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真实与谎言
此番见到巴拉斯,别的其实可以不聊,唯独古妮薇尔是个没法绕过的话题。魏斯跟古妮薇尔只算故人,并无深交,但她是妹妹贝拉的老师,又是“好兄弟”奥克塔薇尔的姊妹,有这种面谈的机会,自然是要问清楚状况的,否则回去如何向她们交代?
在和平年代,巴拉斯与古妮薇尔的恋情曾引发两国民众的热议,有人视之为跨越国别和阶级的浪漫童话,也有人觉得是一段注定无果的孽缘。后来,两人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双方家庭的认可,举行订婚典礼,却又遭遇了行刺事件,引发轩然大波,导致婚约一推再推。在战争爆发前大约五个月的时候,经过两个国家、两个家族的反复协商,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举行了一场如梦如幻的婚典。令人唏嘘的是,新婚燕尔,巴拉斯便重新走向了战场,再次与爱妻的国家为敌,更具讽刺意味的是,这场战争是他和诺曼军官团一手主导的——且不论阿尔伯特在这一系列事件中真正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毫无疑问,如果没有皇室的默许与配合,军方和政府是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讳制造这么一出惊天骗局的!
“就算我的结局再糟糕,霍亨斯陶芬家族也会把她照顾好,这一点用不着外人操心。”谈到古妮薇尔,巴拉斯的口气变得有些冷硬。
“我和她是朋友,如你所知的那种。同时,我的妹妹非常关心她的老师,而我的好朋友是她的姐姐,她们都很希望知道她的近况……”魏斯道。
巴拉斯展现出他固有的高傲,仿佛此刻的他依然高高在上:“她很好,除了我不能陪伴在她身边,一切都很好。现在,你可以满意地离开了,我并没有被命运击垮,即便你们做出令人厌恶的判决,我也会昂首挺胸的接受!”
“对于审判的结果,你不担心吗?”
巴拉斯冷冷一笑:“不用你提醒,已经有人警告过我——这场战争违背了上一场战争的和平条约,也违背了很多人的意愿,让几百万的生命陨落在战场上,总有人要站出来承担责任,总有人要为这一切负责……那个人,或许就是我吧!”
临走之前,魏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星源石之本源的,他本不指望对方会认真回答,但巴拉斯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这些充满想象力的人,对浩瀚星空充满了好奇与期待。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们所发现的绝大多数星源石矿产都是产自这个星球上的特殊存在,跟所谓的天外飞船并没有关系。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所有关于地外生物的揣测都是莫须有的。从一些奇妙的遗迹来看,确实有来自这个星球之外的文明造访过这里,但那是在许多许多年以前。它们留下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从初步破解的情况来看,它们是为了避难来到了这里,或许它们的到来为这个星球带来了生命。可惜,出于某些我们尚且不能够破解的原因,它们的文明没能延续至今。至于漫长的岁月究竟发生了何等毁天灭地的变迁,就留待你们这些充满想象的人去破解吧!我们这些现实的人,只在意今天和明天发生的事情。”
魏斯点点头离开了。
经过长久的考虑,他在最后的公审中,以一种尽可能客观而中立的方式向法庭描述了诺曼军队占领洛林期间,军队各级指挥官和普通军人所作所为的情况。尽管绞死战争罪犯的呼声非常高,但出于各方面的考虑,联合法庭最终只判处犯有虐杀战俘、虐待平民罪行的20名诺曼军官死刑,而包括巴拉斯在内的绝大多数诺曼军人都被判处了无期劳役或有期劳役,这意味着他们在接下来的若干年乃至于余生,都将在强制的劳动中度过。像巴拉斯这种出身高贵的人,判处劳役对他是莫大的耻辱,然而在宣判之时,他却面带微笑,仿佛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相应的,与之一同被审判的军官们,包括同样出身高贵的塞德林茨元帅,也都显得非常平静而从容,仿佛这一切并没有超出他们的预料,甚至给人一种他们随时有可能越狱离开,再次掀起波澜的错觉。
经过联合法庭的商议以及各国政府的协定,诺曼帝国的战犯们将在米拉要塞就地接受劳役,而他们主要的工作就是挖矿,挖出来的煤矿石运送到炼铁工厂用于生产。
战争结束,经历了战火洗礼的地区和城镇百废待兴,人们以巨大的热情投入到工作当中,劳动的疲惫之余,也乐于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或许是对诺曼军官团的处境报以嘲讽,“挖矿”迅速成为这个时代见诸报端以及人们在日常调侃聊天中所使用的热门词。高高在上的诺曼军事统帅,英姿不凡的巴拉斯殿下,连同他那些强悍的将领军官们都被罚去挖矿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快意的事情呢?
如果这个时代有热门搜索,那么想必很长一段时间,挖矿都会排在非常显眼的位置上。
不仅仅是在民间,各国的军界政界人士也乐此不疲的拿挖矿来揶揄战场上没有遭遇彻底失败却被自己人狠狠捅了一刀的诺曼军官团队。玩笑归玩笑,这群人只要还在,没有人敢于对他们掉以轻心,他们的关押地受到1万多名联军官兵的严密监视,这1万多人分属于三个团又五个营,要塞外围驻扎着三个完整的团,依托地形构筑了堡垒式的防御阵地;五个营部署在内圈,负责日夜不断的巡逻警戒。
一万多人看管两百多人,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为奇葩的景观。在审判之后大半年的时间里,被看押的诺曼军人出奇的平静,仿佛那森严壁垒里关押的不是一群高智商的军人,而是一群温顺的绵羊,但人们也知道,表面越平静,往往内部暗藏着越可怕的危机。
在此期间,遵照停战协定的条款,进入诺曼帝国的联邦军队逐步撤离,而诺曼人也履行了他们的义务,将军队规模削减到了史无前例的低点,并将军工生产军工研发的相关设备拆除。这一切都按照理想的状况和进度进行着,甚至让苛刻的督查人员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最后一批联邦军队在这年冬天撤到了边界,只留下为数不多的观察组和观察员继续监督诺曼人。
在完成了停战协定的第一阶段任务之后,诺曼帝国出人意料地开始推进宪政改革。就本质而言,宪政可以是**的延伸,也可以是民主的变体,关键在于宪政的形式和规则。诺曼人自上而下的推行宪政,自然倾向于**的延伸,但民众欢呼雀跃,觉得这是一次了不起的变革。宪法、议会、投票,各种民主模式的事物和规则在诺曼帝国的宪政体制下一样也不少,而借着宪政改革的契机,诺曼帝国高层以大刀阔斧的气势展开了涵盖政务、教育、医疗、科技,最后是军事上的改革。
刚一开始,魏斯对于那位阿尔伯特皇储很是钦佩,觉得他能够在统治者的位置上推行宪政改革,无论最终是走向民主还是维系**,都是一种了不起的尝试和突破。在这种波澜壮阔的改革过程中,这位摄政也得到了大多数诺曼人的支持,甚至被封为“开明之王”。
就在诺曼帝国的改革如火如荼的进行中,联邦政府召集军事政治教育科技等方面的专家在奥城会商,研判诺曼人的举动及其后续的影响。在这次大开言论的会议上,魏斯看到了诺曼人改革的各项文本,他本来是作为行政方面的专家来到会议,可当他看到诺曼人在军事方面的改革方案时,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时空似曾相识的剧本:某个战败国仅仅保留十万军队,看起来微不足道,却将其铸造成为一支特殊的教导团队,当这个国家得到重新武装的机会,十万军人在新组建的部队里成为了脊梁和灵魂,而今的诺曼人似乎也走上了这样的道路。
大惊之下,魏斯连夜翻看了诺曼人在工业经济方面的改革方案,发现了许多的改革和部署都是在和平的外衣下藏着重新武装的决心。由此看来,阿尔伯特比起巴拉斯来说的确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仅有钢铁般的意志和决心,更有着常人难以看透的可怕智慧,会在上一场战争的酝酿和爆发阶段甘受军队的裹挟?他体弱多病究竟是事实还是假象?他与巴拉斯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这些问题,让魏斯细思极恐。会议末期,他将自己的分析整理成完整的报告,以《战争恶魔的新衣》为题,引起了与会者的热烈反响。通过各种分析、交流、讨论,人们普遍相信,诺曼人依然是和平的最大威胁,战争阴影挥之不去。这些虽然只是推论,不能成为指证诺曼帝国违背和平协定的有力证据,但已经引起了众多有识之士的警惕,使得联邦高层决意采取一些预防性的举措:于外,加强对诺曼帝国皇室及军政高层的监视,合理运用和平条款探察他们的军备情况,并对逾越之举进行弹压;于内,全面恢复军工科技的研究发展,提前启动军队的革新规划,以及谋划一场对诺曼帝国的预防性战争;暗处,向诺曼帝国内部的激进革命派、**派、倒皇派等组织势力提供有力的资金援助,并允诺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政治外交上的支持。
第19章 反抗无处不在
“先生们,这位就是我跟你们介绍过的,大名鼎鼎的洛林联邦州长官、游击英雄克伦伯-海森长官。长官,这几位是从远方来的客人,达特先生、马维尔先生、莫森先生、安奎先生……”
在第17国防师参谋长蒂特上校的介绍下,魏斯与几位身份特殊的客人一一握手。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是位于洛林中部地区的一处联邦军训练场,这里的设施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但它实际上是联邦唯二的游击作战训练基地——还有一处,位于联邦东北部的卡莫斯联邦州,紧挨着近年来局势动荡的威塞克斯。
经过两次战争的教训,联邦军队已经充分意识到了游击作战的重要性,特别是在攻入诺曼帝国腹地之后,他们赫然发现诺曼人已经能够熟练运用各种游击战法,这才匆匆展开了反游击战的研究和实践。
如今,战争早已结束,联邦军的现役总兵力从巅峰时的近1000万人迅速削减到100万人左右,作战部队也从400个师的庞大规模减少到了72个师——在这其中,约一半的师分散驻扎在各个联邦州,其余部署在各处战略要地。洛林地处边陲,只要是跟诺曼人交战,必定沦为战场,因此,除了第17国防师继续在此驻防之外,还有几支常规部队部署于此。
面对魏斯,这几位客人满脸钦慕。打过照面之后,他们用诺曼语提了一大堆问题。魏斯的诺曼语水平能够应付日常交际,但一些专业的术语还在不断的学习和积累当中。因为提前得知这些特殊客人的身份,他携带了一本双语字典,交谈之中,时不时翻翻字典,并且辅以描述性的语言,让这群特殊的受众不断点头。事实上,他们跟魏斯有一个“与生俱来”的共同点,那就是都跟诺曼军队交过手。
他们操着诺曼语,自然不是威赛克斯的斗士,也不是法莱恩的勇者,而是诺曼帝国本土的反抗者。他们对抗诺曼军队的时间并不少于洛林人——早在霍亨斯陶芬四世登基之前,这些反抗力量就已经存在了。
从交谈开始之后,这些身份特殊的诺曼人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如果一个问题是一发子弹,那么他们这一口气便打光了足足一个弹匣。在蒂特上校这样正统的职业军人听来,有些问题实在刁钻,整个联邦大概也只有那几位对游击战最有研究的专家级人物能够做出妥善的回答。所幸的是,眼前这位洛林州长官不仅有丰富的游击战经验,而且非常善于总结,他撰写的《现代游击战》已在联邦军内部刊物出版,并且成为了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的推荐教材。
来者每人至少问了四五个问题,这才给了魏斯“喘息之机”,他不慌不忙地扫视对方,反问道:“诸位,我并无不敬之意,也不是因为单纯的好奇,而是考虑到我们今后的长期合作,希望各位能够如实回答……你们因何抵抗诺曼皇室,又因何向我们寻求合作?”
几位客人相互看了看,由最年长的那人回答:“正如我们跟联邦方面秘密联络时所表达的,我们反抗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统治已有一百多年历史。在最为黑暗的年代,我们如同奴隶一般苟活着,无论多么勤劳努力,始终生活在饥饿寒冷的边缘,看不到任何希望。近代以来,我们的劳作方式随着工业化的进步而进步,但生活状况没有任何改变。我们开始了解外面的世界,慢慢知道我们生来就渴盼着自由,而那种自由,就叫做民主。在这个世界,联邦是民主的代名词,所以我们这几十年来一直在努力寻求联邦的帮助。”
“对于民主,你们了解多少,有何见解?”魏斯接连问出两个问题,它们听起来都很简单,但回答起来却不容易。
几位来自诺曼帝国的客人踌躇了好一阵,才由刚刚那位回答:“联邦的自由和民主体制,我们向往已久,也研究了很长时间,我们希望最终能够达到这种理想状态,也许在某种历史的契机下,我们能够与联邦组建一个更为庞大的、高度自由的国度,但也许在我们生命可及的岁月里,我们能做到的就是让民主的光芒降临到我们的国家。当前,阿尔伯特所推行的宪政改革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大众的意愿,所以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但我们知道,这种宪政是虚伪的,权力依然紧紧掌握着皇族手里,甚至比以前更加的**。真正的民主,应该是让人民分享国家的权力,获得跟劳作相匹配的收益。”
魏斯对这样的回答感到满意,要知道根据双方秘密协商的情况,接下来将陆续有数以百计的反抗者从诺曼帝国来到联邦,在洛林的游击训练场接受全方位、专业化的训练,了解他们的初衷、掌握他们的心态是非常重要的。
在魏斯问完一轮问题之后,一名年轻的特殊访客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您跟巴拉斯交过手,而且赢了他两次?”
魏斯很努力地想了想:“准确来说,我只赢了一次,还有一次算是平手。”
“能赢一次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人嘀咕道。
魏斯坦然道:“赢了一次,平了一次,输了两次。”
那人愕然。
“那位已故的老皇储怎么样,我不作评论,但阿尔伯特和巴拉斯,给我的感觉都是厉害角色。只是没料到,阿尔伯特会干脆利落地收拾掉巴拉斯,借联合法庭之手将他送去挖矿。”魏斯抛出话引子。
访客之中,最年长的那位说道:“是的,我们同样对阿尔伯特的手腕感到惊讶,毕竟稍有头脑的人都会把砝码压在矫健、活跃而且极具军事天赋的那位身上,谁猜得到阿尔伯特有魄力将整个军官团都出卖掉——这甚至不能说是一种出卖,而是为了巩固皇室的权力而对军队的一场惩罚战争。这场战争来得非常突然,也来得非常迅速,并且取得了显著的胜利。军队失去了主心骨,宪政体制下的军事改革推动非常顺利,而在这种军事改革后,新的军队是完全绝对效忠于国家和王室,不再是军官团的附属品。那些令霍亨斯陶芬皇室苦恼了上百年的问题,居然在一个看起来最不可能的人手里得到了解决,这确实是一件令人感到非常讶异的事情。所以,我们相信,阿尔伯特绝不是什么圣明之主,而是我们所面对的前所未有的强力的敌人。在诺曼帝国的西南地区,我们已经遭到诺曼军队接连数月的压制和围困,这种情况是半个世纪以来所未有的。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只能走最极端的方式……”
“或许,他身上的不治之症是他故意示人以弱的伎俩,此举既避开了兄长的猜疑和打压,又得到了胞弟的支持和联合,等到大权在握,便翻手浮云。”魏斯道出了自己的揣测。
来访者之中,有一人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可是,那种遗传疾病被称为‘王冠诅咒’,过去几百年,霍亨施陶芬家族每一代的直系成员少则一人、多则三四人患病,这些患病者没有一个能活过四十岁,而这一代里面,阿尔伯特就是那个受诅咒的倒霉蛋,怎么会有假呢?不过,医疗技术的发展,可能让他们有了克服或是延缓遗传疾病的办法,否则,有谁会在权力争斗的关键时刻,选择那个注定在四十岁之前死去的人?”
魏斯静静听着,没有插话。克伦伯-海森家族已经在索姆索纳斯重建了城堡,泽带着小肯普和勋爵夫妇住在一起。每次回去,他总会想起在弗里斯见到巴拉斯时的交谈,心中隐隐有种感觉,阿尔伯特与巴拉斯的恩怨纠缠还没完。他们两兄弟的事情,若是关起门来解决也罢了,偏偏是主宰诺曼国运、影响国际稳定的人物。
那场暴风骤雨,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到来?
