规模的水坝。上游是连绵群山,水坝下游则是相对开阔的河谷,但河谷两岸仍是山林。
凭着游击队指挥官“超强”的观察力和直觉,他们很顺利的跟另一路游击队会合。在来这里的途中,这支游击队也救下了两名联邦军飞行员,据他们所说,中途还跟诺曼人的飞行员交过手。因为发生了交火,引来了诺曼人的关注,他们不得不一路狂奔,结果比预期时间还早到了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