在接下来的十几天时间里,魏斯抽空陪着这些来自诺曼帝国的游击者体验联邦军游击训练场的运行规则和训练效果。这里的训练分成基础训练和战术训练两种模式,前者由教官向参训者传授游击作战所需要的各种基本技能,包括射击、爆破、驾驶等等,简单来说,就是要让一名游击队员了解各种武器装备的基本原理,培养出低配版的特勤战士;战术模式是通过操练演习的方式,让接受训练的游击队员掌握游击作战的各种技能,并尝试在各种环境下躲避“敌人”围捕猎杀,其最核心的目标便是在有机战场上活下去,其后才是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开展各种破坏和袭击。
虽然只是试训练,魏斯注意到这几位特殊来访者的基础战斗技能非常扎实,而他们也并不避讳自己曾在诺曼军队服役的经历。通过泽之口,魏斯知道,诺曼军队之所以强大,在人这个因素上,军官群体有着得天独厚的地位和传承,其能力和信心明显高出各国同行一档,而基层士兵就比较苦逼了,他们一边拿着微薄的军饷,一边接受严苛的训练,战场上不得不奋勇向前,而即便退役之后,也必须听从预备役军团的指令,做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否则将受到法令的严惩。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是个符合事物规律的哲理。在诺曼帝国的历史上,军队发生兵变的情况非常罕见,但并非从未出现过。据泽所说,在过去的两个多世纪里,诺曼军队曾有过两次影响恶劣的兵变事件,两次都威胁到了皇室的安全,也两次导致统帅级将领被处死,只不过在当权者的掩盖下,少有人知晓真相。后来,为了防范军队兵变,也为了防备军队将领做大,帝国的历任当权者表面上重用皇室成员和大贵族,让他们担任军队高级职务,背后又利用军官团进行制衡,并且不断调换将领们的岗位,让他们难以对某支部队形成绝对的领导力。此番阿尔伯特将皇室成员、贵族将领以及军官团一并送进联合法庭,意图按自己的意志重塑诺曼帝国的军政规则,看起来是一次成功的洗牌,但魏斯觉得正如巴拉斯所说,国家的运行存在一种历史的惯性,贸然打破规则,必定受到惯性的冲击。也许,真正的反抗者不在这个枪声阵阵的游击训练场,而在于看似风平浪静甚至稳固无比的心脏地带。
终章:钢铁的轰鸣
弗里斯,米拉要塞。
高墙之上,方形的窗户后面,奥克塔薇尔一身戎装,依旧是那般英姿勃发的模样。她静静注视着下方的吊桥,几辆黑色轿车依次驶过。因为关押着一群“最危险”的犯人,这里的管制措施是极其严格的,只有身份特殊的来访者才被允许乘车进入要塞,至于说整支车队进入,那必然是国家首脑级的存在。
奥克塔薇尔身旁,一名英俊高大的军官用带有东部口音的阿尔斯特语说道:“他这个时候来这里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身后,一名头发花白的军官坐在桌边喝着茶,似乎在自言自语:“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儿,英俊高大的军官嘀咕道:“真想去听听他们在谈什么。”
年长的军官继续自言自语:“别想了,这种级别的来访者,监听是不被允许的,除非……”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起。年长的军官接起电话,应了几句,脸上的表情变得活跃起来。
“有意思的事情。”他放下电话,对两位来此轮值的同僚说道,“最高军事委员会认为我们应该密切关注诺曼高层的动向,被关押在这里的某些人虽然被剥夺了自由,但血脉赋予的特殊身份并不会轻易改变……”
高大英俊的军官几乎没有耐心听他说完,径直朝门外走去。
年长的军官站起身来,边走边对奥克塔薇尔说:“走吧!到监听室去。录音资料很可能被封存起来送往最高军事委员会,只有现场听,才有机会了解实情。没准,他们会聊到你的妹妹……”
奥克塔薇尔刚刚还站在窗前,这会儿已经来到他旁边,并且风一般超了过去,第二个走出这房门。
年长的军官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当他来到监听室时,发现这儿已经聚集了十多个人,以监听器为中心,或坐或站,默不吭声。他们无一例外身穿制服,制服样式和标识分属于联邦陆军、空军、监察部门。
监听器正在运转,刚开始只有空洞的沙沙声传出。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一些响动,是开门声,脚步声,以及咳嗽声……过了一会儿,开始有人说话了。对于诺曼语,在场的军人们实在不陌生。近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们无数次听到这种语言,有时是在战场上,有时是在战俘营里,偶尔是在和平年代的交流场合,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学习了解这种语言。
监听器里,两个男人的交谈前后进行了大约二十分钟。他们的语气很平静,情绪似乎波澜不惊,其中一个基本上每分钟都要咳嗽一两次,而他们所谈及的话题,让监听者无不心惊肉跳。他们面面相觑,却仅以目光进行交流,监听室里从头到尾都没有额外的声音,直到监听器里只剩下先前的那种沙沙声,他们才“摆脱”了雕塑状态,各自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奥克塔薇尔所在的三人组回到那个可以俯瞰要塞南部的房间,正好透过窗户看到先前那支车队驶过吊桥,离开要塞返回他们的世界去了。
高大英俊的军官又一次走到奥克塔薇尔身旁,跟她一起眺望窗外:“那个统治诺曼帝国近半个世纪的人……终于离开了啊!他的陨落,可能标志着一个时代的落幕吧!”
奥克塔薇尔和年长的军官都没有应声,他继续自言自语道:“在他的统治下,诺曼军队的实力达到了一个巅峰,也许只差一点就完成了征服世界的宏愿。他的死去,对这个星球所有活着的人来说,都是好事。哎,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位即将正式执掌皇权的人病得有些严重啊!诺曼人那边不是一直说他身体状况欠佳吗?好像是某种属于家族遗传病的问题。这样一个人能够稳定地执掌政权?我看诺曼人可能更希望让关在这里面的那个去当他们的统治者吧!”
年长的军官坐着说道:“打开国门畅通交流之后,我想更多的诺曼人应该希望建立一个民主的国家,而不是继续在皇帝和贵族的统治下卑微的生活。在离开诺曼帝国之前,我们留下了许多的传单,告诉他们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可能正是这些传单,迫使今天来这里的那个人启动了诺曼帝国的全面改革。无论如何,诺曼人都应该感谢我们,感谢我们给他们带来了民主自由的曙光,也许追求民主和自由的力量已经在不断的凝聚,直到他们强大到足以推翻**的统治者。”
“上校,您说的感觉很有哲理,像是一位哲学老师在说话。”高大英俊的军官顺势恭维道。
“在我年轻的时候,确实有过从军之外的第二个选择,那就是在一所学校当哲学老师。”年长的军官平静地说道,“或许,我应该选择那条路,那样的话,我现在应该是个学识渊博、胸怀广阔的学者,多好啊!”
正聊着,桌上的电话铃又一次响起。年长的军官接着电话,这次除了开头的应答,后面他几乎只是在听。几分钟后,他放下电话,脸上显现出凝重之色。
“听到什么坏消息了?”英俊高大的军官瞧出了他的异常。
“嗯,说不上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逻辑很正常,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年长的军官应道,“好了,我得去开会了。如果多数人投票通过,那么我们将不得不同意部分关押在这的人返回诺曼帝国参加葬礼。”
说完这话,年长的军官背着手不紧不慢地离开了。他们三个,是联邦军特勤部队派驻的轮值代表。年长的军官功勋卓著,有足够的资格迈入将官行列,却因为在一次作战行动中不接受敌人投降引发了内部争议,两次提名晋升都被搁置。他憎恶诺曼人发动战争的行为,憎恶每一个侵略者,他有资格参加联席会议,并且握有一票投票权,他刚刚所说的这些只言片语,看起来不是很明确,但联系刚刚所见、所听、所谈,也就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校一定会投否决票。”高大英俊的军官道出自己的揣测。
“如果我是我,我也会投。也许,大多数人都会投。那样的话,他们无法成行。”奥克塔薇尔冷冷地说道。
“如果投票通过,他们得以返回诺曼帝国参加葬礼,你的妹妹不就可以跟他的丈夫聚上一面了?”
“这种事情重要吗?”奥克塔薇尔反问。
高大英俊的军官摸了摸鼻子。国事与家事,孰轻孰重,不难权衡。
奥克塔薇尔正眼看着自己这位同僚:“马特,我再申明一次,我之所以来到这里,跟古妮薇尔或者她的丈夫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他们不会对我履行职责构成任何影响。还有,我是不婚主义者,只有不婚,才能避免被婚姻和家庭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们可以觉得我自私,不近人情,人生有缺憾,但我不在意这些。”
高大英俊的军官很认真地听完,轻轻叹了口气:“好的,我知道了。”
年长的军官离开很久,直到晚饭的时候才在餐厅出现,整个人就像是在圣光中沐浴了一次,容光焕发,有种说不出的精气神。他在两位同僚身旁坐下,冲他们眨了眨眼睛:“我们以19对12否决了他们的要求。”
对于这个结果,奥克塔薇尔看起来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庆祝的。就如同他们之前所聊的,霍亨斯陶芬四世的离去,是一个时代落幕的标志,这件事本身并不能给世界带来长久的和平,关键在于诺曼帝国未来的走向。
在诺曼帝国首府之北,有一座巍峨险峻的山峦,名为圣耀山。这里,是诺曼帝国历代君主的安葬之地,一个个白雪皑皑的峰峦,是他们的墓穴所在,皆冠以沉眠者之名。如今,诺曼帝国的王室贵族、官员将领数千人,在山腰之处的巨大祭祀台上,为刚刚故去的老皇帝霍亨斯陶芬四世送行。
寒冬时节,天空中飘荡着鹅毛大的飞雪,祭祀台前方、圣耀山之东,一艘艘隶属于诺曼帝国皇家舰队的飞行器全部涂成白色,静静悬浮于半空。自星源石的浮空特性被发现以来,五任诺曼帝国君主的葬礼,都有这般舰艇云集的壮观景象。这一次,参加葬礼的飞行器,数量前所未有的庞大,但如果计算吨位,却又是五次葬礼中最为寒酸的。为了让长驱直入的联邦军队在停战后全数退走,诺曼帝国接受了颇为苛刻的和平条件,不仅向各参战国赔偿了巨额钱款,还将全部的大中型飞行舰艇交付给了战胜国,并允诺未来不再建造中型以上的战斗舰艇。
因此,视线中的这些白色飞行器,体形最大的几个都比不上以前的装甲舰,大多数甚至比最低等的巡防舰还小。最小的那些,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飞行舰艇,它们由窄长的纺锤状主体和短小的翼翅组成,后部缀着数量不等的桨叶,所有的桨叶都在飞速转动,但它们却能持续悬停在空中,只是受气流影响小幅度的上下浮动。
那数以百计的飞行器,构成了一副形同图画的奇异景象,但呼啸的寒风之中,无数机械轰鸣声汇聚成为滚滚不休的海浪,不少雪花因它们产生的阵阵热流而融化,以水滴形态下落,又在酷寒的空气中凝结成珠,从巨大的祭祀台前滑落……
巨大祭祀台的正中央,停放着一具金光闪闪的棺椁,十步开外,数十位皇室成员依等级分列,最前方三人,一位是白发苍苍的“未亡人”——霍亨斯陶芬四世的皇后苏菲殿下,一位,是头戴金冠的皇位继承人,还有一位是皇室的大祭司。依照延续了数百年的传统,大祭司以特有的、抑扬顿挫的腔调诵读了完整的祭文。待众人行礼之后,一艘周身涂有金色纹饰的飞行舰艇缓缓降下,将金色棺椁送往“霍亨斯陶芬四世峰”的墓穴。
棺椁安葬之后,在大祭司和皇太后的授礼下,依照传统在脸上涂了白色圣油的皇室继承人开始了他的继位祷告:“圣祖在上,霍亨斯陶芬家族第208代继承人,神圣帝冠第5代继承者,阿尔伯特-霍亨斯陶芬五世,恳请得到您的庇佑……我身在此,心在此,灵在此,合二为一。我将谨遵您的教诲,承继家族的神圣使命。它的无上荣光,是它无限的包容。无论是富庶之地,还是极寒之北,都等待着它的照耀……未来,我们的脚步不限于地面、不限于海洋,乃至于深海之下,乃至于天穹之上……圣佑霍亨斯陶芬!圣佑诺曼!”
皇位继承人祷告完毕,在众人齐呼“圣佑诺曼”的声浪中,拔出佩剑,剑尖点地,单膝跪在皇太后面前:“请庇佑我,祝福我,伟大的母亲!”
皇太后苏菲朗声道:“我庇佑你,祝福你,尊贵的霍亨斯陶芬五世!我相信,你会如他一般英武雄伟,你会带领诺曼臣民走向新的胜利、新的辉煌……”
说完这些,她弯下腰,双手扶起皇位继承人,在他耳旁低语道:“吾儿,你是你,是约瑟夫,亦是阿尔伯特,也是巴拉斯。吾儿,从今天起,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谨记你的承诺,谨记你的使命!”
戴着金冠的皇位继承人扬起脸,嘴角微挑,分明是一种骄傲,眼中却又闪烁着泪光。
“从今日起,我不再是我,我就是我……我会用二十年蛰伏,让国家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再用二十年征服,让世界乃至浩瀚星海臣服于我的脚下!”
他站了起来,高举手中的长剑,宣示自己的时代就此开启。
他身姿挺拔,步伐矫健,丝毫没有病态。他来到老皇储约瑟夫的遗孀面前,向穿着一身黑纱的她欠身致意,发誓用生命和剑保护她;他来到新皇后面前,向头戴金冠的她表达了祝贺之情,发誓庇佑她、祝福她,直到生命的尽头;最后,他来到了那位来自联邦的王妃面前,露出淡淡的笑容……
第87章 狂暴之海的巨大漩涡
洛林,索姆索纳斯。天空中,一架绿色涂装的联邦快速邮政飞机从西北方飞来,以克伦伯-海森城堡顶部飘扬的蓝色旗帜为参照,机头对准平直的跑道,以标准的姿势完成了一次平稳降落。
跑道旁,魏斯一身正装,等着又一位宾客到来。时光荏苒,这已是联邦机械技术保护者联盟以“机械工业资本研讨会”之名举行的第11次会议,也是在洛林的第2次。在联邦工业部的秘密组织下,这一会议每年举行3-4次,会议地点时而选在机械工业发达的城市,时而选在风景秀丽的度假区,研讨会内部资料偶有流出,给人的感觉是这群人在努力适应时代的变化,让机械技术发展重新回到以飞行舰船为基础的主流轨道。
作为东道主,魏斯本该面色愉悦地迎接老朋友,来自尼德威尔联邦州的埃文斯长官。可是,两人见面,却都是凝重的表情。就在前一天,机械专家塞尔巴勒博士因车祸不幸罹难,前来参会的熟面孔又少了一张。在过去的两年里,这个秘密联盟的成员当中,因各种意外而受伤甚至遇难者已达9人,远远超过了自由联邦和平时期的社会事故伤亡率,要知道他们或是州长官,或是工业界的一流专家,即便他们自己疏忽大意,身边的工作人员也不至于集体放松警惕,特别是在这之中还有两桩颇为离奇的事故,就算神经大条,也隐约能嗅到阴谋的气息。
同一时期,遥远的北方也发生了一系列的难以解释的死亡事件,首当其冲的便是远赴北方威赛克斯王国开展联合研究工作的科研人员。两年来,先后有17人死于非命,这些人当中,以法莱恩王国的顶级史学专家卡松博士、自由联邦的顶尖化学专家乌莫萨特博士以及威赛克斯本国的一流物理学家麦森博士最负盛名,他们的暴毙也引发了各国政府以及外界舆论的高度关注,可就算威赛克斯王国安全部门会同各国派去的保安人员加强戒备,也依然无法阻止此类事件的发生。几个月前,联合参谋部派出联合特勤部队,正式接管了联合研究团队的安保工作,然而没过多久,就有5名工作人员在勘探现场因设备爆炸而丧命。严密的调查随之展开,但是才过了半个月,自由联邦的联合调查官在泳池里醉酒溺亡,更让事件变得扑朔迷离……
“敌人越是疯狂,我们越要冷静执着。”
“不论是命运的戏弄,还是敌人的诡谋,我们都要勇敢面对,哪怕惊涛骇浪也无畏无惧!”
魏斯与埃文斯长官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相互勉励,互相鼓劲。
在他们身后的跑道上,那架草绿色涂装的联邦快速邮政飞机在阳光下显露厚重的金属质感,那是波纹状的铝合金材料制作的机壳,其坚固程度虽然比不上飞行舰艇的装甲钢板,相较于过去那些使用纺织物蒙皮的老式飞机已经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构造上,它摒弃了传统的双层机翼,采用的是下单翼结构,双发动机配置,金属三叶螺旋桨,富有现代气息的方形机体设有齐整的圆形舷窗,能够搭载3000-4000磅货物以及12名乘客,以400-450里的经济时速飞行2000里,在灵活快捷方面有着飞行舰船难以企及的优势。随着快速邮政飞行网络的兴起,就如同汽车同火车的竞争一样,飞机于这个飞行舰船“称霸天际”的时代争得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联邦机械技术保护者联盟的努力并非决定性因素,但客观来说,他们的努力确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保护和推动作用。
战后修葺一新的克伦伯-海森城堡,居住条件固然没法跟高档酒店相提并论,却拥有任何酒店都无法比拟的亲切和温馨。此次会议选址于此,无论工业部的首脑、顶尖工业专家还是州长官们都感到满意。事实上,在同僚们“厄运连连”的情况下,这样一个远离城镇、相对独立的堡垒式建筑,安全方面的压力要小得多。为防万一,特勤部队派来了整整一个分队,跟洛林的地方安全部队共同构建了临时警戒体系。不仅如此,魏斯和他的伙伴们还拿出了游击战争时期的防敌袭措施,就算突然遭遇强敌攻击,也还有应对的后手。
当然了,在任何头脑正常的人看来,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在此时此地。
当魏斯和埃文斯长官走进城堡大厅的时候,先期抵达的宾客们,包括3位州长官、4位工业专家、2名联邦安全部高级官员以及2名工业部的官员,有的站、有的坐,有的在喝茶、有的在品酒,角落的收音机开着,正在播送联邦第一电台的新闻。最近几天,人们关注的热门是联合飞行舰队的再次集结,数十艘战舰此次将前往狂暴之海举行军事操练。值得一提的是,联合参谋部组建之后,诺曼帝国如约开放了他们在狂暴之海建立的岛屿基地,使得飞行舰艇在这片区域的活动有了关键的支点。在绝大多数人眼里,那片海域复杂多变的气流和说来就来的暴风雨如同噩梦一般,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船只葬身此地,飞行舰船虽然能够翱翔于天际,但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它们依然脆弱。可是,诺曼人似乎不这么看——他们那些过分自信的指挥官或是狂妄无知的参谋官认为,狂暴之海是一处得天独厚的训练场,能够磨砺军人的胆识、锻造官兵的技术。诺曼帝国的军事发言人表示,他们此前之所以不惜代价在狂暴之海腹地建立岛屿基地,根本目的是从装备、技术以及精神上战胜恶劣天气,打造出一支能够胜任全天候作战任务的“无敌舰队”。
面对诺曼同行的炫耀,小国家的军人或望而兴叹、或忍气吞声,历来彪悍的威赛克斯人由于国力和军力大打折扣变得有心无力,唯有自由联邦具备与之较劲的条件。不过,出于必要的谨慎,联邦舰队的指挥官们先前几次拒绝了诺曼人的“邀请”,这本来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但军方高层始终对诺曼人在狂暴之海的军事部署感到忧虑,觉得这些家伙“无利不起早”,如此煞费苦心、不计代价,必定是有所图谋,没准是想在联邦背后捅上一刀。因此,借着联合参谋部的作用,他们几番派员前往诺曼基地参观,试图对诺曼人在此长期布局的意图做出更加准确的判断。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揣摩,他们发觉诺曼人此举似乎另有隐情:一方面,诺曼舰艇除了特定的航路,并不在狂暴之海随意活动,这跟所谓的“特别磨练”存在出入;另一方面,诺曼人的岛屿基地看起来是以军事为主,却又构建了大量的研究设施、配置了大量的研究设备、派驻了大量的研究人员。东方风云变幻的狂暴之海,北方坚冰之下的飞船遗骸,如何让人不产生联想?
在总参谋部的推动下,联邦军飞行舰队决定“进军”狂暴之海。他们采取了循序渐进的方式,先派一支特遣分队,然后才是分舰队,以联合操练的方式对狂暴之海的空中航路进行探察。诺曼人不仅来者不拒,还向联邦同僚们分享了他们在狂暴之海探索出来的安全航路。不过,这些安全航路既不连贯,也非绝对安全,需要飞行舰船快进快出,否则也容易招惹麻烦。据说在多次联合操练之后,联邦军飞行舰队向总参谋部提交了一份假象作战分析,推断诺曼军队战时有能力穿过狂暴之海对自由联邦东海岸展开偷袭,但无法在狂暴之海建立一条稳定的运输补给线,对狂暴之海的利用也仅仅停留在战术袭击层面。
这意味着自由联邦的东海岸安全了?
不,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在狂暴之海的联合操练中,联邦官兵们不止一次看到海面出现巨大的双漩窝,对于这般奇异的景象,他们立即找到了一个贴切的绰号,“地狱之门”。地狱是神话之物,但这些骇人的漩涡却是真实存在的。以科幻的思维进行推理,这很有可能是连通未知世界的特殊通道,或许是太空来客万千年前建立的星际之门?进入这些漩涡会去到哪里,知或不知,只是满足好奇心,但是否会有东西从这些漩涡钻出来,也许是性命攸关乃至于种族存亡的大问题。
巨大的漩涡一旦出现在海面,空中的气流随之发生剧烈变化,而后大概率出现暴雨雷电。每每至此,诺曼人的飞行舰艇总是带头迅速转移,看来对这样的奇异状况已有了解,这或许就是他们在狂暴之海建立基地的重要原因。为了搞清楚真相,自由联邦通过联合参谋部向诺曼人发出询问,然而诺曼人表示他们也在努力探究,但目前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对常人而言,视听一旦被北方发现的太空飞船遗迹和东面狂暴之海的怪异景象所吸引,便会自然忽略掉那些值得深究的离奇死亡事件。
第88章 预言家
在跟先期抵达的众位同僚们打过招呼之后,埃文斯对着其中一位联邦安全部的高级官员说道:“听说,那位皇帝时日无多,官员们已经在悄悄准备新皇帝的登基仪式了?”
这位蓄着唇胡的安全官员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他哼了一声:“对我们而言,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他是上一场战争的发起者——虽然官方一直极力否认,但这两千多万人的死伤都是拜他的战争命令所赐,所受的诅咒早就该让他堕入炼狱受煎熬了!”行伍出身的埃文斯心直口快,他机关枪似的说道:“再者,他在位三十多年,纵然内部有各种难以调和的矛盾,至少大多数人在形式上顺从于他的统治,一旦改朝换代,难免会出现一段时期的动荡,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蓄着唇胡的安全官员慢条斯理地说道:“表面上看,这应该是王权承继的必然现象,但我们很容易忽略一点,那就是正统的皇储早已殒命,这几年来,他们恐怕已经完成了权力重组,而且他们的军队也从战争末期的那种疲惫中恢复过来。”
话到这里只说了一半,另一半自然是留给人们揣测与遐想。
人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收音机的声音那里,特派记者对现场观察到的情形进行了描绘式的报道,虽然没有刻意煽情,但从他的措辞和腔调中,依然可以感觉到他是深受震撼——此次在狂暴之海举行的联合演习,集合了各个国家五十多艘飞行舰艇。尽管战争时期双方曾进行过多次接近或超过百艘舰艇的大战,以及投入数十艘舰艇、数百架战机的恶战,但对于常人而言,如此近距离且无风险地观看这般规模的演习,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借着空中联合演习的话题,另一名联邦安全部的高级官员透露说:“通过一些隐秘的消息渠道,我们得知了一些令人诧异的情况——最近这两年,诺曼帝国对他们的飞行舰队进行了秘密改良。无论是从纸面数据,还是联合演习的现场情况来看,诺曼舰队始终是在协议框架下运行,既没有多造舰艇,也没有进行汰换,但他们投入飞行舰队的资金达到了超乎想象的数字。”
话依然只说了一半,这次,阿姆斯联邦州长官,有着“轻工业改革者”和“纺织工杀手”两种风评的霍尔-斯科特,紧跟着说道:“诺曼人使出这种狡猾的障眼法,我们应该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才对。他们无时不刻不在算计着,所以,历来每次跟他们交战,初期总是一败涂地,所幸的是,胜利总是属于正义的一方。”
“战争可不管什么正义。”埃文斯一脸不屑地嘟囔道,“邪恶的,暴虐的,善良的,正直的,在枪炮面前没有任何区别。当战火袭来,生命如深秋的草芥般卑微。”
言罢,他转头对来自艾米利亚联邦州的马萨尔说:“大战略家,大预言家,接下来的故事该怎么演绎,发表一下高见?”
马萨尔不仅是打牌高手,当他还在军中服役时,曾担任第7军团参谋长职务,虽然那个军团不是顶尖一流的王牌部队,可在和平年代,四十出头就升任军团参谋长的真是凤毛麟角,那时的他想必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但不幸的是,部队在联合操演中发生了重大事故,锅总要有人来扛。盛怒之下,这位老兄退役从政,而在进入政坛之后,他凭着出众战略眼光屡战屡胜,成为众多州长官中的佼佼者。那些曲折跌宕或是精彩纷呈的桥段,此处不多赘述。
受到埃文斯的推荐,马萨尔故意咳嗽两声:“冬末,大雪纷飞之时,那位卧病已久的老皇帝终于一命呜呼,撒手人寰,终年六十有三。万众瞩目之下,年轻的皇储戴上了沉重的皇冠。登上王座之后,新皇帝不再有任何的拘束,他大赦天下,废除了那些极度不合理的法令,与宪政派积极对话,再加上摄政时期颁布的一系列促进经济发展的政令,尖利有余、柔和不足的国家迅速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气象,照此下去,帝国时运或将蒸蒸日上,缔造数代人的荣光,然而,戴上皇冠仅仅一百零一天,这位新皇帝便因病故去——直到临死之前,这个悲戚的王者还憧憬着对外域文明的探索能够带来医疗科技的飞跃,憧憬着原本无药可医的先天疾病成为分分钟解决的小问题,憧憬着自己能够摆脱疾病的束缚,纵马飞驰在由他主宰的广阔天地……”
马萨尔之言,如同他在牌桌上的表现,让众人哑口无言,特别是有关宪政的提法,大胆之中又不乏逻辑,狂妄背后充满理性。在这个时代,奥伦斯星球上既有民主联邦国家,也有君主宪政和君主**国家。就权力的集中度而言,民主联邦与君主**无疑站在了两个极端,两者各有优劣。文明的发展潮流看起来在推动民主意识覆灭集权**,但这种进程往往是漫长曲折的。要细说起来,写出的论著足够塞满一个书柜。
听完马萨尔的“预言”,魏斯由衷感慨道:“所以,那位巴拉斯王子成了最后的赢家,宪政进程戛然而止,战争阴云重新笼罩这个世界。”
对于这段续言,众人皆以沉默应对,唯独马萨尔顶着战略家和预言家的光环说道:“从这样的最终结果反推,很多谜团都能找到符合逻辑的答案。比如说,皇储之死,战线之溃,还有让我们困扰许久的飞船遗迹,这些看起来是意外,但没准都是他人精心设计的,而我们今天之所以坐在这里,也就是为了应对深藏在暗处的阴谋。”
那位蓄着唇胡的安全官员依然语气缓慢:“现如今,我们的飞行舰队在规模和实力上略强于诺曼舰队,在不考虑威赛克斯舰队站位的情况下,只要避免舰队主力遭受袭击,我们就能够保持足够的战略主动权。在飞行部队方面,我们拥有大批具备实战经验的优秀飞行员和大量的战机储备,一旦爆发战争,只需要两三个月时间就能够重新整备出一支庞大的战机部队,而诺曼人可以秘密培训飞行员,却无法在和平时期让他们的飞行员获得真正的作战经验。”
马萨尔道:“我同意你的逻辑,如果诺曼人在阴谋策划一场战争,突袭我们的舰队必然是战争开端的重头戏。好在西格诺里上将和他的分舰队指挥官们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特别是有分舰队参加联合演习时,其余分舰队都相应进行了战备部署,而且,飞行母舰始终处于受保护的状态。”
在场的工业专家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关心国际局势。在飞机制造领域颇具权威的安德拉尔博士便道:“说到飞行母舰,我们一致认为,新研发的‘毁灭者’俯冲攻击机,能够让飞行部队的中近程攻击效率得到成倍的提升,结合飞行母舰的机动性,具备了左右空中战局的能力。如果那位皇帝陨落的冬日不是即将到来的这个,我们的飞行部队有足够的时间装备这些新式战机并形成有效战斗力。再者,星空集团和洛林工业者联盟合作的新型远程攻击机已经通过了技术委员会的论证,也将成为机动舰队的有力补充。时间越久,对我方越有利。”
“怕就怕他熬不过这个冬天。”马萨尔道。
魏斯揣摩着说:“是啊,也许是天命,也许是人为。过了这个冬天,如果北方的星源石资源还是维持现有的开采供应量,国际上的质疑会越来越大,目前这种微妙的平衡也将随之发生变化。”
“假定是这个冬天之前发生大事件,我们回去就得提前做好应对了。”埃文斯叹道。
众人正聊着,广播在一段轻松悠扬的音乐过后,又回到了狂暴之海舰队联合演习的直播现场,特派记者的声音不是特别清晰,感觉频道里有很多杂音,也不知是现场太过吵杂,还是信号传播过程中受到影响。离收音机最近的,是霍尔-斯科特长官,他调整声音旋钮,让音量变大,广播才勉强听得出内容。
“……这里的天气真是无愧于狂暴之海响当当的名字,我们可以看到西面出现了大片黑云,云层里夹杂着闪电,而且移动的速度很快,舰队看样子已经来不及着陆了……它们在往高处飞,应该是要爬升到云层之上,这对它们来说并不难,只是会有些冷,不是什么大问题……海面上出现了巨浪,我们必须转移到高处的掩蔽所里去了,他们说风暴来临时,海浪可以将这座岛屿的大部分区域淹没,而且这种风暴说来就来,岛上根本没办法大规模部署防空部队,也无法修筑真正意义上的要塞,现有的设施条件只够舰队短暂驻扎,开展军事训练和技术研究……噢,闪电越来越近,雷声非常响亮,响彻天际……希望舰队已经上升到了足够安全的位置,不然的话,这种闪电会给他们制造很大很大的麻烦……”
第89章 和平威慑
为期三天的“机械工业资本研讨会”第11次会议,在安静祥和的西部小城索姆索纳斯顺利闭幕。会议期间没有发生离奇伤亡,但这并不意味着外界也风平浪静。首先,诺曼帝国的宪政派人士再次通过国际电台发声,要求执政者正视国内的重重积弊,并阐明政治改革是当前解决问题的最佳选择,强权镇压乃是下下之策。诺曼政府随之发表声明,重申所谓的宪政派是非法政治组织,严厉谴责他们企图借助外部力量影响和改变诺曼帝国的政治格局,扰乱民心,达成不可告人之目的。这场嘴仗,由于双方地位和影响力悬殊,加之国际形势整体稳定,还不至于掀起大风浪来,倒是其后的事件更加引人注目——在狂暴之海举行的空中联合演习遭遇风暴袭击,参演舰艇多有损伤,联邦和诺曼帝国还各有一艘舰艇失踪,军事演习由此变成了搜救行动,而大规模搜索竟然毫无收获,于是乎,狂暴之海存在神秘力场、或有天外来客悄然出没的揣测,迅速成为新的热点话题,以此为背景的科幻小说也在各路作家的UU小说璀璨生姿。
扑朔迷离的狂暴之海事件,将平民大众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东方,但联邦高层的关注点显然要更加的现实和理智。随着时间的推移,耗费可观人力物力的北方“太空飞船遗迹”勘测研究进入了全面开采期,然而星源石的开采量还不到预期的三分之一,虽说有各种各样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但联邦高层在渐渐失去耐心的同时,对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图谋也有越来越多的警惕与反思。
联邦飞行舰队在狂暴之海意外折损舰艇,跟其后联邦军飞行舰队和飞行部队整合编成联邦空军的进程并无直接关联,但在促成部分高层下定决心的过程中,前者或多或少扮演了催化剂的作用。
兵种整合前,飞行舰队是法理上的“天空守卫者”,飞行部队有的隶属于飞行舰队,有的隶属于陆军部队,还有的归由轰炸机指挥部指挥,虽然战时可以由总参谋部的航空作战部门统一调度,但多头管理、分散组织显然不利于飞行部队的长远发展,对人才的培养和交流也是一种阻碍,飞行舰队与飞行部队和平时期对资源的竞争也颇为激烈。整合后,联邦空军统管“会飞的”作战部队,统一组织、统一调度、统一规划。尽管这种大规模的整合意味着部队和人员的定位调整,需要一段相当时间的磨合期,但从长远来看,只要管理得当、指挥正确,这种整合必然是利大于弊的。
深秋时节,联邦空军在中部地区展开了一场绰号“钢铁兄弟”的军事演习。作为兵种整合后的第一次大规模军事演习,舰队和机队精锐尽出,浩浩荡荡,振奋人心,而在技战术层面,许多以往因为种种原因难以实践的科目实现了突破,譬如战舰与战机之间贴近实战的对抗演练。天空中战鹰呼啸,精彩的编队机动令人眼花缭乱,庞大的战舰如同漂浮的城堡,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魅力。对外,这是一场没有胜负、只见情谊的演练,但是对内,以总参谋部为主体的高层智囊团队对飞行战舰和作战飞机的作战效能进行了审慎的评估。评估结果是保密的,然而在随后的“思考季”,军方高层为来年的军事发展制定了完备的计划表,从计划表的构成不难看出,列装新式战机的进度大大加快,装备的数量也相当给力,而飞行战舰的建造和更新计划稍有放缓。
艾米利亚联邦州的马萨尔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也是一流的政客,却不是真正的职业预言家。在这个依然寒冷的冬季,诺曼帝国的皇冠依旧戴在重病缠身的霍亨斯陶芬四世头上,但老皇帝无力理政,国家基本上处于“太子监国”的状态,即由皇储阿尔伯特代理政务,巴拉斯王子和诺曼皇族的亲王们负责军务,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然而在北方,威赛克斯的“风起云涌”不仅没有受到严寒的限制,反而在这个有更多时间进行思考的时节翻腾、喷薄——因为对王室支持的军事改革极为不满,首都卫戍部队在一群资深军官的带领下发动血腥政变,推翻了执掌威赛克斯政权达千年之久的罗拉尔王朝,宣布威赛克斯进入再无君主的共和时代。
令人诧异的是,王权的突然消失不仅没有让威赛克斯陷入分裂和内战,反而催生了一个新的联邦共和制国家。当然了,在局势得到控制之前,威赛克斯还是出现了持续数周的动荡,首都周边的重要交通设施遭到人为破坏,外国人纷纷离境或进入使馆区避难,好在部队之间的对峙最终都得到了和平解决。除了罗拉尔王朝成员以及少量王室卫队官兵殉难,政变期间,其他群体几乎没有出现伤亡,贵族们以出奇平静的态度接受了君主时代在威赛克斯的落幕。在这种情况下,自由联邦与诺曼帝国少有地达成了默契,以密切关注的姿态度过了这段相对短暂的特殊时期。
受政变影响,“太空飞船遗迹”的发掘开采陷入停滞,这种不可抗力的影响看起来是完全可以理解和接受的,然而威赛克斯联邦成立后,政府当局却迟迟没有重启发掘开采,对于来自其他国家的问询,他们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捱到了开春,联邦和诺曼帝国不约而同地通过外交渠道向威赛克斯人提出交涉,指责他们的无端拖延违背了联合协定的精神,是对协定签约国家正当利益的侵害。
面对强国的联合施压,威赛克斯联邦政府不厌其烦地进行解释,不断给出重启挖掘的时间表,但这些只是他们的拖延手段,陆续返回威赛克斯的各国专家迟迟无法恢复研究。即便各国以经济制裁相威胁,威赛克斯联邦政府依然我行我素,甚至有情报表明,他们已经秘密恢复了海上的发掘开采工作,这意味着那里开采的星源石资源被威赛克斯人独获。按早前的估测量推算,在不惜一切代价的情况下,威赛克斯联邦是可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实现逆袭,重新成为国际舞台上举足轻重的角色……但是,在可能遭遇外域文明侵袭的前提下,奥伦斯星球上的国家概念和文化差异将变得无足轻重,文明的生存与延续乃是唯一目标。于是,威赛克斯联邦政府的自私做法受到了外界舆论的一致抨击,而摈除威赛克斯军方代表之后,国际联合参谋部反复商议、权衡,最终做出了在威赛克斯南境举行大规模演习的决定。
在奥伦斯星球文明抱团对外的理念感召下,人们显然已经厌倦了以武力解决争端的做法,有针对性的军事演习是心理上所能够接受的极致表现。不过,考虑到威赛克斯联邦政府是新生政权,国家思维还不成熟,难免会在极端情况下做出不理智的选择,国际联合参谋部知会各参演国家,此次演习以空包弹为主,但也需要携带一定比例的实弹。
按照以往的惯例,在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时,每个国家的参演舰艇均指定一艘旗舰,各方互派军事督察员在他国旗舰上全程观察联络,或者说是监督——参演舰艇是否按照演习要求携带相应的装备弹药,过程中是否遵循演习约定,这些都是军事督察员的职责。在各国舰艇向预定区域集结的过程中,军事督察员会提前登上他国旗舰,并将准备情况通过无线电进行通报,通报中往往含有暗语,以便于向己方人员通传演习准备的实际状况。
此番为了达到和平威慑之目的,诺曼帝国出动了三个分舰队,虽然参演舰艇的数量还不到他们现役飞行舰艇的40%,但吨位占比却超过了60%,最新最强的主力舰艇基本上出现在了演习行列中。相应的,联邦方面出动了飞行舰艇总量的三分之一,吨位上也接近半数,而且除了主力战斗舰艇,这次联邦空军向北方航空基地调派了24个轰炸机中队,包括6个新组建不久的重型攻击机中队,可以说,除了被视为“杀手锏”的空母分队,联邦军已是尽遣精锐。
尽管国际联合参谋部暂时将威赛克斯军方代表踢出了局,如今要在弗里斯和自由联邦北部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他们还是提前知会了威赛克斯军方,表示演习期间或许会有舰艇飞机误入威赛克斯国境,但绝无侵犯威赛克斯国家主权之意——庞大的飞行舰队在门外锣鼓喧天,哪怕不越雷池一步,示威的意味也是明摆着的。作为回应,威赛克斯人向南部边境增派了空中和地面防空力量,虽然他们的军事实力在战后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恢复,但这支威赛克斯舰队的实力还是不够看,其地面防空部队的技战术水平亦处在战前水平。真要发生武装冲突,威赛克斯人在联合部队面前恐怕连一个回合也撑不下来。
第90章 偷袭日
奥伦斯星历纪元1842年4月27日,弗里斯东北部卡莫森行省与联邦西北部克莱沃联邦州交界地带,代号“和平威慑”联合军事演习现场。在那湛蓝的天穹下,涂刷着各种航空徽标的飞行舰艇编成浩大的攻击阵列,大型舰艇横向、纵向均居中位,驱逐舰突前,如帽檐般为舰队开道,突击舰位于大型舰艇下方,如同隐匿在阵列之中的刺客,护卫型轻舰艇分居两侧,践行着护卫者的角色。
战矛所指的方向,视野中不见敌阵,只在遥远天际有几个若隐若现的黑点,而在这支联合飞行舰队之中,官兵们虽整装待发,但从他们的神情姿态来看,此时的气氛沉闷却不压抑,严肃而不紧张。在近百艘飞行舰艇组成的阵列后方,低沉的机械轰鸣声如浪涛涌来。放眼望去,一组组十二机大编队、六机小编队的战鹰组成了泾渭分明的攻击梯次,一切就如同阅兵那般从容有序。
联邦空军飞行舰队战斗旗舰“自由”号的舰桥观测台上,演习总指挥官、联邦舰队司令布拉特上将和一众幕僚军官们矗立观望。他们曾对飞行舰艇重新成为战争主角满怀期待,并为此付出了大量的努力,可是在联邦空军整合后,他们跟己方战机部队认认真真地切磋了一番,尽管他们不认为战机对战舰具有天生的克制能力,但也清醒地意识到,由一流飞行员所驾驶的性能优越的战机,在战场上对飞行舰艇极具威胁——即便实力不占优势,也完全有可能获得胜利……
战争结束以来,“太空飞船遗迹”的大发现及其衍生出来的太空威胁论,促成了奥伦斯星球上的文明联合一致,共同对抗外来威胁,以奥伦斯星球军事联盟协定的签署为里程碑,诞生了协定过渡期和协定时期的概念。在这种特殊的时代背景下,飞行舰艇的设计思维发生了重大转变。新一代“自由”号便属于“协定过渡期”产物,保留了战时的设计特点——重装甲、重火力,当时火箭助推还是试验室技术,奥伦斯星球全部国家签署联合防御协定后,联邦舰队的战略定位以及假想敌都发生了变化,“自由”号建造工期推迟一年多,设计方案进行了较大幅度的调整。在火力方面,增强了上半球的攻击力,相应减弱了下半球的火力强度。因为威胁来自于天外,至少在初期敌人不太可能在地面有大规模的故事。装甲方面,对原有的装甲进行了改良,相应将重心放在了生存能力上,而在机动方面,通过使用火箭助推寄出,战术机动力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成倍的提升。此外,由于通讯技术的发展,这艘旗舰大量加装了通讯器材,包括新的密码通讯设备。正式完工后,“自由”号面目焕然一新,成为最具现代元素的主力战舰。
协定时期,假想敌来自太空,科技水平也许要高出一到两个档次,甚至更多,常规的对抗思维失去了意义,需要考虑空中游击战的战略思维,更多地采取一击即退的灵活方式。因此,没有必要在设计和建造以往那种庞大的主力战舰,还是重点打造快速机动的中型和轻型舰艇。当然了,在技术性的代差面前,任何巧妙的思维都无法弥补硬实力的差距,各国因此格外重视飞行母舰和作战飞机的研发——在极端的情况下,飞机具有数量上的优势,而且相对更加容易获得补充。
使用武力威慑显然有悖于这种文明大团结的思想导向,因此,无论是威塞克斯发生军事政变,还是新威赛克斯政权拒绝履行北方条约,其他国家都采取谨慎的手段。在这种大背景下,无论只有联邦还是诺曼帝国,亦或是其他参加此次联合演习的国家,都没有将对威赛克斯的示威和惩戒作为一种宣传,民众只被告知将有一场大规模联合军事演习,并不知道它的真实目标。但是,这只是对民众而言。在那些真正有眼光有见识而且密切关注着军事和政治时事的人眼里,这是一个相当不愿意看到的情形。鉴于此次联合军事行动具有特殊的目的,布拉特上将并没有带上空母编队,而是让他们在纵深警戒待命,作为演习的主题,他坐镇“自由”号指挥己方飞行舰艇进行战术机动和综合补给训练,并将重点放在跨国的舰艇协同作战上。
诺曼帝国方面,舰队指挥官是声名赫赫的波拉米尔上将。战争时期,他执掌诺曼帝国北方舰队的帅印,是诺曼军队迅速击败威塞克斯的“关键先生”,并籍此获得了诺曼帝国的最高军事勋章。此次参加演习的诺曼舰艇,数量上跟联邦空军相差无几,就吨位和火力输出而言,实力要稍胜一筹。这恰恰反映了两个大国在北方问题上的态度——诺曼帝国干涉最早,投入也大,最早提出制裁威塞克斯,同时也是此次“和平威慑”的发起者。相较而言,联邦的态度要佛系不少,在北方的问题上,他们一直处于观望态度,并没有死心塌地地将希望寄托在冰层之下的所谓太空遗产,而在后续的开采和研究中,他们也是亦步亦趋地跟随各个国家的节奏。
各国舰艇在北方集结完毕,联合军事演习随之拉开序幕,这个时候威赛克斯舰队终于有了动静。他们的舰队就规模和实力而言,勉强可以跟联邦军相抗衡,比诺曼人逊色一些,而面对整个联合演习部队则处于遭碾压的劣势。很显然,他们扮演的角色是观察和警戒,一旦联合演习侵犯了威赛克斯主权,他们可以用实际行动来提出抗议和警告,但酿成交火冲突甚至引发战争的可能是微乎其微。
演习期间,边境地区风和日丽,而威赛克斯人始终保持着远远的观望姿态。在发生军事政变之前,他们本是这个联合组织的一份子。经过近年来的逐步磨合,已经建立起了较为有好的关系,此时双方处在的相对的对立位置上,心情难以言喻。
演习行将完成,威赛克斯人依然没有在关键的问题上松口,诺曼人大为光火,提出延长演习时间,并且增加舰机对抗的环节,并且暗示可以派出飞机越过边界,让威赛克斯人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压力。对于这一点,联邦和其他国家并不积极支持,诺曼人表示他们可以自己干,其他国家的参演舰艇只需要留在原地站场助威……
视线回到演习现场,联合飞行舰队的飞行高度在5000尺左右,诺曼人的轰炸机翱翔在超过两万尺的高度,它们盘旋、调整,寻找合适的俯冲角度。作为演习计划的一部分,各舰纷纷昂起炮口,舰员们熟练地操作各式防空武器,大口径的舰炮开始轰鸣,打出的都是空包弹,对于那些即将俯冲而下的诺曼战机并无威胁。
“自由”号的舰桥观测台上,布拉特上将眉头一颤,对身旁的军官说:“如果诺曼人对我们耍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这是他们发动突袭的最佳机会。”
“这怎么可能呢?”那名军官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回应道,他思量了几秒,紧接着低语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言罢,两人不约而同地仰起头,一队队诺曼战机开始从高空俯冲下来。相较于联邦空军那些经验丰富的飞行员,诺曼人无疑要笨拙许多。在真正的战场上,对方根本不会给你如此充分时间,从容有余的进行调整,想要在激烈的战场上生存下来,并且取得战果,必须审时度势,见缝插针,以勇气和技巧克服巨大的困难。
眼看那些诺曼战机越飞越快,越飞越低,布拉特上将忽然闭上眼睛,在胸前画了个祈祷的手势。几秒之后,巨大的爆炸声袭来,紧接着是人们慌乱的喊叫声。
“他们疯了吗?”布拉特上将听到身旁的那名军官失声喊道。
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爆炸的火光四起。
“不,他们没有疯,疯子怎么可能有耐心布这么大一个局?”
按照演习设定,诺曼战机此时投下的应该是不会爆炸的空心演习弹,除了给战舰撒上白灰,并不会造成任何的伤害,然而猛烈的爆炸分明来自于威力惊人的炸弹,诺曼飞行员毫不留情地将它们砸在了均速前行的“盟友”身上。当然了,从攻击开始的那一刻起,双方就已重新回到了你死我活的敌对状态。
实战经验表明,应对大机群轰炸,飞行舰艇应当充分利用空域纵深进行快速机动,并在机动过程中注重舰艇火力的调度与配合。眼前这场正在发生的突然袭击,诺曼战机不仅将攻击矛头指向了联邦舰艇,亦将炸弹投向了其他国家的舰艇,位于空中阵列左侧的诺曼舰艇,在一小段时间的沉寂后,也调转炮口向友军开火了。
观察到这个微妙的情形,布拉特上将果断命令各舰以防空姿态朝联邦腹地方向撤退,舰艇主炮继续对空发射霰弹,而不是针锋相对地轰击诺曼战舰。在这种乱糟糟的场面下,得益于性能良好的、具有较强抗干扰能力的无线电设施,联邦舰艇遵循旗舰指令迅速撤离,其他国家的舰艇蒙受诺曼人的双重打击,有的已经失去控制,在燃烧中换换下坠,有的慌不择路,拼命逃窜,还有的索性停止抵抗,升起白旗。
第91章 图穷匕见
“和平威慑”成了“战争之端”,诺曼人再次向世人展示了他们不择手段的险恶用心。为了这一天,他们煞费苦心,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夜都在秘密地准备着。为了掩盖真实意图,不惜在北方制造了几乎瞒过了整个星球的“太空飞船遗迹”事件。瞒天过海之计一朝得逞,联邦舰队成了他们嘴边的肥肉,岂会轻易松口?
在布拉特上将率领联邦军队且战且退的情况下,诺曼人非常果断的发起了看似疯狂而又精妙的突击。那些轻巧而又迅猛的舰艇就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在联邦舰队身后紧咬不舍,当他们追进到一定距离时,就如同在上一场战争中完败威塞克斯军队所使用的伎俩,纷纷发射雪茄状的飞雷。经过了战后多年的改进,这种飞雷的威力和效率显然更胜一筹。
对于诺曼人这一招,联邦方面也不是没有准备。他们吸取上一场战争的教训,在和平时期努力收集有关假想敌的各方面情报。即便是在各国组建联合参谋部之后。他们没有刀兵入库、马放南山,而是以更加隐秘和灵活的方式进行情报工作。得益于这些努力,联邦舰队指挥官和他的军们知道敌人的这种飞雷已经进化到了使用无线电进行遥控的程度,能够在一定的范围内进行战术机动,而那些遥控的设备及操作人员就在发射他们的舰艇之上。要想降低这些飞雷的威胁,要么对发射他们的舰艇进行干扰攻击,要么利用无线电技术进行干扰,最好两者皆用。
在联邦军队竭尽全力的阻拦射击和不见影踪的无线电干扰下,诺曼人的飞雷攻击无一命中,但这种共计方式显然不是诺曼人唯一依仗的法宝。当联邦舰队将注意力放在身后时,一队又一队的诺曼战机从高空俯冲而下。不具备自身动力的炸弹如雨点般落下,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过后,有四五联邦艘舰艇都中了招。虽说这些炸弹的威力比那些飞雷要小得多,可是搁在任何一艘飞行舰艇身上都不好受。有两艘中型舰艇在受损之后航速锐减,若是任由它们掉队,那么等待它们的无疑会是毁灭性的打击,但如果施以援手,布拉特上将所指挥的这支联邦舰队很有可能在极其不利的情况下跟敌人来一场决战似的搏杀,这同样是联邦方面不愿意看到的。在大小的取舍上,冷静的指挥官不难做出正确的判断——联邦舰队继续向己方腹地撤退,受损的舰艇渐渐的脱离了阵列,但他们没有升起白旗,而是极尽所能的对敌方舰艇展开射击。
当双方舰队在联邦西北部展开激烈的战斗时,此前两场战争中皆安然无恙的联邦东部海岸线附近,一只如同幽灵般的舰队从层层叠叠的乌云中钻了出来。它们的规模并不那么庞大,可是当炮弹和炸弹呼啸而来,从米德尔加联邦州到尼德威尔联邦州,海滨城镇的居民们随之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动之中。
这些年来,为了防备诺曼人可能从东面展开的攻击,联邦军队对自己的东部海岸线进行了防御升级,修筑了不少现代化的堡垒和机场,部署了机动舰队和巡逻部队,然而这些努力在诺曼人在精心布设的攻击面前就像纸壳一样的脆弱。那些100多年来未曾受到战火染指的宁静的海滨城镇,在敌人的肆虐下浓烟四起、火势冲天,景象惨不忍睹。
部署在联邦东部各处机场和隐蔽基地的作战飞机纷纷出动,狂风挡不住他们勇敢的心,暴雨浇不灭他们燃烧的斗志,他们不要命似的冲向诺曼的舰队,如同上一场战争中用无畏的意志挫败强大的敌人。在这些飞行员的努力和牺牲下,诺曼舰队在几个小时之后撤出了联邦领空,但是这条位于腹背的攻击通道已经打开,联邦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
在北方,联邦舰队以损失近半数舰艇为代价撤回到了己方战机部队的保护圈内,诺曼人暂时停止了追击,然而当夜幕降临之后。他们再度向纵深的联邦机场和航空基地展开攻击,威塞克斯人也不宣而战一舰队杀戮到联邦领空。到了这个时候,诺曼人主导的阴谋已经一览无遗了:威塞克斯人发动的军事政变显然也是诺曼人一手操控的,现如今北方威塞克斯西方的诺曼帝国昔日三强之二联手夹击联邦。
那些或中立或观望的小国家,无论站在哪个阵营,都无助于改变战争的格局。
听闻战端再启噩耗,几乎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他们虽然一直对诺曼人的阴谋心存警惕,并为之做了大量的准备,却久久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在魏斯的认知里,这无疑是一场珍珠港式的突袭,然而他低估了诺曼人的“胃口”,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自由联邦西境的各处要塞便遭到前所未有的轰炸——诺曼军队仿佛掌握了天顶星科技,用巨大的、雪茄状的飞雷制造出天崩地裂的攻击效果,这些可怕的炸弹,一枚就能摧毁一座坚固的大型炮垒,二三十枚足以将整座要塞夷为平地。
战争开启之后,诺曼人采用了全新的跳跃式的攻击战术,在战略和战术层面让联邦军队猝不及防,他们以舰队为先导,作战飞机为支援以大约200到300里为一个跳跃段,重点攻击联邦军队的航空基地,以空降部队对其实施占领,在周围布设防线,然后支持己方的舰艇和飞机在此活动。在这些跳跃点之外,诺曼人并不投入重兵,而是以空中的骚扰轰炸为主,并且不断的向跳跃点增派地面部队和防空火力。这样一来,他们的推进速度虽然跟上一场战争相仿,甚至稍慢,但是兵力更加的集中,若干个跳跃点可以组建成为一条或若干条战线,将联邦军控制区域分割开来。
因为有上一场战争的经验教训,联邦军指挥官们没有跟诺曼人争斗一城一地,而是保存有生力量,大踏步地组织部队向纵深撤退。这样一来,不过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诺曼人就已经从北部和西部切入到了联邦复地千里之遥。
前两场战争先抑后扬的经历,使得联邦居民对当前这种态势并不感到深深的绝望。可是,当诺曼军队的兵峰越过狂暴之海出现在联邦东部海岸,惶恐开始蔓延,人们并不清楚诺曼究竟有多大的投送能力,能够将多少兵力部署到新开辟的东线战场。诺曼舰艇、飞机还有陆战部队的出现,就像可怕的病毒侵入了人体,迅速引起了强烈的反应。联邦军队迅速驰援东线,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便将登陆的诺曼军队给赶下了海,可这仅仅是敌人的试探性攻击。此后诺曼人不仅没有停止在东线的活动,反而变本加厉地展开了各种袭扰。
作为洛林的行政长官,魏斯在联邦的战时动员体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他的带领下,洛林政府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战时动员,将一切可以纳入军备的生产转入到战争的轨道上,将登记在册的预备人员组织起来进行战时操练,当然最重要的是竭尽所能地配合军队维持好当地的秩序,而在驻军部队被调往前线之后,新组建的预备役部队成了维持后方稳定的基石。
对于洛林和魏斯来说,接下来的每天几乎都有无数的坏消息传来,虽然联邦军队的改革和准备使得他们具备了比上一场战争储齐更强大的战斗能力。在人力和物资方面的准备也相当充足,然而前所未有的糟糕形势,让他们再一次陷入到了疲于应付的境地。
在这场少有人预见的战争中,洛林的定位不仅仅是对抗诺曼军队侵略的本土要塞,更是支持飞行部队攻击诺曼帝国腹地的重要踏板,在非正式的军师谋划中,这个前哨基地能够支持成百上千的远程轰炸机以及快速舰艇越过莫纳莫林山脉,攻击位于诺曼帝国东部的重要工业区,甚至深入到敌人的纵深地带去轰炸那些工厂,在战线并没有完全稳定下来的情况下,联邦军方高层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作为备选方案的反击方式。
在战争爆发的第七天,一支联邦军轰炸机部队就已经试探性地对诺曼帝国东部的边境城镇进行了试探性的攻击,虽然他们遭到了诺曼人的强烈阻击,但仅仅四天之后,规模更大的反击便在这条战线上拉开序幕。
“恶魔之矛”,联邦军民这样形容诺曼人的新式武器。上一场战争中诺曼人便用这种以人造星源石技术为基础的空中飞雷挫败了威塞克斯舰队。现如今,这种升级版的武器虽然没能在舰队的战斗中发挥更多的作用,可是在对地面的攻击中,它们比大口径舰炮更加可怕,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恶魔甩向人间的大杀器。这样的一个大家伙,可以容纳上万磅的烈性炸药,其威力相当于当前最大口径舰炮的数倍,而且它们的使用不受舰艇吨位和舰炮口径的限制,哪怕是一艘轻量级的巡航舰也能够携带数枚甚至数十枚这类规格的武器,从二三十里之外投射,超出了联邦军地面部队防空火力的有效射程,从而具备了单方面施暴的打击力量。
在和平时代,联邦军队虽然对这类武器有所关注,但忽略了它技术升级后所具备的空地打击能力。不过,充分的情报收集在战时体现出了不可估量的价值,比如说联邦方面基本可以确定生产这种武器所需的工厂分布位置,除了位于大后方的两处无法进行攻击,产量最高的几处基本上位于诺曼帝国的中东部地区,还是有可能使用远程轰炸机进行攻击的。为了最大限度的消除敌人的这一威胁,联邦军策划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以远程轰炸机和攻击机为主力的突袭行动,将其命名为“夜空之雷”。
第92章 战鹰翱翔
夕阳西下,一架隶属于联邦军预备部队的双翼联络机慢悠悠地飞翔在洛林东北部的山林上空。当它行将降落在林间谷地中的机场时,坐在乘客专座上的魏斯看到天边大群“黑鸦”,凝目眺望,发现那是联邦空军的轰炸机编队,数量超过了200架,而且基本上是远程轰炸机和重型攻击机这类大家伙。若是近距离观望,想必会被它们铺天盖地的气势所震撼。
作为地方行政长官和预备部队的总指挥,魏斯无权过问军队的作战行动,除非军方需要他配合。其实以当前的形势,结合联邦空军的战略部署,不难揣测到这些轰炸机飞向西方,是要翻越莫纳莫林山脉,攻击位于诺曼帝国境内的军事目标。这个时候出动,是因为夜间飞行能够最大限度地避开敌人的拦截,夜间轰炸的精度问题则通过大规模无差别的攻击方式予以弥补。
和平时期,第17国防师是驻防洛林的主力部队。名义上,弗里斯将军依然是洛林的最高军事长官,但是几天前,他已率领第17国防师大部离开洛林奔赴前线,现如今,他的副手帕里森上校暂代洛林的军事指挥,跟随上校留守的官兵加起来不到三百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洛林的防务是空虚的。按照改革后的联邦军事动员制度,动员令下达后,地方预备部队以营、团为单位进行集结,配属军官,配发武器,展开训练,奔赴驻地。通常情况下,第一批预备部队会在一周之内完成集结,第二批、第三批紧随其后。按照正常配置,当第17国防师主力部队离开洛林时,至少有两倍于他们的预备部队前来接替防务。
偌大的洛林,只靠一个国防师承担防务重任是远远不够的,和平时期便配置了若干营团级的地面防空部队、要塞部队以及师级规模的空军部队。预备部队完成集结之后,部分兵力调配至相应的地面防御部队,从而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洛林的防御体系得到充实。
到了第七国防师的留守指挥部,魏斯一眼就看到了尼古拉,这位原本已经离开军队加入星空集团的女中豪杰,此时英姿飒爽的穿着联邦空军飞行服,领口缀着预备役军官的标识。
“你怎么会在这里?”魏斯上前道,“我以为你会呆在东部,那里更需要你。”
后面半句话,他有意说得很含糊,东部既有星空集团的主要生产基地,也是她的家乡所在,老总统和其他家人还生活在那里。以老总统的意愿,是不希望她冒着随时可能战死的危险重回战场。
尼古拉微微一笑:“我现在的身份既不是战斗机飞行员,也不是轰炸机飞行员,我只是军方特聘的飞行教官和作战参谋官,担任辅助任务,指导年轻的小伙子们对敌作战。”
“听这话的意思,你不会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驾驶战斗机升空参战。”魏斯正话反说。
“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这种问题的。”尼古拉静静地说道,“但你也知道,战争时期很多情况都超出了我们的预想,必须审时度势,灵活应对。战争当前,保家卫国是每一个公民的义务与责任,特别是我们这些有能力、有经验的前职业军人。真到了没办法的时候,大家都得拿家伙跟敌人拼啊!”
“好吧……刚才我看到他们已经出发了。”魏斯转移话题说,“希望一切顺利。”
“是的,一切会顺利的。”尼古拉道。她转头对哈里森上校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有新的轰炸机联队移防过来,到时候我们的实力会增强许多,同时意味着后勤的负担会增加许多,希望你们能够一如既往的给予我们支持。”
“与空军部队协同配合是我们的义务所在,自当全力以赴。”帕里森上校回答道,然后,他半开玩笑的说:“在这儿,您的角色可不仅仅是顾问、参谋,还是优秀的联络官、调度员。”
“我一来这就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真是抱歉。”尼古拉客气地说。
帕里森上校耸了耸肩:“这不是问题,我担心的是诺曼人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远程轰炸机是从这儿起飞,去攻击他们本土的,那意味着他们很快就会发起疯狂的报复,我们确实要做好提前准备,但我担心我们的准备在他们的攻击面前根本不够看,到时候该怎么应付呢?”
说到这里,帕里森上校将目光投向了魏斯,昔日的洛林游击英雄,如今的洛林行政长官。
“从战争策略的角度来看,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顽强的抵抗阻击敌人,不让他们摧毁我们的航空基地,另一种是等着敌人上门,把这当做一个诱饵狠狠的打击他们,我想以如今联邦军总参谋部的谋划能力应该会选择后一种吧!”魏斯又将目光投向了尼古拉。
尼古拉嗯了一声:“如果你是诺曼人的奸细,那可就麻烦了,因为一旦敌人洞悉了我们的作战意图,不难找出应对的办法,那样我们的布局就前功尽弃了。”
这话算是一种积极的肯定,魏斯道:“在这儿,每个人都是靠谱的,出去就很难说了,所以刚刚的话题就止于此吧!”
三人坐在一起喝着茶,谈着防务合作的事情,用过晚餐,并在通讯室隔壁的房间等着消息,从洛林北部的航空基地到诺曼帝国东部的工业区直线距离有4000多里,放在以往,已经远远超出了飞机的活动范围。如果没有成熟的人造星源石技术,联邦军不可能在这个时代就研制出如此大航程和高载弹量的远程轰炸机。从源头来说,这得益于诺曼人的科技发明。
如同飞行舰队和地面部队的突袭作战一样,轰炸机部队此次远征也是把保密性放在第一位,尽可能的延迟敌人发现轰炸机群逼近领空的时间,从而减少敌人的反应时间。在行动开始后的几个小时时间里,投入轰炸的部队渺无音讯,午夜将近,无线电的寂寞才被打破。根据时间来计算,这时候投入作战的轰炸机部队已经接近轰炸目标区域,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进入到了诺曼帝国的东部工业区。从无线电通讯透露的信息表明,这支轰炸机部队正遭到敌人的疯狂阻击,投入战斗的有敌人的战斗机,也有敌人的地面防空火力,还有飞行舰艇,他们极力阻挠联邦军轰炸机部队挺进纵深,但是联邦军在和平时代坚持不懈的演练和改进他们的空中战术,这些轰炸机的飞行高度处于地面大口径防空炮的射程边缘,而它们强悍的自卫火力又让敌人的常规战斗机很难占到便宜。至于敌人的飞行舰艇,与远程轰炸机混编的重型攻击机有着足以对抗轻型飞行舰艇的活动,而而当敌人出动中型和大型飞行舰艇时,它们又能够利用灵活分散的战术机动能力进行规避,让对手无可奈何。
上一场战争末期,在外界看来,诺曼军队有如强弩之末,无论部队士气还是装备保障都差强人意,加上国内政局动荡,感觉随时有可能崩盘,然而从战后收集的情报信息分析,那时候诺曼军队
受伤和坠毁的轰炸机越来越多,位于后方的人们无法直观地判断战况。透过前方轰炸机发回的电报,那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与藐视,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好几个小时之后,投入作战的轰炸机部队终于踏上了返航的归途,也开始清点幸存的轰炸机数量。由于战斗打乱了飞行编队,让他们难以在飞行途中统计出准确的数据,但粗略的情况已经足够让人们倒吸了一口凉气了:此次出动的280多架重型轰炸机和攻击机,只有百来架在返航的编队当中,脱离编队的轰炸机能有多少平安归来未可知,预计伤亡率超过半数。以每架重型轰炸机16到18轮的配员情况来看,就这短短一个夜晚,精锐的飞行部队损失了上千名飞行员,无论他们是阵亡还是跳伞,对联邦空军来说都是战争时期无可挽回的损失。
这一轮轰炸,联邦机群携带了上万颗高爆炸弹和燃烧弹,哪怕只有半数落在目标之上,也足以重创那个现代化的庞大工业区,甚至将它的大多数工厂化为废墟,而在轰炸行动结束后,从幸存的飞行员们那里了解到,机群从接近诺曼帝国领空开始遭到敌人连番阻击,尽管如此,大多数轰炸机还是顽强地飞到目标上空,用炸弹狠狠回击了苦心积虑制造骗局的诺曼人.从飞行员们的回忆和描述情况来看,轰炸的成效基本已经达成,抛开沉重的损失不说,不论战术还是战略的价值都是无可估量的。
也正如人们担心那样,诺曼人不难循着这些轰炸机的活动轨迹来判断他们的基地所在,还没隔一天时间诺曼人的战舰就出现在了莫纳莫林山脉。尽管联邦空军部署了警戒防御部队,几艘高空高速的诺曼飞行器还是成功抵达洛林地区并进行了战术侦察。
有过上一场战争的教训,在军事改革的触动下,联邦军队的指挥和参谋效率都已经得到了显著的提升。这一次,军方高层很快对轰炸机部队的突袭成效做出了评估,并且意识到了洛林作为航空前哨战的巨大意义。就如同尼古拉所介绍的那样,联盟空军的战斗机部队和攻击机部队源源不断地抵达洛林。
战术上,诺曼人以狡猾多变而著称,在本土目标遭到轰炸后,他们虽然很快确定了联邦空军轰炸机群的集结出发区域,却没有一头撞进联邦军队的圈套。在接下来的许多天里。诺曼人接连不断的对联邦西部特别是洛林境内的目标展开空中侦查,并利用夜晚和雨天进行了几次小规模突袭作为火力试探。之后不久,联邦空军又组织了第二次对诺曼帝国的夜间空袭,和前次一样,轰炸机部队虽然蒙受了沉重的损失,但在战略上基本达到了目的,将诺曼帝国东部的另一处工业区炸了个稀烂。紧接着,从纳沙塔尔联盟州航空基地出发的舰艇战机混合部队对诺曼帝国的的重要军事设施展开了夜间攻击,同样取得了相当可观的成效。
接二连三的夜间空袭,能够从源头上削弱了诺曼帝国的战争潜力,这也是诺曼帝国最为惧怕的事情。两天之后,诺曼人终于对联邦军在西部的航空设施展开了报复性的攻击,这一来如同排山倒海近千架作战飞机如蝗虫一般涌入纳沙塔尔联邦州和洛林联邦州,数十艘飞行舰艇以之侧翼部署在这两个地区的联邦空军战斗部队全力反击。这样一场极其激烈的空战,尼古拉这般一流的王牌飞行员怎能袖手旁观,在第一个回合的交锋过后,她趁乱上场,驾驶新式战斗机升空迎敌。
虽然离开联邦军战斗机部队已有数年之久,但这位昔日的王牌并没有技艺生疏,而是凭着在平日里训练和思考所获得的积累与提升,继续延续她在空中战斗中的辉煌生涯,仅仅这一天她便击落了四架诺曼战机,最终漂漂亮亮的返回了机场
面对既成的事实,无论是魏斯还是驻地的指挥官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一战果既由联邦空军上报到了军方高层,且不管老总统莱博尔德是否持强烈的反对态度,联盟空军迅速将这位飞行王牌请回到了作战部队,恢复了她在军中的军阶,而后根据她的经验特点,委派她担战时空军上校,协助布莱尔将军负责洛林地区的空军作战事务。
第93章 披挂上阵
从战略角度来看,对诺曼帝国本土目标的轰炸,无疑是釜底抽薪的正确布局。照着这种模式持续下去,短则数月、长至一年,诺曼帝国各条战线上的实力必定越来越弱,直至失败。但是,要知道诺曼人以武立国,拥有奥伦斯星球上最负盛名的军事传统,他们从来不缺骁勇果敢、才思敏捷的军人,又岂会呆板挨打?在将洛林定位为战略轰炸攻击跳板的那一刻起,军方高层以及洛林的主政者都很清楚,一旦战略轰炸模式开启,洛林军民必将承受来自敌人的可怖压力。
为了这一场不顾道义的战争,诺曼帝**事上做足了准备,一开战便从北线、西线以及东线同时向联邦军队展开攻势。多线作战,兵力无法集中一处,这既是对诺曼人的制约,亦是对联邦军队的制约,而诺曼军队作为占据主动的一方,无论战略还是战术层面都有更多的选择余地:
在北线,刚刚经历了政权更迭的威赛克斯人军心不稳,难成气候,对联邦最大的威胁在于他们跟诺曼帝国嘉城联盟,把莫纳莫林山脉北麓衍生至东海之滨的漫长边界让给诺曼人使用,诺曼帝国的虎狼之师以充满想象力的棋盘式跳跃战术,迅速击破联邦军队的北方防线,重演上一场战争从北方长驱直入的脚本。
在东线,诺曼人凭着前期的摸索和总结,找出了在狂暴之海上安全穿行的方式和路线,他们的舰队将这种多变的天气转化为有利因素,如幽灵般神出鬼没,对联邦的港口、城镇以及各类战略目标展开攻击,或施以火力风暴,或登陆突袭。若联邦军重兵反击,他们一击即走,遁入雨云,若联邦军反应迟缓,他们毫不留情,以血洗地。
在西线,诺曼人放弃了上一场战争中那种立体式的正面推进模式,对莫纳莫林山脉之中的各处军事要塞置之不理,以超乎常规的方式进行了一次战役级的远程兵力投送,直接越过将数以万计的陆战部队投送到了纳沙泰尔联邦州和洛林联邦州交界地带。在沙盘上,这种做法无疑是愚蠢的,相当于送羊入虎口,而在现实中,人们也从未进行过如此大胆的尝试。时间很快证明,诺曼人在军事艺术方面的天赋是无与伦比的,跳跃到联邦境内的诺曼部队迅速攻击并占领了大片“荒芜之地”上仅有的几座城镇,并且调集庞大的航空部队,利用联邦空军夜间防空拦截效率下降的机会,向登陆区域投送了大量的弹药物资装备。投入这场跳跃式登陆战的诺曼部队战力强悍,意志坚韧,他们几乎没日没夜地构筑工事、部署战线。在接下的时间里,无论联邦军队对他们施展何等强度的空袭轰炸,亦或是同样派遣地面部队进行攻击,他们都如磐石般岿然不动。
当联邦军将西线战区的重心放在这群“不速之客”身上时,诺曼帝国的航空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纳沙塔尔联邦州境内大大小小的联邦军航空设施展开风暴式的空袭。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他们以上千架作战飞机和二十多艘作战舰艇为代价,将纳沙塔尔联邦州境内的联邦军航空设施扫荡一空,紧接着,他们不顾伤亡和疲劳,将攻击的矛头转向了洛林境内。一旦诺曼人将洛林这个航空作战的重要前哨站摧毁,从其他联邦州出发的联邦军轰炸机便难以对诺曼帝国本土纵深的目标实施攻击。
这样一来,洛林在这场战争中的位置便被提升到了战前所能预料到的最高水平。
战场形势骤变,弗里斯将军和他的第17国防师被迅速调回洛林。可是,在北方战线,他们经历了连场恶战,已不是战争爆发之初那支装备齐整、士气高昂的精锐部队,而是一支撤回后方休整的疲惫之师。回到洛林,对他们来说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们熟悉这片土地,熟悉这里的环境,能够在跟敌人的战斗中占得先机,仅此而已。
在地广人稀的边疆地域站稳脚跟之后,诺曼军队一面巩固登陆区,一面施展他们的另一种新战术:进攻型游猎作战,也即在敌方领土上展开游击战。他们的地面部队以营为单位,在丛林中快速活动,时而趁夜袭击联邦军防线,时而对联邦的村庄城镇展开袭扰。在联邦军投入兵力有限的情况下,诺曼人最远可以活动到距离登陆区域数百里之遥的的地方,摧毁桥梁、炸坏铁路、阻断运河,用各种各样的手段给联邦制造越来越多的麻烦。
面对诺曼军队的全新战术,弗里斯将军原本踌躇满志,觉得可以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将敌人的游猎部队一一消灭,却不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乎每战必败,无论有无航空部队支援,第17国防师及洛林地方预备部队在战斗中屡屡遭到敌人埋伏和夹击,仿佛坐拥主场之利的是诺曼人。部队伤亡不断增加,士气愈渐低迷,洛林的局势也变得岌岌可危。于是,联邦军方紧急增派了第10和第39国防师驰援洛林。弗里斯将军战前的资历和威望,完全可以胜任联合指挥官的角色,可是近来的一系列失利,让军方高层对他的能力产生了质疑,而联邦军那些声名显赫、能力出众的兵团级指挥官,此时又都被牵制在的其它在线上,大多焦头烂额。在这种情况最为危及的时刻,联邦军高层想到的是那些已经退役的老将,而不是魏斯这位曾经的洛林游击英雄,或者说,军界不愿意从政界挑选指挥官——他们不愿意承认军方的将领们还不如一个弃军从政的官员。
另一方面,军方深刻的认识到,如果洛林有所闪失,联邦的整个战局会变得愈发的被动。反之,如果洛林能够坚守,那么诺曼人很大一部分精力都会被牵制在西线,而不至于将太多的精力放到北线和东线去。从距离上看,西线的稳固,对于首都自由城以及东部工业区的保护意义非比寻常,而且洛林的地形、洛林的资源以及这里的民风都很适合用来牵制敌人。
在这种背景下,军方将一位白发苍苍的名将派到了洛林,此人便是退役后二度出山的亚特乌斯将军。上一场战争中,这位已经退役四年的老将第一次临危受命,以各路残兵组织了举世闻名的奥城战役,通过一场空前惨烈的阻击战,遏制住了诺曼军队锐不可当的势头,成为战争前期的重要转折。战争后期,亚特乌斯将军再度告老,鉴于他的丰富经验和崇高声望,高层仍留用其担任最高军事委员会参事直至战争结束。
对于亚特乌斯将军,魏斯算不上熟悉,可也绝不陌生。奥城战役是他所经历的第一场城市战役,那些苦不堪言的回忆,却是他军事思维上真正产生蜕变的动力所在。那时他是联邦军的低级军官,而亚特乌斯是战役指挥官,两人机缘巧合地打过照面,但谁也不会料到,11年之后,双方会在战争中再度相遇,成为年龄相差悬殊的军政搭档。
上一场战争中“老将出山”,亚特乌斯六十有九,尚且精神抖擞,还有些意气风发,现如今,他已是八旬高龄,气色还不错,但毕竟是岁月不饶人,言行举止已是肉眼可见的老态。在他抵达洛林后召集的第一次军事会议,魏斯以预备部队指挥官的身份列席。连同年富力强强的师长在内,所有人都对这位老将毕恭毕敬,然而会议的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努力的搞清楚当前的战况,并且发出一连串的质疑:诺曼军队远道而来,没有地面补给,明明如同一支军,为何这般锐不可当?洛林是联邦空军在西线的战略基地,部署了两千多架战机和数十艘飞行舰艇,为何不能以火力洗地的方式把这股敌军从地图上抹去?诺曼军队四散出击,联邦军理应军民合作,掌握敌人动向,集中兵力予以歼灭,为何反过来陷入被动?
有些问题,原本负责地面防务的弗里斯将军和负责空军部队的布莱尔将军耐心地予以解答,他们剖析问题的角度、认识问题的深度也还客观和深入,而有些问题,在座的一众军官们自己都还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我记得在上一场战争中,情报工作就是敌人的强项、我方的弱项。认识到这一短板,军队每年都要投入巨额资金发展和巩固情报体系,据说成效斐然。战事再启,我们在各条战线上依然处处被动,着实让我感到遗憾。”亚特乌斯将军委婉地表达了对联邦情报体系的失望,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哪怕以举国之力进行发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所愿的,更何况昔日的积弊颇多,各个领域都需要人力物力以及时间去改造和增强。
将军举起右手,捏紧拳头:“既然我们的职责是守卫洛林,是保证空军部队能够从洛林出发攻击敌人的腹地,怨天尤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得依靠自己的力量,激发自己的潜力。以往对诺曼人的战争,我们总能够扭转败局,赢得胜利,凭的不就是这一点吗?”
第94章 命运即正义
“在来之前,我便听闻,洛林的预备兵是联邦最好的预备兵,我想原因有很多,其中一个非常关键的因素,就是洛林政府在动员和组织宣传上非常有办法,洛林的人民发自内心的拥护和支持我们的预备兵制度,并且积极投身到训练当中,装备的水平也是预备兵当中最好的。”
亚特乌斯将军的话,无疑是对魏斯平日里工作的成效的肯定。横向比较,洛林的预备兵平时的训练保障强度确实是各联邦州当中最好的——未必属第一,但一定是排名前列,而且洛林历来民风彪悍,人们自带了身强力壮和吃苦耐劳等优点,夏冬两季热衷狩猎,具备一定的军事基础。正是得益于这些因素,洛林的游击战,是上一场战争中各条游击战线成效最为显著的。
此时魏斯的脸上并没有浮现笑容,而是提醒道:“预备兵素质再好,也终究只是预备兵,相较于正规部队,他们还差了不少,特别是正规的作战方式和经验,这些都需要实战来逐步的磨炼和培养,而这种磨练和培养往往伴随着难以避免的伤亡。这一点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感觉上还是没有达到最初的预期,所以……”
“我明白您的意思,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会把预备兵填到最危险的地段去,最艰苦的任务一定是由正规部队来完成的,但是只要加以时日,预备兵一定会在不断的作战行动中迅速的成长起来,直至达到正规部队的标准,这一点我毫不怀疑,而且我相信洛林预备兵的成长一定会比其他地区预备并成长更快更好。”说完,亚特乌斯将军话锋一转:
“以您在上一场战争中领导游击作战的经验来看,可否让我们的正规军和预备兵进行混兵,组织成若干的游击部队,以游击对抗敌人的游击?”
这是个魏斯也认真考虑过的问题,以敌人投入的兵力来看,即便是联邦军的这几个一线国防师拉出来,也未必能跟诺曼人的陆战部队相抗衡,如果充分运用主场和人数的优势,再辅以灵活而正确的战术抗衡他们,似乎可以改善当前的局面——这来自于直观的逻辑推理。
“游击战真正的精髓,是让对手防不胜防,有力无处使,而诺曼人在这一方面的领会和运用非常到位。如果我们单纯以游击战的形式去对付游击战,结果很可能是疲于奔命,却难以收获预期的成效,我们不妨逆向思维,敌人的游击作战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而我们又该在什么位置进行有效的应对。”
这话说的简单,却让在座的军官们反思颇多。亚特乌斯将军闭上眼睛,微仰起头,看起来是在冥想。过了好一会儿,他点头道:“果然,只有精通游击战的人才能想出对付游击战的办法。您说的非常对,我们不能用形式对抗形式,而应该找准敌人的意图,他们想做的最终目的是占领洛林。在此之前,需要尽可能地破坏我们的防御体系,重点是我们的航空设施,所以无论他们如何游击,真正的目的就是我们的航空基地,如果我们把准这一点。那么运动的方式,或者说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既可以用完全防御的方式加固我们的航空基地,也可以将它们作为诱饵等着敌人送上门来,而且我们有理由相信敌人比我们更加急切地想要打开局面。”
俗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亚特乌斯将军言简意赅的判断,在座众人很是信服,魏斯也不例外。如果能够利用敌人这种心理打一场伏击战,将这些天来的颓势扭转过来,打乱敌人的节拍,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亚特乌斯将军目光扫过众人:“在具体安排上,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接下来,三位师长和他们麾下的师参谋长都结合自己的理解谈了一些想法。可以说,他们的判断是准确的,提议也是靠谱的,但是总觉得还少缺点睛之笔。
联邦空军部队在洛林的联席指挥官,布莱尔将军直言不讳的点出了症结所在:“我们在洛林一共有四处大型的航空基地和超过二十处野战基地,目前这些航空设施大多数已经启用,部署在洛林的作战飞机很快就会超过3000架,这些都是敌人的目标。可是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对其中任何一处发动正面的突袭,我觉得他们之所以迟迟不动手,是在图谋着更大的行动。试想,如果他们进攻其中一两处或者两三处机场,会立即让我们警惕下来,他们没有这样做,让我们以为他们是想跟上一场战争一样打破坏战,让我们在洛林的交通基础设施破坏掉,实际上他们只是在分散我们的精力,迟滞我方部队的行动效率。他们真正的胃口,还是想把我们的航空设施都给端掉。也许……他们对我方航空基地的第一次进攻,便是大规模的攻击。”
循着布莱尔将军的思路,魏斯迅速回忆了一下诺曼人在登陆洛林以来的活动范围和破坏目标,看起来他们是以洛林的西北角为基地,四散出击,到处破坏,但也不是无迹可寻,他们将洛林其他地区通往西北部的交通路线一一破坏,为的就是逐步降低联邦军在洛琳的调动效率。虽说飞行舰艇和运输机能够快速的调动作战部队,并供应相当数量的作战物资,但如果需要以空运为主的方式来维持一场战役级别的行动,就需要从其它战线大量的抽调飞行舰艇和作战飞机,就在当前这种形势下显然是有很大压力的。
在亚特乌斯将军的注视下,魏斯进一步提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我是敌方指挥官,我不会挑距离最近或是规模最大的联邦军航空基地下手,而是会选择防御最为薄弱的最容易得手的,同时又具备足够价值的。让我进行布局的话,我会从距离较远的卡塞尔航空基地和位于北部的格拉赛特航空基地入手,两个一起下手。”
看到众人甚以为然,魏斯连忙提醒说:“这只是一种揣测,一名诺曼式的指挥官,应该会有很多种备选方案,然后根据实际的形势变化而选择其中一种。他们完全有可能同时攻击三个航空基地,甚至更多,这完全有可能。如果我们抓住狩猎的思维逆向思考,或许可以考虑示敌以弱的策略,故意减弱其中两处或三处航空基地的防御力量,但不能做得太明显。诺曼人非常敏感,善于洞察我们的破绽,我们必须安排得尽量自然合理。比如说,我们在某个方向上投入比较多的兵力追击阻截敌人的游击部队,因此调动了航空基地的部分守卫力量,或者当敌人对我们当基地发动空袭后,对受损的基地防御设施进行大范围的扩建,那样的话,虽然部署在航空基地周围的兵力很多,但实际上防御的强度在一定的时间内会出现下降,这或许是敌人愿意捕捉的时机。”
会开到这里,大方向已经基本确定下来,特别是年迈的亚特乌斯将军,经过长途奔波,从宽松的退役状态回归紧张的战时节奏,看起来已是非常疲倦,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似的。于是,众人一致认为,接下来由三个国防师参谋部跟布莱尔将军空军联合指挥部共同制定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引诱诺曼人前来攻击航空基地,联邦军部队则以逸待劳,守株待兔,发挥兵力集中的优势,对付敌人。
虽然魏斯是这个策略的重要建议者,但出于种种考虑,众人并没有让他加入到计划的制定过程中,亚特乌斯将军对此亦无任何异议。出现这种局面,魏斯倒是不觉得诧异,更不会因为这一点而觉得沮丧,乃至抱有负面情绪。
军事会议结束后,亚特乌斯将军把魏斯请到他的办公室单独会面。
有人说,会谈的氛围取决于人们面前所摆放的东西.如果是茶水,那么会议是认真严肃的,如果有酒,会议的氛围便是轻松写意的。
亚特乌斯将军与魏斯的单独约谈,便属于后一种情况。
小半杯酒下了肚,亚特乌斯将军的脸色红润起来,倦怠冲淡了许多,说话的精气神也较之前大为不同。
“州长官克伦伯-海森先生,请允许我私下里称呼您昔日的军阶,游击上校。澳城战役,你是我所发现的最大的惊喜。战役结束后,我们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整理战役的经过,因为后来战事紧张,直到战争结束,我们才将它们整理成册。退休后,我给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当了两年的特聘教授,奥城战役是我所指挥的,这个战役也是我主讲的。通过深入的研究,我意识到,你们在城市下水道里的游击战所展现出的韧性远超常人想象,而你们从下水道突袭敌军,夺取敌方战舰的那场战斗,更是无法复制的经典,你们的坚韧和智慧让人无比钦佩。我想,如果现在你不是洛林的行政长官,而是我们军队里的一名军官,也许已经升迁到了师级的军官,我会委派你指挥部队,用敌人都想不到的方式去实现一场伟大的逆袭,但,我现在没有这样的人选,而你有更多的责任要去承担。”
魏斯以酒向昔日的老长官致敬,然后道:“尼古拉莱博尔德是我最好的朋友,相信您对她的事情也有所了解。战争突然爆发,她本来是星空集团技术总监,可以说,是这个重要工业企业不可或缺的核心人物。无论从技术的角度,还是从家庭的角度,又或是从价值的角度来看,她都应该受到好的保护,而不是在前线率领小伙子们跟敌人拼杀。现在,她不仅来到了洛琳,来到了最为艰险的地方,还亲自驾驶战斗机升空作战,到昨天为止已经击落了七架敌机。我试图阻止她做这种看起来非常疯狂的事情,可是她依然坚持自我。我想,当国家危难的时候,如果每一个人不论军阶高低,不论身份尊卑,都无所畏惧地投入到这场抗争中来,无论我们面对多大的困难,也一定会反败为胜。”
将军默默地看着魏斯,听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话,然后啜了一口酒,说道:“你能够这样想,我非常欣慰。不过,战争终究是军人的责任,平民既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直接参与到战斗中来,除非军队授权他们以游击队的形式参战。来之前,我询问上级,得到的答复是,目前还没有必要,但可以适当做好准备。”
军方的顾虑,魏斯早有所闻。同为州长官的伙伴们之中,有不少是从军界跳到政界的人物,从联邦漫长的历史上来看,这种跨界是单向的,无法逆转的,因为联邦军队从来不会接受政界人士回到军界,这也可以说是一种联邦的作风。想当初走上这条路,既是命运始来也是发挥自身价值的一种选择,他不曾后悔,也不会后悔。现如今,困境当前,他并不介怀这些,而是主动宽慰道:“将军,您所说的这些我完全理解。这就是现实。站在国家的角度来看,我们要竭尽全力赢得洛林之战,如果您信任我,觉得我能够派上用场,您尽管吩咐。我可以抛开自己的姓名,抛开自己的身份,以名无姓、不在公开场合出现的方式去引导这场战斗。或者,您就把我当做您身边一名不知名的新参谋,忽然发现这个新参谋谋划了不错的作战方案,然后将这个作案方案交给更具经验和能力的军官们去执行。当然了,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就像是在奥城,从来没有既定的方案能够贯彻到最后,必须审时度势、随机应变。
亚特乌斯将军连连颔首:“我知道,你足以胜任优秀参谋官的角色,如果你留在军队,前途不可限量……你甘愿奉献的精神,我发自内心的钦佩,但以我的为人和品格,是绝对不会让有功之人埋没在岁月中。在洛林,你是预备部队的指挥官,你对预备部队有合法合理的指挥权。如果仅以预备部队投入一次行动,而以正规军做策应,在做好充分的沟通,我相信大家可以领会这种安排的精妙所在,我相信我们能够迈过这道障碍,以超常规的方式去实现一些难以达成的目标,最后让高层默认既成的事实。”
“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魏斯道,“我深感责任重大,也知道任务极端艰巨,但愿命运之光照耀我们。”
将军举起酒杯:“正义即命运。”
第95章 围点打援计划
“看到了吗?西北方山脊线向阳侧,有一队人,他们穿着迷彩服正在下山,大约有20个人,有4个在侧翼,其余人一字纵队。”
透过特殊视野,魏斯早早发现了这一小股敌人的踪迹,在切换到正常的视野后,他指引身旁的同伴用望远镜观察锁定敌人的方位。
“太了不起了,您的视力真厉害!”年轻预备兵发出由衷的赞叹。
身旁的预备部队军官插话道:“对付这20个人应该不难,我带一个连上去,保证全歼他们。”
“不,先不要打草惊蛇。如果他们被我们消灭,后面的敌军就会有所察觉,相应改变他们的计划。我们就在这里观察着,看看他们想做什么,要到哪里去?如果他们是往航空基地的方向,那应该他们正在侦查航空基地的守卫情况,并且有所谋划,与他们现有的兵力,是不可能胡乱地派出机动的侦查小队……通常情况下,机动的警戒力量会是在特定区域进行有规律的活动,而不像他们这样展开搜索行进队形。”
末了,魏斯补充道:“这是经验所得。打游击战,我们的经验可要比他们更加古老。”
魏斯所率领的这支警戒小队,由3名军官、5名士官以及16名士兵所组成,他们此次出动并非执行战斗任务,而是在魏斯的带领下进行例行的警戒侦察——准确地说,是跟着这位老游击指挥官学习如何进行警戒侦察。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是卡塞尔航空基地周围24个警戒点之一,而卡塞尔防御行动,是这场战争爆发以来洛林预备兵所主导的第一次作战行动。没有亚特乌斯将军的支持,他们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来走上这些,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毕竟魏斯身旁这些官兵十之**都是第一次上战场。整体战斗力和平均值都逊色于一线部队,但他们也并非乏善可陈,以魏斯为首的参加过上一场战争的洛林游击战的精英们,是他们优于对手的因素。
昔日的游击英雄们,有的年事已高,不适合冲锋陷阵,出谋划策,调度后方,发挥余热,有的正值当打之年,体格、精神、经验俱佳,诸如格伦森-托滕贝尔、阿莱士-诺迪米克等人,在洛林工业者联盟是魏斯的左右手,战事再起,又追随魏斯来到洛林预备部队。得到亚特乌斯将军的支持,魏斯着手组建了洛林预备部队的a作战指挥部,人员和装备按师级部队参谋部的规格配置,并且突出作战指挥功能。围绕卡塞尔航空基地的作战行动代号为a,加入a行动的预备部队已有第1901、1904、1909、1910、1912五个预备营,作战兵力近6000人——预备营没有严格的编员限制,从一两百到三四千皆可“成营”。以往,预备营主要是给一线部队提供补充兵员,而战后的军事改革,赋予了预备营更多的角色和责任。
现如今,联邦军一线战斗部队依然装备着老式栓动步枪,但比例已经下降到了30%,而克伦伯-格鲁曼突击步枪的比例上升至45%。也就是说,10名士兵当中,有3个仍然使用栓动步枪,4个半使用突击步枪,其余人使用手枪、机关枪、半自动步枪,在轻重机枪装备率稳定在5-6%的情况下,大量配备突击步枪,无疑提高了部队的火力密度和战术灵活度。因此,在联邦军队,克伦伯-格鲁曼突击步枪被多数人视为战后的最佳发明,但凡用过的无不啧啧称赞。预备营的枪械装备情况大致相反,70%的士兵仍然使用老式栓动步枪,克伦伯-格鲁曼突击步枪的装备比例通常不到10%,轻重机枪的装备率大约是2-3%。就装备水平和训练情况来说,预备部队的战斗力大致按一线部队的三至四成计算,当然不同部队之间存在一定的差异,洛林的预备部队无论装备还是训练都优于大多数联邦州的预备部队,战斗值也相应更强一些。
“大家注意隐蔽,他们离我们只有大约1万尺了。在这个距离上,我们必须小心谨慎,以免被他们发现我们的行踪,这样一支诺曼人的小队至少有两名狙击手,他们专用的狙击步枪射程远、精度高,远距离交火我们很难占到便宜。当然了,也不必太过拘谨,毕竟我们是处于主动的一方。”
魏斯结合眼前的敌情,耐心细致地向同行的小伙子们传导经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山头,竖立着一处醒目地观察哨,这座观察哨是用树木所搭建的,并没有进行刻意的伪装,而是有意让敌人投鼠忌器,不敢肆意活动。这样的观察哨,在洛林还有很多,它们并不都驻扎有部队,而是应形势所需,虚虚实实,让敌人难以琢磨。
在这儿,有这样一座观察哨,敌人的注意力更容易被它所吸引,而不是放在附近的丛林和灌木中,这也是游击作战选用观察点的一个技巧,是魏斯他们通过长期作战摸索出来的,而这种经验通常是以沉痛的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
在这个观察哨东南方30里处便是卡塞尔航空基地,它距离索姆索纳斯约150里,是联邦空军在洛林中部的战略性支点,可完整驻扎师级规模的航空部队,周围还有若干野战机场作为辅助。除了魏斯的预备部队,这里先期部署了3个防空营、3个步兵营以及1个装甲中队,警戒半径30里。依照魏斯与亚特乌斯将军所商议的诱敌深入策略,在诺曼军队对卡塞尔航空基地发动了一场破坏力有限的空袭后,联邦军决定对卡塞尔的防御体系进行升级——亚特乌斯将军下令增派3个防空营和6个预备营,构筑一系列防御阵地,并将地面的警戒圈扩大到40里。即便诺曼人靠近防御圈,也无法使用常规的短程火炮威胁基地。要完成这一防御调整,大概需要两到三个星期的时间,期间部队的调动、新阵地的设立都将给诺曼人提供了较为理想的夜袭机会。此外还有一点,一旦防御部署完成,诺曼人无论空袭还是地面突袭,难度都会相应的加大不少。为了增加诺曼人的紧迫感,驻扎在洛林的联邦空军部队在诺曼人的空袭过后,又迅速组织了两波大规模的远程轰炸,以不惜代价的方式对诺曼人腹地的工业区和军事区展开了大规模的夜间轰炸。
魏斯设计的这一作战方案,借鉴了美军二战于中途岛设伏的桥段,他们不需要刻意泄露消息,无孔不入的诺曼人很快做出了反应,他们对卡塞尔航空基地加大了空中侦察力度,地面小队也开始出现在基地附近。在这里,魏斯和预备部队最终索要面对的敌人,有可能只是一支一两千人的诺曼部队,然而上一场战争的经验和前期联邦军的教训清清楚楚地提醒他们,这是一群相当凶恶的敌人,切不可掉以轻心,而要把这场战斗当做一次高难度任务。
黄昏时分,又一大波机群踏上了对诺曼帝国东部工业区的夜间轰炸行程。对于联邦空军的这种新型的奔袭方式,诺曼人虽然组织了多种的拦截,但机群相对于舰队有着更强的灵活性,一旦发现敌人大规模的拦截便可迅速分散,这就如同人们无法用一挺机枪来阻挡鸟群的侵入。
既然空中的拦截难度颇大,而且成效并不明显,诺曼人也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釜底抽薪的办法,一方面对联邦空军在西部的航空设施进行打击,另一方面他们从北方和东线的攻击也将重点放在了联邦空军的飞机生产区上,也就是星空集团等几个主要的制造工厂。
入夜后,魏斯来到航空基地附近的备用机场,在那里,预备兵部队有两架老式的双翼飞机,它们在和平时期是农林航空队的播种消防飞机,到了战争时期便是一种有效的战术侦察和联络工具,可以配属给预备部队使用,且无需另外征招飞行员。
乘着这种老迈但稳定的双翼机,魏斯在航空基地附近进行了大范围的低空侦察,这种侦察跟正规军的活动截然不同,它更多是通过自己的经验和特殊技能去观察敌人在地面的活动,而从这一晚观察的情况看,敌人显然是有意识的在卡塞尔航空基地附近调动可部署地面部队。
看清了敌人的动向,魏斯连夜飞往亚特乌斯将军的指挥部,与之会商接下来的行动安排,总的原则就是围点打援,让敌人进攻航空基地,然后将进攻之敌团团围住,引诱敌人前来救援,借此尽可能的打击和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魏斯的预备部队指挥部与亚特乌斯将军的正规军指挥部之间已经架设了专用通信线路,考虑到没有加密技术的有线通讯并不绝对安全,在敌人已经渗透进入洛林的情况下,所有军用系统都有可能被敌人窃听,因此,魏斯和亚特乌斯将军约定了一些简单的密语。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平时只用密语联络,从而确定攻击的方向攻击的时间。
对提出的围点打援策略,亚特乌斯将军深为赞同,但在执行层面他有很多担心,譬如诺曼人精于设计各种陷阱,使得联邦军队在调动时受到阻碍,而另一方面诺曼人又善于突击,如果联盟将大量部队提前部署在预设地域,能会引起敌人的警惕,让他们改变计划;如果兵力不够,很难抵挡住敌人的反扑,这就形成了策略和执行层面的矛盾。
第96章 笼中困兽
夜正深邃,透过望远镜放大的视线里,联邦空军位于洛林中部的卡塞尔航空基地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一片繁忙景象。
另外一边,是茫茫林海,山风拂过树梢,只有喜夜的动物在悄悄活动。
山头附近,隐藏着联邦军的一处野战指挥所,那是第1901预备营的营指挥部所在地。这个营是洛林的第一预备营,最近数年,在联邦预备部队考核中稳居前10,堪称预备部队的模范营。受益于洛林政府组织的民间捐赠,这个营的枪械装备基本达到了一线部队的水准,火力支援/防空连和战车中队都配备了最新型号的战斗装备,官兵素质和训练情况在预备部队当中也属于一流水平。不过,随着战争的进行,一线部队持续消耗,该营已向联邦军第1901团输送了1600余名补充预备兵,并应后者要求提供了部分装备。现如今,该营虽有近2000名预备兵,但军官和士官短缺,整体战斗水平较战时初次集结下降了不少,作为战斗部队上阵,其作用未必抵得上一个600人规模的一线战斗营,更不消跟那些精英部队相提并论。
大战当前,营部军官们言行举止都很慎重,以致于指挥所里的气氛颇为压抑。这个时候,魏斯带着由一群退役军官和军校生的参谋团队来到这里,如同黑压压的乌云中裂开缝隙,洒下的缕缕阳光虽不能改变风雨欲来的大势,但增添了人们度过风雨、迎接晴天的信心。
作为洛林的行政长官和预备部队指挥官,魏斯跟这里的军官们已经非常熟悉了,寒暄几句,便直接进入工作状态。昏黄的油灯下,他们结合沿途观察到的情况,检视了第1901预备营的部署,对各连队当前的位置感到满意,遂向这支预备部队的军官们强调,瓷杯和钢杯都能盛水,瓷杯一敲就破,钢杯即便受到很大的外力冲击,变了形也不容易破损,部队亦是如此——是瓷杯还是钢杯,主要取决于战斗人员的意志决心,特别是各级军官的意志决心。因此,他们必须勇敢坚韧、沉着冷静,给士兵们做好表率。
在第1901预备营的作战指挥部,魏斯一行人为部队的作战部署把了脉,也给年龄参差不齐的军官们鼓了劲,接着,他们依托该部的各处隐蔽哨所,对敌人的踪迹进行探察。面对军事素养颇高的诺曼帝国陆战部队,防御性的夜间侦察通常只在最后关头发挥作用,出于诱敌深入的考虑,联邦军及其预备部队在拉塞尔航空基地周边并未大规模布设雷场,也就自行放弃了通过预设地雷探察敌军行动方向的常规举措。为了尽可能做好预判,魏斯不厌其烦地深入各部防区,亲临前沿地带进行侦察,并借助老式侦察机进行夜间的低空低速侦察,这些颇耗精力的行动获得了可观的回报:他对悄悄逼近卡塞尔航空基地的诺曼人了若指掌,他麾下的预备部队即将以尽可能合理的部署和相对理想的姿态进入战斗。
探察过程中,魏斯不仅密切关注着敌人的行踪,亦格外留意当面之敌的战斗力情况。就战斗读数而言,那些诺曼士兵较他们的常规部队高出一档,比起联邦军特勤部队也不逞多让。以洛林预备部队的战斗力,如若正面交手,有十比一的人数优势都未必能赢,必须制定正确的战术策略并坚决贯彻。当然了,再好的战术策略也需要审时度势,魏斯长时间在前沿阵地活动,就是为了获得尽可能多的敌情,适时调整作战部署,进而敲定最终的战术策略。
为了契合诱敌深入行动,亚特乌斯将军协调联邦空军对洛林西北部的诺曼军队控制区展开了密集的昼间轰炸,并频繁调动地面部队,故意制造联邦军队打算歼灭敌军登陆部队的假象。与此同时,联邦空军继续对诺曼境内的战略目标展开轰炸,拉塞尔航空基地遭到诺曼人轰炸后,受损的航空设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修复,驻扎于此的航空部队也及时获得了补充……
这场战斗,从诺曼人决定对拉塞尔航空基地动手的那一刻起便拉开了序幕!
诺曼战舰夜袭拉塞尔航空基地之后的第七天,增援而来的联邦军队悉数到位,受损的航空设施也基本修复,唯独外围防空阵地和警戒设施正如火如荼地构建中。在这种前后相衔的时刻,诺曼人终于在黑暗中露出了獠牙:潜入山林的猎袭部队从南北两个方向对拉塞尔航空基地发动突袭,他们的攻击依旧如野兽的獠牙般锋利,他们的视线如夜鹰般敏锐,哪怕联邦军队依托防御阵地进行了坚决的抵抗,他们仍然以风暴般的强击战术渗透乃至击穿守军防线,仅仅三个多小时,诺曼人便打穿了联邦军在拉塞尔的两层防线,其先头分队分别抵达基地北部的机库区和基地南部的起降区,其余部队如同侵入人体的病毒,四下扩散,却又难以捕捉踪迹。
对于这种非传统的作战方式,诺曼人显得游刃有余,胜利似乎已经唾手可得,但无论是在基地北部的机库区还是南部的起降区,突进的诺曼部队就像海浪撞上堤坝、风沙来到山脚,任凭声势再大也无法前进一步,甚至迅速受到反噬,就地烟消云散。
进攻犹如奔跑,向前的惯性不会因为遇到阻碍而消失。先锋分队迟滞不前,主攻部队迅速重心前移,诺曼士兵或三五一组、或七八一队,交相掩护,配合默契,以冲锋枪、火焰喷射器、手雷炸药等高输出的轻武器贴身短打,攻势凶猛。此前若干次战斗,在洛林活动的诺曼军队屡屡利用这种意志坚决并且技艺高超的快速突进撕开对手的防御,然而在拉塞尔航空基地,他们终于踢到了钢板——在基地内层防御圈,联邦军队依托预设火力点组织起有效的交叉火力网,并以突击步枪和机枪机炮压制敌军火力。
眼看僵持不下,诺曼人迅速转变策略,开始破坏航空基地里能够破坏的设施设备、物资物料,视线可及之处,浓烟滚滚、火光四起。
猛兽进笼,魏斯审时度势,选择恰当的时机下令“收网”。他麾下的主战力量是5个预备营6000名预备兵,还有航空基地周边的若干驻防、警戒部队可供调遣,而突袭拉塞尔航空基地的诺曼部队总数约2000人,他们分成两路,南北进击,北路人数稍多,南路兵力略少。乍看起来,魏斯是以6000战力偏弱的预备兵对抗2000战力彪悍的诺曼兵,正常情况下别说是胜算,能避免溃散就很不错了,但围绕拉塞尔航空基地展开的这场战斗,还有数以千计的联邦正规军,他们以团、营为单位嵌在整个航空基地的防御体系里,有的驻守在警戒防御阵地,有的属于地面防空单位,有的负责基地的警戒巡逻,他们的战斗力毋庸置疑,仅有的问题是不善或不便机动。按照预设的诱敌深入策略,魏斯和他的预备部队初期只需要将正规军防线上的通道阻塞,把突入拉塞尔航空基地的诺曼军队困住,不让他们趁夜撤走。等到天亮,驻扎在拉塞尔和洛林其他航空基地的联邦空军就会出动战斗机、攻击机,并空运重型装备前来,以空地合击的方式将这股诺曼军队歼灭——只要诺曼人足够坚挺,这场围歼战会尽可能拖延结束时间,以引诱诺曼人将更多的部队派来解围。
无论最终战果几何,只要魏斯和他的预备部队能够完成第一阶段的阻敌任务,拉塞尔之战都能够沉重打击诺曼人的气焰,鼓舞联邦军民的士气。
出于一种直观上的预判,战斗开始时,魏斯在拉塞尔航空基地北部坐镇。当突入航空基地的诺曼部队意识到无法达成预期作战目的——大量摧毁联邦军部署于此的作战飞机以及弹药、燃料,枕戈待旦的预备兵们已经在他的调度下离开隐蔽阵地,楔入到敌军突袭部队和接应部队之间。在此过程中,他们跟诺曼人的小股部队发生交火,依照魏斯的“死命令”,对敌接火的预备部队以不计代价的方式夺取了各处战术目标,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对敌军南北两路人马的合围。此间,参战部队来不及清点伤亡,但是仅以魏斯的视角,就观察到麾下的预备兵们在小规模攻击作战的惊人伤亡,这是双方战斗素质和经验、技巧的真实体现,接下来面对受困之敌的反扑,战斗只会更加激烈,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双方攻防角色转换,大多数预备兵只需要死守阵地,而坚决防御对官兵技战术水平的要求显然更低一些。
军队如同人体,士兵是肌肉细胞,各级军官、士官好比脊骨,肌肉强健与否固然重要,脊骨的坚韧度更为关键。发现后路被断,诺曼人并没有陷入慌乱,亦不是盲目突围,而是一边多点试探火力,一边寻找对手的薄弱位置。作为老对手,魏斯自然不会忽视敌人的这一特点,他有意做了“示敌以弱”的部署,诱导敌人集中力量攻击第1912预备营在一处谷地抢设的防线。尽管诺曼人一次进攻就拿下了阵地,但旋即遭到对手部署在两侧树林中的机炮压制,紧接着又在阵地后方陷入地雷阵,突围之路顿时变成了死亡之路。
第97章 钢钉
“全体注意……沉住气!看到敌人再开火!千万要沉住气!”
山谷中,临时构筑的简易阵地里,年轻的士官用带有浓重洛林地方口音的阿尔斯特语招呼同伴们。缺乏战斗经验的士兵,很容易误入以射击来缓解紧张情绪的“歧途”,结果不仅不能有效杀伤对手,还白白耗费了弹药,并且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可谓百害而无一利。在战斗打响之前,洛林预备兵指挥部向参战部队下发了几道指令,要求务必传达到各个基本战斗单位,其一便是这道纯粹的技战术指令。
从训练场到战场,预备兵们跨越了人生最大的一道鸿沟,当他们“沐浴”枪林弹雨,当他们面对死神的直视,所有的教条、所有的叮嘱完全有可能在一瞬间被遗忘,这时候便极其需要军官、士官或是老兵指点菜鸟们扬长避短。
对于这条阻塞了自己后路的临时防线,诺曼人罕见地摆开阵势发起轮番冲锋。这些久经沙场、素质精良的职业军人,在没有重型武器的情况下,把现有装备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黑暗中,他们的弹匣式机关炮犹如超大口径的狙击枪,以精准的射击压制和杀伤守军,他们的短管曲射炮简直是迫击炮克星,以相近的弹道特性和更好的射程、威力完美压制守军手中的迫击炮和机关炮。除此之外,诺曼人的分队突进战术已经通过不断的训练和战斗演进到了非常成熟的地步,当守军官兵将火力集中一处时,其余分队便会根据战场形势用最快的速度向前突进,而后或一鼓作气冲杀到底,货反过来为受到压制的友军分担火力,使得攻击线不断向守军阵地逼近,若对手不退,则强行击破之……
“注意,敌人从左侧上来了!射击的时候压住头,别抬高!打点射,换位置!”
在士官学校接受过正规训练,又在战斗开始前上了突击培训课程的年轻士官,再一次在关键时刻向周围的预备兵们发出正确提醒。第1909预备营卡在了敌人突围的必经之路上,阵地横阻在山谷间的谷地里,两侧都是植被稀少的坡地,强行通过必然遭到守军山腰和谷地火力的夹击——但如果火力不能及时覆盖,诺曼人的小股突击部队仍有可能从这里快速通过,从侧后威胁第1909预备营阵地。
照明弹亮起,预备兵们肉眼可见敌人的身影出现在阵地左侧的坡地上,栓动步枪、突击步枪以及轻机枪纷纷开火,密集火力倾泻过去,那些诺曼人尽数扑倒,挂没挂的都不见了动静。这一顿输出猛如虎,感觉很解气,碰上厉害对手却没想象中舒坦。说时迟那时快,位于阵地正前方的诺曼部队枪弹骤起,守军阵地顿时尘土飞扬,射击时没能有效隐蔽身形的预备兵这下可吃了大亏。片刻过后,守军好几处火力点遭到敌军机关炮和短管曲射炮的“点名”,爆炸的烈焰硝烟散去,避免又是一片狼藉。
在一处位于山腰处的临时观察所,魏斯俯瞰着山谷中的战斗。受益于充分的准备和合理的组织,洛林预备兵们在天时、地利、人和这三大要素上样样皆得,但战斗打得非常艰难。沉沉夜幕下,探照灯和照明弹不仅不能完全照亮战场,反而时常迷乱人眼。这样的环境和氛围,对菜鸟们的影响显然远远大于敌方精锐,他们很大一部分火力输出是低效甚至无效的。如果只是就地固守,麻烦还少一些,当他们需要前进、撤退或是支援友军时,崎岖不平的山路可能比敌人的枪炮更加可憎。透过特殊视野这一战场作弊器,魏斯准确地掌握着敌军动向,以此调整部署——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预备兵们能够挺过他们人生的第一场战役。
随着紧张激烈的战斗持续进行,时间飞快流逝。在拉塞尔航空基地北侧,数千名洛林预备兵联手驻扎于此的正规部队将突袭者团团围住。在这一侧,诺曼人的部队不足千人,而且尝试从两个不同的点进行突围。在炮兵部队的有力支援下,第1901营所属两个战斗连楔入到了这两股诺曼部队之间,成功将他们分隔开来。
然而,凭着技战术以及心理上的优势,诺曼人无视被分割包围的困境,不断冲击守军阵地,消耗守军战力。占据“阵眼”的第1912预备营首当其冲,打了一个多小时,从前沿阵地扯撤下来的伤兵就超过了四百人,再加上近两百名阵亡者,全营损失了一半的战斗力,而当面之敌虽然也有人员损失,攻击力却没有明显的衰减。为了稳住“阵眼”,魏斯没有逐次增兵,而是从作为战役预备队的第1904营抽调了两个战斗连上去,将损失过重的第1912预备营替换下来,指派得力部下对该营残部进行临时编整,将其作为一个加强连使用。
此前两场大战,诺曼人的陆战部队在历次重要战役中的表现都很突出,他们拥有同时代最好的士兵和最强的装备,各级军官亦是精锐中的精锐,特别是那些从军十数载、经验和活力俱佳的中青年军官,可谓是这支部队的经脉,他们融入其中,深谙这股战斗组织的运作方式,拥有良好的战场洞察力,又保持着相对独立的思维。意识到守军换上了战力更强的生力军,他们迅速调整策略,将正面强攻转为佯攻,悄悄集中兵力向被分割的友军部队突击前进。对于诺曼人的意图,魏斯看得清楚,也及时利用战地通讯线路调整部署,但预备兵部队的反应速度和反应力量有限,第1901预备营所属部队没能顶住诺曼人的凶猛攻击,“楔子”被拔掉,位于拉塞尔航空基地北侧的诺曼部队将主战力量会和一处,转而向第1909预备营驻守的阵地展开攻击。
相较于先前由第1912预备营固守的临时阵地,第1909预备营占据着一处植被茂盛的坡地,这里的地形环境更利于防守,而且守军已在阵地前方敷设了数百枚地雷和简易的触发式陷阱,按说诺曼人往这里撞必定头破血流。可是,在魏斯的作战地图上,第1909预备营的防区用了一条醒目的红线进行标识,因为此地的防御正面过于宽阔,防御纵深相对单薄,如果诺曼人不惜代价闯过雷区,并且集中兵力突破一点,以预备部队的协防效率,这条战线是很有可能被突破的。
魏斯一面盯着时间,一面密切关注战场形势。不多时,消息从拉塞尔航空基地指挥部传来,从南面袭击基地的诺曼人突破了守军和预备部队的围困,分两路遁入西面和南面的茫茫山林。虽费尽心思在此布局,但猛兽难困,魏斯早有心理准备。现在,歼灭眼前这股敌人俨然成为联邦军在拉塞尔之战的最后底线——如果再让他们突围离开,无论战斗过程毙伤多少诺曼人,这场战役都要失色许多。
审视战场形势,魏斯联络各处炮垒,调度炮火轰击集中兵力攻击第1909预备营防区的诺曼部队。早在战斗策划阶段,联邦军便将拉塞尔航空基地周边区域进行了战术编号,以便于炮兵在战斗期间进行及时有效的火力投送。诺曼人的活动位置,正好处于三座炮垒的火力打击范围。持续十分钟的覆盖式炮击过后,他们的夺命攻势暂时萎靡了。
靠着己方炮兵争取来的时间,拉塞尔航空基地作战指挥部迅速从南侧战场调集部队增援北侧——机动部队以预备兵为主,驻防各处炮垒和防空阵地的正规军部队也抽调了一些战斗分队参战。在调集部队增援拉塞尔航空基地北侧战场的同时,联邦军还得提防突围离开的诺曼部队杀个回马枪,这是他们在战斗之前就商议过的方案。胜利唾手可得的时候,更没有人希望把这场仗给开翻了船。
或许是得到了友军已经突围的消息,亦或是从战斗节奏变化中捕捉到了端倪,这支遭到守军炮火猛轰的诺曼部队不顾伤亡,很快又发起了新的进攻。紧要关头,他们不再掩饰目的,直接正面堆砌火力,用分队突击堆叠推力,要的就是攻破第1909预备营的防御阵地。
战斗伊始,这个洛林预备兵营有近1200名官兵,半数士兵使用格鲁曼栓动步枪,全营配备12门转管机炮、24挺水冷机枪、12门迫击炮、180支突击步枪以及充足的弹药,他们所面对的诺曼陆战部队,兵力没他们多,装备略占优势,但不存在代差,更没有重武器支援。在决斗的时刻到来之前,两边都蒙受了伤亡,诺曼人的损失比例显然还要更高一些,第1909预备营按说不该落于下风。事实上,人这个因素在一场硬碰硬的战斗中显得至关重要,诺曼人冒着枪林弹雨进行仰攻,在接近守军阵地途中,要不了几步就会有人倒下,活着的人义无反顾地继续前进,犹如一根钢钉,往坚固的混凝土表面凿……他们离守军阵地越来越近,三百尺,两百尺,一百尺……双方互掷手雷,硝烟弥散,视线遮蔽,尘烟中突然窜出一条火蛇,那或许是诺曼人队伍里最后一名幸存的喷火兵,用所剩无几的燃料进行最后的喷射,但正是这条明亮的火蛇,成了鼓动诺曼人士气的标识,其余人猛然向前,狂烈突击!
第98章 一盘更大的棋
“卡莱尔!传令!直属分队出发!我亲自带队。”
“是,长官!终于到了我们上场的时候了吗?”
魏斯的年轻副官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没有长官那般洞悉战场的能力,仅从夜幕下忽明忽亮的光亮和四面八方的枪炮声,只觉得战场纷繁喧闹,殊不知这其中的艰险曲折。
“是的,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容有失。”魏斯应了一声。战斗打到这时,战场只有一个中心,那就是围歼拉塞尔航空基地北侧的那股诺曼军队。经过不断的战斗消耗,他们的人数已经降到了不足400,其中还有不少是伤号,他们此刻正拼力攻击第1909预备营所固守的坡地阵地。
这个预备营,算是洛林预备部队整备情况较好的,投入战斗时共有1000多名官兵,大部分都部署在这个防区,而在敌人的反复冲击下,此时也已经减员十分严重,以魏斯的估计其实也不过五六百人还能够投入战斗。尽管他们处于防守一方,兵力和火力还占有优势,可面对敌人不要命般的强击阵地已经摇摇欲坠了,特别是在双方拉近距离进入肉搏阶段,感觉防线的崩溃只是时间的问题。在动用直属分队之前,魏斯已经将附近的预备部队都调派过去,但有生力量已经不多,而双方的混战使得周边的正规部队炮火难以向前一次那样发挥直接作用,如果不能够及时掌控局面,这一股敌人很可能像阿塞尔航空基地南侧的诺曼人一样,在千钧一发之际突围出去。
战斗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持续了两个来小时,直属分队200名预备兵在待命区域一直静候至此。他们是从各部队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因为得到洛林各界特别是洛林工业者联盟的捐助支持,装备豪到令人眼红——除了机枪便是清一色的突击步枪,而这种超出一线部队的装备水平,凸显他们的重要作用。
直属分队在魏斯的直接带领下,从山腰直奔双方激烈交战区,两地直线距离也就两里多路。若是平地,几分钟就能抵达,但山地行军,特别是在没有道路的情况下,这一段路程即便全力以赴也需要20分钟。在此期间,距离较近的预备部队已经陆续抵达第1909营设防区并且投入战斗。随着双方力量对比的迅速变化,诺曼人想在这一处突围已经变得越来越难,如果不考虑时间问题,联邦军完全可以用围困战术来不断消磨这股顽强之敌的战斗力,而拉塞尔之战还没有正式落下帷幕,突围离开的敌人以及在外围接应的部队,仍随时有可能掉转头来,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发动突袭,从而接应这一股被困的部队撤离。因此,魏斯有意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而他所率领的直属分队,便是解开困局的“钥匙”。
等魏斯带着直属分队的小伙子们抵达目的地时,第1909预备营的第一道和第二道战线都已经被诺曼人突破,他们和增援而来的部队一起撤到了最后一道防线,扼守这里,阻挡诺曼人继续突围。现在,诺曼人要么从他们的尸体上跨过去,要么就得沿着山坡往上爬,翻过山顶才能够跳出包围圈。
魏斯当即以特殊视野审视战场,在攻占两条防线的过程中,诺曼人付出了至少100多人的损失,眼下可战之力只有300左右,也就是一个加强连的规模,想必他们的弹药方面的消耗也是十分巨大,基本上接近力竭而衰的地步。所以,他们在占领两条战线之后暂时停止的攻击就地调整。联邦军队这边,第1909预备营已经基本被打残,剩余的三四百人只能敲敲边鼓,扛线还得依靠从周围赶来支援的部队以及魏斯这支直属分队,他们的可用兵力达到一千五六百人,占据了绝对上风,但面对困兽之斗,绝不能轻易以数量来衡量战况。一旦敌人爆发出强烈的求生**而压制了联邦军这边的气势,在一场混乱的近距离战斗中取得以弱胜强的奇迹不是没有可能。
探明形势之后,魏斯召集各部军官们,明确指令他们就地固守,只有在战况明朗的情况下才能向前推进,而他则率第直属分队投入到夺回两条战线的反击当中。
从兵力上看,这是200人对300人的战斗,联邦军这边反而落于下风,但这样做的好处也非常明显:这200人是预备部队中的精锐,从战斗打响到现在一直养精蓄锐,又有魏斯亲自统率,士气高涨,而且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战斗单位,指令清晰,方向明确,不容易产生混乱。
随着留守各部以猛烈火力近距离压制前方的诺曼人,魏斯拿出了视死如归的气势,身先士卒地冲上了上去。直属分队紧随其后,他们以楔形战斗分队队形越过第二和第三条战线之间的开阔地带,迅速进入了短兵相接的状态。在这条经受了炮火蹂躏和肉搏拼杀的堑壕里,到处可以看到双方阵亡者的残骸,身经百战的魏斯没有被这些景象分散精力。他两手各持一支短枪,在堑壕中快速的奔行,凭借特殊视野提前发现敌人的位置,以抢先一秒的节拍不断击杀敌兵。这种有如天神下凡的架势,让紧随其后的直属分队士兵们备受鼓舞。
一条短短的堑壕里有这样一个突破口,基本上能够奠定战局。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这只投入战场的生力军将诺曼人从第二条战线上赶了出去,或者更为准确的说,将他们大多数人击杀在这里,能够撤离的寥寥无几。
这个时候,诺曼人已经从措手不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依托第一条堑壕对抗联邦军的战术反击。第一条与第二堑壕之间相隔百尺,双方投掷手雷便可威胁对方。魏斯果断令士兵们投掷爆破型手雷和烟雾型手雷,一会儿工夫战场上弥散着白色的硝烟,使得射术精准的诺曼士兵难以发挥他们在射术和心理素质方面的双重优势,而在这短暂的间隙,魏斯在第二道堑壕里来回奔走,招呼直属分队的士兵们做好跟敌人肉搏的准备,叮嘱他们不要在慌乱中错误的射伤己方战友。由于这支部队以突击步枪为主要武器,虽然也能够装配刺刀,但近距离的战斗中射击显然比格斗更加有效,特别是面对单兵能力非常强悍的诺曼陆战部队,不讲常规的战法反而更有取胜的机会。经过短暂的等待,魏斯号令士兵们发动突击,并且带头爬出堑壕,压低身形向前奔进。
诺曼人的视线受到了烟雾弹的干扰,以乱抢阻挡联邦军的突击,但正如同人们的逻辑判断,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弹药,射击并不持续,有不少是依靠捡来的联邦军武器实施……在没有受到太大阻力的情况下,魏斯带着直属分队跨过堑壕之间的开阔带,冲进了最先丢失的第一条堑壕中。跃进去之后,左右都是敌人,他没有任何的迟疑,施展近乎枪斗术的短枪技术。几秒之内毙杀多名诺曼士兵。由于没有更换弹夹的空当,他直接从堑壕里捡起一支步枪,在手里舞得虎虎生风,在面对面的搏杀中击退了两名诺曼士兵。
跟进的直属分队士兵们迅即投入战斗,帮自己的指挥官解了围。突击步枪点射的清脆枪声充斥在这条堑壕中。诺曼人已是强弩之末,这会根本抵挡不住,很果断的丢弃阵地向后撤去。
夺回第一条堑壕之后,魏斯本想带着直属分队的士兵们继续追击,但战场的强烈直觉以及对敌方战术的熟悉让他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在烟雾弹制造的烟雾消散之后,阵地前言果然受到了诺曼人的机关炮扫射,如果刚刚他率领直属分队士兵们发起追击,这会儿免不了遭遇敌人的阻击,损失宝贵的战斗力量。
从战术角度来看,将敌人逐出阵地赶回到坡脚的区域已经是非常有价值的进展。随着第1901预备营所属部队重新夺回了丢失的防区,位于拉塞尔航空基地北侧的诺曼部队又重新被切割成了两部分。留在后面的那一队不过百余人,而这一侧经过激烈的战斗,进一步锐减到了200人以下,接下来要消灭这两股所剩不多的诺曼人已经没有太大的难度了,何况他们的位置非常不利。
在通知固守部队跟进之后,魏斯又一次审视战场。眼前这股劲敌被压缩在了一个长宽不超过六里的区域内,大部分是开阔地带,有许多裸露的山石,约1/3的区域是植被较多的林地。眼下他们纷纷撤退到了林地之中,那里有利于防守的地形。如果联邦军队要在天亮之前吞下他们,少不了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如果等到天明之后再以优势的炮火和航空力量解决战斗,显然是更为划算的。
魏斯从来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指挥官。他一面调整部署,防备敌人狗急跳墙,一面调集爆破手喷火兵以及突击力量沿着有利的地形步步压缩敌人的活动区域,将最后的交战区压缩到了那片位于山脚的树林地带。最后的绞索已经准备就绪,他依照原先的约定,向亚特乌斯将军发去了密语电报,询问他此刻要采取何种策略:是将敌人就地歼灭,还是用他们充当诱饵,引诱诺曼人派出部队前来救援。
这是一个考验指挥官决心和意志、需要慎重决断的选择题。如果选择将这股诺曼军队就地歼灭,则意味着在洛林地区取得一场积极的胜利,对于鼓舞联邦居民的士气、打击敌人的斗志会有较为积极的意义,而如果选择后者,便意味着开启了一场新的战役,其意义不仅仅在于拉塞尔航空基地的安危,亦是一盘更大的棋,需要投入更多的兵力,压上更大的砝码。
围绕拉塞尔航空基地的战斗,已经从上半夜打到了午夜之后。对密切关注战局的后方指挥官而言,这是一段相当煎熬的时间。魏斯发出电报后,不出十分钟,亚特乌斯将军便发来复电,他所使用的密语指向了诱敌深入这个选项。
看得出来,这位老将不仅敬业,而且也有足够的胆识和进取心去打一场足以改变洛林乃至西线局势的硬仗。既然指挥官已经做出了决定,魏斯当即执行,他令预备部队向残存之敌展开声势浩大的攻击,但只攻不进,每次围攻到树林边缘便放慢脚步,故意用爆破手和喷火兵制造压迫式的氛围,让困守树林的诺曼人自觉随时有可能被歼灭。这一队诺曼部队投入战斗时必定携带了无线电设备,只不过不确定他们是否在经历连番苦战之后还能对外联络,最好的办法就是与之展开持续不断的对射,使战场上始终充斥在枪炮声。
黎明时分,诺曼人果然在外围展开了行动,数百名诺曼士兵对联邦军队的警戒线展开了果断的突袭。此时天色渐亮,部署在拉塞尔航空基地周围的联邦军防御部队利用强有力的炮火轻松击退了这股诺曼人。此后联邦军出动航空部队,对拉塞尔航空基地周围有诺曼人活动迹象的区域展开了低空侦察和轰炸扫射。航空队亦以飞行舰艇和运输机向重要的据点和交通要道投送了地面作战部队,他们或利用预设阵地秘密掩体进行部署,或临时构筑阵地,极大地限制了诺曼人在这片区域的活动路径。在布设好据点之后,联邦军派出数十支搜索队,对前一晚撤退的诺曼部队展开昼间围猎。与此同时,他们对拉塞尔航空基地北侧退守林地的诺曼残部展开强大的心理攻势,迫使他们在午后放弃抵抗,举手投降。
拉塞尔航空基地防御战的胜利消息,经由亚特乌斯将军的洛林战区指挥部对外发布,并宣布将在未来几天之内歼灭从拉塞尔之战中逃散的千余名诺曼残兵。
公告一经发出,太阳还未下山,诺曼人的飞行舰艇和作战机群便浩浩荡荡的越过莫纳莫林山脉,扑进了洛林。在此之前,他们多次空袭洛林,联邦军队组织了强有力的阻击。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这次也不例外。联邦军在空中力量不逞多让,但空战的特点便是任何一方在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很难阻挡对方。诺曼人对包括拉塞尔航空基地在内的多个联邦军的机场基地设施展开了袭击,并攻击了洛林的一些重要交通枢纽,而后以洛林西北和纳沙塔尔西南角为基地活动的诺曼陆战部队,多路并进对洛林境内的目标展开了猛烈攻击。